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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眼至天亮。

不多时,长行便敲门了,说拾九派人送来了东西。

长行捧着那方小盒子,心里是振奋的,他就知道拾九不会忘了王爷,这么多年的爱慕,哪能说放下就放下呢。

他瞧着王爷回来后精神那般颓丧,希望拾九送来的东西能安慰一下王爷。

“拿进来。”楚逐立刻坐起,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她对他那么狠,哪里还会送什么东西来,不会是还什么吧?

可是,她连玉镯都还了,还有什么未还?

难道是真的送来了什么东西?

楚逐拿过小盒子,在手中掂量了一番,很轻,像是除了自身的重量,里面什么也没装。

一时间,他竟不敢打开,怕空欢喜一场。

“长行,你先下去。”他想一个人看。

“是。”长行连忙应了,出去的时候细心地关好了门。

楚逐凝思了一会儿,才终于揭开了小盒子。

一方白帕映入他的视线。

白帕上那一抹暗红的血,像一把无形的刀,一刀插.入楚逐心口。

“哈哈哈哈!”楚逐大笑,猛地吐出一口血。

当他闻着她的气息自读的时候,她却躺在别人身下承.欢,还特意将证据送到他眼前来!

原来他的拾九最知道怎样置人于死地。

*

听到屋内传来楚逐癫狂的笑,长行一阵心慌,拾九到底送来了什么东西刺激到王爷了!

他连忙敲门:“王爷!出什么事了?”

门嘎吱一声开了。

楚逐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底是看不出情绪的深黑:“去将军府。”

长行一震,他们昨晚夜探将军府已经是非常冒险的行为了,好在事情没有闹大,在没人知道的情况下他们安然离去了,否则若被当天前来赴宴的文武百官知道,王爷的脸面便荡然无存了。

现在又去将军府?

今日是有早朝的,看样子王爷又不准备去了。这倒不打紧。但是秦少安新婚燕尔,按律例也是三日不朝的,这会儿定是在家中陪伴拾九。

王爷准备与秦少安当面谈?

这、这……

长行脸色顿僵,本想劝劝,然而楚逐已经往外走了,只得连忙跟上。

*

见楚逐前来拜访,将军府的管事严叔一边笑意盈盈地请王爷稍等片刻,一边连忙派人去禀报秦少安。

彼时,秦少安与拾九正在用早膳。

拾九喝了一口清粥,放下碗勺。

秦少安说等会儿带她去向秦老爷和秦老夫人请安,她有些紧张,便有些吃不下,只觉得一口粥便饱了。

这时候,门仆到了,禀报了楚逐前来拜访一事。

拾九一怔,秦少安拍了拍她的手背,已先开了口:“你继续吃,我去看看。”

“好。”拾九的手脚霎时冰凉,目送秦少安离开。

秦少安一边快步走,一边让门仆请楚逐前去会客的清风轩。

到了清风轩,秦少安进门便道:“楚王爷是专程来祝贺秦某的吗?多谢!多谢!昨日你能来,秦某已经大为感谢了!”

楚逐听他故意提起昨日,又想到那方帕子,心中郁结,面上更冷了几分:“本王昨天没来得及送贺礼,不知道现在送,可还来得及。”

“既然是祝贺秦某与拾九的大婚,这一派诚心秦某深深感谢,自然什么时候都来得及。”秦少安摆手,让人奉茶,“王爷坐下喝茶。”

楚逐坐下,却不叫人将贺礼拿上来,只道:“本王与拾九到底主仆一场,这贺礼本王要亲自交给拾九。”

“主仆?”秦少安冷笑,难得失了平时的温和,“楚王爷莫要说笑了,拾九如今是我的妻子,是堂堂一品大将军夫人,她再也不是你的婢女,更不是什么仆人,请楚王爷弄清楚了。”

楚逐眸子一沉,“我的妻子”那四个字仿佛是秦少安在向他耀武扬威。

“呵。”楚逐挽起唇角,秦少安自以为娶了拾九,便取代了他,他与拾九的这么多年,他如何能取代!

“秦少安,你一口一个的‘拾九’,还是我给她取的名字。”

拾九,从她出生的那一刻,便是他的。从名字到人,都有他的烙印。

“那又如何。”秦少安又笑得如平常那般温温和和,“名字只是一个代号罢了。楚王爷,不要以为你曾是她的主子,就一直会是。拾九是人,是一个值得被珍惜的姑娘,不是一件器具,不是你想要便要,不想要便不要的东西。她叫不叫‘拾九’,她都是她自己。”

*

宜山院内,拾九对着没吃完的早膳,实在没了胃口。

心神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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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故意让人送去染血的白帕子,是为了彻底绝了楚逐的心。

——她已是一件被人用过的东西了。

她想以此消解楚逐那本就不该存在的占有欲。

他怎么还来?

好,做戏便要做全套。

拾九心里一凛,起身回了房间,对着镜子慢慢抚着自己耳下那一片脖颈,指腹微微施力,来回揉搓了好几遍,终于揉搓出了一小片淤青,像是被人狠狠地吸.咬过。

楚逐应当很熟悉。

拾九看了一番,问莺儿要来了一个食盘,上面放了两盘糕点和一壶茶,亲自去了清风轩。

“将军……夫君。”拾九跨进门来,袅袅一笑,眼睛只温柔地看着秦少安一人,一个眼神也没给旁人,“听闻摄政王前来拜访,拾九特意命后厨做了几盘糕点和热茶送过来。”

秦少安抬眼便瞧见了她耳际那明显的痕迹,不由得微勾唇角。

今日早晨她托他让人送去染血白帕,当时他便被她所惊,没想到看着隐忍退让的拾九竟然做出那么大胆的举动。

此刻,她能想出造出一个吻痕来,也就不稀奇了。

拾九的性子,好像比他以为的还要有趣。

“何必劳烦夫人亲自送过来,昨晚累坏了,应是好好歇息才对。”秦少安接过她手中的食盘放在一边,握住她的细腕,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对面的楚逐,脸色已经沉得不成样子,五指缩成了拳。

那刺眼的吻痕,明晃晃地提醒他,昨晚他们做了什么。

盛怒之下,理智全无,竟是想也没想,便咬牙切齿道:“你同他睡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周二)上夹子,所以更新会晚一点,大概晚上11点左右再更新啦,记得到时候来看噢,是大肥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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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贺礼

“楚王爷,请你注意你的身份!”秦少安猛地拍桌,脸色僵青。

拾九也是脸色一变,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一直以为自己跟在楚逐身边一辈子,对他是十分了解的,可是重新活过来这大半年她才发现,她对楚逐其实并不那么了解。

就譬如此刻。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肯定会再度刺激他,毕竟楚逐一直将自己视为她的主人,那么自己的“东西”被人用了,他一定觉得不快。

但她没有想到,他会当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般不顾礼节、不计脸面……比最浪.荡的贵家子弟也好不了几分。

她余光瞥向秦少安,果见秦少安也被硬生生气到,毕竟楚逐这句话实在粗.鄙不堪,极不尊重。

不过,饶是如此,秦少安也只是拍桌打断,没有像楚逐一样说出什么出格之语。

拾九忽然明白,秦少安被称为“儒将”的原因了。

而此刻,楚逐非但没有理会秦少安的话,反而直直盯着拾九:“回答我。”

他偏要听她自己说,否则他不信。

拾九吸了一口气,赶在秦少安出言维护自己之前,向楚逐笑道:“多谢楚王爷关心,我与夫君新婚燕尔,自是如你认为那般。”

她笑得很甜,仿佛真是一个与夫君鹣鲽情深的小女子。

楚逐手指紧了紧:“好,很好。”

秦少安终是忍不住站了起来,眸光尽是不愉,背着手道:“楚王爷若是专程来我府上说些疯言疯语,那就恕秦某不再招待了。”

楚逐稳了稳心神,亦站了起来,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既然秦将军不愿招待,本王也不便叨扰。但是这贺礼还是要送的——昨晚有事走得急,未曾送上,今日本王特意送了过来,请二位收下。”

“长行,拿上来。”

“是。”长行从外面捧进来一个木盒。

这木盒并不算太大,但是很长,以习武之人的经验,拾九一眼便看出来了,是一个剑匣。

她心里忽地冒出一个念头,不会当初平黎并没有将她那把残剑熔掉吧……

就在她猜想时,楚逐已经亲自打开了剑匣,里面静静躺着一把十分精致的长剑,一看便价格不菲,从材料到做工都极为讲究。

倒是不怎么像她的残剑。

那把残剑只是个未成之品,虽说已经有了剑之形,但未经打磨,是一把拿不出手的剑。

不是便好。

“秦将军既娶了拾九,想必应该知道了她的身份。她既是本王的侍婢,却也是本王的影卫。”楚逐将剑拿起来,一边在手上把玩,一边以玩味的目光扫过秦少安和拾九二人。

最后目光落在拾九身上:“若非有这层身份,本王想,你也入不了秦将军的眼。”

秦少安脸色又冷:“既然拾九嫁进了将军府,便与楚王爷无关了,楚王爷无须说这些有的没的。”

楚逐说这话,无非是在暗示或挑拨。

要么暗示拾九,让她牢记自己曾经的影卫身份,不许泄密于他。

那么挑拨他与拾九,明示拾九的影卫身份,让他猜忌于她。

他算是知道了,在拾九的事上,楚逐实在成了个疯子,否则平时心思沉稳缜密的摄政王,绝不会做出这么明显的挑拨来。

此时,楚逐却也不恼,至少面上是这样的,弯着唇继续道:“提到拾九的影卫身份,是因为本王的贺礼是一把剑。剑与影卫,本就是相互依存的关系。便是拾九以后不做影卫了,也绝对值得本王送上最好的剑。”

他抽.出长剑,锐利的刀锋泛着凌厉的光,在三人眼前闪过。

“这是拾九当初未制成的残剑,本王亲自将它锻造好了。”楚逐将剑重新插.回剑鞘中,眼睛从秦少安转向了拾九,眼底浮起一丝莫名的情绪,“如今将这把剑送与你,便是我想到的最好的贺礼。”

拾九脸色微凝,没想到真是她的那把残剑,只是被楚逐锻造了一番,竟是看不出原本模样了。

她忽地觉得有几分好笑。

当初她满心满眼为他铸剑的时候,他未给过几分好颜色,也未珍惜过她的剑,如今她不要这把残剑了,他又巴巴地留下,亲手将它制好了,还要送给她。

他在想什么。

这把剑,在她决定不送出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多谢楚王爷。”拾九浅浅一笑,却道,“剑这种东西,补上了也未必有新的好。王爷若是送我一把新剑,我会更加欢喜。”

眼底的失落一闪而过,楚逐依旧维持着淡淡的笑,只是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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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瞬才道:“到底是本王的一番心意,你不会不收吧?”

秦少安身形微挪,挡在拾九面前:“若是夫人不喜欢的东西,也没收下的道理,楚王爷的本将军心领了。”

楚逐却未收回自己伸出去的手,大有拾九不收便不罢休的劲头。

拾九脸上闪过一丝讽笑,上前将剑拿了过来:“多谢楚王爷。”

她不知道楚逐在执着什么,一把剑而已,收与不收又如何。

若是真不收,且不说楚逐还会执着到什么地步,就说传出去了也不好听,坊间定会认为秦少安小肚鸡肠,甚至编排出各种秦少安与楚逐不合的桥段。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如此。

就是收下了,又如何呢。

剑既然已经送出,楚逐也没有多留的借口,他眸光瞥了拾九的吻痕一眼,微眯了眼,袖下攥紧了拳,冷冷一笑:“本王有事,便先告辞了。”

“严叔,送客。”秦少安连送的意思都没有,着府中管事送楚逐走了。

拾九见楚逐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外,便将那把剑放到了桌几上,对秦少安道:“秦将军,这把剑……你来处置吧。”

拾九觉得,即便她与秦少安不是真夫妻,但既然有了夫妻之名,凡事也要讲究些规矩。

楚逐今日当众说了那些话,这把剑又是明着给她的,着实很不给秦少安面子,若是她也顺了楚逐的意,那便是非不分了。

哪知,秦少安却只是笑笑:“这把剑该如何处置,全看你的意思,不必顾虑我。”

“这怎么行……”

“拾九,我希望我与你除去交易之外,也能成为朋友。我是个不会过多干涉朋友的人。”

朋友。

拾九是没有朋友的,在她以往的人生中,楚逐是主子,长行他们是伙伴,再没有别人了。

“……好。”拾九点头,她好像真的在慢慢脱离王府。

“你以后也别叫我秦将军了,便叫我少安或者秦大哥吧。”秦少安道。

他总是惯常给她留下选择的余地。

拾九想了想,笑道:“秦大哥。”

“走吧,我们去给爹娘请安。”

经秦少安提醒,拾九才想起这事,在她以往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请安这回事,因此方才全然忘了,这会儿连忙点头,脚已先迈出去了,看着比秦少安还要着急似的。

拾九想,面上工夫是一定要做足的。

她在将军府一天,就要当好一天的将军夫人。

秦少安看着她的背影淡淡一笑,跟上了她。

秦家二老住的地方叫慈安堂。

对于他们的姗姗来迟,秦家二老颇有不悦,面上虽然不说,心里却不由得怪罪拾九。

在他们看来,拾九除了脸长得好看,也没有别的优点了。

一介孤女,没有母族倚仗。又曾是摄政王府的婢女,身份实在低微。

对秦少安毫无裨益不说,还把正妻的位子给占了。

这成婚后第一天,就光明正大地迟到,还连带着秦少安一起。

印象便已坏透。

直到秦少安解释了缘故,他们才面色稍霁,叫他们坐下。

接着便聊了一些家常,秦老夫人叮嘱了拾九很多规矩,拾九都乖巧地一一应了。后来又一起用早膳,而后才放他们回去。

回去路上,秦少安让拾九别在意二老的话,拾九笑着回道:“拾九觉得秦老爷和老夫人很好,拾九会好好处理与他们的关系的。”

虽然刚刚改口叫了“爹娘”,但是拾九一时半会还改不过来,一眨眼便给忘了,秦少安也没纠正她,只道:“如果我爹娘为难你,你便跟我说。”

“好。”拾九点头应下。

回到宜山院,秦少安便去书房处理公事,便是不上朝,一天的事务也不会少的。

拾九则回了卧房,那里已经是她一个人的房间里。

回去后,才看到秦少安已经差人把那把剑送到她房中了。

或许秦少安认为那毕竟是她也花费过心血的东西,留下来做个纪念倒也不错,可惜的是,他并不知道那把剑背后有什么心酸往事。

拾九不想留它了。

她唤来莺儿,让莺儿出府去找个铁匠铺熔了,莺儿不是平黎,不在楚逐的掌控范围内,她是放心的。

莺儿连声应了,把剑匣扣好,拿起剑匣一溜烟儿便没了影。

拾九又找府上其他人要来了纸和笔,她始终没忘记自己嫁入将军府是做了交易的,该付出的她绝不会藏着,于是准备将自己这些年探听的东西先记下一二,晚上给秦少安看。

不过没有等到晚上,秦少安便出去了,说是去了皇宫,皇上让人来请的。

当然,这自然不是幼帝的主意,要么是墨萝嫣借故召见,要么便是楚逐或墨商之有什么事要商讨,才让幼帝下令。

待秦少安回来,拾九才知道,原来是召他们进宫商量祭天之事了。

她忽地想起自己之前提醒过秦少安的事,也不——/依一y?华/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此番会不会前去。

正在她想问时,秦少安已经先开口了:“我当然没有忘记你的提醒,这次本欲安排我留京,我回绝了,表示愿一同前去,护卫皇上安全。”

他问拾九:“是不是楚逐准备在祭天之行上作乱?”

作者有话说:

真的只能写到这里了,好困……明天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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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绑架

拾九摇头,祭天之行上的刺客自然不是楚逐安排的,但是后来借机联合长德王打压秦少安却是真的。

因此她让秦少安也一同前去,就是不给他们借故陷害的机会。

但是,她不能将当初的经历原原本本说出,于是只好简单地将他们的计谋告知了秦少安。

“此事长德王为主谋,楚逐探听到长德王的计划后,便准备将计就计,在祭天之行上保护幼帝和长公主,以获取他们的信任。回来之后,便联手长德王构陷于你。”

秦少安听罢,微微笑道:“拾九……多谢。”

拾九摇头莞尔。

她是个有恩必报的人,别人给她一分好,她便想还以十分,秦少安对她的各种照拂她都看在眼里,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秦少安落入圈套。

“秦大哥,幼帝定在什么时候去祭天?”拾九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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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少安道:“定在十天后,十月二十六。”

“我应当不用陪同前去吧?”拾九想了想,小心地问了一句。

前世她是墨萝嫣亲自指定贴身保护的影卫,而现在她则是将军夫人,不知道需不需要陪同秦少安前去,她不懂这些。

“你当然不用。”秦少安淡笑道,“你不想去是吗?那便待在府中。”

拾九舒了一口气,点点头。

她的确是不太想去的,前世的遭遇她只要想起来依旧会感到痛苦,自然是想离得越远越好。

至于没了她拼死握剑,楚逐会不会腹背受敌,不是她该关心的问题。

——不,楚逐既然也已经重生,肯定会先行防范的,也一定会将墨萝嫣保护得更加周全吧。

拾九不再去想那些乱糟糟的事,对秦少安道:“秦大哥,你一定要小心。”

她估量过那些刺客的实力,在前世只有楚逐与墨商之前去的情况下都未能偷袭成功,那这次加上了秦少安,自然更加不足为患,这也是她建议秦少安前去的原因。

但是,刀剑无眼,秦少安又不像楚逐是经历过一次的人,因此她还是不免叮嘱了一句,希望他平安归来。

“我会的。”秦少安微微含笑,温声道。

他其实已经猜出了各方意图。

墨朝虽然建朝时间尚短,又是幼帝即位,但因先帝数十年耕耘,即便驾崩后余威犹在,朝堂也皆拥护墨氏江山,民间亦早已忘了旧朝,认主新朝了。

因此,长德王若想取而代之,绝不会选择明面上造反,因为那十有八.九不能成功,便是侥幸成功了,那也会成为史书上遗臭万年的篡位贼子。然而,如果制造意外让幼帝身死,他便是大墨朝最顺理成章的即位人选了。

而楚逐与自己则是异姓臣子,楚逐若其心有异,更不可能明面上做什么,对楚逐而言,幼帝活着才是最有利于他的,他可以通过拉拢长公主,将幼帝慢慢地全部掌握到自己手中,再进一步扶植自己的势力。因此,他不可能在祭天之行上作乱。

而自己方才第一反应便是楚逐作乱,实在是因为楚逐这几天太疯,令他不由得猜他还会疯到什么地步。

至于事后楚逐与墨商之一合计,正好可以趁机打压他,那简直是不谋而合的事了。

秦少安心里想了一通,却并不想让这些事烦到拾九身上来,加之天色已晚,他便站了起来:“我先回去了。拾九,你早点休息。”

拾九见他要走,连忙拿出自己写的信纸:“秦大哥,这是我曾经探听到的一些东西,希望能帮到你。”

她在履行自己的承诺。

秦少安淡淡一笑,收下了信纸:“其实你也不必着急,时间还长,你慢慢来。”

拾九点点头,确如秦少安所言,这御赐的婚事也不可能三两天后便和离,少不得先维持一阵子,因此说时间还长的确是真的。

不过他那不着急的样子,实在让她不由得觉得自己手上的信息好似没几分价值,因此他不急着探取。

或许,秦少安自己将军府的侍卫已经打探了不少消息?

那为何,当初还要与自己交易呢?

拾九脑中想了一番,却没有多问,秦少安到底怎么想的横竖与自己无关,她有她自己的路,那便是依照约定提供一些机密,而后待时机成熟,便脱离将军府,只有到了那时,她才是真正的自由。

因此,她只是点点头道:“那秦大哥也早点歇息。”

*

次日,拾九早早起床,与秦少安前去向秦家二老请安。

这次二老面色缓和不少,四人一道吃了早膳。

之后,秦少安便上朝去了,他虽然还有假在身,但其实留在府上也是处理公务,不如早日回去朝堂。

拾九回了宜山院,百无聊赖地数着庭院中的落叶。

她现在一点可做的事都没有。

或许这是别人求之不得的悠闲,于她而言却是煎熬。

以往无事时还可以去着衣楼学制衣,如今她心里虽还有这想法,但却不敢去了,一来不知道着衣楼的陆掌柜还会不会要她这个学徒儿,二来是怕楚逐得了信,又来纠缠。

她倒不是觉得自己有多重要,但她毕竟陪伴楚逐多年,楚逐一时半会对她还有执念也是人之常情。

只不过,她已经实实在在地告诉了楚逐,她已是别人的妻。

她想,以楚逐那么高傲的性子,绝不会再要她了。

只是,还需要一段时间去让楚逐意识到这一点。

她现在就是在等楚逐完全厌弃她。

这期间,还是不要去招惹他为好。

实在无聊的时候,她想过画画写字来消磨时间,便托严叔要来了笔墨纸砚,可是在下笔时却不由得会想起曾经就贴在她身后教习她的楚逐,遂作罢。

因此,只得百无聊赖地待在将军府,数数落叶,喂喂小鱼。

当日,秦少安下了朝,问及她在府中过得如何时,拾九只答“挺好的”,却被秦少安一眼戳穿:“是不是无事可做,闲得无聊?”

拾九见瞒不过去,只好点点头。

秦少安道:“你不是说过你以后想开成衣铺吗?你可以继续去着衣楼学制衣之道,我可以替你安排。”

“真的吗?”拾九有些雀跃,却也有些迟疑,“我可以出府吗?”

目前,将军府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日楚逐能混进来,是因为当晚人多眼杂,现在将军府加强了戒备,楚逐便是想来也来不了了。

但若是出了府,就不敢保证了。

而且还是去的着衣楼……

“无妨。”秦少安眸子微冷,拾九分明没做错任何事,凭什么躲躲藏藏,“你还能躲他一辈子不成?”

发疯也是有期限的,他不信楚逐会为了拾九一直疯下去。

而且今天楚逐也来上朝了,看上去与往日无异。

到底是野心勃勃的摄政王,又怎会因为拾九耽误了正事。

“你只管去,我会派守卫保护你。”秦少安淡然道,“他白天要上朝,你白天去着衣楼,是完全错开的,他分.身乏术。”

“好。”拾九一想也是,心放回了肚子里。

*

事实证明她多虑了。

一连十天,楚逐压根没去找过她,好像已经彻底忘了她。

这十天,她每天都在秦少安去上朝后前去着衣楼,估量着他们下朝的时间回将军府,日子过得很充实。

陆掌柜是个精明圆滑的人,无论她身份如何变化,他始终都不得罪,态度与以往无异,而且在她面前绝口不提摄政王府的事,也难怪能在京城豪族间混得这么开。

着衣楼最近还来了个很厉害的绣娘,绣娘名唤秋云夕,大家都叫她秋娘。

秋云夕是从江南来京城的,为人爽利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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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工尤其不错,因此来着衣楼求一个绣娘之位时,被陆掌柜一眼看中,高价留了下来。

秋云夕只比拾九大三岁,两人一见如故,拾九整日跟在她后面学绣工。

到了祭天那日,拾九依旧来了着衣楼。

因楚逐这些天再未找过她,而且这一趟祭天之行,来回起码得一整天,因此她心里轻松,准备待得晚一点再回去。

她没想到,自己才进了成衣房,便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口鼻。

再睁开眼时,她竟回到了王府,睡在自己曾经睡过大半年的床。

她当下只有一个反应,楚逐真是阴魂不散。

继而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他绑架了。

她猛地坐起来,便见楚逐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你——”拾九气得浑身颤抖,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楚逐只是伸手过来,抚上了她的脸:“拾九,这些日子我很想你,你可曾想过我?”

“不曾。”拾九拍开他的手,往床角缩去,“你没有随行去祭天?”

楚逐道:“若是去祭天了,又岂能得到与你独处的机会。秦少安将你看得真.紧。”

拾九不想跟他纠缠秦少安的事,只冷笑道:“你若不去祭天,那谁来保护长公主?长公主若是出了事,你不担心吗?”

楚逐眼底闪过一丝情绪:“你果然是因为墨萝嫣的事一直不肯原谅我。若我说,我对墨萝嫣一直只是演戏,你可信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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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重来

拾九脸上微露讽笑,难道楚逐以为,他们之间只隔着一个墨萝嫣?

好,便是不说其他,只说墨萝嫣的问题,他一句“只是演戏”就将所有揭过,是准备将她当成三岁小孩糊弄吗?

“若说是演戏,王爷您在拾九面前,才更像演戏。”拾九嘴角微翘,分明是如从前一般恭敬的称呼,此时却透着浓浓的嘲讽。

她不相信楚逐之前对墨萝嫣种种的好都是假象,那么他对自己的执念,便是真实的吗?

楚逐脸色一片苍白,没有了刚才的锋锐。

此刻,一颗真心被狠狠扔在地上踩了个稀巴烂的滋味,他也是尝到了。

“我真的只是利用她,因为她是长公主,是先帝的亲女儿、幼帝的亲姐姐。”楚逐喉间干涩,高傲如他,从未这般丢弃掉所有颜面,承认自己不耻之处,“前世我对她所有假意之好,都只是为了利用她的身份,从中攫取权力。”

他看着拾九,徐徐笑了:“你看,我无耻又卑劣。”

他屈服了。

宁愿在她面前承认自己的阴谋算计,也不愿她再误会自己心系她人。

拾九却只是摇头,手掌在被子下握成了拳,正好抵在手心被一剑划过的地方。

她平复了一下记忆涌来的痛感,缓缓松开手,将手掌示于楚逐。

此时的手掌心白白净净,没有任何伤疤,但他们都知道,那里曾经有过无法愈合的伤痕。

“既然王爷你也记得上辈子的事,那么你可曾想起拾九鲜血淋漓的手掌?”

她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哎,就是一条狗,当初那么拼命地护主,扭头一看,主人竟护着她人,也会反咬主人的吧。

而她这条狗,当初是那么地温顺和忠诚。

像她这样的狗,楚逐往哪里找去?当然要缠着她了。

“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吗?”拾九唇角微扬,笑道,“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还好你没事。我想,便是断了这只手掌,也绝不能让利刃伤你分毫。”

楚逐呼吸一滞,心口如被钝刀割过。

“我当时没有看到。”他说得艰涩,不知道怎么才能让拾九相信自己,“等我看到的时候,你的手掌已经被利刃贯穿。”

“极好的解释。”拾九淡淡笑着,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

“墨商之安排刺客之事我提前便已知晓,我将计就计,想以苦肉计换取墨萝嫣进一步的信任,却算漏了你这一环。”楚逐说到这里便无法再说下去。

拾九受伤后,他为了权力,选择了去安抚墨萝嫣,让其他人带拾九下去疗伤。

在拾九看来,他定是非常绝情吧。

这一刻,他挪开了目光,竟是不敢看拾九一眼。

拾九拍手莞尔。

“那么,我被长公主的猫儿抓脸,你也是没看到?”

“我打碎了长公主的瓷碟,你大怒惩罚于我,也是为了演给长公主看?可是那时候长公主并不在王府呢。”

“我与长公主去游湖,一同落水,长公主说是我干的,你便罚我立于水中受冷,也没有一丝出于对长公主的爱护?”

第一次这么酣畅淋漓地质问楚逐,拾九面上带着痛快的笑,说到最后却已微有哭腔。

她止住了声,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楚逐身上,突然有点好奇楚逐会用什么理由来圆。

楚逐喉咙滚动,似是蕴了许多话,却没有一个字能说出口。

其实每次在惩罚过她之后,他都会徘徊在下人院门前,最终都没有进去。

重生之后,他把御芒给她吃,用墨萝嫣的瓷碟给她装御芒,带她去买衣服,派人暗算墨萝嫣落水给她出气……

这些笨拙的讨好和挽回……好像都无济于事。

他忽地有几分慌乱。

对,他本就非常绝情,对拾九。

他曾经对她那么坏。

楚逐闭了闭眼,那一瞬间他想了很多,再睁眼时,神色已经清明坚定。

他朝床边跨了几步,欺身上前,将拾九笼罩在了小小的床帏之间。

“拾九。”他眷念不已地抚着她的耳际,“曾经我确实对你做过很多错事,但我保证,那与墨萝嫣无关。我对她绝无一丝情.爱。”

“你要信我,你必须信我。”

他说这句话的神色,无端地让拾九想起了当年——

“现在你明白了么,这世间你只能相信我。”

一模一样的高高在上大言不惭,仿佛他是她的主宰。

不,他已经不是了。

拾九心中涌上一股厌恶,她不再忍耐,侧过脸躲开楚逐的手,一掌推在他胸口。

这一掌施了内力,毫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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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逐没有丝毫准备,被这一掌震得连连后退,一股鲜血涌上,他猛力压制住。

这样狠的掌风,她从前是用来对付敌人的。

如今用在他身上。

呵。

楚逐自嘲一笑,嘴角溢出血珠,他抬手擦去。

“既然不是因为长公主而迁怒于拾九,那么王爷是无端憎恨拾九吗?”拾九冷冷看着他,“憎恨拾九也是王爷走向权力之巅的踏脚石吗?”

楚逐无言,几度启唇,却没有说出一句解释。

拾九冷冷地笑。

看吧,无话可说。

多讽刺。

就一句“信我”,就要她什么也不去追究,什么也不去探寻,便相信他的一通鬼话,他有没有尊重过她?

她想不通,若不是因为墨萝嫣,他为何对她那样坏,好像她得罪过他一样。

可是回想起来,他在没有与墨萝嫣往来之前,对自己便不是那么好的。

一直以来,他对自己就是不喜。

她便更加不明白了,若那般不喜她,当初为何要将她捡回来?就让她冻死在茫茫大雪中岂不干净?

拾九抚了抚隐隐作痛的额角,不愿再想下去,没有意义的事就不该再去思考,平添烦忧。

“我要走了,我要回将军府。”她说。

听到将军府三个字,楚逐像是被突然刺激一般,立刻道:“不行。”

“我已经受够了没有你在的日子。”他牢牢盯着拾九,生怕一眨眼她便不见了,“我重活一世,不是为了回来见你与别人双宿双.飞的。”

“你想囚.禁我吗?”拾九冷然看了他一眼,便掀开被子下了床,直直往外走。

却被楚逐一把抓住手腕:“别走。”

拾九淡淡一笑:“我是堂堂的将军夫人,王爷若想留住我而不被发现,恐怕得把我关进那密不透风的鬼狱里才行。”

楚逐手一松,眼底是难言的情绪:“是墨萝嫣擅自偷了鬼狱的钥匙。”

接着便是长长的沉默。

拾九的心渐渐冷到了极致。

既然已经说到她当初的死,楚逐却没有解释挖心之事,只是避重就轻地说墨萝嫣偷了他的钥匙。

那就说明——

将她打入鬼狱受尽折磨是真,为了给墨萝嫣调药所以与她上.床是真,将她的心作为药引献祭给墨萝嫣也是真。

便是墨萝嫣早他一步亲自前来取了她的心,又有何本质区别呢?

他之前的一切辩驳都成了笑话。

拾九甩脱他的手,依旧往门口走,一句话也不愿多说。

“我不知道她会去杀你,我来迟了一步。”楚逐挡在她面前,目光沉沉,“之后我便立刻杀了她替你报仇,可是无论我怎么唤你的名字,你都不愿睁开眼看我一眼了……”

无人知道,他抱着怀中怎么也叫不醒的拾九,经历着怎样的痛苦。

“我不想听了,放我走。”

都是狡辩罢了。

“我们重新开始。”楚逐盯着她的眼睛,“过去的事我会一一补偿,现在,回来我身边。”

“不可能。”拾九也盯着他,目光坚定。

“重生都可以,为何不能重来?”楚逐的目光满是执拗,“我不在乎你嫁了秦少安,也不在乎什么这是御赐的婚事,只要你开点头,我立刻派人将和离书送去将军府。你今晚就可以在府中住下,你看,这里的东西还是原本的摆设,都是你的东西,我没让任何人动。”

“楚逐,你这个混蛋!”

轻飘飘地用一句“重新开始”抹去过往一切,楚逐当她是什么?

还当她是前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看到她眼底闪动的水光,楚逐沉默了一瞬,让开了路。

拾九打开门,外间的空气扑在她脸上,她连着吸了好几口,才抚平胸腔起伏不定的情绪。

她没有再看楚逐一眼,快步离去。

*

拾九直接回了将军府。

她失踪那么久,陆掌柜肯定已经把着衣楼翻了个底朝天,向将军府送去了她已失踪的消息。

秦少安派给她的守卫,现在也一定满京城地找她。

也不知道楚逐是怎么瞒过那么多守卫的眼睛,将她迷.晕了带出着衣楼的。

回到将军府后,严叔松了一大口气,秦少安不在府中,拾九又离奇失踪,他只得一边派人找寻,一边派人前去东桓山向秦少安禀报拾九失踪的消息,没想到拾九竟自己走回来了。

拾九则连忙让严叔再派人去截断消息,不要让秦少安分神。

此次祭天之行和前世完全不同了,秦少安去了,楚逐却没有去,不知事情会是如何发展……

拾九知道这会儿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耐着性子等。

到了夜幕时分,秦少安终于回来了。

如前世那般,他们在柳树谷遭到了刺客偷袭。在激战中,秦少安拼死保护幼帝,左胳膊被一刀划过,鲜血四溅。

好在最后还是得到增援,剿灭了行刺的刺客,还捉了几个活口。

然而祭天之行被迫中断,众人都回了京中,幼帝与墨萝嫣也被护送回了皇宫。

秦少安回到将军府时,胳膊已经包扎好了。

望着他包得严实的胳膊,拾九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

她一时讷言,静默了半晌才问:“秦大哥,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一点小伤换来洗清嫌疑,最划算不过。”秦少安看着拾九,迟疑了一瞬,“拾九,你不会怪我吧?”

果然。

方才在脑中一闪而过的想法得到了印证。

她既然将刺客之事提高告知了秦少安,在有所准备的情况下,身为大将军的秦少安不像是会被刺客伤到的样子。

唯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因楚逐的突然缺席,秦少安便将他的计划拿了过来。

前世的事奇异地颠倒了主角。

秦少安成了护主有功的功臣,那么……楚逐就会成为那个被冤枉的罪臣。

显然,秦少安也是打算这么做的,所以他才会问自己,是否会怪他。

拾九心里一乱,摇了摇头。

怪?没什么好怪的。

她早就知道,秦少安与楚逐是政敌,有这么好的一个打击政敌的方式,傻子才会不去利用。

楚逐若是也去祭天,那谁也栽赃不到他头上,是他自己明知道会发生什么,还偏要来找她,怪不得别人。

只是,她终究明白了,她与秦少安不可能成为单纯的朋友,他们本就是因为利益合作而相熟的。

“楚逐今天将你掳走,对你做了什么?”秦少安瞧着拾九失神的样子,眯了眯眸子。

他刚刚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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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叔便向他禀报了拾九今天突然失踪又自行归来一事,猜都不用猜就是楚逐那个疯子。

其实早在他预料之中。

当他们临行前楚逐突然派人传话称病不去时,他就猜到了,以楚逐这段时间对拾九锲而不舍的疯劲,恐怕还是想趁着他不在,再度纠缠于拾九。

可是,他权衡了一番,还是决定前去祭天。

秦少安心里陡生几分愧疚,拍了拍拾九的肩膀:“他没有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举动吧?”

“没有。”拾九摇头,便不愿多说。

“拾九,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过去,但是,你是个聪明人,既然千方百计地从王府逃出来了,就不要让自己再落入以前的境地。”

“我明白。”拾九弯了弯唇角,努力笑了笑。

这道理她比谁都懂。

“刺客一事已经交由大理寺调查,在没有初步眉目之前,大理寺不会羁押楚逐。”秦少安道,“明天皇上会在宫中举行宴席,召集文武百官及其家眷赴宴,犒赏这次护驾有功的臣子,你陪我一道去吧。”

拾九点头,作为将军夫人,她迟早得陪秦少安出席一些宴会。

前世也有这么一场宴会,不过那时的她是没有资格陪同楚逐前去的,后来听说,便是在宴会上,留下活口的刺客被带上来,当场指认了秦少安。

秦少安当即被押入大理寺等待调查。

那么,明天的那场宴会,恐怕就要变成楚逐的鸿门宴了。

作者有话说:

昨天码字太晚就没有更新,今天还有一更噢,希望小宝贝们多多支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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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恩爱

次日傍晚,一身华服的拾九坐着将军府的马车去了皇宫。

说来,这还是她生平第一次进宫。

从前在王府的时候,楚逐并不会特意将她藏起来,但也不会将她带在身边,所以她大半的时间都是像一个影子一样穿着夜行衣执行任务,这大概便是“影卫”的含义吧。

不过,她对皇宫并无任何向往,她生性淡薄,对金钱权势没有追求,自然也就对象征着权力至极、富贵无双的皇宫不感兴趣。

相反,她只觉得身上的盛装拘着她浑身不舒服,皇宫的盛宴也不如她在家中喝点小粥自在。

因此,坐在马车里,她只是闭目养神,丝毫不在意帘子外面的风光。

进了宫门,一路往云华宫去,这次的宴席便在那里举行。

到了云华宫,她撩开帘子准备跳下马车,一双手伸了过来。

秦少安是一路伴着马车骑马入宫的,一般臣子进了皇宫都要下马步行,不过大墨人知道,“那三位”不用,他自然是其中之一。

此时,他已下了马,朝拾九伸出手,看着她。

拾九微怔,搭着他的手下了马车。

秦少安就势握住她的手,两人便这么携手走入了云华宫。

云华宫雕栏玉砌,外院是清池假山,里间灯火通明,乐师弹奏着喜庆之乐,虽然还未开席,但已有不少臣子携家眷到场了,一时间相互寒暄问候,场面好不热闹。

两人走进去时,几乎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似有默契一般,偷偷打量着拾九。

——这就是传说中那位从摄政王府的婢女一跃成为将军夫人的女子。

不禁都在心里都啧啧称奇,这将军夫人属实是艳丽无双,秦将军一时被美色冲昏头脑也是有可能的。

奇异的静默过后,不知谁笑着唤了一声:“秦将军,您可算来了!”席间便又恢复方才的热闹。

秦少安和拾九被不少人凑上来问候。

拾九手足无措,只得紧紧站在秦少安身后,她实在不喜欢也不习惯于这样的场面,不过面上倒是不显露,没有表情的表情是她最擅长的。

秦少安却能感觉到她的紧张,他一边笑着和同僚寒暄了几句,一边松了拾九的手,给她指了他们的坐席:“夫人,你先去尝些点心。”

他吩咐自己的随侍齐周带拾九过去。

拾九如蒙大赦,连忙退了几步,跟着齐周朝坐席走过去。

坐下之后,她扫了一圈,只见墨萝嫣和幼帝还未出现,楚逐也不在这里。

正要收回目光,却忽地与不远处的墨商之双眼对上,她连忙挪开目光,却又正好看到了旁侧的江屿,江屿也在看她。

两人对视了一眼,江屿微微一笑,端着个酒杯便过来了,语气意味深长:“秦夫人,恭喜。”

拾九抿了抿嘴,挽出一个笑:“江大人。”

一般人都有眼力见,也知道男女有别的礼节,要寒暄只会对着秦少安寒暄,不会单独向她搭话,所以秦少安才会让她先来坐席上。

偏江屿行事乖张,当着众人的面跑到她跟前来,不在意别人的眼色,难怪能与楚逐成为好友。

不过,江屿作为大理寺卿,倒是一贯刚正不阿的,记得前世秦少安被构陷一案,江屿作为楚逐的好友,却没有因此徇私枉法,反而一直在坚持没有足够的证据,便不能定秦少安的罪。

这一点,拾九是敬重的。

江屿饮下手中的酒,向她笑道:“秦夫人,不知前些日子你借的书可都看完了?”

拾九一怔,她何时向他借书了?心念一闪,她好像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只见江屿又笑:“若是还有什么想看的,你同楚逐说一声,只管向我借。”

他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拾九顿时了然,原来在王府的那些天,她向长行借的书有好些都是来自江屿这里。这自然不可能是长行借的,而是楚逐向江屿借的。

江屿现在当然也不是来向她讨书的,她什么都未带出王府,江屿真要拿回那些书,只消跟楚逐说一声的工夫罢了。

那现在他来同她说这些……是为了楚逐鸣不平?

觉得楚逐对她的好错付了?

拾九不由觉得有些许讽刺和好笑,或许在江屿眼里,她倒成了不识好歹的“负心人”。

不过她没有辩驳什么,只是淡淡一笑:“多谢江大人。”

说话间,喜庆的乐曲突然停下,殿中忽然一片安静。只见墨萝嫣牵着幼帝从殿阁后面走了出来,走上了金漆雕龙宝座。

她扶着幼帝在龙椅上坐下,自己则坐在了下位的椅子上。

众人皆起身向幼帝行礼,幼帝在墨萝嫣的低声示意下,稚声让众人平身,而后众人便回到自己的坐席,江屿看了拾九一眼,走去了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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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少安则快步来到了拾九的身侧,方才他看到了江屿,本就准备过来。

这时候,楚逐才姗姗来迟,走入殿内时,先凝了拾九一眼,才向上首的幼帝行了礼,走入自己的坐席。

楚逐的坐席正好与他们的坐席面对面。

拾九看向上首,避开他的目光。

幼帝尚不足四岁,坐在龙椅上左右摇晃,手里玩着一个琉璃球,嘴里咿咿呀呀嘟嘟囔囔,两个小太监蹲着身子一左一右小心护着。

众人皆知幼帝不过一个小傀儡,这样的场面在朝堂每日上演,因此也都习以为常。

通常,幼帝该说的话都是墨萝嫣代为传达。

此时,她扫过群臣,才缓缓开口:“昨日祭天之行,我们遭遇了刺客,所幸在长德王和秦将军的拼死护卫下,皇上没有受伤。今日,皇上在此举行宴会,宴请大家请来,一则是为了封赏护驾有功的长德王和秦将军,二则是请诸君一起审问留下来的活口,查出幕后主谋。”

众人皆讶,本以为这只是封赏宴,没想到墨萝嫣会提当众审问一事,不由得面面相觑,而后齐声应是。

拾九看着和前世别无二致的场面,开始思索楚逐等会儿被刺客指认时会怎么做,朝堂众臣各有会有什么反应。

就在她凝神间,墨萝嫣已经先行封赏了墨商之和秦少安,不过是赏赐了他们大量的金银珠宝,这两人的官位和身份已经升无可升了。

接下来,墨萝嫣便命江屿将关在大理寺监牢的三个刺客带上来。

江屿应答下来,派了自己的人去监牢拿人。

因监牢离皇宫尚且有段距离,墨萝嫣也未提前告知,因此要等刺客被带来还要一段时间,墨萝嫣便让众人先开席。

殿内一下子又热闹起来,源源不断的宫女端着精美的食盘,送上一道道热菜。

“来,先尝一块鲈鱼。”秦少安料想拾九必定饿了,给她碗里夹了一块清蒸鲈鱼,“鲈鱼肥美白嫩,肉质柔润细腻,你尝尝。”

拾九浅浅一笑:“谢谢秦大哥。”

她正准备下筷,忽而想起鲈鱼有助伤口恢复之效,便又给秦少安夹了一块:“你也多吃点鲈鱼,伤口快些好起来。”

她见桌上还有一份乳鸽炖汤,想起这乳鸽也是促伤口愈合之物,便拿起一个小碗和勺子,给秦少安舀汤:“秦大哥,乳鸽炖汤也可以帮助你的伤口早日愈合,你也要多喝一点。”

“好,多谢夫人。”秦少安笑看着拾九。

不过,那乳鸽炖汤刚刚端上来,正是最烫的时候,拾九没注意,直接拿着小碗去接,滚烫的汤汁被灌入碗中,拾九立刻感到握碗的几个指尖一阵烫意。

她手一晃,小声地“嘶”了一下,不过很快便稳住了碗,没有让汤汁撒出来。

“小心!”秦少安立刻从她手中取走汤碗,拧眉道,“碗重要还是人重要?”

他拿过拾九的手,去瞧她有无被烫伤。

拾九微微一颤,她不习惯这样的温情,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便下意识地想缩回,奈何他握得紧,她只好放弃,颇觉羞赧地低下了头,红晕都臊到了耳根。

她感觉有一道视线一直盯着自己,多少能猜出是谁,于是眼神更不敢乱晃。

秦少安看着她发红的指尖,道:“我让宫人去给你拿烫伤药来。”

拾九连连摇头:“不用,不是什么大事。”

根本也没烫伤,只是手指被烫红了,过一会儿就消了。

“让人拿烫伤药也不是什么大事。”秦少安松开了她的手,侧头让一个宫人去取药。

他扭回头,看着拾九认真地说:“拾九,你要学会对自己好一点。”

拾九将手缩回袖子里,指尖彼此搓揉着:“谢谢。”

还是第一次,有人把她这点小伤放在心上。

对面,楚逐眸子紧眯,视线牢牢锁住拾九,手指在桌下嘎吱作响。

方才的一切,他都看到了。

她只看到秦少安对她温柔体贴,有无注意到他刚刚也紧张得差点起身,有无注意到他也立刻叫来宫人去拿烫伤药……

若非她已成了将军夫人,他何至于如此憋屈。

明明,此时握住她的手关怀备至的人,应该是他。

互相添菜添汤的人,也应该是他们……

*

不多时,一个宫女捧着一个小药罐来到拾九身侧,躬身道:“秦夫人,这是烫伤药。”

秦少安以为自己要的东西到了,正准备去接,却又有一个宫女捧着一个小药罐过来,朝他躬身:“秦将军,这是您要的烫伤药。”

秦少安停下取药的手,看向拾九。

这实在很明显了,前一个宫女是别人派来的,所以直接呈给了她,后一个宫女才是他叫来的,于是呈给了他。

至于那个“别人”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所以秦少安没有动,他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了拾九。

拾九顶着对面那灼热的目光,取走了后一个宫女呈上的烫伤药。

秦少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拿过烫伤药,揭开了罐子,对拾九道:“我来给你上药吧。”

又对那两个宫女道:“你们都下去吧。”

随即便认真地给拾九涂起药来。

后一个宫女成功地完成了秦少安的交代,自是一脸松快地退到了一边,前一个宫女觑着手中的小药罐,一时没了主意,直往对面看去。

那摄政王却并未看她,而是目光狠戾地看着他们这边。

顺着他的目光,却是落在了秦将军与秦夫人上药的手上。

宫女一颤,更觉手上捧了个烫手山芋,思量再三,只得硬着头皮从后边绕到楚逐那边,向他复命:“王爷,秦夫人没、没收。”

“知道了。”楚逐取过药罐,“你下去吧。”

桌下,楚逐一把捏碎了药罐,碎掉的瓷片扎入他的手心,他像是不觉痛一般,反而越加用力,让瓷片扎得更深一些。

淋漓的鲜血淌湿了他的衣服。

墨萝嫣坐在上头,眼神左右来回扫动,将一切收入眼中,不由得发出一丝讽刺的哼笑,朝秦少安道:“秦将军和夫人真是恩爱啊。”

她正欲多说什么,突然听见幼帝叫了一声“朕的球”,便见幼帝双腿一蹬跳下龙椅,追着那只滚落到下边的琉璃球跑。

两个小太监一时都没防住,连忙跟在他身后。

事情发生只在一瞬之间,谁也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时,幼帝已经跑到了下面。

拾九刚巧感觉到一个球儿滚到她脚边,便将它拾了起来,正要交与太监,那幼帝已经一把抱住了她的腿:“朕的球!”

“是。”拾九连忙起身,躬身将球呈给幼帝,“皇上,您的球在这儿。”

幼帝拿过球,脸上绽了笑,却依旧抱着拾九的腿没有松开,仰着头朝她笑:“你、你是谁啊?朕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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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见过。”

拾九瞧着幼帝稚嫩的脸,浅浅抿笑:“回皇上,臣妇是秦将军的夫人,今次是头回跟将军进宫。”

幼帝看着她,小孩子的喜爱就是来得毫无道理,当下便道:“朕要跟你们一块坐。”

拾九无措地看向秦少安,这样的场面她从没经历过。

秦少安笑道:“可以啊。皇上想坐哪里就坐哪里。”

除去需要将幼帝当成棋子的时间外,其实众人都只将他当成一个孩子,秦少安亦是如此。

幼帝身后的太监闻言,连忙搬来了一个椅子。

倒是墨萝嫣蹙起了眉头,幼帝对拾九突如其来的亲近让她十分不快,于是差了身边的太监下去将幼帝抱回来。

太监连忙领命下去,躬身道:“皇上,宴会之上您不坐主位不成体统啊,长公主派奴婢请您回去。”

幼帝道:“朕就要坐这儿,姊姊不要总是管着朕!”

他往墨萝嫣那里瞥了一眼,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墨萝嫣头疼不已,若是幼帝在宴会上哭闹起来,就更不可收拾了,于是只好朝太监摆手,算是同意了。

幼帝喜笑眉开地爬上椅子,坐在拾九身侧,让拾九给他喂东西吃。

拾九嘴角弯弯,给他挑了几个适合小孩的吃食,一边用干净的碗添上一些,一边一一问他是否爱吃。

前世她与幼帝接触不多,唯一离得比较近的一次便是祭天之行,不过那会儿幼帝许是起得太早了,所以很是困倦,又一路被墨萝嫣抱在怀里,所以一直未说上一句话。

这会儿与幼帝接触,他不像个高高在上的君主,反而十足一个小孩样,拾九觉得很可爱,心里柔软泛起。

楚逐在那边默默看着,眼底情绪莫测。

过了好一会儿,江屿派去监牢的人匆匆地赶回殿中,身后却无那几个刺客的身影。

他看了江屿一眼,跪在殿中,回禀道:“那三个刺客……被人杀死在了狱中。”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更晚了,枝加油哼哧哼哧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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