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这么想呢。”虞深抽完手里的烟，“我们还跟从前一样啊。”
“因为我太了解你，哥。”虞浅啜泣着，哽咽着，却还要拼命克服生理的难受，非要清清楚楚说出他的控诉，“如果你从我这拿走的那一万块钱没有花完，你不会有这个闲工夫跑来跟我叙旧，如果不是还想打一打感情牌，你不会特意选在这个孤儿院跟我回忆过往，你现在还能算是我哥吗，你以前是我最信任的人，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能依靠的家人，但现在呢？”
虞浅猛地咳嗽一声，红眼瞪着虞深：“我连抽一根你递来的烟都不敢。”
虞深愣着，怔然，像是一座摆放在废墟之中的空白雕塑。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你自己记得吗？”虞浅讽刺地笑了两声，“你以前，跟我保证，要好好过日子，咱们俩一起搬出九堡铺，再也不过这烂日子，你说你要好好工作，不去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这些你都还记得吗？”
“你从我身上偷走银行卡密码，带着一万块钱卷钱跑路的时候，你想过留我一个人我得怎么撑下去吗？你在毒瘾发作的时候指着我的鼻子痛骂我是个白眼狼没良心的时候，你想过给你理疗的费用是我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全部家当吗？”虞浅扬了扬脸，眼泪越来越凶。
“三秒真男人。”虞浅果然不放过一丝一毫犯贱的机会。
“我上哪找音乐节去。”颜航膝盖跪地上，从兜里掏出手机，“最近台东附近办吗？”
“要不说你蠢呢。”阮俊豪卷起手边的书敲他，“平时挺聪明一个人怎么谈恋爱这么笨，我和我对象是音乐节不代表你们就非得音乐节确定关系啊，你想想找个别的场合，效果不是一样，吃饭，看电影，逛街，再不行你俩出去旅游，不都是。”
颜航看着他侃侃而谈，第一次觉得自己确实有点迟钝有点蠢。
“旅游肯定不行，我俩都没空。”颜航点开手机，“要不然看个电影？”
“可以。”阮俊豪点头，“你问问虞老板想看什么，找个浪漫点的电影，氛围到了就表白牵手，小嘴一亲，多好。”
“你。”颜航抓了抓耳根，“行吧，那我问问他，买两张电影票。”
第76章76.老鸭汤
颜航周五的课是早上八点，下了课也才十点，虽然是虞浅兄弟两个专程为了感谢他准备的这顿午饭，但是出于礼貌，他也不能擎等到饭点再提溜一张嘴去，所以早早便从台东大学出来，回九堡铺。
轻车熟路走到虞浅家门口，见到那扇耻辱门，虞深正在屋外的晾衣绳边上晾衣服，一眼就看见他：“小颜，来这么早。”
“嗯，没什么事就过来了。”颜航插着兜，寒暄几句：“晾衣服？”
“嗯，天气预报说一会儿又要下雨，趁着现在还没下，先控一控水。”虞深说。
颜航抬起头看了眼九堡铺上空的天，云层碎裂斑驳，太阳费劲吧啦才能从这些粥一样混沌的云间撕出一条缝隙，投下可怜巴巴一点天光。
有经验的台东人都知道，这样的云，这样的天，不出两个小时又会是一场暴雨。
“可能很难理解吧，也很突然。”颜航吸了吸鼻子，声音听着委屈巴巴，“但这是事实，早晚有一天你们都得知道，所以与其一直瞒着以后再吵架，还不如就这么说了，我就是喜欢男人，我现在也有稳定的对象。”
“那你”田飞兰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说出话来，“你跟男人谈，这，以后怎么结婚生孩子啊？”
“为什么非要结婚生孩子呢？”颜航侧过脸，揉了揉红肿干涸的眼，“我小时候老颜总跟我说，我是老来子，家里对我没什么要求，我只要能平安快乐的长大就是最好的，我谈恋爱以后都很快乐，我觉得我没有做错什么。”
“不是”田飞兰脸皱成一团，“你先不说我啊，航子，我虽然现在还是有点被雷劈的感觉，但是我的接受能力还是比较高的，问题是你妈，你妈怎么办，你是老颜的独子，就这么断了香火，她能愿意？”
“这就是我先告诉你的原因。”颜航抹了抹脸颊，理所当然地看着田飞兰，“干妈，我妈和你一块儿住了这么多年，她除了我最听你的，所以这事儿我交给你了，你得想个法子告诉她，让她接受。”
“你，你妈，你妈，你你妈。”田飞兰打了好几个磕巴，震撼无比，“合着你这个臭小子把难题扔给我了？！”
“是的。”颜航点头。
“你。”田飞兰抬起手在发顶抓了抓。
看得出来，她现在确实有点想骂人，但是扭头看见颜航这幅可怜巴巴的哭模样，堵了一口又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剩下抓耳挠腮。
“我不管。”颜航咽了咽唾沫，眨巴着眼睛，“你就说帮不帮我办？”
“我一脖子吊死得了臭小子。”田飞兰震惊地看着他，“你让我拿什么办？”
颜航又不说话了，眉眼一垂，嘴角向下。
“得得得得得。”田飞兰双手合十，“我是怕了您老了，你让我想想吧，但是得慢慢来，我最近跟燕子出去散步的时候跟她讲讲，开导开导，等能接受了再说，这总行吧，就是时间长点。”
“时间长点没事。”颜航很快收起脸上的表情，刚才装出来的那副委屈荡然无存，他抹了一把脸，除了还红肿的眼睛，现在已经又是一个小酷哥。
“臭小子，变脸呢。”田飞兰白他一眼。
颜航嘿嘿了两声，从花坛上蹦起来，他现在浑身都轻松，这一蹦都差点蹦到外太空去和太阳肩并肩。
但是心情是真好啊，这漫长的雨季里，困扰他的所有事情都迎刃而解。
跟家里所有的矛盾都说开了，跟田飞兰的心结也解开了，帮钟大丽联络工作的事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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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门路了，最重要的是，一口气连出柜都完成了。
现在谁还能有他轻松幸福呢？
反正这个假都请完了，颜航下午也懒得再回公司，处理完家里的事儿，把被老变态破坏的窗户重新找人修好，安了个新的防盗笼，又陪着李燕说了会儿话，陪着两个孩子屋里玩了会儿，颜航终于也在自己家里想找到一次久违的平静。
很多事情看似没有变，但无形之中又有了很大的变化，心态上的，说不准。
田飞兰做顿饭，在厨房叹了一万口气，估计是颜航刚才交给她的任务实在是太让人为难，这小老太太快把这辈子的愁事儿都寻思一遍，颜航在客厅听着直乐。
但是把出柜这个任务交给田飞兰怎么想都是最好的选择，起码由一个长辈说出口，李燕能平和接受的可能性最大。
在家吃过饭，呆到晚上，估摸着老男人已经做完饭要回家了，颜航也起身要回自己那，临走之前，他问田飞兰：“干妈，那八万块钱我暂时用不上，我明天拿回来还给你们吧。”
田飞兰背对着他干活，说道：“你把你姐和你二哥那两万块钱拿回来还了吧，他们年轻人手头也不富裕，我和你妈的不用还了，本来也是给你留着娶媳妇的，你拿去花，暂时用不上就存起来，自己有点规划，别乱花钱知道没。”
“哦。”颜航靠在厨房边上笑了笑。
趁着田飞兰走过来开冰箱门的功夫，颜航走过去，从背后搂了搂她，笑道：“那我走了，爱你，干妈。”
“滚吧臭小子。”田飞兰一冰箱门把他拍出厨房。
颜航嘚嘚瑟瑟地从家里出来，一路上无意识地哼着小曲儿回家，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唱了一路的时候，已经从公交车上下来了，要是老男人听见了，又得逮住他这五音不全的一顿笑话。
站在家门口的公交站，颜航掏出手机给虞浅打电话，虞浅接得很快。
“喂？”还是熟悉懒洋洋的声线。
“我就在公交站呢，你快到了没，快到了我等你会儿。”颜航低着头打电话，一看自己脚上的鞋带开了，他也懒得系，单脚蹦跶着甩了甩。
“听声音怎么这么高兴，小狗儿？”虞浅笑了笑，“还在地上蹦跶，要是给你装条小狗尾巴，这会儿不得甩上天了？”
颜航迅速抬眼，四处看：“你是不是能看见我，你到哪儿了？”
“哥们开奔驰回来的。”虞浅笑了声，“转个身，看见这闪亮亮的大车头没有？”
颜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李奇文那辆熟悉的奔驰大G正正好好停在他的面前，窗户降下来，老男人单手撑着车窗，朝他轻佻又暧昧地吹了声口哨。
“晚上好，男朋友。”虞浅挑眉，“想我没？”
“奇文哥送你回来的？”颜航惊喜地上前一步，拉住虞浅的手。
李奇文坐在驾驶位探出头，一脸慈祥的看着他俩秀恩爱，笑着说：“你特意给我打电话嘱咐要我照顾好你家美人，我怎么可能让他走夜路坐公交回来，想想还是亲自开车给你送回家吧，别到时候出什么差错我可赔不起。”
“谢谢你奇文哥。”颜航看向他，“要不要上楼喝口水？”
“不了。”李奇文笑得温柔，“我爸那边的酒局还没完，我还得回去陪客户呢，等过阵子忙完了我肯定来，记得拿点好茶招待我。”
“行，我请你吃饭。”颜航咧嘴一笑，“正好发工资。”
奔驰大G底盘高，就算是虞浅的大长腿，从车上下来也得蹦那么一下，老男人身手矫健，转个身潇洒如风地把车门带上，从窗户歪腰对李奇文摆手：“多谢老板了。”
“对了虞厨，佣金怎么付？”李奇文说。
“给他。”虞浅笑得嘚瑟又张扬，没骨头似的一把揽住颜航的肩膀，往他身上一靠，“现在我俩一张银行卡，佣金给我男人收着吧。”
“啧啧啧。”李奇文听着牙酸，“行，等我回家就打钱，好好休息啊。”
“拜拜。”颜航招招手。
他们俩目送着李奇文的奔驰大G彻底消失在路口，才转身朝自己家小区走。
小酷哥很没出息地立刻咽了口唾沫，光闻味就被勾没了魂儿。
妈的，这人怎么这么会做饭。
“今天其他都是家常菜，这只鸭子炖得好，我加了点党参和毛桃进去，特别有营养。”虞浅侧着脸冲他笑，走到他耳边压低声音：“特意给你做的，你多喝点，别便宜豁牙那孙子。”
颜航差点没憋住笑，瞥了眼屋里一无所知等着开饭的豁牙，怎么想怎么好笑。
“行，我连锅给你喝了。”他也同样小声说。
第77章77.杀了他
颜航一直在外陪着虞浅炒菜，偶尔给他打下手端菜盛饭上桌，虽然虞浅嘴上说准备的都是家常菜，但是茄子煲、粉蒸肉、干锅老鸭这些一道道摆上桌，也是在颜航眼里大操大办的一顿。
一开始天上落了点小雨，小雨珠不大，颜航和虞浅说着话，都没注意到，后来渐渐越下越大，雨滴落在头发丝里，湿湿凉凉，这才意识到开始雨已经落下来了。
雨季的暴雨总是突如其然，等到盛完了饭，拿完碗筷，屋外已经升腾起一道蒙蒙的雨雾，豆大的水珠砸向九堡铺凹凸不平的水泥路，溅起一圈又一圈。
颜航拉开凳子坐在门边，钟大丽和虞深跟他隔着桌子坐床上，豁牙坐虞深边上，还在抽烟，也不知道帮把手，擎等着张嘴吃饭。
“让一让。”虞浅用两张抹布垫着手，快步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捧着老鸭汤的汤罐，那汤罐和虞浅的手臂都被雨淋湿了，挂着一层雨珠。
颜航抬眼去看他的长发，微湿的长发卷曲漂亮，还挺好看。
“酱油没了，我去买个酱油，你们先吃。”虞浅从门边拎了雨伞。
“你自己的密码都记不住吗？”颜航嘶了声，“密码都写本子上很危险啊。”
“手机支付宝什么常用的能勉强记住，这张卡不常用，就老忘。”虞浅翻着小本，“不用担心，我这小本子不离身的，想被人看也看不到。”
“你保护好了反正。”颜航靠在ATM机上歇脚，“上面还有我的密码。”
“行，行。”虞浅取出三千块钱红彤彤的票子，随意往颜航兜里一塞，“帮我拿着，兜里满了。”
“心真大。”颜航叹口气，还好他今天穿着的外套口袋有拉链，三千块钱一折叠，鼓鼓的放进去，再严密拉上拉链。
“说实话，钱放你那比放我自己这都放心，就信你。”虞浅拍拍手，结束今天的购物行程，“走！”
第二天一早，颜航和虞浅约的早上七点在台东大学校门口见面，因为开车到城西监狱要两个小时，七点出发差不多九点才能到。
早上七点，露水沉重，空气中湿湿黏黏，呼吸不畅，颜航打着呵欠，胸口发闷。
从校门里出来，就看见那辆屎黄色小金杯正单不楞停在正门，还挺显眼。
刘成一头黄毛刚刚染完，此时金灿灿的，正蹲在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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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边上抽烟。
虞浅则开着窗户，胳膊搭在窗口，一路笑着目送他从里面出来。
“笑得别这么荡漾，盯得我不会走道了都。”颜航插着兜走上前，又跟刘成打招呼，“早。”
“早啊小孩儿。”刘成叼着烟站起来，从车坐上抓起车钥匙扔给他，“会开么？”
“不会。”颜航瞥他一眼。
“这脾气。”刘成笑起来，“你开开试试，我这车岁数大，脾气也不小，一般人还真难使唤。”
颜航绕到主驾驶车门，坐在座位上，他的腿比刘成能长出一整条小腿来，座位前后高低都得调。
刘成一言难尽看着他把车座子一路放到最后才勉强放下这双长腿，趴窗户边上说道：“我草差不多得了，侮辱谁呢。”
虞浅噗嗤一乐，懒洋洋靠在安全带上：“我们小酷哥就这身材，大长腿。”
颜航没搭理他俩，低头看了眼离合器，居然还是个手动挡。
他踹了好几脚离合和油门才打着火。
“行了，出发吧，看我这车多带劲。”刘成满意地看他发动车子，弯腰对虞浅说：“中午我忙完去你那吃饭啊。”
“真会赶好吃的时候来。”虞浅笑了笑，“行，来吧。”
颜航踩下油门，车子缓缓驶入主干道，早上正是早高峰时刻，车流拥挤，速度变来变去，颜航挺直了后背，专心致志，生怕路上踩着踩着就熄火。
虞浅问他：“这车好开么？”
“这车刘成要是卖二手倒贴钱都没人要。”颜航抓着方向盘，“真的太破了。”
虞浅倒在副驾驶上笑了会，说道：“没事，慢点开不着急，正好我睡会。”
“昨晚没睡好？”颜航抽空瞥他一眼，虞浅平时黑眼圈就很重，今天格外重，看起来像是一晚上都没睡。
“嗯，想很多事情。”虞浅闭上眼睛，抱着胳膊。
颜航想问问他在想什么事情，但看他实在是没有精神说话，也就沉默不言，他调低了出风口的风速，想让虞浅好好睡一会儿。
手摸到空调口才发现多此一举。
这破车的空调是坏的。
台东东西南北一共有四所监狱，除了城东是专门的女子监狱，城南专门针对经济犯罪和贪污腐败，城西和城北两所监狱才用来关押这些年城市收容上来的罪犯。
一般来说，城西监狱的罪行重一些，都是杀人越货、走私贩1毒的勾当，虞浅的哥会被关在那里，进去的原因也值得推敲，只是虞浅一直没有要跟颜航说的意思，颜航也就没问。
做人毕竟要情商高一点。
话说回来，虞浅的哥到底因为什么进去的，又为什么被判了六年，对颜航来说并不重要，他昨天跟虞浅说的那番话不是吹牛，他对这些有过案底的人能够平常心对待。
而且就算退一万步来说，虞浅他哥再如何，也不影响他和虞浅相处。
去城西监狱要走一段高速，颜航起先还胡思乱想许多，到后来注意力全放在专心操作这辆随时能报废的小金杯上，不知不觉开了一个小时。
虞浅睡得不大舒服，脖子一歪一歪跟着车晃，终于不耐烦，慢腾腾睁开眼睛，把长发别在耳后，不睡了。
“醒了？”颜航问。
“嗯。”虞浅看了眼时间，刚睡醒鼻音还很重。
“还有一个小时。”颜航说。
“哦。”虞浅还是没什么精神，打个呵欠，眼角都是泪。
“问你个事。”颜航看他没有接着睡的意思，主动问道：“你哥叫什么名字，我一会儿怎么称呼。”
“虞深，深浅的深。”虞浅笑了笑，“比我大两岁，你看着叫吧。”
“叫哥也别扭，毕竟我也没这么叫过你。”颜航看看右后视镜，顺便分神多看了虞浅两眼，“你俩名字是这么来的啊，一个深，一个浅。”
“嗯，很随意吧。”虞浅偏头看着窗外。
“也还行，好听就行。”颜航说，“我这名字也没什么含义，我爸随意起的。”
“有什么典故吗？”虞浅好奇。
“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听过吗？”颜航往他那边侧了侧脸，“颜航。”
“挺好啊，也很有典故了。”虞浅笑了笑，“这名字挺衬你的，简单踏实，跟你气质很像。”
“可惜老被人叫颜大强。”颜航说。
“也就我这么叫。”虞浅看着他笑。
虞浅像被烫了似的猛地收回手，面前这从来稳重踏实的少年此时已经趋近崩溃，他站在雨雾之中，眼睛微眯，目光深处不再是温柔爱意，而被仇恨取而代之。
虞浅在这一刻确定，颜航大概也一样的恨他。
颜航没有理会虞浅眼中一闪而过的受伤，他现在自顾不暇，两条腿像是踩在棉花之上，不知道靠着什么才撑着没有垮下。
他只是最后深深地看了眼虞浅，看他被大雨淋湿的长发，看他脆弱迷茫的眸子。
然后转身离开。
这是第一次他们没有互相道一句“明天见”，也是第一次，颜航走得头也不回。
第78章78.发高热
颜航从来没觉得自家门锁这么难拧，难到他站在门外淋着雨，捅了好几次钥匙都没插到锁眼里，好不容易插进去了，左拧右拧怎么都开不了。
等到终于推开门，迈步进屋时，他又头一次觉得脚步如此沉重，门框有个差不多五厘米高的小坎儿，就这么个蚂蚁跳高都能过去的高度，他硬是觉得抬起腿来都费劲。
大概是淋了太久的雨，裤腿已经吸饱了水，才显得格外沉重。
李燕正好玄关去厨房倒水，扭身一听见他进门，吓了一跳，手里杯子差点摔了。
“哎呀航子，怎么淋成这样，快进来快进来！”
颜航掀起眼皮想看她一眼，悲惨发现原来动一动眼皮都是这么疲倦到难以完成的一件事，他动了动嘴唇，发出了短促的声音，却没说出完整的话。
李燕已经放下杯子朝他冲过来，拉开他已经完全湿透的外套往下脱。
“哎，大神，我到了你们学校门口那个飞马雕像下面了，你来了吗？”李奇文问。
颜航默默向后退了一步，说道：“把你的大G窗户摇下来，就看见我了。”
大G的窗户缓缓落下，李奇文从驾驶位好奇地望出来，和车窗外举着手机，单手插兜地颜航四目相对。
“大神好啊。”李奇文笑笑，“我，浪迹天涯。”
“嗯。”颜航又退了一步，抬起胳膊指挥，“车停那边，我跟保安说一声去。”
“得嘞。”李奇文华丽丽开着大G拧向停车位，他这车实在是太扎眼，光是大车头恨不得赶上个卡车宽，深黑的车漆擦得锃光瓦亮，反着金钱的光芒，非常盘靓条顺的一辆车。
路过不少学生纷纷侧目，看得颜航的后背都不自觉挺直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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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钱真好。
搞笑的是，李奇文的大G旁边就是那辆屎黄色的小金杯，距离还贴的挺近，一会儿小金杯车主开走的时候，估计得用上这辈子最聚精会神的车技。
停完车，李奇文先去了趟后备箱，从里头拎出个大口袋，才锁上车走上前，笑道：“大神，小小见面礼。”
颜航看了一眼这个“小小”见面礼，只看包装盒子，也知道是一台专业级的游戏本电脑，怎么着也得上万了。
再说一遍，有钱真好。
颜航没有伸手接过来，他慢慢摘了口罩，抬眼看向李奇文，刚想自我介绍，就看见李奇文突然嘶了一声，吓他一跳。
“你认出我了？”颜航问。
“没有，你跟我想象里长得不太一样，我还以为大神是个电竞糙汉款呢，没想到看起来比我还小。”李奇文笑了下。
“是我。”颜航看着他，没打算隐瞒，“宋绘智的弟弟，颜航。”
“哎哟！”李奇文拎着电脑的手抖了下，眼睛瞪得比大G俩车灯还大，“你，你是智哥那个弟弟啊，都长这么大了！”
“嗯，十九了。”颜航说。
“好家伙，你就是颜大神啊，怪不得都姓颜。”李奇文一转脑袋想明白，又觉得不对，卡壳一声，问他：“不对，那那上次咱们打游戏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呢。”
颜航盯他半天，没找到个能三言两语解释清楚的理由，舌尖顶了下脸，很无奈扔下俩字：“不想。”
“我懂。”李奇文倒是没追问，一副大哥大的样子拍拍他的肩，“在外面做陪玩赚外快，不想让家里面发现是吧。”
“嗯。”颜航应了声。
“那更熟了，来航子，礼物拿着。”李奇文把手里的大口袋往他手里塞。
“不要，奇文哥，太贵重了。”颜航按住他的手，虽然没有男人能够拒绝这样一台高端设备，但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总不能收了人家的陪玩钱，还要人家的电脑。
“拿着，拿着，当你考上大学我送的礼物了。”李奇文不由分说，把装着电脑的口袋往他肩上一挂，“跟你奇文哥客气什么，我和你二哥都多熟了。”
“不行，太贵。”颜航从肩上摘下来，伸手递回去，“你今天非要塞给我，回去我干妈知道了又要啰嗦我。”
“拿着就拿着。”李奇文干脆把手插兜里，死活不接，他笑了笑，“你看哥都是开奔驰大G的人了，是差你这一台电脑钱的人吗，放心吧，小礼物。”
颜航的手不上不下的，收回去也不是，递出去也递不出去，最后在李奇文再三劝说下，才不好意思地收下了。
“那，谢谢奇文哥。”颜航心里面想多说点，但跟不熟的人，他的表达水平差不多也就在这了。
“带我进去转转吧，航子。”李奇文搓搓手，“我还没进过你们台东大参观呢，你说说现在这大学建的可真豪华，想当初我和你哥上学那会，宿舍楼烂的恨不得踹一脚就能塌。”
颜航带着他走向入校闸机，做了访客登记，两人并肩走在校园主干的林荫路上，今儿天给力，艳阳艳阳的大晴天。
“上大学以后还适应吗？”李奇文问他。
“还行。”颜航没好意思说这大学就没怎么上，一天到晚光往家里跑了。
“适应就好，好好学习，争取保研，能省不少事。”李奇文叹口气，“你看你哥，考上研究生了，天天玩游戏还有钱赚，不用去社会上受摧残，多好。”
颜航差点把舌头咬折才忍住没说话，后槽牙咬的腮帮子都动了动。
李奇文侧目看着他，忽然笑了笑，说：“你还跟小时候一样，话不多，也不爱笑，瞧着闷闷的一个大小伙子。”
“还行吧，熟悉起来了我骚话也还挺多的，得有个过程。”颜航叹气，怕人家觉得不礼貌，解释了一番。
“没事，挺好的，我还挺喜欢你这劲儿的。”李奇文说，“高冷男大嘛，找女朋友了没？”
“没有。”颜航如实回答，有时候不太理解为什么大部分人对大学生的关心除了学业就是爱情，好像高考以后不谈个对象都对不起人生前十年憋的那个熊样。
“这条件没找一个，可惜了。”李奇文砸吧着嘴。
颜航没接他的话，手机来了电话，是阮俊豪。
“航哥，哪儿去了，走啊，午饭去。”阮俊豪在电话里朝他喊。
颜航看了眼身边的李奇文，问道：“奇文哥，要不一起吃个午饭？”
“行啊，大学食堂好多年没吃了，走。”李奇文也不挑，果断答应。
阮俊豪跟他约在食堂三楼见面，说是铁了心要尝一尝新开业的披萨店，颜航本以为这个时间还没到午餐高峰，人应该不多，结果带着李奇文上了三楼，电梯门一开，吓得愣了愣。
那家名叫“记忆披萨店”的招牌下，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队伍一路从饭店口排到电梯口，全是百无聊赖出来尝鲜的大学生，闹闹哄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阮俊豪已经排上了，正在队伍里朝后望，使劲儿招呼他：“航哥，这儿！”
颜航在前面，李奇文跟他身后，俩人披荆斩棘地走到阮俊豪身边，身上的衣服都挤乱了。
“你确定吃这家吗？”颜航提高声音在嘈杂声里朝他喊，“排到能吃晚饭了！”
“没，那，么，夸，张！”阮俊豪喊回来，“快，餐，快！”
颜航回头问李奇文：“等吗，没时间等的话我带你去楼下吃窗口的饭。”
“不用！”李奇文笑着在他耳边喊，“我有空，等吧，这么火爆应该好吃！”
三个人互相介绍了一番，站在队伍里开始向前面蠕动。
排到一半的时候，从队伍旁边忽然经过一帮女生，女生们站定在颜航面前，和他大眼瞪小眼。
颜航没明白什么意思，轻轻皱起眉。
“同学你，是不是颜航？”其中一个女生问他。
即使已经睡了一天一夜，颜航身上那股疲倦就像在他脊梁生根一般，怎么也挥之不去，他大概也知道，这玩意儿叫心累，无论是中医西医还是法医，活人还是死人，心累都治不好，只能自己调节。
他没什么办法，他是个胆小鬼，甚至都不敢再重新回想前天中午发生的一切。
还能怎么样，睡觉吧。
他扯了扯被子，发现裤子已经被换了，他抬头问李燕：“谁给我换的？”
“你二哥啊，我们都是女的，也不合适给你换裤子，你发烧这一天，都是他给你擦的身子。”李燕说。
“哦。”颜航闭上眼睛。
还算有良心。
第79章79.理解你
颜航这场病严重到什么程度，从周五回家开始发烧，一直到下一周的周二，这期间四五天的时间，他硬是连床都没能下，每天睡醒就吃点东西，吃完东西困了就再睡下去，偶尔喝口水，跌跌撞撞起来上个厕所，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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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就继续回床上睡觉。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颜航都不大希望自己清醒过来，人还是睡着了好，睡着了，什么事儿都找不上来，睡着了，什么烦恼都能瞬间消失。
好得很。
“航子，起来去哪儿？”
站在厕所洗脸，田飞兰问他。
“现在好多了。”颜航扯了毛巾擦脸，“回学校，这都请了两天病假了，学校还有事儿呢。”
“马兴，牛马的马，兴奋的兴，九堡铺派出所的民警。”颜航回答。
“哎哟吓死我了。”虞浅往他身边凑了凑，怪夸张，“我跟你说我每回看见警察就心虚，虽然什么也没干吧，但老是忍不住把这辈子都回想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犯罪记录。”
颜航笑了：“你别说，我从小在警察堆里面长大的也经常这么觉得，看见警服就想立正站好，尤其是我爸，他穿着警服回家我都不敢过去找他，非得换上睡衣才行。”
“不过穿警服，身材还特好的话，会特别帅。”虞浅托着下巴，说这话时一直盯着他。
“什么眼神？”颜航被他盯得发毛，就知道这人又开始想些有的没的。
“在想你穿警服什么样。”虞浅舔了舔嘴唇，“这身材还帅得这么嚣张，得多好看，这要是拎着领带，解开皮带扣，再一颗一颗解开衬衣的扣子”
“哎哎。”颜航赶紧拦住他，“公共场合，你别传播色1情1淫1秽。”
“好吧。”虞浅收回目光，“那我自己在脑子里想想得了。”
“你别”颜航气得想笑，不知道拿什么说他好，又不能伸手管他脑袋里的画面，牙都痒痒。
服务员送来虞浅的柠檬水，这几天气温升高，才这么一会儿，杯壁上已经凝了一层水珠，虞浅拿起来抿了一口。
“我还是有点紧张。”他说。
“紧张什么？”颜航盯着他捧着水的手指。
虞浅把柠檬水往他这推了推，说道：“喝一口，味道不错。”
颜航犹豫是跟他用同一根吸管，还是举起杯子来直接喝。
“不知道紧张什么。”虞浅靠在咖啡店的软椅上，又开始进入懒成一坨酸奶的状态，“我社恐吧。”
颜航最后还是决定直接喝，刚抿了一口，还没砸吧出味儿来，就听见虞浅这么一句“我社恐”，差点没全喷出去。
“你死一边去行不行。”颜航抽了一张纸巾，“你要是社恐，我就可以拿铲子挖个坑从此住在地底下再也不上来了，你这人社哪门子的恐。”
“这话让你说的。”虞浅笑起来。
“你可是见我第一面就屁股来屁股去调戏我的人。”颜航很不情愿想起当初，和这老狐狸的初遇可以算他人生中数一数二难忘的丢脸片段。
“那不一样，你长得就一脸好调戏的样子。”虞浅扫他一眼。
“出门打一架吧。”颜航端起自己的咖啡杯。
说了一万句有的没的，他和虞浅就差一人一件大褂上台小竹板儿那么一打，马兴同志才姗姗来迟，腋下夹着个掉漆的皮包，站在咖啡店门口东张西望半天，才推门进来。
“这是警察？”虞浅在他耳边很小声问。
颜航没说话，丢脸。
“小马哥你干什么呢？”他叫住马兴，“贼眉鼠眼的夹个皮包，里面放了违禁品似的。”
马兴刚要说话，一扭脸就看见颜航边上的虞浅，停住他要拉开包的动作，问道：“这位是？”
“虞浅。”虞浅朝他伸手，“你好警察叔叔。”
“咱俩应该差不多大吧。”马兴打量他一眼，不大好判断这人的岁数。
“他比你还大呢。”颜航笑了笑，“看得出来么，这是二十八的老男人。”
“我每次都被你叫得可显老了。”虞浅白他一眼。
马兴拉开凳子坐下，把皮包放在一边，搓了搓手笑道：“那还真比我大，我才二十七，我就是这些年干基层干的，沧桑了，要是刚毕业那会儿也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嫩，说真的，做牛做马杀猪宰羊都别干这一行，耗命的活儿。”
“你最近还忙着呢？”颜航把菜单递给他，“喝点什么自己点。”
马兴没看菜单，招手找服务员要了一杯水，才说：“忙啊，刚才把九堡铺上次发大水的灾情统计报上去，这两天又开始忙着搜查。”
“查什么？”颜航收起菜单，随口问。
“缉毒呗。”马兴擦着手，“最近又不太安生。”
虞浅的手指突兀地在柠檬水杯壁上轻轻一敲，叮咚一声。
颜航看了他一眼，虞浅低了低视线，很快恢复如初。
“说正事。”颜航换了话题，“小马哥，申请表给我拿来了吗？”
“拿了，还别说，所里面就剩下这一份了，你问我的真是时候。”马兴拉开皮包，从里头掏出几张纸，递给颜航。
“你看看，最上面那一份是申请表，下面三份是近期工作介绍。”马兴说。
颜航把申请表放在一边，把剩下三份介绍递给虞浅：“你挑挑看。”
虞浅接过来，一字排开，念道：“养老院义工，锅炉房水工，还有一个社区清洁？”
“说的通俗点，就是一个在养老院伺候老人擦身子吃饭那些，一个去锅炉房看锅炉，一个做垃圾输运，都不是什么清闲干净的活儿，但这已经警察局对口单位能安排最好的了。”马兴说。
“嗯嗯理解。”虞浅低头仔细看着三份，“有工作就行了，不挑。”
“薪水三份都差不多，时薪十块上下，一天十二小时，多干多得，可以选月结也可以日结，大部分都是日结。”马兴用手指指着，“除了垃圾运输那个，其他几个都提供住宿。”
“垃圾运输算了，太远了。”虞浅看了眼颜航，“是不是？”
“是远，在城南了。”颜航点头。
“剩下这两个选什么？”虞浅好像没主意，就问颜航。
“我看看。”颜航拿过来，“各有利弊吧，要是稍微轻松点应该去锅炉房，但是锅炉房薪水低，还只能干一个月，时间短，你哥要是在那之前找不到工作就又得回家闲着了，相比之下养老院义工能一直干，就是辛苦点。”
虞浅又拿回来自己看，捏着下巴沉思。
“我记性不好，你知道的，不是装的不是骗你的，天生就这毛病。”虞浅看了他一眼，见颜航还愿意听他说话，才接着说下去：“所以——”
他微微皱眉，停了很久，叹气说：“对不起啊，我是真的，没有记住当年那两个警察一个姓颜，一个姓宋。”
颜航眨了眨眼，没说话。
“我只是想说。”在这个话题上，虞浅已经不忍心再让自己去看颜航那双永远真挚的眼睛，他觉得自己是个死有余辜的罪人，阴暗狼狈地偏过头，慌张解释：“我就是想让你知道，在昨天以前，我没有骗你，也没有故意隐瞒，我确实不记得了。”
雨又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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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敲打伞面的频率快了不少，虞浅一直在心里默默数着，等待颜航给他回答。
大约数过十秒，颜航病中比以往更低沉嗓音在他耳畔响起，盖过繁杂的雨声。
“不用解释，一样的，我也可以理解你。”他说。
第80章80.雨中曲
在此之前，颜航没想过有一天他和虞浅坐在一起也会出现这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情况，他们之间好像有无数的话应该从头说起，但是就这么并肩坐在连绵的雨中，又好像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你恨我吗？”虞浅突然问。
“恨。”颜航这回没有任何思考停顿，“当然恨。”
“哦。”虞浅低了低头，“也是应该的。”
颜航抬眼去看他，虞浅没有多余的表情，他好像也知道颜航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也早就在心里面幻想过无数次这样的结果。
简彧：“嘤。”
虞浅从副驾驶转过头，拉低墨镜露出眼睛，“那个口袋里有我洗干净的水果，你们路上要吃自己拿，垃圾袋”
“垃圾袋我放车门扣手里了。”颜航帮他说完。
“得嘞，两位爹。”阮俊豪说。
“这位是”刘晓薇，也就是阮俊豪女朋友，第一次见虞浅，好奇问。
“虞浅，颜小航同志带来的家属。”虞浅风骚无比地眨了眨眼，“你好，小美女。”
刘晓薇被他那双狐狸眼弄得不好意思，愣了愣，笑道：“早就听阮俊豪说了，航哥这学期脱单，我还想着得是个什么样的对象，居然是这种风格呀。”
“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吧。”简彧从后排凑过来，“我一直觉得航哥找对象肯定是个特别文静，不爱说话的那种，没想到是虞老板这个风格的。”
“他喜欢风骚的。”虞浅笑着瞥了眼颜航，“你们航哥内心很狂野。”
“唉——”颜航叹口气，“你们怎么想的，我就够不爱说话了，我再找个闷的，我俩一天到晚面对面坐着，看着彼此的脸沉默到天明呗。”
“擦。”阮俊豪大鹅似的笑起来。
“看，我们颜小航骚话连篇。”虞浅啧了声。
“谈恋爱以后是不是会换人设。”简彧趴在椅背上问。
丁溪拍拍他的肩膀：“你没换，还一副傻样。”
“而且比以前更傻了。”阮俊豪打个响指。
“不公平。”简彧哀嚎。
没人理他。
一开始还说说笑笑，只要车一开上高速，后排此起彼伏睡倒了一片，颜航从后视镜看了一眼，直到最后一位阮俊豪也脖子一仰睡过去，他对虞浅说：“我经常怀疑坐我的车是不是比安眠药还好使，这帮人怎么一上车就睡觉。”
“你开车稳如老狗的，不在你这睡在哪儿睡。”虞浅打个呵欠，“别说，我都困了。”
颜航笑笑：“那你睡吧，还早呢。”
“我就闭目养神一会儿。”虞浅推了推墨镜，“十分钟你就叫我好了。”
“你就睡呗。”颜航说。
“那不行，车上都睡了没人说话你该困了。”虞浅又打个呵欠，蔫巴巴的，“十分钟叫我啊，你要喝水吃水果什么的我给你递。”
“行，睡吧。”颜航点点头。
虞厨倒是睡得快，颜航怀疑他们俩对话结束还没两秒，这位脖子一软，已经靠着安全带睡着了，于是颜航越发确定，他这人开车简直有魔力。
只要坐他车就秒睡的魔力。
十分钟很快，高速上也就一晃几个路牌的时间就到了，虞浅已经睡得很香了，脖子向后仰着，从颜航这个角度就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和肩上的长发。
叫他肯定是舍不得的。
颜航自己一个人开过不少次长途高速，不会困，所以没有叫他，继续往前开，又过了半个小时，才找了个高速服务区下去休息。
停下车，车里睡倒这一片还没有半点要醒的意思。
怕虞浅正对着风口睡觉着凉，颜航从包里翻出长袖外套，小心翼翼地盖在老男人肚子上，自己够着手，从饮料袋里掏了一罐红牛出来，边喝边看着虞浅的睡颜发呆。
这世上还有一个魔力。
那就是虞浅这张脸对他绝对的吸引力。
哪怕现在天天在一起，他还是一看到这人眼睛就挪不开，也不知道为什么。
看见这老男人在他旁边心里就踏实，就高兴，就幸福。
还兴奋。
颜航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裤子，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真得收敛一点，再这个频率下去，再年轻肾也挺不住。
因为睡得太沉，一绺头发从耳后滑落，落在虞浅眼前，被空调的风吹得微微晃动，惹得睡梦里的虞浅皱了皱眉。
颜航伸出手，替他把那一绺发丝拨开，拨开后也没舍得马上收回手，曲起手指，指节在老男人的脸上轻轻摸了摸，弯起唇角。
“啧。”后面突然来这么一声，吓了他一跳。
一回头，是睡醒就看到这一幕的阮俊豪同志。
“不知道怎么表达喜欢才好了是吧。”他朝颜航挤眉弄眼。
“滚吧。”颜航笑了声。
“我尿尿去，你慢慢摸吧，不打扰。”阮俊豪又啧了一声，拉开车门。
等车再次上了高速，虞浅悠悠转醒，坐在椅子上懵了好一会儿，问他：“十分钟这么漫长吗？”
颜航还没说话，他自己先拿手机看了眼。
“嘿，说好的十分钟叫我呢。”虞浅瞪他一眼，“这都一个小时了。”
“我也不困，你就睡呗。”颜航说。
“想不想吃点什么？”虞浅翻着口袋，“我喂你。”
“樱桃吧。”颜航说。
“好，等着。”虞浅拿了个垃圾袋出来，打开装樱桃的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个饱满的果子，喂到颜航嘴里。
颜航嚼了一会儿，“真不错啊李奇文这樱桃。”
“好吃吧，好像是他自己种的没打农药。”虞浅抽了一张湿纸巾出来，把手托到颜航嘴边，“吐核。”
“唉你这”颜航愣了下，“不好吧。”
“你应该恨我。”虞浅语气很轻，朝他凑得更近，肩膀相贴。
颜航以为他是想从他唇间拿走最后这一点的烟，于是垂着眼侧过脸，也同样朝他脸边凑了凑。
虞浅确实拿走了他唇边的烟，只不过，他没有抽，也没有礼貌地分开一段距离。
两个在雨中坐了太久，微微发凉的鼻尖轻轻蹭过。
虞浅的目光始终在他的唇上，也就不过犹豫了那么一秒，他小幅度地抬起脸，偏头侧开鼻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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