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熵却已经忍不住低头在他鼻尖亲了下。
温暖湿润的感觉让迟雪洱回了神,一抬头对上男人深邃的黑眸,里面是明晃晃的宠溺。
看得迟雪洱心脏微紧,轻咽下喉咙。
男人捏起他的下巴,目光落在他淡色柔软的唇瓣上。
“现在可以亲你吗?”
迟雪洱睫毛抖了抖,还没回答,男人炽热的吻和气息就已经覆了上来。
下颌被迫仰着,纤细的脖子上喉结随着亲吻上下滑动,细嫩的皮肤泛起一片深色的红潮。
陆熵不知足地把他往自己怀里按,亲到他快要呼吸不过来了才缓缓将人放开。
迟雪洱喘着粗气,嘴唇上覆着一层水痕,眼眶周围浮起明显的潮红。
陆熵抹掉他唇角的湿润,又在上面亲了下:“好甜。”
“嗯?”迟雪洱被亲得有点懵,说话时还能感觉到舌尖未消散的火热触感:“刚吃了栗子酥,你要吃吗?”
陆熵用鼻尖蹭着他柔软的脸颊,低哑的嗓音混在两人湿热的呼吸里,缱绻温柔:“不是正在吃吗。”
说罢,又捧起他深深亲了下去。
*
期末考试月就这么声势浩荡地来了。
学校的课业也确实开始忙碌起来,不仅是迟雪洱,大部分同学也都开启了泡图书馆或画室的模式。
陪他一起忙的还有颜清,他学业心向来很重,又是个让人又气又羡慕的卷王,每次考试都要保证能拿到奖学金,所以带着迟雪洱这个经常因病休学的小少爷复习也不过是小菜一碟。
迟雪洱跟着颜清忙来忙去觉得也挺有意思的,大部分时间都呆在画室练习,每天身上都是五颜六色的水彩颜料。
虽然累,却也充实,难得真正体验到了大学生丰富多姿的校园生活。
临近年关,陆熵显然比他还忙,成天在公司开会加班,两人能同步的休息时间基本是无。
粗略算下来,他们竟然快有半个多月没有好好在一起吃饭说话了。
准备考试的时间相当漫长,也很枯燥,好在还有颜清陪他,这段日子颜清对他来几乎是亦师亦友的存在,学习的时候虽然对他不含糊,但该休息放松的时间也不会过分严苛。
离考试还有两三周时,颜清又找到新的乐子,周末打电话让他出去逛街,迟雪洱最近学习学得脑袋大,自然爽快答应。
十二月的冬日,天气很冷,头顶太阳的光是白色的,照在身上也没什么温度,出来时迟雪洱忘记拿围巾,被刺骨的冷风吹了一会,两边脸蛋红通通的。
颜清把自己脖子上的拿下来给他围上,骂他不长脑子。
迟雪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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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包得只留下一双乌黑圆溜的大眼睛,水润润的,两手捂着围巾感叹:“好暖和啊。”
颜清叹气:“你之前不是还跟我说你老公嫌我不会照顾你的身体,偷偷diss我,如果你今天再因此感冒发烧了,我是不是又得被他列入暗杀名单啊。”
迟雪洱把围巾拉好,闻言只是笑了笑。
他跟陆熵最近见面的机会太少,就算自己真的生病,他可能也不一定抽的出时间,颜清倒是真的不用担心这一点。
见他低垂着眼,脸上笑容也淡,知道他可能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颜清便也不再多说什么,搂着他的肩膀:“走,不在这浪费时间了,去买板子!”
“我前几天刷论坛,看这边一家店有我特别喜欢的那个系列的板子,今天还是限量发售,快陪我去看看。”
迟雪洱知道颜清是个滑板青年,虽然他外表看起来挺高冷不食人间烟火的,不像是玩这种街头极限运动的类型,但迟雪洱看过他玩几次,还挺敢挺不要命的,说是那种极限运动跟其他普通的运动不一样,刺激肾上腺激素飙升的感觉非常解压,会上瘾。
迟雪洱的身体素质这辈子都没办法让他体会那种刺激了,只能陪着颜清看他刺激。
走了两分钟才来到颜清说的那家店,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商圈里,门面竟然还不小,装修风格看起来新潮酷炫得要命,门口还有不少年轻人在排队。
问了下才知道都是奔着今天的限量款来的,看得颜清有些担心,巴巴望着前面的队伍,默默祈祷着排到他时希望还有余量。
好在排队的人看着多,流动的速度却很快,不到二十分钟就排到了他们,但不幸的是,刚才排在他们前面的男生买走的就是最后一个板子。
颜清一副承受不住打击的表情,追问店员是不是真的没有了,可不可以从其他门店调货。
女店员看得出他的喜欢,但也没办法给他承诺,解释说他们店是设计师旗舰门店,全国仅此一家,限量发售的商品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限量,所以才会在圈子里比较抢手。
正想试着打电话跟仓库确认时,旁边突然传来一道温润磁性的男声。
“不用确认了,限量款的意义就在限量两个字,卖完了就是没有了。”
几人同时回头,看到一个年轻男人正向这边走过来。
身材高挑修长,年纪约莫二十七八岁,五官和面部轮廓都很优越,一双浅灰色的双瞳足以让人过目不忘,但比起出色的样貌,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气质更加吸引人,淡然沉静,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清冷和疏离感。
“店长。”
女店员在看到他后立刻弯腰打招呼,仔细观察还能看到她眼睛里的羞涩和脸上淡淡的红霞,明显是这个男人的小迷妹。
年轻男人冲她点点头,脸上露出微笑,语调温柔地说:“你去忙别的吧,我来招待这两位客人。”
女店员被他这个好看的笑容迷得心怦怦跳,脸更红了,抱着桌上的货单扭头跑开。
迟雪洱跟颜清对视一眼,颜清忍不住先说:“请问您是这家店的老板吗?这个系列的板子是真的彻底没货了吗?”
年轻男人转头看着他们,点点头,态度和善有礼:“是的,不好意思,这个系列已经全部售罄,如果客人真的很喜欢这款滑板的设计理念,可以关注下个系列的发售。”
老板都这么说了,那就是彻底没希望了,颜清沮丧地叹气。
迟雪洱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过程中却感到有一道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抬起头,果然看到好看的年轻老板正在打量着他,两人视线相对时,又露出一个极轻的浅笑。
只是那双漂亮的浅灰色瞳仁里却没什么情绪,凉凉淡淡的,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怪异的感受。
“你好。”
出于礼貌,迟雪洱还是跟他点头打了招呼。
年轻男人瞅着他,嘴角若有似无地勾起:“你长得很好看,比我想象中还要好看很多。”
只是他一出口说出的话就让迟雪洱愣住,疑惑地皱眉:“你认识我吗?”
年轻男人没有正面回答,摇摇头:“可能很快就会认识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店员匆忙喊他的声音,年轻男人没再多说什么,又跟他们简单打了招呼,便转身走开了。
这人出现得突然,走得也匆忙,还说了些让人一头雾水的话,颜清瞅着他的背影,搭上迟雪洱的肩膀:“你认识他?”
迟雪洱摇头:“第一次见。”
“那他怎么一副想跟你套近乎的样子,该不会看上你了吧,宝贝,这可不行,你可是有夫之夫了。”
颜清说话时还抱住肩膀,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夸张表情。
迟雪洱有时候真的很佩服他的脑洞,翻个白眼:“闭上你的乌鸦嘴。”
插科打诨后,迟雪洱忍不住又抬头望向年轻男人走开的方向,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前段时间顾砚特意跑来别墅跟他说的那些话。
许安言,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如果真的跟他见面,又会是怎样的情景。
第46章46
在外面忙碌的一天很快就这么过去,下午五点半颜清要去画室做兼职,迟雪洱也提前告知了家里司机过来接他。
两人一路边说边笑,到了跟司机约定好的地方后,迟雪洱往那个位置扫了一眼,然后整个人就原地顿住了。
颜清没注意撞了他一下,看到他愣住的表情后,也好奇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今天天气很好,黄昏时分夕阳还未西沉,落日像熔化的金色,大片涂抹挥洒,给站在古朴枯树下的英俊男人浓墨重彩的添上一层厚重的故事感。
陆熵靠在车头吸烟,黑色的风衣勾勒出他高大挺拔的身材,烟雾模糊了他侧脸的轮廓,似乎能从空气中嗅到飘散开来的淡淡烟草香。
似有所感般,他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下,转过身,漆黑的双眸静静注视着不远处的迟雪洱。
这画面和意境真的不是一般的好看,把最近一直在给作品想构图的颜清都给整激动了,手痒得想拿手机给拍下来,还没行动,身边就突然跑出去一个人影。
转过头,刚才在他旁边的迟雪洱已经没了踪迹。
迟雪洱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消化胸口莫名涌出的那阵又满又涨的情绪,双脚便已经无法自控地跑向了陆熵。
天冷,迟雪洱跑得又急,几步路让他气喘得不行,脸也涨得通红,陆熵在他过来前已经把烟头掐了扔掉,将人接过来,手掌贴着他的后背轻拍,眉头皱着。
“怎么又跑这么急,慢点呼吸。”
迟雪洱边喘边摇头,颊边的酒窝露出来,眼睛里的笑意藏不住:“我没事,我通知的是家里司机啊,怎么是你过来了,你现在不应该还在公司吗。
陆熵理了理他的衣领,捏捏他陷在高领毛衣里的下巴:“不觉得我们最近很久没有好好见面说说话了吗。”
迟雪洱被他捏得仰起脸,想起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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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总是错开的时间,但还是嘴硬道:“有吗。”
陆熵手上用了点力:“真没良心。”
“呀。”迟雪洱假装吃痛,刚想躲开,肩膀却突然一紧,整个人就被陆熵拦腰抱到怀里。
“不想晚上回去只能对着你睡着的后脑勺,在公司一刻都待不下去,实在忍不住,干脆就直接过来接你了。”
陆熵把他抱得很紧,越抱越紧,迟雪洱被完全圈在他怀里,温暖的体温和烟草香包裹着他,有种难以名状的安心和愉悦感。
想念的,又何止是陆熵一个人。
虽然已经临近夜幕了,但大街上依然还是人来人往,迟雪洱很快从这种忘我的情绪中抽离出来,转过身不好意思朝四周看了看。
颜清早就不在刚才他们站的地方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迟雪洱霎时更觉得脸热,竟然一时忘情就把颜清给忽略了,下次见面肯定会被他指着鼻子骂“重色轻友。”
“你朋友已经走了。”
陆熵沉声说,握住他的手:“一会给他打个电话说下,先上车吧,手都凉了。”
迟雪洱呼一口气,脸红红地先上了车。
车里有暖气,迟雪洱搓搓凉冰冰的手背,看到前面驾驶座的熟悉面孔。
“林特助,好久不见。”
林修冲他点一下头,还是往日那副文质彬彬,儒雅有修养的模样:“小迟少爷好。”
“听陆总说你前段期间一直在忙着准备期末考试,应该很累吧。”
“还好,是比正常上课忙一点。”
林修笑笑:“陆总最近在公司偶尔会向年纪稍大些的经理总监们问一些关于家里孩子考试的事,说期末考试会不会太累,怎么帮他们解决压力一类的问题,搞得公司最近都有陆总在外面是不是有一个已经在上学的私生子这种流言了。”
林修不是个话多的人,平时跟他聊天也并不多,像今天这样莫名对一个话题感兴趣深聊也算是头一次,虽然说这些话时是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但迟雪洱总觉得他是在意指什么。
偏头朝车窗外看一眼,陆熵还在外面站着,并没有急着上车,高大的身影侧对着他,正在往手腕和衬衣领口喷什么东西,迟雪洱猜应该是去除味道的喷雾,想要消掉刚才的烟味。
林修也望着窗外,淡淡地说:“陆总以前吸烟的频率也挺高的,但自从小迟少爷来了后,就很少见他吸了,偶尔一次也会像现在这样格外注意清除气味。”
林修状似是随口提了些什么,可迟雪洱知道,他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就像刚才说的陆熵在意学生期末考的那些话一样。
陆熵其实很看重他,在陆熵心中他有着不一样的地位。
这可能就是林修想隐晦传达给他的信息。
迟雪洱抓紧手边的东西,胸中涌出一股温热的暖流,喉咙也有种被什么哽住的感觉。
车门被打开,带来一阵寒意,男人弯腰坐进来,黑眸注视着他,眉心微不可察地轻蹙,抬手贴在他脸侧:“怎么这个表情,身体不舒服吗?”
在外面待了许久,陆熵向来火热的掌心也变得有点凉,迟雪洱却没有躲,脸颊靠上去轻轻蹭了蹭:“你的手好凉。”
陆熵微垂下眼,拇指在他柔软的下颌擦过,薄薄的皮肤上立竿见影地漫上一层暖色的红,他嗓子低哑:“嗯。”
就这么贴了会,陆熵的手很快就被他暖热了,迟雪洱也才感到害羞起来,松开他,心口“噗通噗通”跳得飞快。
“空调好像有点热了,我把围巾摘掉。”此刻的他明显有些没话找话。
陆熵目光随着他的动作移到围巾上,视线微顿:“洱洱,这不是你的围巾吧。”
“嗯?”迟雪洱闻言低头,也立刻反应过来:“对,这是小清的,下午在画室他借我围的,忘记还给他了。”
看他脸上略有懊恼的神色,陆熵没有说话,伸手帮他把围巾摘下来,丢在身旁的空位。
“下次见到再还给他就是了。”
迟雪洱仰着脸乖乖让他给自己整理衣领,瞄一眼他没什么情绪的冷淡面庞,还有后面被他像丢垃圾一样扔掉的围巾,此刻正皱巴巴孤零零的在角落躺着。
哪里像是要还给人家,瞧他刚才嫌弃的语气和态度,根本就是恨不得立刻让那围巾原地消失。
虽然很对不起颜清,但为了不更加刺激到陆熵隐忍的醋意,他只好选择什么都不反驳。
“想什么呢。”
陆熵给他整理好领子,顺手摸摸他的头发。
迟雪洱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人,陆熵沉默注视着他,眼神已经从刚才的漠然变得柔和许多,漆黑深邃的瞳仁中映出他清晰的样子。
迟雪洱抿了抿唇,脑子里也不知在想什么,朝他伸出手,指尖停在他眼睑的乌青上:“你最近工作是不是很辛苦啊,有没有好好休息。”
虽然这么问,但陆熵的辛苦他其实比谁都清楚,每天深夜才回到房间,一大早床上就不见了他的身影,即使是周末也很少见他能完整在家休息一整天的情况。
即使他对这些都很明白,可这些话还是想要问出来。
林修刚才的提醒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对一个人的心意和关心不能只是埋在心里或是对方看不见的地方,人有的时候需要坦诚,需要用语言让对方知道彼此内心真正的想法。
陆熵的眸光果然愈发温柔,握住他瘦削的手腕,嘴唇吻上微凉的指尖:“你呢,考试期间压力很大吧,最近公司事情太多了,也没抽出时间陪你出去换换心情。”
迟雪洱紧抿住唇,想到他们最近一段时间来的生疏,不是分别却比分别还要难熬,突然有些难受,钻到他怀里,抱住他的腰:“早就不累了,最近小清也一直在找我出去玩,每天都挺有意思的,至少比你轻松多了。”
他整张脸都埋在陆熵胸前,说话的声音闷闷黏黏的。
陆熵拍着他的后背,低头在他耳廓上轻吻:“之后就不会那么忙了,今天好好陪你好不好。”
迟雪洱用力点头:“嗯。”
好乖。
陆熵双臂环住他清瘦的身体,觉得像是有一个世纪没有这样抱着他,闻他身上的味道了,有些难以忍耐。
手指捏住他的下巴抬起来,在他脸上缓慢而细致的打量,目光像是有实质的温度,烫得迟雪洱脸颊发热,垂下睫毛,嘴唇微弱地开合:“看什……”
话还没说完,潮湿的吻就落在唇上。
阔别已久的熟悉气息哺入口中,鼻中,带着陆熵身上独有的好闻香气,除了这些,还夹杂着丝丝清苦微涩的烟草香。
迟雪洱才发现,除了想念陆熵本人,他其实也很怀念这种亲密无间的身体纠缠,毫无隔阂和间隙的拥抱,这种行为本身带来的抚慰和充盈身心的满足感。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这种满足感他只能接受陆熵带给他的。
隔了这么久的亲密行为,两人明显都有些无法自控,眼看气氛变得越来越危险,陆熵的手也已经探进他羽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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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里面,隔着毛衣掌着他的后腰,落在他耳边的呼吸火热粗重。
迟雪洱保留着一丝理智和清醒,毕竟现在还是在车里,前面还有开车的林修在呢,偏过头,抓住他的手腕:“不要,在这里……”
陆熵“嗯”了声,嗓子沉得怕人,垂眸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粉嫩耳垂,又忍不住在上面重重亲了下,惹得怀里的人发出一声颤抖的闷哼。
敏感的阶段,两人都不敢再随便乱动,陆熵帮他把刚才被揉开的衣服整理好,将人重新抱到怀里,只是还时不时低头在他发丝还有后脖颈上亲亲蹭蹭,靠着这一份份的“小甜点”,努力压抑缓解翻涌强烈的饥饿感。
回到家,难得看到他们一起回来的宋叔又是一阵欢喜,立刻张罗着让李厨赶紧加菜。
迟雪洱虽然很不想扫宋叔的兴,可明显感觉到从刚才下车后就一直紧紧握着他手的陆熵并不这样想。
抬起头,陆熵也在看他,深黑的眸子里情绪晦暗不明:“要先吃饭吗?”
迟雪洱听到他低着嗓子问。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话,却听得他一阵脸热,两只耳朵烧得通红,不敢去看旁边眉眼和善,一脸慈爱的宋叔,幅度很轻地摇了摇脑袋。
“还不太饿。”
话音刚落就感到握着他的手猛然加大了力度,攥得他手骨都疼了,陆熵似乎低笑了一下,尾音里夹杂着磁性的愉悦。
迟雪洱当然明白这笑声意味着什么,尤其此刻还当着其他人的面,臊得他想找个洞直接钻进去。
好在陆熵没有做得更加过分,淡声跟宋叔交代了句等吩咐再把饭菜送上去,便牵着迟雪洱的手上了二楼。
…………
就这样,晚饭到晚上九点多才被允许送上来,严格意义上来讲,这已经是宵夜时间。
陆熵掀开被子下床,依然光.裸着身躯,硬朗的身材线条在光影的明灭中影绰,随手拎起一件睡袍披上,只露出两条修长结实的小腿。
墙角立着的氛围灯带被关掉,暖黄色的光线被冷光取代,房间的视野一下明亮起来。
宋叔带着人把餐盘都端进来,匆匆进来,匆匆出去,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全程没有一个人抬头多看一眼。
陆熵端起桌上的酒杯,仰头喝了一口,液体随着吞咽的动作滚入喉管,口感微烈。
“嗯……”
身后的床上传来一声低吟,听得出来是使用过度的嗓子才能发出来的声线。
黑色的床单凌乱一片,轻微的蠕动后,一条雪白纤细的手臂露出来,上面吻痕错落斑驳,让人看了心惊。
陆熵放下酒杯,随手拎起一瓶水,俯身轻唤床上的人:“宝宝,起来喝点水。”
“……唔。”
迟雪洱浑身都疼,睫毛上都是水汽,湿淋淋的,哑着嗓子开口:“疼。”
陆熵伸手将他抱起来,搂在怀中,拧开瓶盖抵到他唇上:“乖,先喝点水。”
迟雪洱嗓子确实干得不行了,张开嘴唇含住瓶口,喝了一大口。
见他喝够了,陆熵才把水瓶移开,拇指抹掉唇角的水迹,又在上面亲了亲。
喝了水,嗓子舒服多了,迟雪洱疲惫地睁开眼睛,语气虚弱:“几点了?”
陆熵抱着他,低声回:“快十点,饿不饿,吃点东西。”
快十点了,他们竟然做了这么久。
迟雪洱连害羞的力气都没了,沙着嗓子:“没有力气,你喂我。”
“好。”
陆熵有求必应,将人用床单裹起来,抱着坐在自己胸前,一顿饭下来,迟雪洱真的就只做了张嘴和咀嚼这两个动作。
吃完饭陆熵本来想下去简单整理下,还没动就被两只胳膊一把搂住腰紧紧抱住,被子下的小腿也贴上来,缠着他的身体。
“好暖和。”
迟雪洱用力抱着他,含糊咕哝。
陆熵这样也没法动了,把桌板随意推到床边,躺回去,也回搂住他。
“冷了吗?”
“嗯。”躺下来后,迟雪洱往他怀里钻得更深了,闭着眼睛,满足地轻轻哼唧。
“现在暖了吗。”
“嗯。”迟雪洱点头,脸颊贴着他的胸口,欢喜地蹭蹭:“喜欢……”
陆熵被他蹭得身体有一点热,低声问:“喜欢什么,喜欢被我抱着,还是喜欢暖和。”
“……都喜欢。”迟雪洱已经舒服得要昏昏欲睡了,听到他的提问也只能含糊地回答:“都喜欢。”
太乖了,陆熵虽然不忍心再让他累,却还是忍不住又去亲他,把人亲得迷迷糊糊,抖着嗓子求饶。
“这样也喜欢吗?”陆熵哑着嗓子问。
“……嗯,喜欢的。”迟雪洱又困又舒服,说话带着鼻音,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陆熵摸着他的脸,满眼宠溺:“我对你做什么都喜欢吗。”
小孩的声音软得不行:“喜欢。”
陆熵轻呼一口气,像是在克制什么,抵着他的额头:“那,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却迟迟没有等来回答,久久的沉默之后,陆熵垂眼看去,小少爷早已经闭眼陷入了恬静的梦乡,粉色的唇瓣微微开启,呼吸声轻柔绵长。
陆熵盯着他孩童般单纯的睡脸看了许久,心中一片柔软宁静,泛着难言的满足和幸福感。
*
第二天便是陆家聚会的日子。
一大早迟雪洱就被拉起来试穿衣服整理仪容,他有点困,人也蔫耷耷的,宋叔在他身上比量了好几套,每套都被夸得天花乱坠,所以导致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该选哪套。
陆熵穿好衣物从衣帽间出来时,宋叔还在念念叨叨:“小迟你自己喜欢哪件啊,白色的,还是这套灰色的?你皮肤白,穿粉色也好看,这些衣服穿你身上就没有不好看的,各有特色,不然你就挑个自己喜欢的颜色?”
迟雪洱穿着睡衣,连连打着哈欠,眼周一层没睡醒的红,薄薄的双眼皮困倦地耷拉着,睫毛密而长。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虽然醒着站在这里,但意识和灵魂还在床上抱团躺着,根本就没有心情挑什么衣服,随意应付道:“都行,都可以,宋叔你随便定吧。”
“怎么能随便定呢。”宋叔浓眉高挑,一本正经:“今天可是你们结婚以来最大的一次聚会,去陆家的客人也很多,咱们可得好好捯饬一下,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怎么说来着,好像是叫做全场最靓的仔?”
迟雪洱脑袋快被他唠叨大了,又不好扫他老人家的兴,“嗯嗯”点着头,眼角挂着泪花继续陪他挑选。
陆熵在后面看着,忍俊不禁。
走过去接过宋叔手里的西装,沉声说:“我来给他挑吧。”
宋叔闻言也只好点头:“也行,你们年轻人眼光好,那少爷你帮小迟选,我先下去准备早餐,让人备车。”
啰嗦唠叨的人终于走了,迟雪洱长吐一口气,觉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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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耳朵前所未有的清净,脱力地坐到床上:“我以前都不知道宋叔唠叨起人来这么恐怖。”
说罢抬头看向眼前的人:“这么多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
陆熵不置可否:“他从没在我面前唠叨过。”
迟雪洱:“……”
好吧,他怎么忘了,以陆熵这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冰山性格,即使是从小照顾他的长辈估计也不会随意在他面前挑战他的耐性。
“先换衣服吧。”
陆熵瞥一眼手里的白色西装,虽然也是当季的高定新款,但设计有些过于保守成熟了,不适合迟雪洱这个年龄的人穿,便随手挂到旁边。
在衣架上继续挑选时,耳边传来迟雪洱小声打哈欠的声音,无奈道:“还这么困吗?”
“也不想想我是因为谁才睡眠不足的。”
迟雪洱小声嘀咕。
是因为他。
陆熵自知理亏,“咳”了声,回头看着他。
迟雪洱盘腿坐在床上,捞了一个抱枕抱在怀里,丝质睡衣的领口松松垮垮,露着白皙纤细的锁骨,又乖又小。
陆熵忍不住走过去,手指抹掉他眼尾的湿润,柔声说:“不然今天不去了。”
迟雪洱摇摇头,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瘦削窄腰,脸颊靠上去:“你妈妈对我挺好的,我不能连过年去看望她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到,这样太没有礼貌了。”
陆熵揉揉他的头发:“宝贝真乖。”
迟雪洱用鼻音“哼”了声,软软黏黏的:“你快给我换衣服,我没力气。”
前两天还说他不会撒娇,这会却黏糊的让陆熵心都酥了。
把人从床上捞起来抱着,迟雪洱也顺势搂住他的脖子,两条腿无比自然又习惯地缠到他腰上。
陆熵就这么抱着他往衣帽间走,手掌完全托在小少爷臀部,饱满圆润,因为穿着丝质睡衣的缘故,弧度和肉感更加明显。
小家伙虽然清瘦,该有肉的地方倒是一点不少。
路过挂着满满的衣架时,迟雪洱也明白宋叔拿出来的这些衣物应该都是入不了他的眼,撇撇嘴:“这么多都没有合适的呀。”
陆熵亲亲他的头发,压低嗓音:“我来挑,你什么都不用做,要是困就再眯一会。”
听这意思是有一翻折腾了,不过是一场聚会而已,上流社会的有钱人真的好累啊,迟雪洱有气无力地哼了声,索性真的阖上了眼睛继续养精神。
他们两人都梳洗整理好从楼上下来,已经是快一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迟雪洱看起来还是精神气不足的样子,但是气色倒是比刚才好了许多,脸颊粉扑扑的,眼睛里有水光,像是因为什么哭过一样,站在灯光下,皮肤白得晶莹剔透,漂亮水灵得很。
不仅如此,宋叔还留意到他们少爷身上的西装似乎也和刚才在楼上看到的那套不太一样,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又换了一套。
简单用了餐后,他们便出发去了陆宅。
许久没有来,这栋占地面积庞大的宅邸还是和记忆中一样气派辉煌。
车子一直到正厅前的圆形喷泉池旁才停下,有穿着燕尾服的佣人过来拉开车门,尊敬地迎接。
陆熵从另一侧车门走过来,握住迟雪洱冰凉的手心,轻轻捏捏:“手怎么这么凉,冷吗?”
迟雪洱仰头,漂亮的眼睛在阳光下闪烁着动人的流光:“不是,可能是有点紧张。”
陆熵闻言轻笑,抬手给他理理衣领:“不需要紧张,除了我,这里的任何人你都不用放在心上。”
好自负强大的口气,但这也正符合陆熵一贯给人的感觉,盛世凌人,冷漠到不染丝毫人气。
但不可否认的是,迟雪洱的心境也的确因此平静许多,回握住他的手,弯起眼睛笑了笑。
“走吧。”
大厅里温暖如春。
他们刚一踏进玄关,就成了为全场瞩目的焦点。
果然如宋叔所说,今天的聚会不是以前那种简单的亲戚相聚,这俨然是一场中大型的宴会了。
女士们都身穿晚礼服,男士也无一不是西装革履,耳边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长长的茶歇桌上垒起好几米高的香槟塔,酒里倒映着珠宝的华贵光芒,这样奢华梦幻的场面,迟雪洱以前只在电视中见过。
陆熵牵着他的手一路走过去,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通道,尽头处身穿华服的陆母看到他们,眼睛一亮,立刻打断正在交谈的贵妇,说了声“抱歉”后,款款向他们走来。
“宝贝,你们可算是来了,可把妈妈想坏了。”
陆母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关切,抓着迟雪洱的手上下前后的打量:“听说你年前刚又病了一场,妈妈那时在国外,也没回来看你,现在怎么样了,都好全了吗。”
这么久了,迟雪洱还是不太能适应这种热情,连连点头:“都好全了,谢谢妈妈关心。”
“跟妈妈还这么客气。”
陆母捏捏他的脸,拉着他的手往里面走,沿途很自然的跟人介绍说这是他们家的孩子。
虽然没有明说,但在这样正式的场合特意带他出现,还有一旁跟着的陆熵,傻子也知道这个少年身份的特殊性了。
这段时间一直有流言说陆熵这个钻石王老五偷偷结婚了,有些人根本不信,毕竟消息捂得太严密,而且这些年陆熵的表现也压根不像想结婚的样子,所以很多家里有适龄千金的老董还是一直惦记着陆氏少奶奶的位置。
但现在看到眼前这副情形,即使再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而且那个传言中的“少奶奶”本人此刻就在他们眼前,虽然是个男人吧,但样貌气质一点也不在差的。
芝兰玉树的一个少年,身穿高定白色无尾礼服,质感上乘的缎面衣料微带光泽感,裁剪完美的版型包裹勾勒着他年轻挺拔的身体,腰身细窄,仪态优越到一眼看上去就是从小在富裕雍容的家庭里被教养出来的矜贵少爷。
美中不足的是,这少爷似乎身体不太好,面颊苍白如玉,眉眼间依稀透出几分孱弱的病气。
人群中议论的声音不少,但圆滑的贵妇人已经上前开始跟陆母攀谈夸赞了,陆母并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但是赞叹的话却也一句不落的照单全收了。
她就是喜欢听别人夸迟雪洱,管他的真心还是假意,夸的她开心就好。
迟雪洱配合着在旁边当了会吉祥物,没多久脸就笑得又僵又麻。
陆熵在旁边低下头,贴近他耳边:“累了就去旁边歇会,不用在这杵着。”
迟雪洱放松一下脸部的肌肉,仰头瞅着他,可怜巴巴的:“大家都在应酬呢,我就这么走了,不太好吧。”
一身稚气的小少爷嘴里说出“应酬”两个字,多少让人觉得有些可爱新鲜了,陆熵轻挑眉头:“忘记进来前我跟你说了什么吗,有你老公在呢。”
在这种场合说什么“老公”,虽然声音很小,其他人根本听不到,迟雪洱还是小小的臊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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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尖热热的:“别乱说。”
陆熵瞅着他白生生又透着粉的脸蛋,小扇子似的睫毛刷刷扇动,压低嗓子:“去人少的地方歇息吧,我提前跟顾砚说好了,让他陪你四处逛逛,那小子最擅长的就是在这种场合偷懒溜号。”
在这种全是陌生人和充满了让人感到窒息的金钱和欲望社交的场合,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迟雪洱心中不由一亮。
“顾砚?”
虽说是他主动提起来的,但看到迟雪洱因此雀跃期盼的神色,陆熵内心还是感到一阵不爽,默默在心里记了顾砚一笔。
说曹操曹操就到,他们话音刚落,迟雪洱就看到不远处身材高挑的青年在对他招手,手里举着杯酒,标志性的桃花眼风情流转。
不是顾砚是谁。
看到这幅情形,迟雪洱在这里更是一秒也待不下去了,拉拉身旁陆熵的衣袖,小声说:“那我过去了?”
陆熵“嗯”了声,大掌握住他后颈,在他额角亲了亲:“别玩得太累,等我过去找你。”
这个亲吻太自然了,自然到迟雪洱自己都愣了会才反应过来这个场合做这事是不是不太合适,更不用说周围一堆或明目张胆,或偷偷打量的那群人。
人群中果不其然响起一阵很微弱的叽叽喳喳声。
陆母倒是对这个场景很满意,看来老宋说的没错,这小两口感情是越来越好了。
迟雪洱臊得不成样子,瞪了眼表情自然,姿态游刃有余的男人。
可等转身面对陆母时,又瞬间换了脸,变成乖巧可爱的小白兔。
“妈妈,我去外面透会气,你们先聊。”
陆母摆摆手,表情温柔慈爱极了:“宝贝玩得开心点儿。”
迟雪洱一溜烟走了,跟等在舞圈外围的顾砚汇合,这风流少爷上来就贴脸一阵调侃:“啧啧,嫂子你现在跟表哥感情是越来越好了,真是羡煞旁人啊。”
迟雪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面颊飞粉,推着他走:“别乱说了,带我去外面透透气,我快憋死了。”
顾砚也没想这人脸皮这么薄,跟阳光下的肥皂泡泡似的,戳戳就破了,笑着说:“外面太冷了,表哥特意交代我你怕冷不能出去,我有个好地方适合你去,跟我走吧。”
两人绕过人群,从大厅侧门穿过一道长长的走廊,到这里音乐声就渐渐听不到了。
迟雪洱才发现这里竟然有一处室内温室,跟上次他来在庭院后山见到的玻璃花房不同,这里空间虽然小些,但是设计更为古典优美,脚下的道路上不同颜色的鹅卵石组成各种花纹,台面下竟然还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温度和湿度都适宜,跟外面的酷寒相比,这里确实更适合放松身心。
“这里的人都很喜欢花吗?“
迟雪洱走到一大片盛开的蔷薇前,蹲下来,在娇艳的花瓣上轻抚。
顾砚耸肩:“算是吧,一开始只有这一处,很多年了,我跟表哥小时候经常在这玩来着,后山的那个玻璃花房是后来才有的。”
话音刚落就有佣人推着车过来,上面摆了许多精美的小点心还有颜色漂亮的酒饮。
顾砚随手一指:“放那边的桌上吧。”
两人在桌旁的藤椅坐下,顾砚递给他一杯饮料:“没有酒精,放心喝。”
迟雪洱接过来,咬住吸管喝了一口,水蜜桃味的,口感清爽,还挺好喝的。
顾砚撑着下巴看他,刚想说些什么,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说话声。
“许先生,顾少刚才交代了这里暂时不让外人进入,实在抱歉,麻烦您再等会吧。”
“什么外人,这里本来就是我以前经常出入的地方,有什么不能进的。“
“这,我们也没办法做主,许先生,您等下……!”
“……”
说话声越来越近,听起来已经快到温室了,顾砚跟迟雪洱同时转身,在看到出现在门口,那个清瘦高挑的青年的身影时,顾砚惊得一下就从藤椅上站起来。
“我草,他怎么也来了,不是说没邀请他吗……”
迟雪洱也看到了那个人,虽然没有顾砚那么大的反应,却也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
他记得这张脸,就在前两天,跟颜清去买滑板的那家店,虽然当时只有一面之缘,但因为他独特的气质还有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所以迟雪洱才会对他印象深刻。
他怎么会出现在陆宅。
而且看情况顾砚似乎也认识他,难不成这人跟陆家有什么关系?刚才他好像还依稀听外面的佣人称呼他许先生。
许……
迟雪洱愣愣,脑子里嗡了一声,突然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个人,该不会就是许安言吧。
进来的青年这时也看到了他们,却全无意外之色,俊秀的面容上露出笑意,缓缓向他们走来。
顾砚也上前一步,双手塞进兜里,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痞笑,虽然什么都没做,却不动声色地将迟雪洱护在身后。
迟雪洱怔怔的,如果说刚才他还对自己的猜想有些迟疑,此刻看到顾砚这种态度,基本已经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许安言了。
心惊的同时,也对顾砚对他的维护感到一阵暖心,这个纨绔的公子哥之前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完全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许安言看着顾砚的动作,脸上得体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
“我刚才还在想是哪位顾少,原来是小砚,你还记得我吗,上次聚会时都没机会好好跟你打招呼。”
许安言的话就像他现在给人的感觉一样,温润客气,举手投足间都透露出优雅。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这样落落大方,反倒让顾砚这种草木皆兵的行为显得有些不礼貌,他把手放下来,扯扯衣襟。
“记得,安言哥,小时候经常见你跟表哥结伴一起玩,只是后来你出国了。”
许安言点头,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后方,淡声说:“我今天有事耽搁来迟了,刚才在前厅就听说小熵今天是带着朋友一起来的。”
“安言哥你听的没错。”说到这里,顾砚立马来了精神,俊脸上的笑意颇有些得意和自豪:“不过可不是朋友,他们俩可是伴侣,这不表哥怕表嫂在前面应酬太累,才特意让我带他来这里休息,表哥跟表嫂感情可太好了。”
“伴侣”两个字一出现,许安言一直没有变化的神色明显起了波澜,唇角疏浅的笑意也不再维持,浅灰色的双眸中呈现出一种淡漠的凉意。
他没再理会顾砚,径直绕过他走到后面,从刚才开始就被保护起来的迟雪也彻底无所遁形。
“你好。”许安言垂眸打量着他,声线温和:“又见面了。”
迟雪洱手里还捏着饮料杯子,手指修长苍白,跟他的脸颊一样,血色很弱。
他望着眼前这个五官可以称得上是漂亮的青年,眉眼间却有一股凌厉,眼眸中的情绪很淡薄,似是在借此表达着对外界的人或事物的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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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个不屑的对象也包括此刻在他眼前的自己。
迟雪洱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他本身也不是感知情绪很强烈的性格,甚至大部分时间,他可能比许安言这样的人还要寡淡。
“你之前就已经知道我了。”
迟雪洱声音淡淡的,语气却透着笃定。
许安言轻笑了下,没有否认:“我刚回国就听说了小熵的事,只是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一时没来得及找他确认,也是不想他为难,毕竟小熵从以前起就最怕我生气跟我解释这些了,尤其还是他已经结婚了这样大的事。”
他一口一个小熵,话语中处处透露出跟陆熵的熟稔,迟雪洱就是再笨也听得出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
他本来觉得自己对这种类似宣示主权,或是强调他们过去关系有多美好亲近的行为完全不会在意,甚至过去在每每想到白月光可能会做的这些事时也会觉得可笑,因为这真的很蠢。
虽然他现在依然觉得很蠢,可是当事情真正发生时,真的被许安言用他想象中的态度骑脸输出时,他却突然发现一直以来他还是太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了。
应该说在面对这种情况时,大部分人可能都做不到想象中的那般理智。
至少迟雪洱此刻是不能的,他开始有些抗拒,不想再继续面对这个人看似云淡风轻,却没有一刻不将他视为敌人的那种尖锐。
迟雪洱尽量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这是你们的事,你可以不用特意跟我说。”
顿了会,他又话锋一转,语调平缓道:“但据我所知,我们结婚的事需要知道的人,陆熵早就已经全部告知了,至于许先生为什么回国后才知道,可能陆熵是觉得没有必要打扰远在国外的你吧。”
迟雪洱淡淡说完这些话,目光平静地跟他对视。
果不其然,许安言从进门时的那种游刃有余和居高临下的强势气场瞬间就松动了,他的眼神变得阴冷,唇角一直维持的笑容也淡了许多。
垂眸冷冷打量着迟雪洱,阳光透过温室玻璃打在他脸上,让他看上去苍白又疲倦。
许安言:“你身体好像很不好,小熵平时喜欢健身和各种户外探险运动,我们上学时我经常陪他登山和深潜,你们平时在一起做什么呢。”
平时?迟雪洱已经聊得累了,疲惫地眨眨眼,歪头想了想:“喝茶,吃点心,画画,按摩……”
迟雪洱说完这些时,许安言表情也逐渐变得复杂和一言难尽,像是在怪他把陆熵这头本该在丛林和草原中厮杀的猛兽圈养在了舒适的栅栏里,让他失去了兽性和雄性的征服欲。
迟雪洱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他自己也很想叹气,又不是他想把陆熵绑在身边和他一起做这些老年人才爱的娱乐活动,明明是陆熵自己一有时间就缠着他,根本不愿意出门的。
到这里迟雪洱已经完全丧失了再继续跟许安言继续沟通的欲望,他太累了,是一种身心俱疲的倦怠感,不管是刚才在大厅社交的应酬,还是此刻面对这个“白月光”的耀武扬威。
或许他真的不该掺和进陆熵的生活,毕竟他们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顾砚在旁边观察到他的脸色似乎越来越不好,有点担心他的身体情况,走过来想要扶他到旁边休息,手臂刚伸出去就被横空出现的另一只手抓住。
“我来吧。”
耳边响起熟悉的低沉嗓音,顾砚侧过头,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陆熵。
陆熵松开他的手,又上前一步,投落的影子罩在迟雪洱身上,低头柔声叫他:“宝贝。”
迟雪洱现在脑子里的思绪很复杂,很多想法混在一起,乱得让他头痛,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陆熵还穿着那身黑色的高定礼服,肩膀宽阔,气势冷峻,深邃的面容棱角完美锋利。
迟雪洱轻撩起眼皮望着他,眼周红红的,脸颊和嘴唇都很白,睫毛下垂的弧度也透出一种无助的委屈感。
看他这样,陆熵心都揪在了一起,手指在他眼尾的红色轻碰:“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看着他急切关心的眼神,迟雪洱又心生一丝不忍,明白此刻的陆熵可能也是不明就里,他甚至都不知道许安言会突然跑到他面前挑衅。
想到此心中的冷硬便又被软化几分,撇撇嘴巴,闷声说:“我好累啊,能先回家吗。”
小少爷用这种让他心都快化了的语气跟他说话,陆熵哪有说不好的理由,当即点头,牵住他的手:“好,我们现在就回去。”
迟雪洱想到前面的歌舞升华,心虚的问:“那你的应酬呢?“
“什么都没有你的身体重要。”
陆熵没有一秒犹豫地回答,说完便带着他转身离开,却没想一个身影却在这时突然挡在他们面前。
“小熵。”
许安言站在他正对面,脸上一改刚才在迟雪洱面前的不屑孤傲,像是完全变了个人,笑容甚是烂漫:“你知道我今天过来吗。”
陆熵垂眸瞥着这位挡路的不速之客:“许安言。”
许安言眼神一亮,忍不住又走上前,还伸手想去碰他:“是我,小熵……”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陆熵毫不留情地用手腕隔开了他的手,神色中甚至流露出一丝不耐烦。
这似乎是许安言全然没有预料到的,脸上的表情僵住,在原地不知所措。
“叙旧留到下次再说吧,我现在有急事要离开。”
陆熵快速说完,又垂头看一眼身边的人,小少爷脑袋靠在他身上,脸上的倦容更重了,纤长的黑色睫毛耷拉着,紧抿的嘴唇血色全无,心中一急,干脆直接把人抱起来。
许安言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直到两个人的身影渐渐远离消失在视野中,他才怔怔反应过来。
陆熵所谓的急事,就是把那个病秧子像宝贝疙瘩似的揣在怀里护着离开?
第47章47
玻璃温室的门快速打开又合上,门上的风铃声哗哗清脆作响。
转眼间热闹的室内就只剩下顾砚和许安言两人。
许安言不用说,从目送陆熵抱着迟雪洱离开后就一直是愣神的状态,不明情况的人可能会以为他刚刚遭受了多么强烈的打击。
看他这样,顾砚倒是觉得挺解气的,双手插兜慢悠悠走到他跟前,垂眼瞧着他:“安言哥,我说的没错吧,表哥他们夫夫俩感情可好了,如果有不知道打哪来的阿猫阿狗非要来插上一脚,最后也只能是自取其辱。”
这话的指向性已经很明显了,顾砚压根也没打算跟他打哑谜,毕竟这许安言来势汹汹,还直接找上了迟雪洱,目的恐怕也并不单纯。
许安言闻言抬头看他,一会儿的功夫,情绪已经从刚才的失态完全调整好,脸上重新挂起得体优雅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却不含丝毫善意:“感情好不好,也要经历过考验才能最终看出来不是吗。”
说罢抬手理了理衣襟,轻抬下巴瞥了顾砚一眼,表情骄矜,趾高气昂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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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这两人的火药味,离开的陆熵他们就明显平和许多。
只是似乎过于平和了,反倒让陆熵有些不安和担心。
迟雪洱从被抱上车后便一言不发,偏头靠在椅背靠垫上,薄薄的嘴唇自然抿着,黑色的额发垂下来两缕,遮住了纤长浓密的睫毛。
阳光从一侧车窗投射下来,打在他皮肤上近乎透明,更显得他整个人脆弱感拉满,看得人心疼。
陆熵握着他的手,很凉,像是一块没有温度的冰,虽然知道他体温低,但也很久没有冷成现在这样。
“唔……”
半昏睡的迟雪洱突然微弱地轻哼出声,睫毛飞快地颤了颤,苍白的眉心皱痕很深。
陆熵旋即回神,手掌轻托住他的脸,柔声低问:“我在这,哪里不舒服吗?”
“疼,疼……”
迟雪洱不停呢喃着,鼻尖上隐隐有细密的汗珠沁出来。
陆熵听清了他的声音,虽然不知道迟雪洱是哪里痛,却觉得此刻自己心脏的疼痛可能也并不比小家伙少几分,克制地握紧他的手:“哪里疼,不要怕,我们现在就去看医生了。”
迟雪洱却没有醒,只是难受地一个劲往他身上靠,像是缺乏安全感的小婴儿。
陆熵只好把他搂起来抱进怀里,脱下身上的西装盖到他身上,沉声对前面的司机说:“再快点。”
回到别墅时,提前接到通知的宋叔已经带着私人医生在等着了。
看到陆熵抱着人从车上下来,小老头心都提到嗓子眼,急得不行,这早上走得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出去不到半天就弄成这样了。
陆熵没时间跟他解释,带着私人医生去了二楼。
大致的基础检查全都做了一遍,吴医生最后下出结论,整体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只是小少爷早上有些低血糖,本来身体就不是在最佳状态,再加上突然强烈的情绪波动,之前的胃炎还没有全好,这会又被紧张的神经刺激到,可能重新胃疼了起来,新病牵动旧患,可以说是buff叠满了。
陆熵在旁边听得眉头紧锁,黑着脸让吴医生赶紧开药治疗,至少不要再这么疼下去了。
吴医生连连点头应了,手脚麻利地配药挂吊瓶。
折腾了好一阵,等其他人全都出去了,卧室里才重新恢复平静。
陆熵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苍白虚弱的小家伙,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才能证明他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
陆熵轻舒口气,小心托住他瘦削的手腕,慢慢将额头抵在上面。
看护等待的陆熵虽然不好过,但昏睡中的迟雪洱也并没有比他好上几分。
他在做一个很凄惨的梦,梦中有陆熵,许安言,三个人凑到一起,把他能想象到的狗血剧情一字不落地上演了一遍。
虽然他早在跟陆熵签订协议时,就已经预想好了这个男人会因为日后白月光的出现将他抛之不顾,但这一天真的来临时,他却完全做不到一开始预设好的潇洒走人。
在梦里,陆熵跟他说分手的那天甚至还是大雨滂沱,他他为了维护自己那为数不多的可怜自尊心,还拒绝了陆熵让人送他的建议,拎着行李箱走在雨里,一回头就看到了陆熵搂着许安言亲热的画面。
许安言抱着陆熵的脖子,冲他露出一个洋洋得意的狡黠冷笑。
迟雪洱觉得自己好像个傻逼,一气之下就倒在了雨地里,没想到再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原来的书外世界。
他开心到差点在梦里跳起来,因为过于激动和兴奋,一下就从梦中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天花板,闭上眼睛再睁开,却还是同样的画面。
意识到刚才的一切不过都是梦而已,迟雪洱胸口的那份狂喜慢慢减弱,巨大的失落感让他目光黯淡下来,鼻头也开始酸涩。
“洱洱。”
迟雪洱转过头,看到陆熵一脸关切欣喜地看着他,梦里未尽的情感延续到现实中,突然对这张脸产生了一些怨怼。
陆熵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沉浸在他醒来的喜悦中,手在他额头和脖颈间轻探,确认他的体温是否已经恢复正常。
迟雪洱本来还想忍着不搭理他,可被他如此无微不至的照顾,又不禁犯了心软的毛病,撇过脸,心里却止不住的委屈。
陆熵一会察看他手背上吊针留下的针眼,一会又去摸他的头发,短短的两三分钟里,就碰过了所有他能碰的地方,好像怎么都摸不够一样。
任谁都能看得出他对眼前人的珍惜和呵护。
迟雪洱不是没有感知能力的木头,他自然也能察觉到陆熵此刻纯粹的关切,所以内心才愈发纠结,终于还是没忍住,转过头,微红着眼眶看向他。
陆熵握着他的一只手,另一只手在他脸颊上轻抚,嗓音像他的目光一样温柔:“想说话了?”
迟雪洱瞅着他,眼睛不知不觉就变得湿润:“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跟你生气吗?”
陆熵静静瞅着他:“洱洱想说吗?”
迟雪洱抿抿唇,莫名觉得他这个表情跟梦里那个冷酷赶自己走的模样有些重合,内心一怆,苍白着脸重新闭上眼睛。
陆熵揉揉他的头发,又沉吟了一会,才轻声说:“上午在陆宅……”
几乎是提到“陆宅”这两个字时,迟雪洱就立刻反应过来他想问什么,心中蓦地一紧,撇过脸:“我头好晕,你先别跟我说话。”
他是在害怕吗,因为不想让书中的情节那么早地到来。
哪怕此刻的陆熵对他表现出多么真挚的关切和呵护,但不可抗力就是不可抗力,他们都是书中被安排好的人物,就算有再多意外发生,最终的生命轨迹都还是不会改变的。
陆熵明显也看出他不自然的地方,垂眸瞅着他,抬手隔着被子轻拍他清瘦的脊背。
“那先睡会吧,睡醒了我们再说。”
可惜时间却没有给他们再次细说的机会,迟雪洱身体才刚好,陆熵就再次投入到忙碌的年底收尾工作,再加上迟雪洱刻意的回避,便也错过了最佳的谈话时机。
周一,迟雪洱又回到学校,在画室跟颜清见面,两个人互损了会就开始练习,忙活了快一上午,颜清才说停下来休息,拉着他去食堂吃饭。
吃完回画室的路上,看到有很多学生乌泱泱往小礼堂的方向走,颜清抓住一个人询问,才知道是他们系请了个设计师来做演讲。
据说这个设计师在国外也很有名气,拿过许多奖,办的展览很多都一票难求,最重要的是这人也是他们b大的毕业生,这次受邀免费做几场演讲,也算是回馈母校。
“听起来好像很牛逼。”颜清回头看着迟雪洱:“反正下午也没课,要不去听听。”
迟雪洱也赞成,这种机会算是难得,两人便也跟着去了小礼堂。
礼堂门口熙熙攘攘,签到桌那边排了一个长队,看起来这演讲确实很受欢迎。
迟雪洱探着脑袋往前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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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的队伍看,担忧道:“这礼堂容座可不算高,不会还没排到我们就没空了吧。”
颜清个头比他高一点,也侧着身子去看,回头时一脑袋撞到一堵肉墙上,整个人被弹得差点跌倒,好在那堵肉墙反应快,及时把他拉住。
颜清人都懵的,刚想埋怨什么人不长眼睛,干嘛站得离他那么近,一抬头看到张熟悉的俊脸,到了嘴边的话瞬间就憋了回去。
“学长?你怎么在这?”
付云霄还是那副闲散的模样,黑色冲锋衣加棒球帽,酷出天际了,垂眸看着他:“今天的演讲活动由系学生会来负责,我来打个下手。”
颜清“哦”一声,这才瞥到他胳膊上圈着的红袖章,虽然这人干什么都不急不躁,有种不着调的松弛感,但其实人家还是学生会的人来着。
前面的迟雪洱也转过身,仰头看着付云霄问:“学长,里面是不是快坐满了,还能排到这边吗。”
付云霄摇摇头,用下巴指了指前面:“到门口的位置就差不多了,排不到你们。”
颜清“靠”一声:“那还等什么,浪费感情,雪洱咱们走。”
不等他转身,就被付云霄伸手拦住,垂眸看着他们:“急什么,既然碰到我了,还能真让你们空手而归吗。”
颜清眼睛亮了亮,朝后面排队的人瞥了眼,捂着嘴巴凑近他耳边:“学长你是要给我们开特权,走后门吗?”
他们本来就靠得近,颜清为了让他听清楚还踮高了脚尖,说话时潮湿的气息洒在他脸侧,撩动皮肤上无数根细小的绒毛。
付云霄低着眼睑,同样压低嗓音:“嗯,学生会的成员提前都留好了位置,可以给你们腾两个出来。”
颜清眨眨眼:“留的位子也是固定的吧,那不是要占了你跟另外一个学长或学姐的。”
付云霄笑了下:“算是学长对可爱学弟的特殊关照。”
看他的表情也不像是在开玩笑,颜清直接忽略“可爱”那个油腻形容,况且他也是真的想听这场演讲,于是又看向迟雪洱:“既然学长都这么说了,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付云霄便带着他们去了旁边的偏门,这里平时也是开放的,只是今天因为举办演讲特意锁上了,只有学生会才有钥匙。
迟雪洱往里面看了眼,演讲还没开始,礼堂里顶灯亮着,下面的座位席乌压压全是人头。
付云霄告诉了他们座位号,迟雪洱记下后便先进去了。
颜清进门前犹豫了下,回头看了眼,付云霄懒洋洋靠着门框,长手长脚的格外养眼:“还不进去,怎么,舍不得学长了。”
简直没有半分钟的正经,颜清叹口气,心里头那点过意不去一溜烟地跑远,扭头便要走。
付云霄在后面抓住他的手腕,颜清转身看着他。
付云霄低着眼,睫毛落下的阴影让他漆黑的眼看起来更加深邃意味不明。
“下午画室的练习结束后先别急着回宿舍,一起去吃饭吧。”
颜清“哼”一声:“刚刚还说是特殊关照呢,这么快就跟我讨饭了。”
付云霄失笑,小学弟真是一点亏吃不得,抬手在他鼻子上捏了下,声线含着不明显的宠溺:“学长请你。”
他用的力气可不算轻,颜清疼得一下打开他的手,无辜叫道:“鼻子都被你捏塌了,不知道我整张脸最好看的就是鼻子了吗!”
付云霄闻言挑眉,故意挑高他的下巴左右看:“只有鼻子好看吗,我看学弟天生丽质,哪里都挺好看的,瞅瞅这唇红齿白的,到底是怎么长出来的。”
颜清挥开他的手,故意“呕”一声:“别恶心了人了,我可刚吃完午饭,吐你一身我不负责啊。”
付云霄退回去,抱起手臂看着他笑:“不逗你了,里面快开始了,进去吧。”
颜清也不再跟他啰嗦,进门前又顿住脚步,匆匆道:“那我进去了,下午见。”
这么说也就算是默认了答应跟他一起吃饭,付云霄冲他摆摆手,半边身子陷在光照不到的阴影里,眉眼却轻松愉悦。
演讲很快就开始了,主持人在话筒前念开场白,后面的大屏幕适时出现今天演讲嘉宾的PPT简介,旁边还附着他的半身照。
伴随着场下的学生观众们被惊艳到的兴奋议论声,迟雪洱也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僵在座位上。
“许,安言?”
旁边的颜清念出屏幕上的名字,瞅着照片上的那张脸,皱眉说:“这人看起来很眼熟啊,不是上次在滑板店的年轻老板吗?雪洱,我没记错吧。”
话音刚落,台上念白的主持人便一挥手,大声宣告欢迎今天的重磅演讲嘉宾登场,渲染铺垫了这么久,大名鼎鼎的年轻设计师终于款款现身。
身姿清瘦挺拔,气质温文尔雅,更重要的是那张脸,不仅没有照片欺诈,真人的五官反而比精修的照片更突出好看,场下沉默了几秒,旋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颜清“啧”一声,也随着气氛跟着拍了几下意思意思:“真是一群看脸的家伙。”
迟雪洱却完全没有心思应和这些,甚至根本没听到颜清在说什么。
虽然情绪已经从初看到许安言名字时的震惊缓和许多,但现在反而多了些头疼和无奈,靠到身后的椅背上,微叹口气。
他的命运果真是在被书中情节的发展所硬控着吗,好像自从许安言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后,就总是会在各种莫名其妙的场合和时机再次遇到他。
似乎他到哪里都不能摆脱掉这个必定会让他生活轨迹发生巨变的“白月光”。
那他现在应该怎么办,认命服从这个世界吗。
如果他真的走了,那陆熵呢。
迟雪洱抬手,隔着衣服抚摸到胸前的戒指,再次看向台上正在演讲的许安言,一身白色正装,款款而谈,气吐不凡,似乎天生就是该生活在聚光灯下的人。
抛开他们的私人恩怨不谈,眼前的这个青年的确各方面都优越得令人艳羡。
他跟陆熵就好像是可以完美匹配的两块拼图,不论是外貌还是家世,没有一丝不是严丝合缝的。
这场演讲迟雪洱都没怎么听进去,结束时,台下的学生们有不少都往前面跑,想要跟许安言合影或是要个签名什么的。
他们俩没凑这个热闹,找个不挤的通道赶紧出去了,颜清出门时还有些意犹未尽:“这个设计师有两把刷子啊,怪不得他设计的板子我都觉得还不错,能让顾客心甘情愿掏钱的设计,就是好艺术。”
迟雪洱没接他的话,两手插着外套口袋,下巴缩进衣领内,表情和神态都恹恹的,跟刚才进礼堂前完全是不同的状态。
颜清“哇啦哇啦”了一阵,突然停下来,声音也拔高了些,很惊讶的语气:“许安言?”
迟雪洱耳朵尖动动,抬头看去。
前方果然站着一个青年,身材高挑清瘦,他还穿着刚才演讲时的白色正装,怀里抱着一束花,脸上挂着温和的笑,阳光从他身后打过来,气质出尘。
迟雪洱几乎是掉头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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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的程度,但也知道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看这架势许安言估计是特意来找他的,他就是想躲也不太可能了。
叹口气,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迟先生,好巧,又在这里碰到了。”
许安言已经走到他们跟前,笑着先打招呼。
迟雪洱扯扯嘴角:“是很巧。”
颜清在旁边打量着他们两个人,觉得他们现在之间的气氛好像比上次在滑板店时还要微妙,轻轻拉一下迟雪洱的袖子,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原来你们真的认识啊。”
许安言听到他的话,便也顺势朝颜清笑了下:“你好。”
颜清尴尬点点头,受刚才精彩演讲的影响,他对这个许安言还是有点才华滤镜在的,当然也有很多问题想请教他,只是现在萦绕在这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怎么看怎么不自然,就觉得他现在好像还是应该先回避一下比较好。
颜清找个去买水的借口先走开了,顺便给迟雪洱发了个微信,让他不要怂打起点精神,有情况随时call他,打架他也不在怕的,一定不会让这个牛逼的设计师碰他一根手指头。
迟雪洱感觉到手机的震动,想到颜清临走时朝他使的眼色,便知道肯定是他发的,拿出手机看了眼,忍不住笑出声。
虽然他跟许安言不可能会在这里打架,但低落的心情还是因为这句玩笑话轻松不少。
不管怎么说,他都还有颜清这个好兄弟在。
他在看信息时,许安言就这么垂头打量着他。
眼前的少年似乎并没有要主动搭话的意思,他甚至悠哉地拿出手机,就这么当着他的面刷了起来,手指又细又白,在阳光下仿佛快要透光。
不知道看到什么,看起来有些疲倦的脸颊露出一点笑容,漂亮的五官因此愈发生动灵活,站在冬日清冷的阳光下,有种不染纤尘的干净精致。
许安言主动开口:“上次你身体没什么事吧,小熵有好好照顾你吗。”
迟雪洱回了颜清一个表情包,把手机塞回兜里,抬头看向他,脸上情绪很淡:“我身体一直这样,至于陆熵有没有好好照顾我,我不知道你心中照顾的标准是怎么样,如果是端茶倒水的话,他是有做到的。”
本来只是一句寒暄的客套,许安言也没想到他会说得这么具体,笑了笑:“许多年不见,小熵这个性子都愿意给人端茶倒水了。”
“他以前不愿意给人倒水吗。”迟雪洱歪一下头:“那你可能出国太久所以对他现在的习惯不太了解,他还挺喜欢给我做这种事的。”
迟雪洱说完,可能不小心呛到了风,捂着嘴轻咳了两下。
明明是他身体不舒服,可此刻许安言的脸色却比他这个状态不好的人还要难看。
嘴角的笑容变得淡了,浅灰色的双眸冷冷看着他:“我们自幼相识,对彼此也算是知根知底了,不过是这几年略微生疏了一些而已,只要相处一阵,很快就会恢复如初的。”
“对了。”顿了会,许安言又继续说:“我跟小熵约了一起吃饭,没想到这么久不见,他还记得我爱吃的餐厅和口味,他告诉你了吗,如果不介意的话,你也可以跟小熵一起来。”
迟雪洱愣愣,这才知道陆熵私下里已经跟他有了联系,也对,以他们以前的交情,没有联系才是不正常的。
但陆熵却丝毫没有跟他提起过此事。
“迟先生?”见他不说话,许安言又出声问他。
迟雪洱抬眸,看着他皮笑肉不笑,仿佛是挂着一张完美假笑面具的那张脸,并没有选择继续接他的话茬,目光自然向下,落到他怀里抱着的花束上。
“很好看吧。”许安言也低下头,修长的指尖在粉色的花瓣上轻抚:“是刚才一位热情的学生送给我的。”
迟雪洱垂下睫毛:“是朱丽叶。”
“嗯。”许安言笑了笑,声音突然变低了,语气轻软温柔,仿佛正面对着他最亲密的情人:“这是我最喜欢的花,我记得我幼时获奖的第一幅作品就是画的朱丽叶,小熵当时也很为我高兴,爱屋及乌,好像也因此变得喜欢上了朱丽叶。”
“爱屋及乌”这四个字,无论怎么想似乎都不太适合在迟雪洱这个陆熵现任的伴侣前提起,太暧昧和越线了。
但许安言却故意这么说,盯着他的那双眼睛里透露出类似优越感和得意的情绪。
“对了,他现在应该还是很喜欢朱丽叶吧,我记得他好像还特意培植了玫瑰园,不知道现在还在吗?”
铺垫了半天,终于图穷匕见。
可这种挑衅第一次或许可以效果拔群,但连用两次,迟雪洱只觉得幼稚。
更何况他已经知道陆熵对朱丽叶的偏爱是因为他病故的外婆,并非眼前的这位白月光。
但其实知不知道对现在的迟雪洱来说意义都已经不算大,毕竟会改变他命运的是“白月光”这个人的存在,而非什么朱丽叶。
迟雪洱感到心累,胸口也像是被什么堵着,刺刺闷闷的疼,强忍着这种不适感,目光平静地望着他:“玫瑰园还在,许先生想看可以直接去问陆熵,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朋友还在等我。”
听得出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虚,声音也轻飘飘的,下巴藏进竖起的衣领下,脸便显得更小了,带着苍白的病气,像还没成年的高中生。
身板很薄,孱弱得摇摇欲坠,看起来像是随便一阵微弱的风都能轻易把他吹倒。
看他这样,许安言想说的话也只能咽回肚里,同时在心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这种用手指头碰碰都有可能会碎一地的玻璃美人,陆熵怎么可能一直沉溺于他,现在也不过是被他优秀的皮囊短暂吸引罢了。
跟许安言分开后,迟雪洱去宿舍找了颜清。
一开门颜清就注意到他不太好的脸色,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不对,明明上午刚见他那会还是颗水灵灵的嫩豆苗,这会完全被霜打蔫了,精神萎靡,两只眼睛也没什么神采。
把颜清给吓得够呛,摁着人坐到椅子上,又是贴额头又是摸脖子,检查他有没有发烧什么的。
嘴里还在念叨着又该被他们家陆总嘴没有照顾好他了。
迟雪洱拿掉他的手,虚弱地笑笑:“我没事,就是在外面站太久有点冷到了,你给我冲杯热咖啡吧。”
颜清狐疑地盯着他看,还是先给他冲了一杯速溶咖啡,让他握在手里暖身子。
他自己又拉把室友的椅子坐在迟雪洱对面,一脸正色地审他:“你给我说说怎么回事,那个许安言到底何方神圣,他欺负你了?”
迟雪洱现在不是很想听到这个名字,而且他特意过来找颜清也是因为有件事想问他,所以随意敷衍了下,便主动转移话题:“小清,你还记得上次跟我说过有个很适合度假养老的古城那件事吗,具体位置在哪里?”
颜清不明所以,不知道现在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个:“记得啊,那里太好看了,我还准备以后有机会再去一趟呢。”
迟雪洱闻言顿了会,目光越过他的肩膀,静静望向窗外,下午的阳光很温柔,透过玻璃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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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散了冬日里连日来的湿霾。
“那就去吧,我跟你一起。”
第48章48
关于许安言的事,迟雪洱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不知他最近古怪的表现也确实引起了陆熵的在意。
应该是从陆宅宴会那次开始,当时他必须要应付那些烦人冗杂的应酬,只得把小少爷交给顾砚照顾,变故应该就是在这段时间发生的。
是因为玻璃温室的事吗,他进去之前只看到许安言正在跟迟雪洱交谈,具体说了什么他没有听清,但看当时迟雪洱很难看的脸色,也能猜出许安言没说什么好话。
只是在他的印象中,并不记得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之间曾经有过什么交集。
这么久以来的相处,陆熵大概了解迟雪洱是什么性格类型,看似脆弱,容易被外界摆布,但骨子里却一直有着稳定的内核,他好像永远不会因为外界事物产生太多情感波动,有时候甚至过于冷淡平静了,像游离于这个世界的边缘人。
陆熵曾经不止一次觉得这小少爷身体里是不是住着另外一个人格,一个比他外表看起来更成熟,更容易脱离规则和束缚的自由灵魂。
也正因为他的这种性格,让他看起来永远是淡淡的,什么都喜欢忍着,没有倾诉欲,看似对什么都无欲无求。
对这种人,如果是以前的陆熵,可能根本不会,也懒得花时间去探索了解,但现在的他却做不到。
做不到对迟雪洱置之不理,做不到他好像对自己的予取予求毫无原则的放任,但实际却从没有交付任何真心。
想到这里,陆熵摩挲戒指的手指不禁用力摁下去,指骨微微泛白,黑沉的双眸也幽幽无光。
林修在旁边汇报完工作安排,却没有得到老板的回应,瞥一眼旁边座椅中的身影,继续说:“陆总,去M国的机票已经都定好了,如果没有其他特殊情况,明天就可以出发。”
陆熵这才有了反应,沉声问:“不能往后推迟了吗。”
林修:“这是近期所有工作中紧急重要程度最高的,也是年前最后一次出差,好在不会花费太多时间,如果处理得顺利的话,只需要一周左右就可以结束。”
陆熵听后沉吟须臾,身体后仰进宽大的椅背中,抬眸朝他看过来:“林修,这次出差回来后立刻去查下许安言。”
林修:“许少?”
这个许家的少爷他也有所耳闻,据说最近刚刚回国,虽然有传闻说以前他跟陆熵关系匪浅,但那毕竟也是很久以前的传言,这次他回国也并没有特意来见陆熵,陆熵更是丝毫不曾表现出对这位许少回国的兴趣。
而且,如果他们自幼相识的传闻是真的,那陆熵对许安言的了解肯定比他要深,所以林修其实不太明白要查的方向。
陆熵微闭上眼,冷峻的面庞上有些灰色的倦意:“查一下他有没有私下跟迟雪洱接触过,还有他回国后都接手了哪方面的工作。”
听到“迟雪洱”的名字,林修便瞬间明白了陆熵的意思,颔首道:“是。”
陆熵又要出差这件事当天便传到了别墅里,迟雪洱听后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下午虽然已经定好要出走的计划,但是还没想好怎么跟陆熵解释他突然要外出的理由。
如果被陆熵知道,以他的过度保护和控制欲,肯定不会轻易放自己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
而且他已经跟颜清约好了周末去那座古城看看,虽然还不确定真的要定居,但去考察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万事俱备,又刚好赶上陆熵要出差,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冥冥注定。
晚上回到别墅,意外地看到陆熵竟然已经在客厅了,好像也是刚回来,背对着他,在沙发前脱身上的大衣,水晶灯的灯光投落,给他修长挺拔的身形勾勒出一圈光晕,朦朦胧胧的,像是存在在虚幻中的泡影。
虽然早上才刚分别而已,可此刻望着他的背影,迟雪洱却莫名有种很久不见的怀念感。
陆熵将外套随手扔下,正在解西装扣子时,腰间却突然环上一双手臂,顿了顿,低头朝下看。
“回来了,怎么不叫我。”
迟雪洱埋在他宽阔的背上,发出的声音也闷闷的:“是你自己现在警觉力下降了,以前明明我刚踏进玄关你就会立刻察觉到的。”
陆熵轻笑,转过身把人拉进怀里,抱住他的腰,下巴在他柔软的发顶蹭蹭:“在自己家里要什么警觉力。”
迟雪洱“哼”一声,想说自己刚开始来别墅里时他可完全不是这样的,不过现在分辨这个也没有意义,便懒得再多说什么。
陆熵捏起他的下巴,把他的脸从自己怀里挖出来:“是不是在学校里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心情不好?”
迟雪洱仰着小脸,一双眸子水润清亮,又长又密的睫毛无辜地刷了刷:“你今天回来的好早啊,不用加班吗?”
又来了,小少爷最近惯用的转移话题方式,他还真以为每次都能这么糊弄过去,陆熵不给他得逞的机会,手指在他微红的眼尾点点:“先哄小孩。”
迟雪洱愣了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哄小孩”是什么意思,脸一热,伸手就要推开他。
陆熵忙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乖了。”
这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陆熵抱着他在沙发上坐下,双臂紧搂在他腰间不松。
迟雪洱抬手摸摸他的头发,那么高大的一个人,此刻依偎在他身边的模样却像极了一只缺乏安全感的大狗狗。
突然觉得今天的陆熵似乎有些过于黏人了,侧头看着他,轻声问:“你怎么了?”
陆熵用鼻尖轻蹭他的耳后,声音很低:“明天要去国外出差。”
迟雪洱已经知道这件事,被他这么一提,不禁又想起自己的那个计划,心虚地眨眨眼:“你以前也经常出差啊。”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
迟雪洱继续问:“哪里不一样?”
陆熵默了会,偏头在他脸上轻咬一口:“故意的是不是。”
迟雪洱笑着躲,跟他说正经的:“你这样特别像网上说的一种症状,叫什么分离焦虑症。”
陆熵用鼻音“哼”了声,不置可否:“不是像。”
分明就是。
迟雪在心里感叹,虽然理解他的心情,但也没什么好的提议,只能拍拍他的手安慰:“很快就过去了。”
两人在对视一眼,陆熵低头在他头发上亲亲,嗓子低哑:“在家等我。”
迟雪洱抬起双臂环抱住他,脸颊在他肩头轻蹭,却没有回答。
隔天清晨陆熵早早就去了机场,这一走两人就要相隔几千公里了。
迟雪洱心里空落落的,也同时燃起了一种全新的希望和热情。
周末天气还不错,迟雪洱背着包到跟颜清约好的地方见面,他骗宋叔说系里又有写生活动了,只去周末两天,让他不要跟陆熵说。
鉴于以前也经常有这种活动,也都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宋叔就没多问什么,放心让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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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送他出了门。
跟着颜清买好票坐进车里后,迟雪洱才逐渐有了实感,原来真正离开家出远门是这种感觉,也没想象中那么困难,反而在高铁驶动的那一刻,望着车窗外开始倒退的风景,他的心情竟然有种前所未有的新鲜和兴奋感。
六百多公里,车程大约四个小时,到他们要下的站时,迟雪洱腰都快坐僵了。
尤其出了站后被告知还要再乘坐一个多小时的大巴车,迟雪洱脸就彻底拉了下来,刚启程时的心情兴奋值蓝条瞬间直降百分之三十。
颜清在旁边嘲笑他,说他就是太娇气,年纪轻轻的,这么点路程就受不了,这才哪到哪啊。
迟雪洱不跟他争辩,难受就是难受,他又不能欺骗自己的身体,大巴车上一直是靠着颜清肩膀半睡半醒熬过来的。
差不多下午一点才正式到那座古城,刚下车的一秒迟雪洱就感受到拂面而来的一阵清风,似乎是刚下过雨,空气里充斥着清凉干净的气息,夹杂着幽幽的清甜花香。
颜清果然没有骗他。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一栋私人营业性质的独幢花园别墅,之前颜清跟家人旅行时就租住过,迟雪洱听过他的描述后,觉得恰好跟自己以前想象的养老场所不谋而合,这次也是特意过来考察一下。
别墅坐落在半山腰,两人踩着青石板背着包走了十几分钟,虽然上坡路不算轻松,但周围的景色实在优美,一路走下来迟雪洱竟也没有觉得太累。
到别墅前,才发现这里比他想象中要漂亮精致很多,两层楼的小建筑,周围种着几棵叫不上名来的大树,树干粗壮遒劲,深褐色的树皮苍老古朴,看起来是有些年岁历史了。
楼前有一片不大不小的花圃,用篱笆栅栏围着,现在虽然还不是花季,但也已经开了部分,远远望去红红粉粉,虽然还不算是花团锦簇,但也煞是清新好看。
有一位中年妇人正拿扫帚扫路面上被雨水打落的花瓣和枯叶,绿树鸟鸣,整个画面都透露着一种古城天然慢节奏的悠然韵味。
迟雪洱站定,仰头深呼吸一口大自然新鲜的空气,有种灵魂深处都被洗涤的舒畅感。
“美吧。”
颜清举起相机,对着他拍了下,自然光下的迟雪洱真的太好看了,站在花篱前,像是一张画报。
迟雪洱点点头,转过身冲他笑了一下:“我很满意。”
打扫的妇人就是这栋别墅的老板娘,昨天接到颜清他们的电话预约,一大早就过来做了彻底全面的清理,让他们随时都可以入住。
听迟雪洱可能会有长时间的租住意向时,还高兴的说会给他更高的折扣优惠。
这座古城虽然是旅游城市,但大多游客都是短暂落脚游玩,所以一般的民宿和客栈才是比较受欢迎的住宿选择,他们的这栋别墅因为只适合整租还有不算低廉的价格问题,反倒经常闲置。
所以如果真的能有人长期租用的话,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大概聊了一下后,迟雪洱跟颜清打算出去四处参观下,老板娘留下电话,让他们有问题随时联系,还说她家就在山脚下,要是玩累了直接过去吃饭,然后便爽快地先离开了。
等人走后,颜清把迟雪洱摁到藤椅上,抱着胳膊审问他:“长期租用是什么意思,怎么个长期,为什么要长期?来之前你可一个字都没跟我提过。”
迟雪洱知道这种不算平常的行为肯定会引起他的疑惑,所以也提前想好了对策:“我不是一个人住呀,这是我跟陆熵讨论后的结果,前段时间我不是身体老不舒服吗,陆熵就说找个节奏慢风景好的城市偶尔去住住,算是给我调养,我刚好又想到你之前跟我说的这个古城,所以才来提前踩点看看。”
颜清一开始还一脸不相信地盯着他,表情仿佛是在说看他怎么编,但到后来听到是他家里那个大佬的意思,而且还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便逐渐打消了大部分的猜疑。
呼一口气说:“果然是霸道总裁,有钱有闲,对你也算是真的呵护,宝贝你走大运了。”
迟雪洱笑笑没有说话,想到最近发生的那些事,心想在某种层面上来说他倒是真的走“大运”了。
颜清好像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坐下来跟他瞎扯:“以你家那位的财力,别说是租用了,直接把这里买下来也不过是轻松甩甩手上信用卡的事。”
“可以是可以………”迟雪洱沉吟着,倒不是在考虑真的让陆熵把这里买下的事,而是他自己。
以这个小城的消费物价水平,他从陆熵那里拿到那笔协议金后,想买下来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目前来看好像还没有到那个地步。
这毕竟是关系到他后半生养老的问题,不能那么草率,还是得慎重试住考察后再做决定。
两人出去找了家路边的小店吃了午饭,要出去玩时颜清突然接到家里的电话,说出了点事让他赶紧回老家一趟。
看得出是比较紧急的事,迟雪洱便让他赶紧回去,好在现在不是旺季,车票还是很好买的。
颜清瞅着他:“你不跟我一起啊。”
迟雪洱摇摇头:“我还想再多呆一晚,明天再回去。”
看颜清立刻露出不放心的表情,迟雪洱赶在他开口前打断:“只是一晚上而已,你不是也很放心那个老板娘吗,说她很热情靠谱,如果合适的话,我以后可是会来这里定期长住的,所以当然要趁这个机会多体验一下,放心吧。”
颜清考虑了一会,抬头认真望着他:“有事一定及时给我打电话,千万不要硬撑,也别乱跑,山里很危险的,明天买好票告诉我,我提前去车站接你。”
迟雪洱点头再点头,像被家长嘱咐的乖小孩,拖着长音回:“知道了,哥哥。”
颜清揉他的脑袋:“耍宝。“
送走颜清,迟雪洱就开始了自己一个人漫无目的的闲逛,这里的景色确实是好的,因为不是旺季,街市上也不是很拥挤,卖的一些小手艺品和特色零食看起来也很有意思,偶尔会遇到拍照打卡的游客,走到略微偏僻的路边还能听到潺潺的水流声,空气清新微凉,很能让人平和心情。
毕竟对这里还不熟悉,迟雪洱没有走很远,看着天色有些转阴了,便按原路回了小别墅。
别墅上下两层都有露台,一楼的落地窗前有厚厚的毯子,迟雪洱坐在上面休息,眺望着外面满目葱郁的风景,耳边是树叶婆娑沙沙的声响,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他是被一声炸雷惊醒的,当时正在做一个不知所谓的梦,被吓醒时才发现面前一片昏沉,窗外狂风大作,暴雨如柱,视野里几乎看不到任何事物。
怎么会下这么大的雨。
迟雪洱从没见过这样的阵势,一时也是心惊,慌乱起身时碰到脚边的手机,正在震个不停,来电显示是下午刚存进电话簿的老板娘。
他忙点了接听,老板娘着急的声音传过来,伴随着吱啦吱啦的电流声:“小朋友啊,你可算是接电话了,现在怎么样啊?别墅房间没有进水吧,电呢,电路还正常吗!”
迟雪洱虽然还是懵的,但听她这么紧急的语气,也知道现在情况应该不是特别乐观,忙从地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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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爬起来,在昏暗的环境里摸索着找到墙上的开关。
“啪”一下按下去,灯没有亮。
迟雪洱立刻对着电话回:“好像是停电了,灯不亮。”
老板娘在电话里大叹一声,用非常抱歉的语气跟他继续说:“风雨太大了,电路可能被吹断了,刚才我们想上去看看,但是途径的一段小路被冲坏了,泥石断树挡在路上,暂时过不去,可能要明天雨停了才行,小朋友你别害怕哈,在屋里不要出去就行,冰箱里有我上午放进去的吃的,面包牛奶什么的都有,你暂时应下急,千万别出去乱跑哈。”
在老板娘说明情况的过程中,迟雪洱已经逐渐冷静下来,一边沉着回答她,一边思索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外面暴雨依然没有停,他就是想要出去求助也不行,唯一的办法就只能像老板娘说的,在这里老实呆一晚上。
电话挂断后,迟雪洱转身对着空荡黑暗的房子望了会,窗外依然是电闪雷鸣,让他突然有种会被周围的黑暗吞没的恐慌感。
趁着手机还有电,他打开手电筒按照老板娘说的位置摸索着找到几根蜡烛,用打火机点燃后,微弱的暖黄色火苗映亮小小的一片空间。
迟雪洱蜷缩在这个小小的光圈里,用毯子紧紧蒙住头,一道闪电劈下来,顿时将房间里映得亮如白昼,紧接着又陷入完全的黑暗,下一秒,霹雳般的巨响雷声就在他头顶炸开。
迟雪洱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双手用力捂住耳朵,他从小就怕打雷,小时候每次一到这种雷雨天气他都要跑进爸妈的房间跟他们挤在一起睡。
长大后被告诉要成为男子汉,不能做这样没有胆量的事,便只能强行壮着胆子,像现在这样捂住耳朵躲进被窝里。
越在意就越是害怕,迟雪洱打算想点别的转移注意力,大脑没有边际的发散,不知怎的就想到上次在别墅时,有一天也下过像现在这样大的雨,打着相同的雷,他一个人窝在偌大的卧室里,即使塞着耳塞也还是睡不着。
本该在公司加班的陆熵突然冒雨赶回来,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抱着他,两只手掌捂紧他的耳朵。
迟雪洱缩在他宽阔温厚的胸膛前,内心涌起无比浓烈温暖的安全感时,却还是忍不住想,他明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害怕打雷,为什么陆熵会知道。
现在的陆熵在干什么呢,他还在国外处理工作吧,如果被他知道自己没有听话,并没有乖乖呆在别墅里等他,是不是会大发雷霆骂他一顿,然后连夜从国外跑回来揪他回去呢。
迟雪洱想象着那副场景,竟有些期待。
可自己在陆熵心中又真的已经重要到这种地步了吗。
即使真的有,那跟那位“白月光”先生比起来呢。
迟雪洱觉得自己可能是被这场暴风雨给吓傻了,竟然会开始做这种毫无意义的比较和幻想。
他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陆熵了,这些事情以后跟他又有何关系。
更可笑的是,他明明比谁都知道这个道理,可为什么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将电量已经岌岌可危的手机打开一次又一次,看着电话簿里那个“陆”的备注踌躇不已。
也不知是不是他过于强烈的意愿传达到了大洋彼岸,在他不知道多少次想要打开手机时,屏幕竟然主动亮起来,那个快被他盯烂的“陆”字在中间闪动跳跃。
迟雪洱完全怔住,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是空白的,等他手忙脚乱想要划下绿色的接听键时,手心却突然感到“嗡”的一下震动,手机电量不足关机了。
被子下的空间再次陷入一片漆黑中,迟雪洱呆呆握着完全没有反应的手机,听着耳边自己粗重沉闷的呼吸声,眼眶在无声中慢慢变得湿润。
外面的雷声还在轰隆作响,似乎完全没有要停歇的意思,迟雪洱把手机放到一边,双腿蜷到胸前,手臂紧紧环抱住自己的身体。
或许这个接不到的电话,就是书中的世界给他的警示。
他跟陆熵的协议,是时候该结束了。
第49章49
被耗尽的手机电量强行跟外界分隔开来的迟雪洱不知道,因为他没有接到这通电话,远在大洋彼岸的陆熵几乎真的是要疯了。
因为国内外的时差,陆熵特意挑了国内快要睡觉的时间打过来,起先没人接听时,他只以为迟雪洱可能在洗澡或因为其他的事还没有在房间。
可后来再试一次,再试一次,却通通都是无法接通时,陆熵才察觉到奇怪的地方,不知为何还立即联想到最近迟雪洱怪异的表现,心中突然涌出极强的不安。
推迟了马上就要开始的会议,直接又将电话打给了宋叔。
宋叔还全无所知,起先还乐呵地把迟雪洱临走时的话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他,听到后来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尤其是在跟学校确认他们系最近并没有组织什么写生活动时,小老头吓得倒吸冷气,几乎都不敢说话了。
这小少爷是离家出走了?还拖着那么幅风吹不得日晒不得的娇贵身子,他能跑去哪儿啊!
更重要的是,陆熵出差时是把小少爷全权交给他照顾的,结果他竟然把人给看丢了,这把老骨头是别想太平了。
陆熵在电话那边还算平静,只是声音听起来格外阴冷,像是毒蛇在耳边丝丝吐着猩红的信子,让人脊背发凉:“他临走时还说过什么其他的话吗,你好好想想。”
宋叔忙不迭地点头说他想想,他想想,结果混乱之下还真的让他给回想起一个重要的信息。
“我想起来了!小少爷好像有说这次是跟他那个同学一起坐车去,所以让家里司机直接送他到车站,就是那个,那个上次来这里玩过的小同学,皮肤很白很秀气的那个……”
“颜清。”
陆熵冷冷替他说出那个名字。
宋叔忙叠声说“对对对,就是他”。
陆熵挂断电话,用手中的钢笔敲两下桌子。
等在门外的林修立刻推门进来:“陆总。”
“洱洱的那个同学,名叫颜清的。”陆熵开门见山,面色比声线还要沉上几分,森然冰冷,让人不敢直视:“想办法找到他的联系方式,还有,定一张回国的机票,要最近的时间。”
林修意外抬头,但也仅仅只是意外了几秒,毕竟看陆熵现在的神色就知道,此刻没有什么事比现在他交代的这件更为重要和优先级,立刻垂首答复。
“是陆总,我现在就去办。”
身为陆熵的金牌特助,林修对老板交代的工作和任务向来都完成得无比迅速和完美,不到半小时就找到了颜清的联系方式。
陆熵拨打这个号码时,他们已经坐在车里,正在赶往机场的路上。
电话接通倒是很快,考虑到国内现在已经是深夜,果然年龄小的孩子都喜欢熬夜。
“喂,哪位?”颜清的声音听起来还是精力满满的。
“我是陆熵。”
陆熵没有多说废话,快速讲出他打电话的目的:“你今天是不是跟洱洱一起去了外地写生,现在还跟他在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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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听到他的名号,对面的颜清还愣了一会,虽然他跟这位老总已经打过好几次照面了,但却根本算不上熟人,私下联系更是破天荒头一次。
不禁有些紧张,但还是乖乖回答了他的问题:“对,不过我有事下午提前回家了,现在只有雪洱自己在那里,他说想多住一晚。”
听到现在迟雪洱竟然还是孤身一人,陆熵默了一瞬,语气低沉:“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什么?!”颜清的嗓门蓦然提高:“打不通,怎么会?我下午走时还让他有事要及时跟我联系,陆总你先等下,我现在问一下……”
颜清是个急性子,话没说完电话就“嘟”地被切掉了。
陆熵紧握手机,手指在座椅扶手上敲打,虽然一言未发,但车内的气压却明显变得比刚才更加冰冷压抑,林修透过后视镜看一眼,默默加快了车速。
又过了五分钟左右手机才响起来,陆熵没有一秒犹豫地划下接听键,颜清焦急的声音从话筒里清晰传出来。
“陆总,我刚才给住宿的老板娘打了电话,对方说傍晚山里突然下了特大暴雨,雪洱住的别墅跟山下相连的一条小道被冲断了,他们上不去接人,雷电劈坏了附近的电路,别墅现在停水停电,只有雪洱一个人在那里,但万幸人没事,只要熬过今天晚上,明天雨停后清理好路段就可以去别墅接人了。”
颜清快速简洁地说明了目前的情况,虽然他同样也担心得要死,但想到身为迟雪洱的丈夫,陆熵肯定更加心急,所以尽量把现状说得轻松一些。
压着呼吸声等了会,却没有听到对方的任何回应,颜清刚准备再说些什么,才听到对面缓声开口。
“他害怕打雷。”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颜清没怎么明白:“什么?”
陆熵轻闭上眼睛,捏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指骨泛白,薄薄的机身被挤压出轻微的“咯吱”声响。
“把那里的地址发给我。”
电话虽然挂断了,可刚才颜清说的那些话却仿佛还一直在他耳边和脑海浮现,暴风雨的夜晚,能劈坏电路的雷电,空荡漆黑的别墅。
迟雪洱现在面临的就是这样的境遇,没有任何人在他身边,只有他自己。
他的宝贝,那么小,那么柔软,以往每次打雷时都会像只猫儿一样蜷在他怀里发抖,这样的他怎么才能熬过这样的一个晚上。
陆熵只要想想就觉得快发疯了,一颗心像被在油锅里煎烤一般急躁又疼痛。
车厢里空气的温度明显变得更低了,即使没开空调也依然让人脊背发冷,林修紧握着方向盘,不时偷瞄一下后视镜里的情况。
刚才电话里的对话他也都听到了,虽然听起来很紧急,但冷静分析下来,也能推断出目前小迟少爷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暴雨中的山区确实危险,但人如果在设施完备的建筑内,而不是在外面乱跑的话,肯定还是很安全的。
只是关心则乱,现在的陆熵恐怕满脑子都是小迟少爷受苦受难的画面,能维持理智就不错了,自然不会冷静得下来去分析这些。
林修呼一口气,不由想起以前陆熵在面对小迟少爷出事时的漠然和平淡,即使是关心也只是出于他自身的修养和礼貌,这才短短的几个月,态度对比便如此强烈鲜明。
感情真是神奇又让人琢磨不透的东西。
陆熵在快马加鞭赶回国内时,颜清也在想办法买第二天一早就能去古城的机票,而牵动所有人心肠的当事人,此刻正可怜巴巴躲在被子里偷哭,因为怕外面的雷声,也不敢乱动,哭累了,便蜷在被窝里睡着了,泪痕干在脸上,眼睛也肿成红色的桃子。
一整夜的雷电暴雨,狂风嘶吼着呼啸,这一晚山里的所有人家都紧闭门锁,期盼着这场灾难般的风雨赶紧过去。
终于迎来第二天的黎明,风雨也总算是停了,天边甚至还隐隐有放晴的征兆,空气里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气息,风轻鸟鸣,一派平和的景象,仿佛昨夜天灾般的画面全都是幻觉一般。
床边小柜子上的蜡烛已经燃尽,只留下一滩红色的烛油凝固在上面,床上的被子中间鼓起小小的一团,是缩在下面睡着的迟雪洱。
迟雪洱是被腹部一阵熟悉的绞痛疼醒的,睁开眼睛迷糊半晌,昏睡前的记忆才缓缓复苏,看到被角下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才意识到天似乎是亮了。
掀开被子,虚软的手臂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这一夜是怎么熬过来的迟雪洱已经不想去回想了,只记得后来他应该不是主动睡过去,而是恐惧和伤心交加,精神高度紧绷压迫,被迫失去了意识。
这对当时的他来说应该也算是一件好事。
下床双脚踩在地上时,才发现他没有力气的不仅是手臂,整个身体似乎都有些不堪重负,大腿酸软,走路时小腿肚都在打颤。
这种感觉他很熟悉,应该是又发烧了,眼窝发烫,后脑还伴随着低血糖的眩晕,胸口堵得慌,有种吐不出来的恶心感。
迟雪洱轻轻抽一下鼻子,鼻尖酸酸麻麻的,觉得现在的自己实在悲惨得有点过了头了。
只是现在不是悲伤春秋的时候,这种情况应该尽快补充一些糖分,他记得昨天老板娘说过冰箱里有牛奶和面包,如果有巧克力当然更好,迟雪洱不敢再耽误,扶着墙壁慢慢走出房间。
下楼时经过走廊拐角的一扇小窗户,阳光投射进来,迟雪洱抬手挡了一下,眼前突然就黑了。
比在房间内刚起床时还要强烈十倍的眩晕感袭来,迟雪洱双手下意识就去抱旁边楼梯的扶手,但却扑了个空,彻底失去视野的那一秒,他脑海里只跳出一个念头。
完了。
……………
因为买的机票是回b市的,所以飞机落地还是在b市,从机场出来时天还没有亮。
虽然回来的路上从颜清那里得知古城的地点后便有让林修直接改签,但那个地方偏僻不说,交通也不是特别方便,国内的飞机和高铁的班次都不算多,更不用说是国际航班。
所以也只能暂时先在b市落地,即使后买了古城的票也要稍稍等两个小时。
虽然也可以直接开车过去,但林修查了下距离还有路况,再快也没有乘坐飞机来得方便,所以还是选择了暂时等待。
所幸他们知道迟雪洱并没有遭遇意外,只是在别墅里被暂时困住而已,情况并没有糟糕到不能接受的程度。
这期间陆熵先回了一趟别墅,他心急如焚,几乎每个跟他碰面的人都能感觉到萦绕在他周身恐怖危险的气场,没人敢轻易跟他说话。
回到别墅时宋叔更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一方面当然是因为怕承担不了陆熵的怒火,但更多的还是对迟雪洱那个小少爷的担忧。
长途跋涉,饶是陆熵这样强悍的人也能看得出明显的沧桑,只是脸色过于阴沉恐怖了,那种风尘仆仆的疲惫感便被掩盖许多。
“人离开多久了。”
陆熵进门后直接问了一句。
宋叔脑门都是冷汗,垂首跟在他身边:“周六早上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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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那就是昨天。
陆熵是三天前出的国,虽然每天都忙得没有缝隙,但还是会尽量抽出时间给小少爷打个电话。
前两天他都正常接了,虽然通话时间都不长,但也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没想到第三天就出了意外。
陆熵猜测,如果不是因为暴雨的特殊情况,可能昨天那通电话小少爷也会正常接通,甚至不会把他外出的事告知他,假装还乖乖呆在别墅等着他。
陆熵嘴角勾起一抹微弱的弧度,眼神里却冰冷的全无温度。
很好,看来一切都是早有计划的。
他的宝贝,胆子还是比他想象中要大的多了。
“少爷……”
见陆熵始终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宋叔虽然恐慌,却还是压不住内心的担忧,鼓着勇气开口:“小迟他……”
“我去房间看看。”
陆熵丢下一句,径直就去了楼上。
宋叔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这才注意到他竟然连鞋子都没有换,如果在平时,这种事是绝不会发生在洁癖极其严重的陆熵身上,不难想象他现在心境受到多严重的干扰。
抹一把冷汗,跟旁边的林修对视一眼,林修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小迟少爷情况并不严重,我跟陆总一会就出发去机场了,顺利的话三个小时后就能见到他。”
宋叔点点头,又继续叹气:“这小迟,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离家出走了,是我们最近没照顾好他,让他觉得受委屈了吗?还是又跟少爷吵架了?这孩子心思本来就细腻,又多愁善感的,有什么事都喜欢往心里憋,他要是不说,我们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啊……”
宋叔百思不得其解,到楼上的陆熵也是同样的心态。
他先是去了画室,里面空旷无声,几个画架安安静静地立在那,上面是几副还没完成的作品。
迟雪洱耐性极好,做任何事都很少会有这样半途而废的时候,现在竟然连他最喜欢的画画都被这样对待,还一连是好几副,看得出来肯定是受最近不平静的心情影响。
卧室的情景也是同样,跟他几天前离开时全无变化,床褥收拾得很整齐,两人的枕头并排亲密的放着,衣柜里属于迟雪洱的衣物也一件都没有少。
陆熵的目光在房间内一处处搜寻着,逐渐意识到一件事,小少爷虽然已经在这里跟他同住数月,但整个卧室里属于他的痕迹和所有物却少之又少,如果不仔细分辨找寻,甚至会将这些仅有的稀薄存在感也完全忽略。
这固然可以用迟雪洱平时物欲低,又不爱给人添麻烦的性格来解释,但是不是也可以说明,他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要随时离开的准备,哪怕他们如今已经亲密至此,甚至他们在这个房间的很多处都不止一次的肉.体交缠时,他也从来没有放弃过这个念想。
想到这里,陆熵眸光瞬间冷如无底的寒潭,双拳发了狠般攥紧,几乎把手中迟雪洱的衬衫捏成碎片。
闭上眼,胸膛剧烈起伏片刻,还是忍不住又将手中的衬衫捋得平整,放到鼻下,沉迷地嗅着上面微不可闻的稀薄气息。
是迟雪洱的味道。
等他们赶到古城时,雨也刚停下没有多久,当地的人已经在清理塌陷路段的碎石泥流,毕竟山中天气阴晴不定,不趁着放晴及时处理,说不准没多久又会变得黑云压顶。
塌陷的情况远比人们预想得要严重的多,巨大的落石和粗壮的断树横在眼前,几乎把前方的视野完全遮挡,还有大面积的泥浆汩汩地往下淌,这种情况意味着已经发生了小型的山体滑坡,如果不让专业人员小心应对,强行粗暴处理这些障碍物的话,极可能会引发二次滑坡。
据说还有被困在山上的人,已经有救援队上去搜寻了。
陆熵站在警戒线的外围,还穿着一直没来得及换下的黑色长风衣,僵硬着脊背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双眸阴暗无光,像是一潭没有气息的死水。
提前到一会的颜清也在等着,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陆熵高大的身影,他本来想上前打个招呼,但想到陆熵此刻估计也没心情搭理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继续焦急的等待。
不知到底过去了多久,在场的所有人对时间的流逝放佛都已经变得麻木,天气果然开始转阴,豆大的雨滴哗啦啦往下砸,林修撑起一把黑伞,刚要走到陆熵身边时,却听到前面传来欢喜的呼喊。
“清理出来了!”
“别着急,只是一点小豁口,现在通过极有可能被落石砸伤,再等等……哎,这位先生!”
救援人员话音还没落,一个黑色的身影便已经快速从狭小的豁口闪了进去,甚至再慢一秒就会被一块滚下来的泥石砸中。
半山腰的别墅只有一幢,陆熵没走多久就看到了那个明显的白色建筑,他的身影穿梭在越来越密集的雨幕中,每走一步心脏都在不要命的狂跳。
冲进别墅的大厅内时,里面却只有死一样无声的寂静。
他的身体已经全部湿透了,一身的泥泞污垢,一路走过去在地毯上留下长长的一道水痕,终于在靠近通往二楼的木质阶梯时,看到了躺在那里的小小身影。
第50章50
医院病房。
雪白到像是白纸一样单调的空间,空气里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这是迟雪洱最讨厌的白色,也是迟雪洱最讨厌的气味。
但是现在的他却紧闭着眼睛躺在这里,他没办法说话,没办法像以前一样,皱着鼻子,委委屈屈地说他不要在医院,想回家。
陆熵坐在病床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人的脸。
迟雪洱昏迷了两天,他就在这里陪了两天,这两天迟雪洱只能输营养液,他也几乎没吃没喝。
再坚毅健朗的人也经不住这样的摧残和消磨,不过才短短两天,陆熵看起来就瘦削很多,下颚线条更清晰了,边缘冒出青色的胡渣,双眼里红血丝多得怕人。
如果不是这几天也一直守在旁边亲眼见证,林修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见到老板这幅狼狈颓废的模样。
外面有人敲门,是来送午餐的下属。
林修接过来,走到桌前把保温盒里热腾腾的饭菜都拿出来摆好。
虽然知道最后可能还是每一样都原封不动的再收回去,但也还是要放在这试试看。
“陆总,饭菜都到了,您要是有胃口就稍微吃一点,这样才有精神继续陪小迟少爷。”
陆熵“嗯”一声,背影却还是一动不动。
林修叹口气,又往床上躺着的人看一眼,睡了太久,本来就没几两肉的小少爷看起来更瘦了,薄薄的一片,看得人心酸。
迟雪洱其实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只是他身体底子太差了,从楼梯上摔下来又磕到了头,虽然不严重,但轻微的脑震荡还是避免不了的,右脚也在摔下来时伤到了脚踝,身上各处也有碰擦刮的伤痕,现在只能等他慢慢恢复,只要能醒来,基本就不会再有什么问题。
林修离开后,病房里又只剩下陆熵他们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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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进来,落在迟雪洱的脸颊上,苍白的皮肤更像是要透明了。
陆熵忍不住用手去碰他的脸,冰冰的,又把他躺在枕头上还扎着吊针的右手拿起来,轻轻圈住他苍白瘦削的手腕,皮包骨头一般。
看得陆熵喉咙微哽:“再睡下去真要瘦成十来岁的小朋友了,你不是最讨厌别人说你像没成年的小孩了吗,我每次跟你开玩笑你都会生气,不想真的瘦成那样,就快起来吃东西了。”
“医生说你早就该醒了,但你一直不睁开眼睛,是在做什么好梦不想醒来吗?”
“是不是怕我对你出去乱跑的事生气,怕也没用,你就是病得再可怜也还是得挨教训。”
“为什么要一声不响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呢,你知道那天我看到你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样子时,吓得心脏都不会跳了吗。”
“洱洱,我好想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只要你醒来,我什么都不会追问你,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好不好。”
“…………”
这两天陆熵不停地像这样跟他说话,声线从一开始的清晰沉重变得沙哑,失落,却还是坚持着一遍遍,一遍遍地诉说,虽然在别人看来都是在徒劳的自言自语罢了。
五点左右时护士进来换了一次营养液,陆熵望着小小的透明袋子,眸光黑沉,就是这一袋袋的液体在勉强维持着迟雪洱脆弱的生命体征。
护士把空掉的袋子收好,她这两天也早就习惯了床边这个英俊男人的种种行为,知道劝说也无果,所以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并没有过多留意。
只是转身要离开时却看到了让她意想不到的一幕,“咦”了声,语气惊喜道:“刚才这位病人的眼皮好像动了一下。”
陆熵心中一震,目光立即从输液袋移到迟雪洱脸上,小家伙仍然闭着眼睛,纤长浓黑的睫毛紧贴着眼睑,几秒后,那两簇小扇子似的突然微微颤动了一下。
很微弱,很微弱的扇动,像是大雨天被淋湿受伤的蝴蝶艰难地震动脆弱的羽翼。
护士更兴奋了:“先生您看,真的动了吧,不是我的错觉。”
是真的。
陆熵也看到了。
他控制不住地猛起身,胸口被巨大的惊喜砸得狂震,甚至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
本想第一时间冲上去将人抱到怀里,却又在双手快要碰到他时硬生生压抑住了那阵冲动。
他太激动了,而现在的迟雪洱看起来又那么脆弱,他很怕自己会控制不好力道伤到他。
接到通知的医生很快就赶过来,给迟雪洱快速做了一遍检查,确认各项状况都基本无碍,是真的已经完全苏醒了。
这才转身跟陆熵道了喜,示意他可以放心了,之后又交待了些日常饮食和有助身体恢复的注意事项。
陆熵认真听完,等医生走后这才回到床边好好去看迟雪洱的情况。
小少爷虽然已经醒了,但意识似乎还没有完全恢复,眼神还是懵的,迷茫地放空着。
陆熵坐下来,重新握住他的手,这几天情绪起伏太过跌宕,本来想着等小家伙醒来一定要先佯装严厉地批评他几句,让他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再好好问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真当看到他睁开眼睛的模样,却又突然什么都不想问了,胸口只剩下涨得快要满溢出来的怜爱和心疼。
在遇到迟雪洱以前,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的一个生命,他只是安静地躺在那,做着最平常不过的吞吐呼吸的动作,就已经足以让自己感到莫大的心安和满足感。
陆熵微闭了下眼睛,克制住内心澎湃的情感,伸手碰碰他的脸颊好引起他的注意:“宝贝。”
迟雪洱睫毛动了动,转过头望着他,从漫长的昏睡中刚醒来,他所有的动作都显得有些迟缓笨拙,呆呆的,很可爱。
似乎是认出了陆熵,他眼神中的茫然被冲淡许多,张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先缓一会。”陆熵摸摸他的嘴角,低声安抚:“好几天没说话了,过一会就好了,渴不渴,医生说你现在可以先喝点水。”
迟雪洱抿了下干燥的嘴唇,点点头。
陆熵倒了半杯温水,把人小心从床上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将杯子抵到他唇间,喂他喝下去。
迟雪洱睡了太久,身体机能全都需要一点点恢复,只是喝几口水也费了很大的力气,喝完靠着陆熵微微气喘。
陆熵抹掉他嘴角的水痕,摸到他身体哪里都是硬硬的骨头,心头又酸又疼,抱他的手都不敢太用力。
“舒服点了吗。”陆熵低头问他,嗓子很轻,怕吓到他一样。
迟雪洱还是没有回答,喝完水后又蜷在陆熵怀里,瘦瘦小小的一只,看东西的眼神依然是恍惚茫然的。
陆熵没有勉强他,嘴唇贴着他的额头亲亲,就这么温柔安静地抱着他。
这之后迟雪洱似乎还是很累,又睡了快两个小时,再次醒来时外面天色都暗了。
床边空荡荡的,连放在那给陪护用的椅子也不见了。
迟雪洱想到他中间醒过来时好像看到过陆熵,他还给自己喂了水,难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可当时他的怀抱明明那么温暖真实。
还是说他觉得照顾自己这样的身子太麻烦,已经厌倦了,所以在他昏睡后就直接离开了?
想到这种可能,迟雪洱心中又怕又急,顾不得自己的身体情况,直接掀开被子要下床。
结果当然可想而知,他的双腿现在连站都站不稳,几乎是刚落地就直接摔了下去。
“哐当”一声,发出的声响惊到了在厕所里洗漱的陆熵,手跟着一抖,直接划破了下巴,皮肤上立刻出现一道细小的伤口,鲜红的小血珠冒了出来。
陆熵只是微皱了下眉头,一秒都没有犹豫地放下手中的刮胡刀奔出浴室。
看到跌坐在地上一脸茫然的迟雪洱时,脑中当即“嗡”了一下,吓得心跳都停了一拍。
“洱洱!”
大跨步走过去,把人从地上抱起来,大致检查一遍他的身体后,还是没忍住后怕地大声斥责他:“怎么从床上下来了,不知道你现在还不能乱动吗?你到底想把我的心脏吓停几次才行!”
迟雪洱看到他出现时眼睛本能得亮了,可随即又被他很凶的模样吓到,缩起脖子怯怯地看着他,脑袋里也被吼得嗡嗡的。
陆熵过了后怕的情绪,长呼出一口气,张开手臂把他瘦削的身体轻轻拢到怀里,低头吻着他柔软的发顶:“对不起宝贝,我不该凶你的,对不起,吓到了吗。”
虽然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可迟雪洱还是听出他嗓音里微弱的抖意,慢慢抬起手抓住他的衣服。
“陆熵。”
这是他醒来后说出的第一句话,声音又粗又哑,像在摩擦粗糙的砂纸,并不好听。
陆熵圈着他的手臂颤了颤,低下头看着他。
迟雪洱仰着脸,小扇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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睫毛又浓又长,清澈的眼神黑白分明,他看到陆熵下巴上的小伤口,忍不住伸出手指在上面碰碰:“……疼吗?怎么弄得。”
陆熵握住他的手,放到唇边亲吻他的指尖:“不疼,刚才去厕所看到自己胡子拉渣的样子太丑了,怕你醒来看到时会被吓到,所以想先把胡子刮干净,这样是不是更难看了。”
迟雪洱摇摇头,认真望着他现在的模样:“不难看,就是瘦了好多。”
陆熵捏他尖尖的下巴:“咱们俩谁更瘦,睡那么久都不醒来,小脸都快饿没了。”
说到饿,迟雪洱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刚好病服下的小腹也配合的“咕噜咕噜”起来。
“真饿了…”
陆熵有被他可爱到,捧起他的脸亲了亲,语气里带着愉悦的笑意:“我让人送吃的过来,喝粥好不好。”
他现在这种情况除了粥这类清淡的流食,估计也吃不了其他的。
吃完东西,迟雪洱的胃确实舒坦了不少,他又觉得有点累了,打个哈欠,靠回陆熵身上,额头抵着他的肩膀,蹭啊蹭。
可能是还在生病中的原因,陆熵觉得从刚才开始迟雪洱就格外愿意亲近他,一秒都不想多分开,像块松软黏人的小糖糕。
他自然也是极其受用的,不如说就算迟雪洱不那么想靠近他,他也不会让小朋友离开他太远。
只是眼前的气氛再亲密温馨,也不能掩盖他们还有事情没有说开的现实。
沉默半晌,陆熵低下头,看迟雪洱正在捏他的手指玩,强迫自己狠下心来:“洱洱,我们聊聊吧。”
迟雪洱手上的动作停下,抬起头,明亮的眼神水润润的,看得人心软。
陆熵在他柔软的眼皮上轻轻落下一吻:“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从家里跑出来,还骗宋叔说是出来写生,结果还弄出这么大的事,你知道如果我那天再晚到别墅一会,你会有多危险吗?”
陆熵说着,眼前又不禁浮现出他那天冲到那栋小别墅时,结果却看到迟雪洱躺在楼梯下一动不动的画面。
即使过了这么多天,每当深夜入睡后,他都还是会从梦中惊醒,在此以前,他从来都不敢想象这辈子自己还能体会到这种情感,一想到他可能会就此失去迟雪洱了,那种从灵魂深处涌出的惧怕和空虚竟会让他心脏骤停,手脚冰冷。
迟雪洱靠着他,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的紧绷和起伏,知道他是在强行压抑内心的情绪,代入一下他当时的心情,不禁也有一点愧疚。
握住他冰冷的手指用力捏捏,等陆熵调整好情绪低头看他时,脸上便轻轻荡开一抹笑,酒窝也露了出来。
陆熵的眼神重新变得柔和,小家伙虽然瘦得快皮包骨了,可小酒窝还是和以前一般可爱,蜂蜜一样甜醉。
“掉下楼梯的事真的是意外,我也不想的,让你担心害怕了,对不起。”
他眼神干净纯粹,显然是真心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陆熵摸摸他的头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迟雪洱笑笑,可想到接下来要坦诚的话,又渐渐开始有些紧张,手指捏在一起轻搓着:“但是到这里来的事是经过我深思熟虑的,我是真的想离开别墅,还有,离开你。”
陆熵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低下头,“嗯?”了一声。
迟雪洱呼一口气,从他怀里坐起来,费力地挪到旁边,面对他坐着。
陆熵的怀里一下变凉变空了,那种空虚感再次浮现,他想伸手把人抱回来,却又听迟雪洱说:“陆熵,我们是不是该结束了。”
这次他终于可以确定不是自己的幻听,陆熵心中微震,脸上却扯出一丝笑意,平静问道:“洱洱,什么结束,你在说什么。”
迟雪洱在说这些话时内心其实也不好过,抽抽鼻子,压住心中的酸涩:“你去别墅找我时有没有看到我的背包。”
陆熵看着他的表情,已经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忍耐着,起身走到旁边,把柜子上的背包拿过来:“我找到你时只想着赶紧把你送到医院,其他什么也顾不得,你的行李是让林修后来又去一趟拿回来的,是这个背包吗。”
迟雪洱接过背包双手抱住,点点头:“是的。”
他拉开拉链,在里面翻了会,找出一份纸质文件,想了想,翻到这几天已经看了无数遍的那一页:“虽然协议时间还没有到,但是我研究过里面的条款,有一条说如果遇到不可抗力的因素,甲方是可以提前终止协议的,同时也会给乙方高达三倍的协议违约金。”
说到这里,迟雪洱又抬头看向他,认真道:“三倍的违约金就不用了,我们和平提前终止协议就好,你觉得呢。”
陆熵看着他,目光从他清澈的眼神落到那份协议上,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僵硬。
在迟雪洱拿出那份协议前,他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虽然知道他可能有事瞒着自己,却也不应该到这种程度。
甚至在他醒来以前,陆熵还抱有小少爷这次外出或许只是因为觉得在许安言那里受到了委屈,又因为年轻人一时的冲动,多种事情和压力累积到一起,所以想要出去透气。
原来这不是一场计划中的短暂出走,而是一场彻彻底底蓄谋已久的分别。
陆熵握紧拳头,他竟然没有发现,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
如果真的因为这件事失去迟雪洱的音信,如果迟雪洱这次不是单纯出来试探,而是真真正正彻底从他的世界和生命中消失,陆熵不敢想象自己会不会真的因此发疯。
看陆熵一直不说话,只是垂着头神色不明,迟雪洱心里有些没底,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在想他竟然这么早就想要拿到协议金,因此嫌他太贪心了吧。
可是这真的不能怪他,是剧情已经进展到这一步了,如果他不现在离开,继续留在陆熵身边跟那个“白月光”作对,那么就会落得书中所写的那样悲惨下场。
迟雪洱心里着急,正在想着要怎么跟他解释时,陆熵却轻轻摁住他的肩膀,顺势拿过他手里那份协议。
太过久远的东西了,这段日子以来早就已经习惯了迟雪洱在他身边,习惯了他存在于自己的生活中,所以甚至都快忘了这个协议书的存在,此刻再翻看这些所谓的条款约定,竟觉得格外讽刺。
这真的是当时的他让人起草出来的东西吗,陆熵虽然觉得离谱,但以他那时的行事风格和性格,也不是全然不能理解。
毕竟就算是他本人也不可能想得到,他会在短短几个月内,为眼前的这个人改变至此。
迟雪洱显然也是那些想不到的人其中之一,看着陆熵翻看协议时,眼神和表情里都是紧张,好像生怕陆熵哪里一个不顺心就会否决掉他的提议。
陆熵的确很不开心,胸中憋着一股气,尤其看到迟雪洱还用这种担忧紧张,甚至还略有一些期待的神色看着他,无声须臾,他把那几张纸卷起来在手心敲敲。
“我不同意。”
迟雪洱愣了,似乎不敢相信他听到的话,也有着心中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的恐慌,眼睛一点点放大:“你,你不能这样!协议清清楚楚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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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可以提前终止的!”
陆熵神色冷淡:“协议上说的是如果遇到不可抗力因素,甲方可以单方面提前终止,可我现在并没有遇到什么不可抗力的情况,为什么要提前终止。”
陆熵的一段话像一根铁棍当头打在他头上,迟雪洱呆了半晌,突然就清醒了。
是啊,他一直站在自己的角度在想这件事,理所当然得认为陆熵肯定会同意这个提议,可现在现实赤.裸裸地摆在他面前,陆熵似乎根本不打算按照他的意见来。
那他现在要怎么办,不能解除协议就意味着他还必须要留在陆熵身边,留在他身边就要继续面对许安言,然后看许安言跟陆熵重归于好。
难道他真的逃不过书中给他安排的命运,只能当一个被虐身虐心没有人权的可怜炮灰吗。
迟雪洱想到这里,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了,强烈的情绪起伏让他的胃再一次抽痛起来,明明只是喝了点稀粥,却还是感到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滚着。
他用手捂着腹部,难受地躬起脊背。
陆熵看他这样,脸色也骤变,立即弯腰扶住他,手掌贴着他的后背一下下拍着安抚:“宝贝,慢慢呼吸,先什么都不要想。”
迟雪洱现在满脑子都是他要被虐的念头,而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霸道总裁”,想到这里心头就都是火气,伸手用力推他:“你走开,我不要你管,你还我的协议。”
陆熵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说得太过了,明明是不想让他过分在意这劳什子的协议,反倒起了反作用。
“是我不好,洱洱,你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迟雪洱压根就不想理他了,太过激动还咳了起来,趴在床上,咳到一度干呕,单薄的脊背在剧烈的颤抖。
看得陆熵心疼得要死,想要去抱他,却又不敢随便伸手,生怕碰到他会让他更生气,情绪激动下再引发其他什么更严重的身体状况。
好一会迟雪洱才缓缓坐直身体,咳得脸颊和眼眶都通红,抬头看着陆熵:“把协议给我。”
陆熵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下意识把手往后挪了下:“洱洱要协议做什么。”
迟雪洱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你不想提前终止也没关系,我会带着协议离开,等到结束的那天再回来找你,到时候你不准不履行里面的条款。”
陆熵愣了愣,闹腾了半天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难道他是真的想要离开自己,无关旁人,也无其他任何外力因素,就只是单纯的讨厌在他身边,所以才会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
想到这个可能,他整个人都呆立在原地,用力攥紧手中的纸张,一颗心像被锋利的刀尖刺中,血淋淋得疼。
迟雪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一心惦记着自己的协议,看他不动,便坐起来伸手去够。
陆熵把手移开,漆黑的双眸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正在暗暗沉淀:“洱洱,不要离开我。”
迟雪洱够不到,急得眼泪珠子都滚了下来,红着眼眶喊:“你不要再逼我了,我一定要走,快点还给我。”
他越是这样急迫,陆熵心里就越是刀剜似的痛,痛到极致甚至有一股压抑不住的薄怒,钳住迟雪洱的下巴,发了狠似的亲下去。
迟雪洱睁大眼睛,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
只可惜他大病初愈,手软脚软根本就没什么力气,陆熵也毫不费力地就他轻松压制,迟雪洱渐渐就放弃了,眼泪顺着脸颊无声地往下淌,陆熵很快就品尝到了温热的咸味。
他眸中的愤怒和痛苦也逐渐被这阵腥苦的味道冲散,陆熵红着眼,大手捧起迟雪洱的脸,咬着牙说:“狗屁的协议,狗屁的违约金。”
迟雪洱哭得伤心,睫毛上也挂得全都是眼泪,他看不清陆熵的脸,却还是忍不住骂道:“你不守信用,一直欺负我。”
陆熵亲他湿润的鼻尖,嗓子沙哑:“嗯,我不好。”
迟雪洱抽抽搭搭:“你放我走。”
谁知陆熵却一改刚才的温柔,冷硬道:“想都别想。”
迟雪洱一听又气上头了,在他怀里呜呜乱叫着扑腾。
陆熵被他闹得心头直冒邪火,压着额头上的青筋,一股冲动直冲大脑,锁住他的双手举起来,一口咬在他细白的脖子上。
“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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