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二天:进入结界(2 / 2)

行走水云间 行者如歌 3203 字 2024-04-20

江离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眼睛里的笑意却消失殆尽。

而小溪,惶惑地转过头来,带着点紧张地去看江离。

俞大哥还没什么察觉,cue了一下云骨:“老弟,你走过鳌太没有?”

云骨轻描淡写地答:“走过,没走下来。”

筱曦转过头来看他一眼,嘴唇翕动了一下,仿佛想问什么,却又突然挂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声音一下子亮了几度:“领队都走不下来啊,那肯定不适合我。哎,你们觉得就我这样的水平,将来还有什么线路可走?”

这话题转得可是真够生硬的。

一时间没人接下茬。

江离倏然站了起来,说:“我累了,回去休息了。”

她说走就走。帐里其他人都有点愣了。

筱曦刚想跟着起身,没想到山猫却抢了先,一下子跳了起来:“哎,外面黑,你没带头灯,我送你回去!”

跟着不见了。

俞大哥不愧是老江湖,情绪一点都没受影响,只淡然地掐灭了烟,拍了拍手:“得,那我也回去歇着了。”

风声呼啸,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宁筱曦呆呆地坐在那里,背影单薄而难过。

云骨叹了口气,支起身子,收回了腿,和她并肩坐在了一条线上,转头看了看她的脸。

整张脸上,都是失落和失神。

啧,那还是哄哄吧。

云骨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撩拨了一下灶头的微火:“怎么回事啊这是?”

宁筱曦木呆呆地转头看他。

他笑:“我得知道队员的忌讳啊。”

宁筱曦吸吸鼻子,眼里的光终于逐渐聚拢了。

“那个……”她轻声说:“江离以前的男朋友,就是走鳌太遇难的……”

啊。原来如此。

云骨沉默了。

筱曦看着云骨在灶火映衬下的侧颜,骨骼清晰,下颌紧绷,喉结微微游动,火光跳他在眼睫之间,严肃而沉重。

终于,她试探地小心翼翼地问:“鳌太,真的这么难走吗?”

云骨转过头来看着她,一双眼黑得像深渊。他有点心不在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鳌太是秦岭山脉中鳌山和太白山的合称。

鳌山海拔3400,太白山海拔3700。

就是这么一条海拔和维度都不算高的线路,却成了中国徒步爱好者遇难最多的徒步地狱。几乎每年都出事,一出事,就死人。

仅从2012年到2017年短短5年间,鳌太线路上就消失了将近50条年轻鲜活的生命。

而每一次事故发生,都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去搜救。

鳌太的路线,纵贯秦岭,途中要翻越十几座海拔3400米以上的山峰,路途崎岖陡峭,都是无人区,无法进行中途补给,所以,徒步者要重装背负全程的给养。

然而,这些都还不是最大的挑战。

由于地处秦岭,北方的冷空气和南方的湿暖气流在这里交汇,鳌太地区每年的降水量大的惊人,夏天的雨季几乎无法通行。所以,穿越鳌太,老驴们大多选择秋季。但即便如此,依然会经常碰到极端恶劣天气。

云骨去的那一次,五个人被大雪封在帐里两天没办法动窝,每两个小时,就要有一个人出帐去刨雪,以防帐篷被掩埋。

幸运的是,那次大雪只下了两天。

“幸亏雪只下了两天……”云骨用手背扫过鼻子,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容:“不然,我们几个估计也得折在鳌太。那就太对不起人民对不起政府了。”

说着,他放下树枝,掏出手机,翻到了17年的相册,打开了一个视频,递给了筱曦。

视频的视角,是从一个帐篷的门缝里向外拍摄的。

漫天的鹅毛大雪遮天蔽日,地上的积雪已经堆到了帐门的一半高,外面的雪地里,插着两根手杖,大雪几乎没到了手柄位置。

视频里只有云骨呼吸声,听起来,沉重,孤寂,清晰而冰冷。

筱曦低垂着头,认真地看着视频。

云骨瞟了她一眼,只看到一头柔亮而有光泽的短发,垂落腮侧,露出了她脆弱纤细的脖子,又白又嫩。

他下意识地握了握自己刺痒的手。心里却想,为啥要跟这丫头说这些?为啥要给她看自己录的视频?

筱曦已经抬起头来,眼睛里是关切和柔亮的光,她认真地问:“那后来呢?雪停了以后,你们……就下撤了?”

云骨突然明白为什么了。

因为,她的提问,不是客套,不是礼貌,不是好奇。

是——在乎。

她是真的在乎。

在乎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在乎他的经历与遭遇,在乎他那一次的感受与体验。

云骨笑:“没有,我们又继续走了两天。”

对面那双盈盈大眼一下子瞪的更大了:“那后来呢?”

“后来……”云骨的笑有点迷离,也有点迷茫:“后来还是放弃了。”

人生有时就是这样。

出发前,你也许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找到了最值得信赖的伙伴,有着人定胜天的坚强意志,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勇气。

心里想着: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放弃。

可是,这一切,都依然敌不过无法控制的意外。

当危机来临时,你有时甚至连选择撤退的机会和能力都没有。

只能硬着头皮冲上去。

当你终于走过了至暗时刻,迎来的,却不一定是胜利,而是早就在半道上等着你的——“万不得已。”

那些艰难的选择,和纠结的挣扎,以及沉没的代价,只能默默放在自己的心里,甘苦自知。

筱曦也沉默了。

云骨又瞟了她一眼。

本来以为小丫头会睁着大眼继续追问:“为什么要放弃啊?最难的时候都过去了呀,好遗憾啊!”

可是,她没有。

面前的年轻姑娘只是沉默地盯着火光,什么也没说。

这一刻,云骨整个人,都似乎被一股暖意醺得放松了下来,嘴角上含起了一丝慵懒的笑。

这个姑娘,果然28岁了。

她不问,是因为她理解,也懂得。

她也许软萌,也许可爱,也许清澈,也许赤诚。

但她,绝对不简单,也不幼稚。

她已经知道了,人生的很多选择都是不得已。

哪个成年人,不是千疮百孔,劫后余生。

哪个看似华丽的转身背后,没有不为人知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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