('云宝珠直说晦气,叫她的丫鬟小玥在东耳房门口熏艾草,被冯氏拿着扫帚追着打。云宝珠大声嚷嚷:“烧艾也是为她好啊,云贞你身子没事吧,往年两年不见得并一次,现在不过几个月啊,就病了两次。”仿佛在说云贞是装病。云贞这病,闹得大房那边都知道了,陆莹派她身边的秋叶,来水天阁,连着一起来的,还有陆蓓身边的莲心。小翠一见莲心,就没个好脸色,先前,姑娘就曾怀疑她是个贼,和红豆一样的坏人。她拦着莲心:“你过来做什么?”莲心:“我替我家蓓姑娘,来瞧瞧贞姑娘。”秋蝉忙上去,笑了声:“你也知道小翠惯如此。”秋叶说:“姑娘的吩咐,我们好歹瞧一眼。”人情往来不可避免,秋蝉应了,领着二人去云贞房中。秋叶和莲心便看那向来娇艳的姑娘,脸色苍白,眉头轻蹙,眼皮子半阖,容颜却不减损半分,当真是位病西子。秋叶还是怕被过了病气,说了两句注意身子,就先出去。莲心却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说:“这是大公子库房里的老参,想着姑娘体弱,就叫人片成几片,待姑娘病好了,一日服……”打从她说了陆旭起,云贞就沉下脸,直到她说完,她都没应声,甚至没听完。莲心:“姑娘,我就放这儿了。”云贞捂着嘴咳嗽。莲心走后,小翠端了药来,冯氏也搡走云宝珠。她进了门来,就说:“我听秋蝉说,今日云宝珠又和雪姑娘吵起来,刚刚三夫人罚她抄十遍女诫。”小翠:“呀,好多字。”冯氏搬个杌子坐下:“是了,气不顺,就来咱们东耳房讨嫌。”云贞咽下药汁,用巾帕擦擦唇角。她低声:“是我不好,让姆妈担心了,店里的事……”冯氏扶着她躺下,给她掖被子:“都顺利的,让我不放心的是你。”云贞忍了许久,泪珠沿着眼角,一滴滴滑到枕上。她身体难受,又心有余悸,知道云宝珠今日没落水,落水的依然是自己,更是黯然神伤,莫不是她做的这些,全都是没用的?陆旭直接让莲心送参,又是何意?她头脑很是混乱。冯氏焦急:“还是难受么?”云贞说:“姆妈,案上的盒子,那是人参,拿去卖了吧。”她怕不收,陆旭闹开了,面上都不好看。云宝珠在陆莹那是光脚的,云贞在陆旭那,却是个穿鞋的。盒子精美,冯氏估摸是陆旭叫人送的,她见云贞实在厌恶,连盒子都不肯看一眼,她说:“行,这事交给我。”云贞鼻音浓浓的:“姆妈,我想睡了。”冯氏叹了口气:“睡吧,睡一觉起来就好了。”云贞软软地“嗯”了声。她实在累极,不一会儿就睡了去,只是没睡好,梦境光怪陆离,混乱不堪,睡到半夜,她心口狂跳,蓦地惊醒。她起身,冯氏睡在榻上好方便照料她,一听到动静,立刻起来:“贞娘,怎么了?”云贞:“我想喝水。”冯氏点了烛火,初春还冷着呢,睡前烧的水都凉了,冯氏要去后面空地烧水,水天阁没有小厨房,只能将就架个炉子,加柴火。就着烛光,云贞环视四周,却没瞧见霏霏。现在天冷,晚上睡觉时,霏霏总会趴在她枕畔,今日却不见踪影。“霏霏?”她声音有气无力,便起身,披着件外袍,在房里走了一圈,便推开门扉,边走边呼唤:“霏霏?”另一头,陆崇在书房整理文书,忽的听到外头,星天和雨山发出了点声响。他眉头本就没有舒展过,听着吵闹声,起身推门,沉声:“做什么?”星天忙说:“七爷,一杯回来了!”一只白猫趴在星天怀里,一见陆崇,它跳到地上,身体尾巴蹭陆崇的双脚和衣摆,来回走几次。它乖乖地朝他:“喵。”确实是一杯。陆崇蹲身,却看它脖颈上,挂着一道编的红绳,他似乎在哪里见过。星天不无怨气:“想来最近这段日子,它在别处过得好好的呢。”“个没良心的,叫我们好找,也让我伤心了许久。”星天忙给一杯张罗吃的喝的,结果,真叫他说中了,一杯还真是“没良心的”,在静远堂吃了点东西,舔了会儿爪子,又要走。星天“欸”了声:“怎么还走啊!”见状,陆崇没拘着它。他也没让星天和雨山跟着,独自跟上猫的步伐,只与它缓步于庭院中。天上明月,光辉皎皎,侯府四处静谧,初春夜凉如水,风中有股冷冽的草香。陆崇神思恍惚,似有很久,不曾留意这样的月夜。不过一会儿,见猫要往二房那边去,陆崇眉头一挑,上手要抱起它,一杯一个揉身挣扎开去,跑了起来。陆崇步伐也快了,倏而抬眼,他到了水天阁。而水天阁的大门,竟也开着。身形单薄的少女,面上依然带着病容,却在月华下,更显朦胧而柔媚。她披着件白色的长袄,提着一盏灯,站在门口,一杯跳到她身边,亲昵地蹭着她。“霏霏!”她一喜,却察觉到前头有人般,抬起头看他。因着惊诧,少女双眼圆睁,淡色的唇,微微张开。陆崇盯着她。倏而,眉头微微一松。第三十四章◎似住着青面獠牙的鬼。◎云贞很担心霏霏。初春的夜,还这般冷,她看了一圈,都没有猫儿的影子,不由打开门,心想或许小猫儿没能跳上墙,被关在门外。可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陆崇。月色清透,他鼻梁与眼睫,在脸上落下晕影,揉开了他眉宇的冷冽,将向来冷峻不可侵袭的人,一下从天上拉到人间。云贞蓦地倒抽一口冷气:“七爷。”一杯“喵”了声,窜进水天阁。想来这段时日,猫大人在这儿过得相当滋润。陆崇轻呵一口气,在他唇畔凝成白雾,他看向她身后,垂着眼睛,道:“我是来找猫的。”云贞忽的双眼圆睁。好半晌,她面色微红,声音磕绊:“霏、原来它是七爷的猫……”这么一想也是,许久之前,她给陆崇作画时,不是曾在他身上看过猫毛?可是她忘了这回事呀!她竟将陆崇的猫拘在水天阁里,还让陆崇找上门来,有一刹那,云贞真想钻进地洞里,再不要出来了。她咬咬唇,睫毛如蝶翼般,轻轻颤抖,小心地看着陆崇:“我把它抱出来?”陆崇:“……”不难想象,若他现在要走猫,她约摸会躲在角落偷偷抹泪。他道:“不必了,知道它还在就好。”果然,云贞松了口气。少女还不能很好地掩藏情绪。陆崇扬起眉头,又说:“身子好些了?”她还以为他该走了,却听他突然这么问,就像被问及功课一般,又赶紧回答:“好很多了,谢谢七爷和蔻姐姐……”她不敢深想,陆崇为何将她抱到乘月阁,明明,星天就在旁边呀。或许在他看来,自己与那些四五岁大的小孩,没有区别。说着说着,她声音渐渐低下去,因着陆崇似乎皱了皱眉。她轻声:“七爷?”却见他闭了闭眼,说:“侯府是有什么,让你感到不安?”云贞吃惊地看着他,下意识说:“没、没有,侯府很好……”陆崇:“小翠说,你从兰馨堂掉进宁光湖,如果只是失足,上岸就行了,”停了停,“但你泅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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