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紫薇殿外保持静默的徐行终于开口了。他先是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磕头请罪的余慈一眼,然后笑了笑,“余爱卿何罪之有?余爱卿忠君体国……我十二年未曾上朝,余爱卿有此问,合情合理。”“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余爱卿,非是什么奸臣,恶臣,而是我朝的忠臣!”令群臣意外的是,徐行并没有问罪余慈,反倒对余慈的此般行径不断嘉奖。似乎余慈刚才的逼宫,是真的为了天家着想。是了!满朝文武两班才多少人。此次逼宫的人,至少有五分之二的官员。俗话说,法不责众。天德帝不是什么庸主,知道一旦将满朝一半的文武进行问罪,天下必定会翻覆,造成的政治恶劣影响不可估量。即使问罪,也会事后明升暗降,以其他罪名进行处罚他们……刚才出列的朝臣们想到这一点,内心顿时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得益于此时刚刚开国。前朝积弊,所以他们为官也多清廉。巡夜司手上没他们的把柄,即使有,本朝律法也与前朝不同,不至于动辄将人剥皮萱草、打入教坊司,或夷三族。但——就在他们刚放下心的时候。徐行又开口了。这一次,他们彻底慌了。“余爱卿是板荡忠臣……”“我深以为然。”徐行嘴角一勾,带着冷笑,“可羽附之朋党,莫不是逼宫否?自古以来,良臣多为奸臣构陷……尔等出列之人,依朕看,皆是构陷余爱卿的奸臣、乱臣贼子!”说完这番话后,徐行走到余慈身旁,拍了拍跪在地上的余慈肩膀,轻声道:“余爱卿……以为然否?”余慈身子倏地一颤。他明白天德帝的想法了。如果没有一个合适借口的话,贸然处置这些“叛官”,绝对会使国朝生乱,而且对徐行这明君的名声也不利。所以天德帝将他这党魁捧为板荡忠臣。而羽附的党羽则为奸臣、乱臣。和他先前的礼制杀器一样,朋党是个筐,只要皇帝想了,就能以此将臣子论罪。但天德帝的高明之处在于,没惩治他,也没直接论处他的党羽,而是转移矛盾,让他这党魁去惩治党羽……他要是动了手,他们世家的这一派,离心离德,必定从此瓦解。可若不动手,就是自认他结了朋党,这忠心之言在朋党的加持下,可就成了“逼宫”之言。以天德帝的威望,杀光满殿的臣子不难。可这等莽撞行径,就相当于毁了凤溪国的政治生态,从此遗祸无穷。换言之,徐行这天德帝有掀桌的能力。但偏偏徐行坐在棋盘上,和他们这些臣子下起了棋。而且,玩的远比他们更高明。这两种行径,无疑后者更高明。余慈深深吸了一口气,内心下定了决心。死道友不死贫道!要是他此时和天德帝唱了反调……死的就不止他一人。还有余家全族。“陛下所言甚是……”余慈先赞同了徐行的言辞,他再话头一转道:“不过附和臣上谏之意的……群臣,也非皆是乱臣贼子。臣为刑部尚书,还请陛下让大理寺、御史台配合臣办案,三法司共同会审……”刚才徐行说“皆”是乱臣贼子。他此刻反驳说不是,并非真的反驳于徐行。而是将徐行的话落到实处,总不能真的将这些官员全部打入天牢,中枢六部百司连运转都不运转了。至于事后谁是,只需徐行在名单上添附、勾选就是。“可!”“就由三法司会审。”“七日后,朕要看到你们审判的结果。”徐行点头,同意了余慈的请求。“陛下圣明……”“臣等叩谢陛下……”闻言,在余慈身后跪地请罪的群臣们连忙叩谢君恩。人都有侥幸之心。这件大案,徐行将此落手到了他们的党魁手上。尽管他们也能看出来,这是意在让他们自相残杀。可能落得这一个处置,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党魁余慈……应不至于对他们大杀特杀。即使有处置,想来,亦不会太重。言毕。两列朝班自动分出一条阔道,让徐行通行。“儿臣叩见父皇。”“臣妾拜见陛下……”坐在龙椅下的徐璋、赵芸娘二人分别依照次序对向龙椅坐去的徐行施礼。连丝毫慢待也不敢有。“文武归列……”“在三法司会审未出之时,尔等仍为朝廷命官。”徐行摆了摆手,示意群臣不必如临大敌。未拔出剑鞘的剑,才是最令人胆寒。他此时不处理“犯上作乱”的官员,就是意在放出余慈等这一派的人,去攀咬。将整个朝堂的水搅浑。铁板一块的朝堂不好下手,可有了余慈的牵头,抽丝剥茧下,对朝堂就容易整治多了。至于公羊仪,他也不会全信。叛主之臣,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一次余慈作乱,兴许里面亦有公羊仪的影子在。读书人,心都脏。当官的读书人,心更脏。李斯在秦始皇在位的时候,是忠臣。可等秦始皇离世后,李斯就不是忠臣了。“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等徐行坐上龙椅后。以公羊仪为首的四明山旧臣,开始率先对徐行进行朝拜。有事开小会,没事开大会。大朝会,永远不是商讨要事的地方。故此,在处置完余慈一党后,又听了公羊仪的一些奏报后,这一日的大朝会在隅中的时候就宣告结束了。…………出了紫薇殿。公羊仪在殿门口等了许久,也没见宣旨的太监前来。“阁老……”“陛下回来,未叫阁老入宫,恐怕……”与公羊仪一同等待的,还有一些公羊仪的党羽。在公羊仪身旁的一个绯袍官员,见此,眉宇皱了一下,出声提醒道。一些小的动作。就是宫中放出的风声。以天德帝的手段,再加上有皇后在侧提醒。怎么也不可能忘了宣公羊仪入宫觐见,然后请问国事。“等!”“继续等!”公羊仪走到紫薇殿的栏杆旁,俯视九重台下的皇宫景象。他的心中浮现出昔日与徐行相遇的一幕幕。四明山、合阳山为对手。尚和尚不采纳上策、中策,只采纳了下策。念着不谋己身不为好谋士的自己,跑到了四明山,拜了徐行为明公。一晃,就是十六年过去了。这十二年来,他为徐家江山兢兢业业。只不过权力的味道太美妙了,他故意放纵了余慈出笼,就是心存试探一下自己的明公是否还在世。仙道……这悬梁利剑终究还是斩了下来。“公羊阁老。”“这是陛下赐阁老的貂衣,命杂家带过来。陛下说了,转眼快入秋了。阁老可暂时备着。以免染了风寒。”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捧着一件上好貂衣走了上来,并言道。“如今尚是酷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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