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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界第一冤种 雨小狐 39027 字 9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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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修仙第一百六十一天

◎公道自在人心◎

【仙界一盘棋,帝王自为子。】——《西漠·国师列传》

白字落在棋盘上,发出啪嗒一声响。落子无悔。

年幼的储君穿着厚重的衣袍,小脸紧绷地看着棋局,额间细汗连连。

坐在他对面的短发少年手里把玩着两颗白子,懒洋洋打着呵欠,露出尖尖的虎牙。

“孤不如龙君矣。”半晌,储君弃子认输,拱手行了一礼。

桌面上的棋局十分玄妙,可以看见白子前期连连败退毫无章法,后期却诡变莫测神鬼难料,反之黑子前期步步相让和和气气,后期却竭力挣扎仍如溺水之人。

笼统来说,前期下棋的双方像在打假赛,后期倒是你来我往争了一通,但实力相差太大,结局已定。

穿着国师袍的黑发少女坐在旁边观战,她眉头微皱,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盯着残局的眼睛炯炯有神。

下棋的储君和龙君都不敢看她,合力捡起棋子放回原处,客气道改日再战。

储君对国师拜了又拜,慢慢后退离开,悄悄擦了擦手心的汗。

刚刚一局棋下得太艰难了,难怪父皇不肯自己来,把可怜儿子推过来替死。

储君不是第一次拜访国师府,却是第一次被留下下棋。

小孩非常激动!西漠王朝谁人不知,当朝国师已在任百年,历届君王变动皆要她首肯才行,地位极其尊贵。

国师让他陪自己下棋,岂不是变相认可了他储君的身份?再无兄弟姊妹敢与他争锋也!

储君斗志昂扬地上了,他聪明得很,记得父皇陪国师下完棋后一脸忌讳莫深的模样,父皇定是在棋局中学到了仙家本领,如今也轮到他了。

不知国师的棋艺何等精湛,他又要使出多少本领才不至于输得太惨?

小孩严肃地落下一枚黑子。

坐在他对面的国师动作飞快地落下白子,似是连思考都不用,局面了然于胸。

储君一颗心高高提起,他愈发谨慎,每一次落子都要思考良久,反观国师,落子大气潇洒,说下就下,白子七零八碎也不见她皱眉。

储君下着下着,惊恐地发现:他要赢了!

他竟然要赢了!还是一边倒的胜利!

国师的棋艺之烂,连他三岁时都不如啊!

“这难道是国师的考验?”储君热汗津津,“考验我是否有容人之道,懂得进退分寸?”

否则堂堂神仙,怎会是个臭棋篓子?

“不应该啊……”令梨低声说,她一脸不懂,“我要输了吗?白子从来没输过呢。”

储君手一抖,指尖的黑子掉落在棋碗里。

他听父皇说过,历代皇室都执掌黑子,白子属于国师。

怎么办!储君无声呐喊,孤坑儿子的父皇啊,打假赛的事你怎么事先不告诉儿臣呢?

小孩绝望间,龙君来了。

英俊明朗的少年快步走来,神态自若地弯腰拿走国师手中白子,他看了看棋局,隐住嘴角轻微的抽搐。

阿梨下了一百年的棋,怎么还是这个水平……他救场救得好艰难啊。

伽野笑容不变,将白子置于棋盘一角。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压力来到了储君这边。

备受朝臣推崇的储君神色一凛,半晌才落下一子。

伽野一边下棋,一边把带来的点心推到令梨手边,哄她:“阿梨尝尝,厨房送来的,用的是新摘的桂花。”

令梨拈了块桂花吃,道:“不如缥缈楼。”

“西漠太过偏远,缥缈楼没有分店在此。”她咬着酥软的点心,“是时候回宗门了。”

伽野:“回去吃点心?”

令梨嗯了一声,平淡道:“顺带送一口锅回去,打磨数年,黑得发光。”

伽野笑了笑,显然明了她话中深意。

储君边下棋边竖着耳朵细听,他听不懂“锅”相关的话题,却听得懂“回宗”二字。

“仙师要回仙界去了吗?”储君小心又惶恐地问,“可是我等有哪处招待不周?”

“非也,尔等十分周全。”令梨咽下点心,拍了拍手,“说是要走,总要支会宗门一声,派人即位。以我们那位好宗主的心肠,我怕是还要留个十几年。”

她吃完点心口渴,让出座位去找茶喝,伽野顺势坐到储君对面,几步棋杀的小孩溃不成军。

“你该多向你父皇学学。”伽野压低声音,“阿梨留你下棋,你怎么不知道派人支会我一声?万一我再来晚点儿,这局棋神仙难救。”

储君深以为然,牢牢记下龙君的教诲。

小孩离开国师府后求见他的父皇,向皇帝报告今日之事。

“……国师仅泄露了只言片语,儿臣不敢多问国师回宗之事。”储君俯首道,“若下回有幸再得国师传召,我定先派人拜访龙君。”

“不必。”皇帝出言指点傻儿子,“龙君终日与国师形影不离,你能单独和国师下棋许久才是怪事。”

怕是国师下棋下了百年,把自己下飘了,想着面对一个小孩她肯定能赢,悄悄瞒着龙君来和储君对弈。

她的棋艺不说也罢,看着伤眼。

龙君行事野性洒脱,却是个黏人的性格,一时半会儿看不见国师人影就要起身找人,暗中吩咐储君不许和国师独处。

“国师下凡许久,想回仙界亦是人之常情。”皇帝沉声道,“只是龙君必然随她离去,不愿久居我朝。”

可恶,以前的国师都没有买一送一的好事,折扣怎么突然就要没了呢?心痛。

“龙君与国师感情甚佳。”皇帝回忆道,“那是你祖父时期的事,你祖父登基前极不受宠,前任皇帝昏庸,竟命他祭天召唤真龙,若无龙吟则下令杀之,百般折辱。”

“国师慧眼,认定你祖父是一代明君,于是唤真龙应之。”

皇帝感叹道:“我朝年年祭天,哪有皇帝唤得出真龙?唯有国师怜惜你祖父,又嫌弃孤身寂寞,邀龙君下凡相陪。”

“一晃便是百年。”皇帝眯了眯眼,“朕年幼时拜访国师府的一幕至今仍历历在目,时过境迁,神仙容颜依旧,不见衰老垂败之态。”

不仅容貌没变,下棋的水平也一点儿没变,真真是百年如一日。

“百年来我朝风调雨顺,无灾无祸。”皇帝叹息道,“从前的国师可没有这般本领,不知仙界是怎么想的,把这样厉害的大人物派来凡俗。”

皇帝也是很有自知自明的,现任国师的水平高出前任数百倍不止,他起先狂喜,而后满肚疑惑。

“仙界此番作为就像朕命令大将军去做马夫,大将军自然能完美胜任马夫一职,可这不是折辱人吗?”

国师还老老实实上任了百余年,迟迟不见接班之人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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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的管事人是怎么想的?

是啊,宗主是怎么想的?远赴西漠来接令梨班的周贤大为不解。

他是筑基后期的外门弟子,抽签抽到了苦差事,一边安慰自己说不定西漠有他结丹机缘,一边磨磨蹭蹭来上任。

西漠王朝国师一职练气后期弟子就可当之,但为了避免意外,除非实在抓不到人,都是让筑基的外门弟子上任。

凌云剑宗距离西漠极远,周贤抽签前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候在西漠等他接班的同门定像盼替死鬼一样盼他来吧。

“听说宗主已经尽力了。”周贤的师兄告诉他,西漠王朝国师一职谁都不肯上,说好五十年的任期,宗主拖也要拖到一百年才放人,若是碰到软柿子,拖一百五十几年都有可能。

“我们既没有修为也没有背景,哪敢和宗主作对?”周贤的师兄拍拍倒霉师弟的肩膀,“你入宗时候不短,还未看明白宗主黑心资本家的本质吗?”

“宗主这般行事,迟早有人受不了,若是有人学隔壁小明师兄毅然叛宗,看他的脸往哪儿搁!”周贤愤愤然,御剑上任。

他一路飞一路吃灰,总算到达西漠王朝国师府。

“外门周贤前来上任,不知在下要接哪位师兄师姐的班?”

国师府门户大开,周贤收剑入内,脚踏入庭院中自自然然行了个平辈礼:“师姐安好——卧槽!”

周贤连滚带爬狼狈地把平辈礼换成晚辈礼,舌头都打结了:“见、见过道君!请恕晚辈冒犯之罪!”

他满脸写了见鬼二字:这不是练气筑基弟子都不乐意上任的活计吗?宗主是吃了哪颗熊心豹胆,敢把化神道君放逐到西漠!

“无知者无罪,你起来吧。”道君师姐声音轻缓,眉目间有些倦意,似是看透了无常世事,不再对人性抱有期待。

周贤战战兢兢缩着脖子起身,不敢抬头,内心激流勇进,波涛汹涌。

是故意的吧?一定是故意的吧?他内心狂吼,定是宗主故意把道君师姐放逐到西漠,折辱她,压榨她,把人家的任期从五十年拖延到一百年,又故意不催周贤早点上任,拖拖拉拉。

化神道君来给凡人王朝当国师,闻所未闻!谁听了都是赤.裸.裸的羞辱!

“你来时,宗主可有嘱托?”沉默良久,道君师姐轻声问。

“并、并不曾有。”周贤冷汗打湿后背,“按照流程,我接任后师姐便可回宗了。”

“回宗……”周贤听见道君师姐呵了一声,心灰意冷的声音,又像深埋岩浆的火山。

“宗主怕是没想到我能突破化神罢。”黑发少女懒怠地说,“若是知道一个好用的化神道君、一个宗门招生活招牌流落西漠,怕是早就急吼吼叫我回去了。”

周贤把头埋得更下,以他对宗主的了解,道君师姐说的绝对是事实。

“这凌云剑宗弟子身份不要也罢。”她的声音低得像一阵风,落入周贤耳中却如千斤重,震耳欲聋。

“算了,总该回宗一趟。”令梨扶起冷汗狂流的新任国师,微微一笑,“且安心,你我仅一面之缘,又怎会攀扯你之罪责?”

罪责?周贤心跳一跳,他用力眨眼,不让汗水打湿睫毛。

连系前辈话语中的怨怼和不忿,她即将犯下的罪孽呼之欲出!

捉拿叛宗者人人有责,欺师灭祖之徒不需要怜惜,可、可前辈她事出有因……

换成周贤自己,他断断忍受不了宗主的折辱,修仙修得是洒意快活,从没有化神道君受委屈的道理!

隔壁上清仙宗小明师兄叛宗,宗主长老大怒,其余弟子可是半点儿不记恨他。

半晌,周贤微微躬身,声线压得极低:“公道自在人心,是是非非同门自有定夺,前辈慢走。”

令梨挑了挑眉,了然颔首,道了声:“借你吉言。”

背锅一事,稳了。

作者有话说:

小梨:全世界的打工人站了起来

第162章修仙第一百六十二天

◎叛逆双杰◎

舆论是群众的战争,令梨深谙此道。

虽然她的朋友不到五指之数,但客服小梨的客户囊括凌云剑宗百分之九十的外门弟子和一大部分内门弟子,口碑极好,回头客极多,是宗门打工业中一座不朽的丰碑。

坚实的群众基础是令梨最有力的后盾,西漠的百年间她日复一日打磨为宗主准备的黑锅,磨得又黑又大,誓要他背上再翻不了身,做一只起不了身的大鳖。

十年磨一剑,百年磨一锅,何等敬业的工匠精神!

令梨可是筑基期就敢偷宗主峰网线、反未满金丹修士保护法的法外狂徒,她太清楚凌云剑宗普通弟子心中浓浓的怨气了。

谁年少的时候没有做过炸山头的梦呢?每当期末考核划重点划满整本书的时候,课外实践学分被执事克扣的时候,打游戏打到一半却因为没到金丹期而被防沉迷赶下线的时候——

倘若活人怨气能化鬼,凌云剑宗已经是一座鬼门关了。

弟子们之所以咬着牙忍耐,只敢在人后拍桌大骂,是因为实力太弱无法反抗,只好憋着气气成王八。

黑心资本家宗主心知肚明,他泰然自若地挥一挥衣袍,自觉十分大度:吾不爱虚名,只要吾之弟子为宗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吾倍感欣慰也。

骂就骂呗,大义站在他这边!

“宗主太傲慢了,傲慢是他的原罪。”令梨冷笑。

作为曾经的基层弟子,令梨十分理解大多数外门弟子的心理活动:他们没有实力,没有背景,凌云剑宗的上岸门槛又高得让人付不起退学的沉没成本,唯有忍耐——忍耐到成为金丹真人,或者再敢梦一点,成为元婴老祖,就能摆脱黑心资本家的压榨了。

令梨将残忍地碾碎他们的妄想。

成为元婴老祖就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想得美!

令梨运指如飞,一篇篇宏伟巨作在她指下成型。

《教你看清宗门黑暗真相:宗主pua门下弟子的十种技巧(绝密资料)》

《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化神道君流放西漠的真相竟然是——》

《一百年!你知道这一百年我是怎么过下来的吗!》

除去白纸黑字句句血泪外,令梨呆在西漠期间一直没忘记她通讯录里的客户,每逢代打、代划重点的生意上门,她总有意无意透露她人在西漠的消息,若客户追问,她又换上不可说的语气,发去一张流泪猫猫头的表情包。

欲言又止,半遮半掩,让人好奇得抓心挠肺,无比主动热情地关心令梨,旁敲侧击想听八卦。

令梨这么善解人意的人,怎么好吊老客户的胃口呢?

她支支吾吾地含糊两句,说话藏一半漏一半,将谜语人的作风发挥得淋漓尽致,一步步引导客户自己查明真相。

人永远不会怀疑自己查证出的真相,客服小梨的客户倒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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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凉气:你化神了?你在西漠?宗主竟然派一位化神道君驻守西漠那个鬼地方,整天和凡人为伍?

令梨不歧视凡人,但修真界崇尚清净之气,凡俗红尘气息有碍道途,越是得道高人越爱住高耸孤冷的山峰。

令梨身为化神道君,凌云剑宗竟没有一座山头写上她的名字,与他们招揽客卿长老时说好的待遇截然不同,排挤之意溢于言表。

人心都是肉长的,客户们推己及人换位思考,立刻义愤填膺起来。

消息一条接着一条跳出屏幕,令梨扫了眼他们或安慰或劝阻的话,淡定地把手机递给伽野。

论茶言茶语,她身边这位才是高手。

伽野不满地嘟囔着抗议了好几次,打字的速度却一点儿不慢,措辞柔弱又坚强,点点滴滴的幽怨勾起对方的同情心,站在道德至高点挥斥方遒,大杀四方。

不愧是顶着【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眼】网名的男人,绿茶这一套没人比他熟练。

令梨好好和伽野学了几招,果不其然,周贤一个照面就被彻底征服,不假思索地站在了令梨这边。

令梨带着新任国师走了一遍换任流程,皇帝和储君依依不舍,口中却道:“惭愧,让仙师久居污浊之地。”

“非尔等之过。”令梨摇头,目光遥望虚空,“经年不见,不知宗门是否还记得我这号人物。”

众人:仙师/前辈怀才不遇流放边境,好可怜。

“生是宗门人,死是宗门魂。”令梨轻轻叹息,“若抗宗主令,不知多少规矩要压到我头上。”

众人:仙师/前辈受限礼法不得自由,好可怜。

国师越可怜,越衬得宗主可恨,人家要实力又实力,要勇气有勇气,凭什么就不能反了他!

自此,令梨彻底拿捏了舆论。

她维持着半幽怨半愤懑的表情御剑离去,直到再看不见西漠王朝的影子,才轻快地踩着剑尖转了个圈,快乐起飞。

“小明师兄实乃我辈楷模。”令梨开心道,“前有上清仙宗明朗真人怒斥未满金丹修士保护法,弃仙入魔;后有凌云剑宗令梨道君愤恨黑心资本家无耻,离宗叛逃。”

“上清仙宗和凌云剑宗是姊妹宗门,我和小明师兄也是情投意合的好姐妹!日后人们称呼我们的名字,他们将叫我等——叛逆双杰!”

多好听的称号,正适合一身反骨的令梨。

哎,令梨想,她真是个大方的好人,不仅允许仅有金丹修为的小明师兄和她并称双杰,还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了他曾经出卖小梨师妹的种种劣迹,天底下上哪儿找令梨这么宽宏大度的人?

“宗主也该感恩我的宽容才对。”令梨眨巴眼,“牺牲他一人,保全了整个宗门的名声,这笔买卖难道不划算吗?”

宗主:你问过我的意见吗?(拳头硬了)

令梨不问,她只和与她同流合污的伽野商量。

伽野自然不会说什么反驳令梨的话,他思索道:“凌云剑宗宗主莫约是不知情的。”

连宿回云这位亲传弟子都几经迂回才得知无心剑尊旧事,宗主很难知情。

“是这样。”令梨点了点头,“舆论应该已经在宗门内扩散了,宗主知道后指不定气得跳脚想去击鼓鸣冤,可惜他平日里心肠太黑,越解释越像事实。”

令梨料事如神。

中州和东海的交接中,坐落在层层山峰间的巨大宗门今天也一如既往地运转着。

凌云剑宗门下弟子杂役极多,其中以外门人数之最,小道消息传播迅速。

凌云剑宗宗主徐宣阁每天忙得像颗陀螺,不是揪着招生办执事的衣领逼他改宣传词,就是给弟子们上思想教育课,培养他们“宗门是我家,一切靠大家”的集体荣誉感。

“凡吾宗弟子,没有一粒辟谷丹是可以白吃的。”徐宣阁傲然道,“唯有大毅力者可成仙,弟子们就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日日修炼不辍。”

他是为他们负责,绝不是企图压榨干最后一滴劳动力,绝对不是。

徐宗主今天也欣慰地看向勤勤恳恳如小蚂蚁的弟子们搬砖。

小蚂蚁们看着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非常复杂的眼神,含着三分愤怒三分不解三分幸灾乐祸和一分天道好轮回的意味,徐宣阁努力阅读理解,依然不懂他们为什么这样看着他,想造反不成?

徐宣阁威严地清了清嗓子,命令执事去查。

执事的效率很高,或者说这事只有上层的大人物们不知情,毕竟妄议宗主是大不敬之罪,大家都偷偷摸摸地骂。

徐宣阁一目十行扫过执事递上来的报告,仿佛看见一口凌天巨锅哐当砸在他头上,敲得他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几乎晕过去。

“吾、吾哪里得罪了她?”徐宣阁手都在抖,“驻扎西漠的任务不是她自己接的吗?吾记得她结婴大典的请帖过期才一百年啊,上哪来的化神修为?”

天地良心,令梨是宿回云亲口认的师妹,宗主根本使唤不动她啊!

“弟子们都信了她的鬼话?”徐宣阁瞠目结舌,“吾劳心劳力为宗门办事,她在外游历浪得不肯回宗,弟子们凭什么信她不信吾?”

执事:因为宗门弟子都是黑心资本家受害者,打工人不骗打工人。

他同情地看了宗主一眼,没敢说舆论完全是一边倒,半个替徐宗主说话的人都没有。

“去请宿回云过来。”徐宣阁沉着脸说,“让他管管他的好师妹!玩弄舆论,抨击宗主,再过分一些是不是要离宗叛逃了?”

徐宣阁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猜中了真相,在他眼里令梨怎么会有叛宗的想法?

首席弟子对她另眼相看,态度称得上溺爱,她又是非凡的剑修,与凌云剑宗何其匹配?

“连师叔祖都有几分欣赏她,那可是求都求不来的殊荣。”徐宣阁羡慕又不解:凡是剑修,哪有不憧憬沈无的?凌云剑宗的追捕令可比魔域通缉令更恐怖,渡劫期剑尊坐镇在此。

……尽管按舆论分析,大多数弟子竟然是支持令梨跑路的。

白衣剑修踏入宗主峰,见宿回云来了,徐宣阁立刻抒发了自己对令梨的诸多不满,暗示他管管师妹——起码得挽回宗主的名声,他不要面子的吗?

徐宣阁喋喋不休的声音被宿回云屏蔽,他敛目扫过报告,依稀窥见汹涌舆情后黑发少女亭亭而立的影子。

师妹突破化神了。

她言语间对徐宗主十分怨怼,似有诸多不满,隐约透露出想要叛宗的迹象。

徐宣阁满腹冤屈,不懂令梨久不回宗,一回来就将矛头对准他的理由。

宿回云看着报告上的字字句句,字字都不提他,却字字都在提醒他。

‘与师兄的化神之约,我做到了。师兄想要告知我的事,我也知道了。’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门恩情不可轻易割舍,我不欲为难师兄。’

‘此事本就与师兄无关,是我牵连了你。师兄既是凌云剑宗首席弟子,就请一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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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莫因我众叛亲离。’

‘凌云剑宗非我归处,我为欺师灭祖而持剑,自该驱逐出宗,孑然一身,以自由身了却这段因果。’

‘还请师兄成全。’

‘如果师兄愿意帮帮我,那就更好了。’小师妹语调轻快地展示了她的鬼主意,‘我羽翼未丰,实在不想在无心剑尊外再多出一宗门的仇家。’

‘瞧我找的借口,多好,众望所归,只需要宗主牺牲一下。’少女狡黠道,‘好大好大一口黑锅,师兄可愿助我给宗主背上?’

青年捏着报告的手指收紧,白纸抓住道道褶皱。

他抬眼看向徐宣阁,黑沉眼眸中压抑风暴,又被轻轻收敛。

不知为何,徐宗主忽然觉得肩上好重,仿佛生活的重担将要压垮了他。

作者有话说:

小梨:世人会铭记你的牺牲(深情)

第163章修仙第一百六十三天

◎披麻戴孝◎

令梨回宗回得非常高调。

她没有带人,伽野留在山下接应令梨。

一是因为他的身份太敏感,很容易上升到人族妖族外交问题,二是因为令梨回宗是为了搞事,怎么能不留个接应的人做后手?

“不严谨的坏蛋都被抓捕了。”令梨认真道,“我可是要犯下欺师灭祖之罪的人,怎能没有同伙?”

伽·罪人小梨的同伙·野:好有道理。

他寻了家干净的酒肆坐下,让店小二切了热牛肉和清酒送来,附赠的花生米炸得酥酥脆脆,伽野用筷子夹了两颗,抬起筷尖送到令梨嘴里。

“杯酒赠英雄。”伽野笑道,“阿梨既然不能喝酒,吃颗花生米意思一下,讨个吉利。”

“我要干的可不是什么吉利事。”令梨吃掉花生米,仔细整理纤尘不染的衣袖。

她难得换了一身纯白衣服,十分素净的衣料,一点儿多余的装饰都无。

女要俏,一身孝。伽野多看了好多眼,稀奇之余忍不住问:“你穿一身白,是提前为无心剑尊披麻戴孝吗?”

若无意外,令梨应该是沈无的独女,某种意义上她确实可以替对方守孝。

令梨一脸你怎么会这样想的表情:“师兄天天一身白服,岂不是从入门起就在给师尊戴孝?哪里来的大孝子,感天动地。”

白衣可是剑修最吹捧的时尚,一人一剑遗世独立,谁没有过剑仙的梦想呢?

“纯白,白莲花的白。”令梨抖了抖袖子,隆重介绍道,“别忘了,我回宗是以苦主的身份回宗!”

她站在道德至高点!

“还有比白衣更适合喊冤的吗?”令梨以袖遮脸,眼睫垂下,默然不语。

好一个氛围感凄苦美人,让人顿时心生怜惜。

“我穿一身白回去,舆论先站我三分。一方是孤苦伶仃坚强小白花,一方是狼心狗肺黑心资本家,高下立现。”

徐宗主喜好着青衣,雅淡的青竹纹道袍披在他身上,看模样的确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可惜他心太黑,黑透了,透过青衣也看得清清楚楚。凌云剑宗弟子一般不穿青色道袍,生怕被某个怨气十足的同门当成宗主替身,套麻袋狠打一顿。

以一己之力残害了宗门服装市场十分之一的利润,宗主真乃万恶之源也。

令梨换上纯白道袍时还曾仔细思索一番,要不要以鸡血在衣服前面写个大大的“冤”字。

血色的冤屈印在惨白的布料上,令梨不必多发一言,她所到之处定如海水分开般左右让道,往来弟子们的眼球紧紧黏在她身上,生怕下一秒道君前辈就因怨气过重原地变鬼,血洗宗门。

“多好的主意。”令梨砸吧嘴,“正适合早已社会性死亡的我。”

只要她不怕丢脸,丢的就是别人的脸。

令梨心动不已,鸡血都买好了,但她左想右想,觉得不该把“冤”字写在身上。

小梨已经很冤种了,再冤上加冤,万一天道看不下去,欲降下雷霆收服她可怎么是好?

令梨不怕雷劈,但站在宗主峰上遭雷劈会让她感觉自己像根避雷针,她不是很喜欢这个比喻。

“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令梨摇着头把鸡血凝固切片,加姜、蒜、花椒爆炒,炒熟后拌上米饭,撒上葱花,再淋一层香油,美滋滋扒干净两碗饭。

炒饭的锅又大又圆,恰似令梨打磨百年为宗主量身定做的那一口黑锅。

如今,她总算要把自己极富匠人精神的传世大作送出去了。

仙门乃清修之地,凌云剑宗伫立的山域云雾飘渺,往来弟子御剑穿梭于云层中,如一滴水汇入溪涧,无人高声宣语。

一队自山下回宗的弟子行至护宗阵法前,为首弟子从怀中掏出弟子令牌。

他正欲祭出令牌,刹那间,一道磅礴如山的灵气横扫凌云剑宗入口阵法!

沉沉威压如积云压坠,铺天盖地而来!

云中仙鹤收敛羽翼俯首落在潺潺溪水边,林中鸟雀寂静,山谷间唯清风簌簌。

沉寂的护宗阵法骤然大亮,一点剑芒落入阵心,打出长老令牌。

“剑修令梨回宗。”令牌的主人声音淡淡,“请开山门。”

手握弟子令牌的青年仰头看去,只见云雾尽散,白衣少女负手俯视阵法。

纯白道袍披在她削瘦的身躯上,风声猎猎,少女面容含着一丝倦怠,似是赶了许久的路,风尘仆仆。

她不由分说威慑四方,神态却并不傲慢,仿佛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当力量如呼吸般掌握在股掌之间,一切出格的惊世之举都不过是随手为止的即兴之作。

轮守护宗阵法的弟子不敢迟疑,连忙作揖:“恭迎道君回宗!”

往来弟子齐声唱和,年轻的道君轻轻点头,剑锋转向宗主峰。

直到威压随着她的背影一同消失,弟子们之间的议论声才猛然爆发。

“我知道那位前辈!”弟子甲脸泛红光,“我是修真界第一八卦周刊的忠实读者!前辈是周刊了不起的流量密码。”

“周刊周刊,你脑子里只有八卦周刊。”弟子乙傲然道,“前辈是我们凌云剑宗的前辈,宗门论坛的消息才是最第一手,近期闹得沸沸扬扬,群情激愤呢。”

“方才的威压,你们感受到了吗?”弟子丙悄声道,“百年前我有幸听闻十里桃源前辈结婴大典盛况,前辈百年后再现人前,竟已是化神道君了!”

“前辈莫不是闭关闭了百年?”弟子丁奇怪道,“为何不在宗门闭关?我宗灵脉一向令世人艳羡。”

弟子丁此话一出,弟子甲乙丙同时陷入微妙的沉默,彼此对视:懂得都懂。

“师弟,你的消息有些落后啊。”弟子乙勾住弟子丁的脖子,附耳道,“你瞧道君前辈的脸色,是否有一丝疲惫?”

弟子丁点点头,疑惑不解:“区区御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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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神道君怎会劳累呢?”

弟子乙:“若是从西漠一路御剑回东海,一刻不得停歇呢?”

“这——”弟子丁瞠目结舌,“换做是我,体内灵气怕不是要被抽干。”

“道君的能力自然撑得住。”弟子乙道,“不瞒师弟,西漠王朝新上任的周贤是吾之友人,他前天才发消息给我,说终于到了西漠。”

“三天。”弟子乙竖起三根手指,“道君赶路三天两夜,风尘仆仆回宗。堂堂化神道君却要一路御剑回来,仿佛宗门设立在各个城市中的传送法阵像个摆设一样,你说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弟子丁傻傻地问。

“当然是因为国师工资低!”弟子乙一锤定音,“西漠王朝虽会供奉金银,可我们修士最需要的灵石他们拿不出来!宗门又一向视西漠的任务为外派放逐,工资低得连宗主峰一条狗半年的骨头都买不起。”

“没有工资,上哪儿供养传送法阵?用不了法阵,岂不是只能自己御剑回来?”弟子乙叹息道,“太苦了,这竟然是一位化神道君过的日子,太苦了。”

唯有贫穷永远能引发共情,弟子丁心有戚戚,顿时同情起可怜的前辈。

“元婴期被放逐西漠,拿了百年微薄的工资,突破化神后风尘仆仆赶回宗门,接替她职位的竟只是个筑基后辈。”弟子丙咂舌,“宗主这事做得太不地道了!”

“我听闻前辈从前只是一位外门弟子,行事颇为低调,从不出头掐尖。”弟子甲加入群聊,“她今天回宗却声势浩大,不知其中有何深意?”

“不仅声势浩大,还穿了一身素白。”弟子乙神色一凛,“难不成、难不成道君是来给宗主送葬的吗!”

弟子乙的猜测宛如流感蔓延,瞬间占据了凌云剑宗百分之八十的弟子的思想。

就连徐宣阁见到令梨第一想法也是:好白的孝服!

……令梨不该嘴馋吃掉那锅鸡血拌饭的,她就该在衣服上写个血红血红的冤字。

宗主没有误会太久,白衣剑修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宗主峰,黑沉的眼眸看向百年不见的师妹。

徐宣阁:懂了,你们两个是一伙儿的。

为什么宿回云一身白衣给人高岭之花凌然不可侵.犯之感,令梨却怎么穿怎么像要把人送走的孝服呢?

徐宣阁久久思索,只能归结于令梨的个人气质。

一种魔性的气质。

魔性到徐宣阁次次见她,她不是在搞事,就是在预谋搞事的路上,受害者不知凡几。

“弟子令梨。”徐宣阁先声夺人,“汝在西漠百年,突破化神为何不告知宗门?”

令梨瞅了他一眼,翻出手中的长老令。

徐宗主:“……”行,他重来。

“令梨长老。”徐宣阁咬重尾音,“汝久不归宗,眼里可还有吾这位宗主?”

他问得直白,令梨爽快回答:“没有。”

徐宗主被她的直白哽住,令梨不紧不慢地挽起袖子,抖了抖身上雪白的衣衫,语调陡然转为凄凉。

她一甩袖袍,纯白衣衫衬得令梨宛如一朵经历风雨捶打仍然顽强不息的小白花,配上没有技巧全是感情的控诉,令人肃然起敬。

“自入凌云剑宗起,我日日练剑不辍,在外门百般磋磨,不忘大道之心。”

令梨以袖掩面,悄悄摸了两滴露水在眼角:“谁曾想风云变化,一朝不测竟沦为魔域通缉罪人。我自知宗门绝不肯保我,只得体贴自行离宗,去寻一线生机。”

“寻寻觅觅,兜兜转转,我匿名拿下金鳞城风云会魁首,侥幸回宗。宗主您明知我不好暴露身份,却还是企图把我献祭给那年招生办的宣传部门,我以死相逼,又得师兄劝阻,才勉强保留清誉。”

“为躲避魔尊追杀,宗门指引我前往南疆谋夺仙府,谁曾想薄念慈竟亲自前往蜈城,我宛如羊入虎口般自投罗网。幸得魔尊与我十分投缘,没有发生无法挽回的惨案。”

“好不容易结婴,我又领了宗门任务独自前往偏远荒凉的西漠,与凡人王朝厮混了百余年,终于等来接班人,却发现百年的加班费不够本命剑做一次保养的花销。”

令梨一口气把藏在袖子里的露水都洒到脸上,又借着袖子掩盖狠狠揉红眼角,用力掐了两把大腿,语气愈发如泣如诉。

“我如何待宗门,宗门又是如何待我?”

“凌云剑宗,究竟有什么值得我留恋?”

她抬起脸,湿漉漉的黑眸光茫微弱,眼角红痕醒目,周身的气息动荡不安,似有入魔征兆。

徐宣阁胆战心惊,刹那间,他仿佛回到了许久之前,徐宣阁收到隔壁上清仙宗宗主的传信。

信中极为激烈地说上清仙宗门下有一个叫明朗的弟子公然弃仙入魔,他叛宗时高呼:去死吧未满金丹修士保护法,这破宗门我不待了!

“……去死吧没有人性的黑心资本家,这破宗门我不呆了!”

过去的声音和现在的声音融为一体,撕拉一声,令梨毅然决然斩断雪白的袖袍,将白布抛到徐宣阁面前。

“以此袖代作席,我等割席绝交。往后桥归桥路归路,凌云剑宗所属再不与我是同路人。”

白衣少女抬高下颌,化神道君强盛的气势横扫整座宗主峰,林间树叶纷纷落下,凌乱不堪。

她的声音经由灵气放大,回荡在整个凌云剑宗中,再无挽回的余地。

宗内弟子渐渐停下脚步,放下手中事,仰望鸟雀飞绝的宗主峰。

徐宣阁被当场镇住,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只是刺了令梨两句,她的态度竟如此激烈不留余地,说叛宗就叛宗——这可是叛宗死罪啊!

我没刺激她啊!徐宣阁不安地想把自己头都打掉,他忍不住陷入令梨的逻辑:莫非真是我压榨弟子太过,惹得天怒人怨,她忍无可忍,决心一走了之?

不,不行,宿回云还在这儿呢,快劝一劝你的倒霉师妹,只要她肯给个台阶下,老夫愿意一笑泯恩仇。

徐宗主急得额角冒汗,又急又快地碎碎念:宗门声誉、吾的名声、正道第一宗威信何在……

他的碎碎念落进令梨和宿回云耳中,前者表情不变不为所动,后者眼眸微微黯淡。

大张旗鼓叛宗,毁的分明是令梨的名声,被保全清誉的一方却至始至终不得知情。

宿回云喉咙微动,落在少女身上的视线又沉又烫,他在第一个音节卡住,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称呼令梨。

师妹?道君?阿梨?

令梨替他做了选择。

“徐宗主,宿道友。”令梨声音平静,剑锋寒芒闪烁,“你们可以发布追杀令了。”

作者有话说:

小梨:从今天起开始做孤狼玩家

第164章修仙第一百六十四天

◎扬名逢君城相亲市场◎

此话一出,再无回转的余地。

徐宣阁没忍住,大喝道:“糊涂!汝以为正道第一宗的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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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是小儿玩笑不成?一经发出,汝在正道再无立足之地,为万人耻矣!”

令梨面容冷酷地看着他,不置可否,眼角眉梢都写满轻蔑。

区区追杀令,岂能动摇令梨坚如磐石的心灵?

隔壁上清仙宗又不是没有发过小明师兄的追杀令,缴文写得文采飞扬:先是唾骂小明师兄网瘾太重、不懂未满金丹修士保护法的伟大,骂他罪孽滔天罪不容诛,再写愿门下弟子引以为戒,齐心协力捉拿宗门罪人,大大有赏。

令梨看过明朗追杀令上的赏金,连令梨身价的零头都没有,寒酸得可怜。

她当初张贴在魔域的通缉令走的可是薄念慈的私库,一夜之间身价过亿,家底不够丰厚之辈压根没资格悬赏令梨。

抠门黑心如徐宗主,能拿出几文钱悬赏她?怕是连修真界第一八卦周刊一篇投稿的稿费都比不上。

令梨八卦周刊流量密码的身份岂是说说而已?

为万人耻也更是无稽之谈!君不见无耻如小明师兄在上清仙宗也是有追随者的吗?

他捍卫未满金丹修士上网权益,不惜弃仙入魔追求自由的事迹名扬中州。八卦周刊甚至特意给明朗做过一个专栏访谈,深挖他叛宗行为下的心理活动和社会因素。

报道中小明师兄口若悬河侃侃而谈,自信张扬的照片刊登在周刊上,一时间大街小巷都贴满他的靓照,扬名逢君城相亲市场。

令梨对扬名相亲市场不感兴趣,她占据头版头条已经太久了,不愿再抢新人风头,但若一次访谈能帮助同门们摆脱黑心资本家的无情压榨,令梨决不吝啬。

徐宣阁吼出一番话后才发现没人理他,令梨目光流连在凌云剑宗的群山峻岭间,宿回云眼中只有白衣凌然的小师妹。

徐宣阁:我是谁我在哪有没有人理理我?

三个人的电影只有他一个人在念台词就算了,好歹来个人和他搭搭戏啊。

徐宣阁不是个蠢货,他一点儿不认为令梨叛宗是因为他。

当然,这并不是说令梨叛宗的理由不可靠,这年头修士叛宗的理由五花八门,明朗珠玉在前,正道宗门的宗主们已经看开了,心态非常好。

即使门下弟子以“我师兄脚踏八条船却不肯承认我是他的真爱,我要离开伤透我心的宗门”、“师姐师妹都是猫派!犬科妖修的我忍无可忍,我要叛宗”、“隔壁菩提寺可以组团下山化缘,宗门为何不许我乞讨为生?我说走就走”……等等理由叛离宗门,经受过大风大浪的宗主也只会端起茶杯小抿一口,幽幽道:行,尔等自去罢,走之前交三十万字检讨上来。

令梨的理由一点儿不离奇,只是污蔑了徐宣阁的名声而已,他不生气,他真·的一点儿都不生气呢。

……至少给他交三百万字检讨上来,休想用标点符号凑数!

徐宣阁想不通令梨叛宗的必要性。

他门下这位弟子的经历非常传奇。

传奇到要不是修真界第一八卦周刊的头号撰稿人被薄念慈吓破了胆子,令梨将包揽近百年内每一期周刊的头版头条,一期不漏。

自得到令梨被薄念慈邀请去九重宫做客,住在红枫殿侧殿的消息时,徐宣阁就做好了仙魔两道联姻的准备。

正道第一宗弟子和魔域的主宰者,何等门当户对和谐友好的一对。

明朗离开上清仙宗在魔域定居被视为叛宗,同样的行为令梨照做却是仙魔两道友好外交的凭证,同人不同命。

不必久居宗门山脉,不必强领宗门任务,不必听从宗门受招,令梨除了身上挂着凌云剑宗人的名头外,宗门对她毫无限制。

她为什么非叛宗不可?

还是以如此广而告之的方式,大张旗鼓离开?

徐宣阁的目光在令梨和宿回云身上来回移动,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难道是……”徐宣阁倒吸一口凉气。

他一直知道宿回云有多关注这个小师妹,全宗门的女修都算他的师妹,他自己认下的偏偏仅令梨一人。

这份关注几乎占据了宿回云全部的温情,他为人冷淡,漠然寡言,只在见到令梨时神色怔松,言语中含着关切之意。

冷心冷情之人的心动往往如暗流汹涌,浮出水面的仅冰山一角,水面下沉重的黑暗令人不敢细观。

徐宣阁:难道、难道是因为宿回云不满仙魔联姻之事,强令师妹不许定居魔域。令梨又是个执拗性格,认为师兄无故干涉她的自由,她十分不满,迁怒凌云剑宗,欲离宗出走斩断和宿回云之间的师兄妹关系,叫他不能再管她的私事?

哎呀!一边是最重要的首席弟子,一边是传奇女主角,叫徐宣阁如何取舍!

青衣修士狠摔袖子,决定不继续为难自己,他要把难题抛给提出问题的人。

“汝与她谈。”徐宣阁撑着宗主的威严对宿回云说,“此乃汝等私事,吾无话可说。”

徐宗主不知道,他用完全错误的推理得到了正确的结论,引得令梨都多看了他两眼。

徐宣阁说完就走,他挥手凝出一道结界笼罩宗主峰,峰中只余令梨和宿回云两人。

结界遮挡了视线和声音,令梨表情缓和下来,她笑了笑,唤了声:“师兄。”

宿回云迟了一秒才回道:“师妹。”

“今天来势汹汹,可有惊到师兄?”令梨轻快地说,显摆她的衣服,“我特意换了白衣,是不是更像来找宗主讨债的小可怜了?”

身为化神道君说起“小可怜”一词毫不羞耻,端的就是堂堂正正。

宿回云看了眼两人相似的白衣,轻轻嗯了一声。

得到师兄肯定的令梨愈发昂首挺胸,深信舆论和人心都站在她这一边,徐宗主大势已去,黑锅不背也得背。

“宗主是猜到了什么,才留下师兄和我交谈吗?”令梨疑惑皱眉,“不可能,他怎敢质疑无心剑尊?”

千错万错都不可能是沈无的错,徐宣阁愿意背起山一样大、龟壳一样重的黑锅,都绝不可能动摇凌云剑宗的根基。

“并未。”宿回云摇头。

徐宗主只是思想误入了歧途而已,他天天追更八卦周刊,脑补了许多当事人都不知情的怪东西,陷入自己的妄想不可自拔。

但凡徐宣阁消息网再强大一些,知道山下有位妖族少主等着令梨,他都不会把今天的事联系到仙魔联姻上,属实想得太多。

“竟是误打误撞。”令梨笑了下,“也好,正巧给了我和师兄说话的时间。”

她正色道:“今日是我最后一次以凌云剑宗弟子身份回宗。承蒙师兄照顾多年,若说我对凌云剑宗有何留恋,唯师兄一人。”

衣着素净的剑修站在微风徐徐的峰顶,令梨的眼眸明亮依旧,仿佛回到了许久之前,她站在队伍的最后方,和其他人一同仰望领队的宿回云。

筑基期的外门弟子和金丹期的首席弟子。

宣告叛宗的化神道君和留守宗门的元婴老祖。

曾经被宿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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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拎着衣领一起御剑的女孩子已经走得很远了。她呆在凌云剑宗如一片树叶藏匿于林,直到狂风吹过,树叶席卷于天际之上,她遥遥望着栖息过的森林,道:这里并非我的归处。

但她终究会回来,了却一段因果。

“自入凌云剑宗门下起,师兄一直是弟子们追逐的明月。”令梨笑弯了眼,“说来惭愧,好些同窗向我安利宗门偶像,学师兄剑法、学师兄辟谷,我一直当作耳旁风。”

她的剑道天赋与无心剑尊是一个等级,世人吹捧的剑道天才实在不能入令梨的眼,她神色不显,内心却是傲然的。

“然师兄屡次助我,不计前嫌。我在宗门多年,竟只在与师兄同行时感受到了同门情谊。”

令梨是真的认为宿回云人美心善,一字一句发自肺腑,真切不已。

“明月就该高悬于天空之上,不坠凡尘,不染污浊。”

白衣少女看着宿回云的眼神,认真道:“我的因果也好,无心剑尊的旧事也罢,都不干师兄的事。”

“你既不该为我难过,亦不该为沈无愧疚。”

所以令梨来了,大张旗鼓地来了,不由分说地叛离宗门。

宿回云和沈无的师承关系无法断绝,他和令梨的师兄妹身份却有办法斩断,由令梨动手,干干净净地把宿回云摘出去。

“疏远我才是师兄最好的选择。”令梨主动道,“不难的,刚好宗主误会了,又给了我们独处的机会,只要演一出戏给他看就好。”

“我的剑太锋利了,你受不住。”令梨挽起袖子,在胳膊上自顾自比划好位置,向宿回云伸手:“借师兄流云剑一用。”

宿回云站在原地,仿佛凝成了一具冰雕。

令梨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了一切,她什么都考虑到了,各方各面都极稳妥,甚至格外偏爱宿回云,替他选了一条不损名誉的、好走的路。

今日要演的戏名叫《反目成仇》,她带着染血的白衣离山,两人不和的消息自然传遍修真界。

待令梨堂堂正正站到无心剑尊面前,世人知晓这对父女仇深似海的因果时,宿回云和她的旧交才不至于遭人诟病,让他背上不孝师尊的罪名。

她连亲口告知真相这一步都不要宿回云做:令梨是自己猜到的,不是凌云剑宗首席弟子背叛师尊私自告诉她的。

不要为她难过,不要为沈无愧疚,像空中明月般游离俗世地看着这一切吧,做个见证者。

令梨摊手借剑,眼中笑意从容。

她的手心没有碰到流云冰冷的剑锋。

宿回云紧紧攥住令梨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能听见骨头呻.吟的吱呀声。

“不要难过,不要愧疚?”他黑沉的眼眸如一汪不见底的深潭,压抑沉郁的情绪如阴暗的积雨。

“在你眼里,我是个没有心的怪物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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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5章修仙第一百六十五天

◎如天上明月般◎

师兄……师兄这是怎么了?

令梨的手腕被攥得生疼,但她很怕刺激情绪不稳的宿回云,只稍微蜷了蜷指尖。

冤,令梨好冤。

没有心的怪物?她怎么可能这样想师兄!

令梨指天发誓,人美心善四个字她只用来形容过宿回云,连兄长大人都得不到如此光明正义的评价,真的是独一份。

她心中的宿回云上奉冷血渣男师尊,中对黑心黑肝宗主,下护离谱搞事师妹,有情有义,义薄云天,肝胆相照,一个人撑起凌云剑宗良知一片天,是人世间尚有真情存在的有力证明。

令梨敬佩不已,又觉得宿回云实乃无妄之灾:明明是第一次拜师的师尊,明明是第一个想好好照顾的师妹,明明是双倍的快乐,为什么他们两个凑到一起只剩下悲剧了呢?

沈无这个渣男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他眼里只有他自己,心疼师兄的事还得靠令梨来做!

她冥思苦想,在西漠筹划了百年之久,终于想到了万全之策。

只要和师兄演一场反目成仇的戏就好,令梨胸有成竹掏出她精心策划的剧本。

她认真浏览了修真界有史以来叛宗者的人物传记,他们许多曾是宗门风云人物,曾是呼风唤雨被长老们捧在手心的天之骄子。

这样的人物叛宗往往大张旗鼓,昭告天下,不仅言语间与宗门恩断义绝,还会从倒霉同门中挑出一个典型,当场杀之,以证明自己叛宗的厉害。

被挑出的典型有以下几种:如师如父的师尊——令梨没有,她心中的爹是个死鬼;心生爱慕的师兄弟姐妹——令梨是反杀妻证道协会终生制会员;有所龌龊的同门——和气生财,打工人小梨从不和活人急眼;以及,宗门偶像。

令梨醍醐灌顶,大彻大悟。

她为合理叛宗找理由是无法忍受黑心资本家宗主的压榨,无法忍受化神道君的尊严被践踏,遂怒而出走,辞宗不干了。

按以上逻辑,令梨深深记恨宗主,临走前打伤宗门活招牌,迫使今年凌云剑宗招生数量大减,岂不是完全合理?!

当然,令梨不能真的打伤宿回云。

一来她如今修为高出宿回云一个大境界,很怕一不小心力气没控制住,真把师兄打出个好歹。

二来令梨要顾忌舆论,她不想自己前一秒打伤宿回云,后一秒被看见大师兄破相而红了眼的同门撕成面饼渣渣。

“所以我才想用流云在胳膊上划一道。”令梨为自己伸冤,“白衣染血,鲜红刺目,一刀两断,从此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师兄走师兄的阳关道,令梨走令梨的独木桥,他再也不必替胡来的小师妹收拾烂摊子,只需好好做他的首席弟子,与从前一样。

“我只是希望师兄不被我牵连。”令梨轻轻地说,“像从前一样不好吗?做人人敬仰的天之骄子,年轻一代的剑道魁首,有最高的地位、最好的师尊和许多崇拜师兄尊敬师兄的师弟师妹。”

“若因我之过,让师兄失去这一切,我实在愧疚不已。”

宿回云和伽野、薄念慈不一样,他的身上纠缠了太多人的因果,太多无法舍弃的责任。

伽野能偷溜出族群和令梨在西漠住上一百年,薄念慈随心所欲至极无人胆敢置喙,宿回云呢?

他有太多事情要做。

首席弟子不仅是地位的象征,也是责任的证明。

他可以在带队时把其他人丢给轩晓,和令梨单独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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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轩晓的抱怨堆积成山,宿回云都可以当作耳旁之风。

但他终究不能彻底抛下凌云剑宗一群嗷嗷待哺的师弟师妹,责任如蛛网细细密密穿插其身。无论宿回云去往何处,凌云剑宗都是他必须回来的归处。

“师兄。”令梨握住宿回云攥紧她手腕的手,轻柔但坚定地慢慢扯开。

“我不能顶着凌云剑宗弟子的名号报复宗门支柱无心剑尊,这是令梨和沈无的私人恩怨,与其他的一切都无关,都不必牵连。”

令梨浅浅呼气,望进青年深潭般黑沉的眼眸:“把话再说得直白一些吧——谁都知道,师兄不可能和我一起走。”

“你会为我叛宗吗?”令梨逼问道,“会为我给沈无下毒、暗算他、背刺他、伤害他吗?”

“沈无是你的师尊,你会为了他杀死我这个叛宗者吗?”令梨又问,“你会不遗余力地追杀我、防备我、害死我吗?”

不需要宿回云说话,令梨替他给出了回答。

“不会。”白衣少女笑了笑,黑眸明亮如昔,没有丁点儿失望和责备的意思,“师兄哪种都不会做。”

“会那样做的人就不是师兄了。”令梨轻快地说,“不是我认识的宿回云。”

她勾住宿回云的袖子,像以往一样摇了摇。

“我想师兄好好的,像月亮一样两不相帮,孤傲高洁地见证一切。”令梨说,“再没有比师兄更适合的见证人了。说来可笑,我与无心剑尊血出同源,链接我们共同的羁绊竟然是师兄。”

她的声音温柔轻缓,如清风徐徐而过,血海深仇好似化为清风明月,脉脉安宁。

宿回云保守了百年的秘密,从与令梨定下约定的那一日起,煎熬如小虫啃噬他的血肉,他面无波澜。

他养成了夜间在竹林练剑的习惯,总在不经意间仰望空中高悬的明月。

遥远的西漠,是否也有人夜间兴致勃勃地练剑,笑着高举剑尖,直指高不可攀的月亮?

洒脱快意的女孩子,认真地生活,认真地修炼,她心里惦记着失去的脊椎骨,吃饭时啃到鸡骨头都要多嗦两下,很有些执念。

宿回云想,他是有些畏惧的。

畏惧他亲口告知令梨真相的那一刻,笑吟吟的小姑娘失去了表情,她漠然地、冷淡地看着他,眼中浮现一丝极细的恨意。

令梨不是敌我不分的人,她很快能调整好情绪,语气温和地说些“不怪师兄”、“不是师兄的错”、“多谢师兄愿意告知我真相”的话,真心实意地感激他。

宿回云模拟了很多种对白,他不知道令梨最终选择走向哪一条路,她的想法如迷雾般令人捉摸不透,任何人在她面前都太过被动。

人会被出乎意料的事物吸引,越是不受命运和常理束缚的人,越显现光彩夺目的灵魂。

令梨让宿回云不要难过不要愧疚时,久违的怒火几乎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流云在剑鞘中嗡鸣,想替主人剖开这个女人的心,瞧瞧里头是不是空无一物。

怎么敢说出这样残忍的话?仿佛她在宿回云心里没有一点儿分量似的,极轻易地舍弃了自己,且并不为此伤心。

我在她眼里是个没有心的怪物吗?

她当真一点儿察觉不到我对她的心意吗?

疯狂恐怖的念头如乌云遍布,宿回云表现出的却只是手中力道加大,仿佛他依旧冷静,依旧听令梨说她的道理。

他确实在听,小师妹一张嘴总是很能说,没人打断时能叭叭一下午,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净是些歪理,只顾自己高兴,肆意忽视别人的心意。

干脆换个方式让她闭嘴,低头吻下去的话小姑娘怕是会惊讶得不得了,不自觉地张开口唇,正巧方便被他侵占领地。

“师兄像月亮一样。”令梨说。

她用月亮比喻宿回云,极高洁,极美好的意向。

见证人,见证师尊或她死亡的人,如此残忍的职责在令梨口中如明月皎洁,殷殷托付到宿回云手心。

仿佛人世间的月光是否愿意继续照耀在她身上,只在宿回云一念之间。

他可能拒绝吗?

宿回云被轻易的说服了,又一次,再一次。

他好像从头到尾都未曾赢过令梨,从第一次比较剑术开始直到现在,输得一塌糊涂。

宿回云动了动手指,流云剑浮现在他双掌中,寒光凛凛。

“师兄想亲自来吗?”令梨思忖着,很大方地伸出胳膊,“划一道就好,两道也行。”

反正舆论掌握在她手中,只要拿出丁点儿证据,令梨叛宗又和师兄反目成仇的传闻就会变成既定事实。

她忍耐疼痛的本领很强,也从不在意流血和伤口,就算师兄心生不满多划她两道也没事……

湿润的触感划过肌肤,仿佛过了电般令人战栗。

疼痛迟了一秒才传来,细密的鲜血打湿素白衣袖,狭长的血痕贯穿小臂。

令梨嘴巴微张地瞪着宿回云,手臂僵直。

流云剑上的血珠顺着剑尖垂下的弧度滴落在地,白衣剑修安静垂首,舌尖舔过顺着令梨小臂流淌的鲜血。

他的动作轻柔缓慢,令梨却无端看出了一丝让人恐惧的狠意,仿佛下一秒便要啃食她的血肉,留下永久的疤痕。

血痕被湿润的水痕取代,宿回云平静地放开令梨,任由她不知所措地后退两步。

“如你所愿。”青年淡声道,“我会签署你的追杀令。”

“躲到哪里都好,躲到天涯海角去吧。”宿回云轻声说,“别让我抓到。”

作者有话说:

小梨:师兄公然放水(感动)

第166章修仙第一百六十六天

◎《我和我冤种的一生》◎

“我的人生圆满了。”令梨说。

她揭下一张贴在城门口任人拿取的凌云剑宗追杀令,仔细叠好收进乾坤袋,和魔域的通缉令放在一起。

“念慈颁布了我的通缉令,师兄签署了我的追杀令。”令梨感叹道,“世间怎会有我这种同时在正魔两道不受待见的罪大恶极之辈?”

令梨如今可以被统称为修真界罪人,她的罪行罄竹难书——但修真界第一八卦周刊很乐意大书特书,他们的撰稿人殷切联系了令梨,希望为她出一本自传。

“自传的标题我都想好了。”令梨道,“《我和我冤种的一生》,如何?”

“文采飞扬。”伽野赞道。

令梨心满意足地和伽野离开城门口,围绕着布告栏讨论八卦的人们并不知道,一位高调的逃犯低调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凌云剑宗的追杀令遍布东海,正如九重宫的通缉令遍布魔域,无论什么时候,令梨永远享受顶流待遇。

她如今的心态比从前好了很多,毕竟薄念慈早已收回了通殪崋缉令,师兄又公然放海,追捕令梨的稽查队有气无力,在路上四处摸鱼,公款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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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凌云剑宗,谁不知道令梨道君是因为抗议宗主压榨弟子的黑心行为才怒而叛宗的?

她是同门们的英雄!是打工人的代表!是人民群众站起来了的表现!

令梨聊天列表中的好友纷纷上线鼓励她的义举,连稽查队的队长都曾是客服小梨的客户,天天暗度陈仓偷偷告诉令梨稽查队动向,让她配合着逃跑,一起研读糊弄学的精髓。

“我知道宗主不得民心,但不知道他如此不得民心,我都有点心疼他了。”令梨给稽查队队长发去一个猫猫谢恩的表情包。

她的聊天列表总是很热闹,凌云剑宗的人以妙青仙子和轩晓最为活跃。

轩师兄和令梨已经很熟了,得到她叛宗消息后狂轰乱炸,一边大喊着“不要啊不要啊,你不要走,不至于如此啊”,一边又暗戳戳道:“我懂你,是个人就有不能忍的时候,公道与你同在!”

妙青仙子更实在一些,二话不说给令梨狂发优惠券打折券,拍着胸脯道日后都用员工价给她拿货。

令梨忍俊不禁,她耐心地一条条回复消息,目光掠过灰暗的流云头像。

唯独宿回云没有联系她,他的消息宛如大海中的磐石,在起伏的波浪中亘古不变。

知道真相的人总是少数,就像如今许多人认识令梨,知道她波澜壮阔的生平,细数她的种种经历,好似比令梨更了解自身。

好似——被她划进自己人范围的存在少之又少,不过五指之数。她提起自己时依然会说:我的朋友很少,所以每一个都弥足珍贵。

“尽快离开东海吧。”令梨伸了个懒腰,宽大的袖袍落下,露出她的手臂。

流云剑划出的伤口只剩一道浅粉色的红痕,素白的衣衫被令梨换下,鲜血干涸。

令梨不把流血和伤口当回事,在山下等她的伽野被吓了一跳,极不赞成地看着她。

“苦肉计而已,意思一下就得了,怎么还动真格的?”

少年小心翼翼地挽起令梨的袖子,朝伤口轻轻吹了吹,拧干湿帕擦去微微凝固的血渍。

令梨把手伸给伽野,另一只手摸出手机点来点去,敷衍地嗯了两声,一副你说我没在听的架势,叫人拿她没办法。

伽野看着可恨,心想若他的原型还是狻猊,定然变回原型用生着倒刺的猫舌重重舔过她的伤口,让她又痒又麻又痛,还因为是在疗伤而没法推拒。

令梨手臂上的伤被伽野督促着涂药,没一会儿就好得差不多了。

她自在地抖了抖袖子遮住白皙的手臂,地图上搜索导航:“离开东海的路有好些,中州修士专属列车我是逃犯坐不了,我们最好的去处是南疆。”

南疆令梨熟得很,她有座仙府留在南疆,遇事不决带些食材往仙府里一钻,闭关闭个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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