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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薄情手则 柯小聂 64257 字 10个月前

她还怕元璧下?不了决心,那日?刻意跟元璧说自己心灰意冷,怕是要离开京城了。

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谢冰柔还刻意独自骑马,创造最好的猎杀机会。

她以身做饵,只盼能抓住元璧。

第045章045

那?自然?是一件极危险的事,不过谢冰柔已经不想元璧再杀人了。

她早猜到凶手便是元璧,不过自己人微言轻,更要紧是元璧是元后?侄儿,此事闹出来会损及元家名声?,指不定自己会被灭口。

所以谢冰柔只能加以忍耐,等?到崔芷死了,自己才寻到机会向卫玄自荐。

她想,崔芷一定要是最后一个受害者,一定不能再死人了。

最好办法便是人赃并获,将元璧当场抓住,使之无可抵赖。

所以那?日她欲擒故纵,说了许多招惹元璧言语,把元璧胃口吊起来?,却?说自己要离开京城。就连元璧张口说要送送她,也被谢冰柔断然?拒绝。

元璧便是没打算那?日杀她,想也会被吊起胃口,更不必说谢冰柔还积极的为他创造了劫杀自己的大好条件。

那?日春风拂暖,一派春意浓浓,自己着男装骑在马上,心里却?知晓危机四?伏。

但谢冰柔还是刻意放缓速度,又踏入了僻静的小?巷。

像她这样女娘,大部分时候说的都是大实?话。就好似那?日在梧侯府,她告诉章爵,自己觉得?他是个挺为人着想的大好人。

章爵不信,自己也没办法。

为了证明自己是真心相?信,谢冰柔便决意恳求章爵为她做些事情,她觉得?章爵应该也会做些好人好事。

京城之中热心肠的人已经不多了,也许章司马算一个?

他做事积极,遇着凶杀案不踢皮球,查得?那?叫一个起劲儿。

谢济怀领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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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去梧侯府,他又把自己当作无知的小?白兔,生恐自己不懂这里面水深,在梧侯府跟前竭力阻止自己“跳火坑”。

眼见元璧跟自己亲近,章爵更十分着急,这么上跳下窜。

这暴躁小?哥脾气是不怎么样,为人似乎还是很可以。

谢冰柔想了想,便觉得?他既有这个本事管闲事,又真想管一管。

当然?以防万一,谢冰柔那?日去石府前,还特意带了一面小?镜子?。

那?镜子?很小?,方便谢冰柔藏在手心里,使谢冰柔不必回?头?,也能看到身后?的动静。

章爵虽掩藏得?很隐蔽,却?是被谢冰柔捕捉到身影一两次。

眼见章爵果然?跟来?,谢冰柔方才放下心,才继续施展自己诱捕元璧的计划。

实?则如若章爵不跟前,谢冰柔便会想别的法子?脱身,使得?元璧有所顾忌,不好对自己动手。

如今章爵抱怨,谢冰柔也柔声?说道:“章司马,谢谢你了,你所做之事,我心里很感激。”

她甜甜嗓音润入章爵耳里,使得?章爵十分受用,不过章爵还是要提点她:“可你胆子?也实?在太大,你之前诱元璧两次,今日又诱元璧对你动手。你一个小?女娘,如此冒险,说不准当真有了危险,我看你如何自处,你家中不是还有一个妹妹?真是很会给自己找事情。”

谢冰柔见他絮絮叨叨的埋怨自己,她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却?是轻轻一挑眉毛。

她柔柔说道:“是,章司马说的是。那?日我离开石府遇险,当真险些丧命,你说是不是?”

章爵立刻说不出话来?。

那?日他只顾着盯着元璧,一路尾随,未曾想元璧却?使唤吴川杀人。

是,他确实?是有所失误,纵然?捉住了逃走的吴川,但谢冰柔确实?险些殒身。

眼见章爵不吭声?,谢冰柔继续说道:“而且章司马,冰柔虽知你是一片好意,可是我盼你不要拿着匕首比着女孩子?脖子?说话,这样怕是会吓坏人。我虽胆子?大不怕什么,可换做别的小?女娘,那?也不惊吓。”

她想着章爵在梧侯府很凶恶的样子?,若非她有一双看破云雾识真相?的慧眼,说不准就会被影响判断,看错真凶。

章爵大约也讲些道理,想起自己那?些骚操作,倒也有些羞愧。

他低低说道:“我确实?有些不是。”

谢冰柔轻柔说道:“说句对不起就好了。”

章爵吃惊看着她,有些愤愤然?,她居然?真让自己道歉?

他微尖虎牙咬了自己嘴唇一下,想着自己这些日子?为谢冰柔操的心,便有些心酸意难平。

章爵心里轻轻想,薄情寡义的五娘子?!

但他既失口说了自己确有些不是,此刻也不好辩驳什么,只心不甘情不愿说道:“对不住。”

谢冰柔笑了一笑:“没关系,我没放在心上,而且,我很感激你,知道你对我安危很上心。”

这样说着时候,谢冰柔样子?便显得?恳切起来?:“我知道你待我很好。”

微凉的夜风里却?似泛起了微酸的情悸,章爵蓦然?埋怨全消,竟侧过了脸孔。

其实?他口舌了得?,什么都能杠一杠,没那?么容易认输。但刚刚不知为什么,他没跟谢冰柔斗口。

如今他心尖儿泛起了微涩酸意,连带肚肠都有些难受,却?听着自己心砰砰乱跳两记。

他好似听不得?谢冰柔说话了,口里只说道:“我知道了。”

章爵想,为什么我心里如此奇怪。

谢冰柔当然?也不怪章爵那?日如此判断,如若换做自己,她也觉得?元璧会亲自动手。

因为元璧种种情态,表现得?自己很特殊。

可也许元璧终究是足够爱惜他自己,或许因为崔芷死后?卫玄掺和起来?,元璧胆子?也便小?了许多。

他让吴川来?杀自己,等?到薛留良被构陷入罪,自己再与?他私底下见面,元璧更不敢动手。

自己说要离开京城,元璧竟迫不及待求亲。

那?时候谢冰柔就知晓,元璧已准备暂时停手,以避风头?。

那?么若要揭发元璧,也只有实?打实?硬杠这一条路。

谢冰柔也不是那?么头?铁,其实?并不愿搞那?么大,闹出在皇后?娘娘跟前指证她亲侄儿的阵仗。

可她有什么办法?

这有些事情,似乎总是需要人来?做的。

她对元璧那?些言语做不得?真,对章爵说的话倒挺真心。就好似刚才,她说章爵待自己很好。

对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谢冰柔心里也有自己的数。

这世间有黑暗便有光明,眼前的少年郎如一把炽热纯粹的火,干净而灼热,又燃烧得?这般热切。

自己望着他时,对方却?不好意思侧过头?去。

谢冰柔的心里蓦然?流淌了一缕轻柔的叹息,她心里想,我是相?信你的。

她来?了京城,见了几个人,便选择章爵来?相?信。

她当然?也想到了卫玄,那?日卫玄虽救了她,却?也并不算谢冰柔的第一选择。

谢冰柔没有通知卫玄,可卫玄却?出现在那?儿,时至如今,谢冰柔也猜不透卫玄是不是有意路过。

不单单是那?个梦,还因为她觉得?卫玄虽侍奉太子?,却?也会替元后?解决问题。她与?小?卫侯不算很熟,不知晓小?卫侯会不会愿意处置元璧,可愿意人前得?罪皇后??

元璧肩膀上有个崔芷牙齿印,可这个罪证也可以被毁了去,只要划上几刀,便没办法跟齿模做对比。

谢冰柔不想打草惊蛇,所以宁可去寻章爵,也不大愿意跟卫玄道出真情。

章爵是一口清泉,很容易一下子?见到底,但卫玄就是一口深井,没那?么容易见到底。

直到那?日卫玄救下她,谢冰柔才窥得?几分卫玄真实?心意。

此刻卫玄也已离了宫,马车上,卫玄轻轻举起了那?片鎏金铜面具。

光线折射之下,这副鎏金铜面具也折射出几分妖异光芒。

元璧杀人时,就会戴着这片铜面具。

每次杀人后?,元璧就会去章台寻个妓子?发泄,那?时他脸上就戴着这样面具。

卫玄的眼线得?知,亦暗暗上报,使得?卫玄知晓。

当年御工坊打造了两幅鎏金铜面具,卫玄跟元璧各得?其一,用以祭祀时扮演天神武士。两人皆容貌俊美,彼时又年纪尚轻,少了几分杀伐威仪。戴上这两副面具之后?,倒是多了几分杀伐威仪之态。

卫玄初时并不如何在意,只道元璧心里失意,故而自甘堕落。

这样的事情,卫玄也懒得?去例会。就像他跟谢冰柔说过的那?样,元璧本不是他的对手。

直至后?来?京中发生了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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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凶案,再与?元璧寻欢时间做对比,卫玄虽无确凿证据,却?也猜出了几分,更锁定了元璧是凶手。

卫玄也不可遏制的想到了谢冰柔。

能让卫玄留意的事不多,可谢冰柔却?让他留意了三次。

第一次是在梧侯府,谢冰柔扶起了欲要跪下的阿韶,与?阿韶作揖对拜。

第二次是那?日在僻巷,谢冰柔一身男装,散着头?发,镇定自若向着自己奔来?。别人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可卫玄却?是知晓。他看出这个娇弱女娘以身为饵,意图引出凶手。

便算卫玄年纪轻轻便阅遍世情,心里也不觉动了动。

第三次则是在今日,谢冰柔亲手点亮了那?盏灯。也许因为前两次被触动缘故,卫玄并未引她入彀,而是让谢冰柔清楚知晓发生了何事。

可饶是如此,这位谢五娘子?犹自选择点亮那?盏灯,算是对自己的回?答。

灯火映在那?张秀美面颊上,谢冰柔如一只美丽的蝶。

卫玄那?时并没有说什么,只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这世间无论如何凶恶,大约总是有一滴蜜糖的。

卫玄这样合着眼,容貌静谧得?如安思的神明。

他的剑合于鞘中,却?犹自带着淋漓的鲜血。

杀了元璧之后?,卫玄并没有擦去剑上的血迹。

他想自己为什么要出手杀了元璧?

其实?到了方才那?一步,元璧已是必死无疑。别人没有蜂拥而上,是顾忌元后?面子?。但章爵加上扶丹,已足以制服元璧。

自己这个下棋者,是实?在不必沾染这样的血污。

元后?虽能猜到自己在背后?搅风搅雨,但也没有自己杀了元璧那?样直观。

卫玄又想起了谢冰柔那?张姣好的面容。

对方从未求过自己庇护,哪怕惧极了,也咬着牙不肯向自己讨个承诺。其实?那?时候卫玄是有些惊讶的,毕竟他还等?着谢冰柔恳求自己对她加以庇护。

虽不知晓那?个小?女娘为何没有说,但卫玄还是做了些庇护谢冰柔的事。

有自己拉仇恨挡在谢冰柔前面,元后?对谢冰柔的在意便会淡了许多。

皇后?也会有所顾忌,觉得?若对付了谢冰柔,说不定自己会多想。

为了区区一个被舍弃的元璧,这位杀伐果断的皇后?娘娘大约也不会不顾全大局。

这些算计很微妙,卫玄行事一向是润物细无声?。

至少为他做事之人,卫玄一向是仁慈和慷慨的。

能入卫玄眼的人很少,也许谢冰柔已经算是一个。

哪怕她是个女娘,但卫玄一向只看中能力,心里倒是并无太大的男女之别。

这样想着时,卫玄的手指轻轻摩擦着剑柄,藏于鞘中的剑属于元璧的血还未干。

剑未拭,说明杀未停。

卫玄犹自闭着眼睛,沉声?吩咐:“扶丹,你且进来?。”

那?剑士随叫随到,灵活的掠入了马车之中。

扶丹也有些奇怪,且不知晓卫玄还有什么话要跟自己吩咐。

接着马车中便寒光一闪。

是卫玄剑出鞘,那?剑犹自带着上一个死人的鲜血,灵活的割开了扶丹咽喉。

一蓬鲜血便落在卫玄衣襟以及一旁的鎏金铜面具上。

那?面具果真是个邪物,如今沾了血便愈显邪气森森。

卫玄也已睁开眼,他双目如两口深井,映着扶丹濒死前神色错愕的面容。

此刻谢冰柔也已离开了皇宫。

她这几日骑马也骑得?习惯了,也娴熟的翻身上马。

然?后?谢冰柔又想到卫玄,心想卫侯日常还是更喜爱以马车代步,不知晓是因为更有排场,还是因为卫侯如今身子?已有些不好?

章爵也翻身上马,顺理成章要送谢冰柔回?去。

此刻已然?宵禁,哪怕谢冰柔不惧遇到什么宵小?,也需章爵这个中军司马替她打发沿途的官府巡逻。

谢冰柔策马走了一段路,然?后?她心里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疑问,她忍不住侧过头?,问道:“阿爵,我听闻皇后?与?太子?皆私下蓄养暗卫,却?不知是否有这么一回?事?”

章爵侧头?望向了谢冰柔,一副你这都敢问样子?。

看来?叫自己阿爵,也是刻意为之。

谢五娘子?的好奇心实?也是太过于旺盛,但章爵还是说道:“大约是有的,不过皇后?自然?是替陛下行事,小?卫侯也无非是为了太子?。”

听从元后?凤旨组织被称之为凤巢,卫玄暗中笼络组织被成为麒府。

有些组织沉于水底,自然?是要行一些规则以外的事。

就譬如元璧这桩案子?里出现的吴川,人家本应该是梧侯之亲卫,为薛重光之心腹。可吴川私底下却?是为皇后?做事,乃至于为了元璧陷害薛留良。

吴川就是凤巢里的成员。

也许他们之中很多并没有很高的地?位,却?有很重要的作用。

除了一个吴川,皇后?娘娘当然?也有许多别的棋子?。

谢冰柔这样子?想着,一双眸子?亦是灼灼而生辉。

她想到那?日,自己被带着鎏金铜面具的吴川追杀,却?是被卫玄所救。

一开始谢冰柔向卫玄投诚,也是小?心翼翼,诸多设防。

毕竟这些玩弄权术之人心都很容易脏,谢冰柔也不敢心存幻想。

直到那?日卫玄救下自己,谢冰柔才试图去多相?信卫侯一点点。

她之所以生出相?信卫玄念头?,倒也不是因为英雄救美,而是之前在书房窥见卫玄在把玩一个鎏金铜面具。

那?日杀手戴着同?样的鎏金铜面具,而那?时谢冰柔已猜出凶手就是元璧。

凶手既不是卫玄,那?么把玩鎏金铜面具的卫玄就是一个知情人。

而卫玄这个知情人既然?选择救下自己,而不是放任自己去死,说明卫玄似乎也不想掩下这个秘密。

这样分析了又分析,谢冰柔那?时心里也很忐忑。

直到送自己回?到谢府,卫玄寒暄之际,才给了自己一个巧妙的暗示。

他展开手掌,握成拳。

谢冰柔当然?也记得?这个动作。

她第一次向卫玄投诚时,曾大起胆子?问卫玄如若凶手身份特殊,他又会如何处置?

那?时卫玄回?答得?相?当的光伟正,总是是无论是谁,他这个卫侯都绝不会饶了对方。

他回?答时也做了这个动作,翻开手掌,握成拳。

这是个很微妙的细节,不过谢冰柔却?观察到了。

卫玄是告诉她,哪怕是元璧,凶手便是凶手。

于是有那?么一刻,她跟卫玄口里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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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没有对答案,可彼此之间却?是心照不宣。

然?后?谢冰柔听着章爵审问自己:“可是你好端端的问这些做什么?你一定有什么秘密,刻意瞒着人。”

谢冰柔矢口否认:“没有,我怎么会有什么秘密?我只是好奇心太重,想要问一问。章司马,我是很相?信你,才向你问这些宫廷私隐的。”

章爵发觉她又称呼自己章司马了,不由得?为之气结。

这女娘嘴一旦闭上,撬开大约就显得?不容易起来?。

谢冰柔当然?发现了一个秘密,不过这个秘密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她想那?日卫玄为何偏要做这种隐晦的暗示呢?如若自己不解风情,岂不是媚眼抛开瞎子?看?要是自己不记得?他从前肯定答复时的动作,没办法跟卫玄心照不宣,这岂不是浪费表情?

那?么这样一来?,便有两个解释。

第一个解释,便是卫玄很喜欢神秘感,不爱把话说透,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这第二个解释,那?就简单多了。

卫玄身边有元后?眼线,他自然?不能畅所欲言。

元后?的凤巢既然?能把手伸到梧侯身边,卫玄身边有个把眼线也很正常。

那?时卫玄跟前除了个很低调不知名的车夫,就是那?个叫扶丹的剑士。

谢冰柔个人还是偏向那?个叫扶丹剑士是内奸。

第046章046

究其原因,乃是当时吴川的死。

章爵清清白白,是被谢冰柔安排好打配合的搭子。

吴川被卫玄一剑射伤,进而逃窜,是被折返归来的卫玄拿下。

接着这个行刺的凶徒就当场自尽。

可是这吴川也不是什?么悍不畏死的人,又受元后?利诱背叛,又听从元璧吩咐栽赃。薛重光跟他?之间的忠义显然不之前,吴川连人家儿子都坑害。

这说明吴川秉性自私,不是什?么好货色。

可自私的人通常都是惜命的,他?被抓住之后?,却第一时间自尽。

谢冰柔当时并不觉得如何,可回去一想,却愈发觉得可疑起来。

如果扶丹是皇后?眼线,那一切似乎也能说得通。

吴川显然知晓扶丹身份,故而心生惊悸,又或者那时扶丹给了什?么暗示,吴川显然害怕生不如死惩罚,故而自尽。

不过?这些都是谢冰柔的猜想,也是谢冰柔干涉不了的事情,谢冰柔也只?是随便猜猜,更不好说些什?么。

章爵当然不肯信谢冰柔所说的话,眼里也不由得透出了探索之色。

谢冰柔也只?是冲他?笑?笑?,什?么也不肯说。

这时卫玄正用一块名贵丝帕轻轻擦去刃上之血。

他?的佩剑名唤血雀,是一把名声?极戾凶剑,如今连杀两人,刃身轻拂时也发出细细低吟。

卫玄衣襟上沾染血污,可他?却只?顾着把剑擦拭干净。

凶剑拭去了血污,似乎才昭示今日之杀戮终于结束。

卫玄舍了之前沾血的剑鞘不用,换上一把崭新剑鞘。

扶丹当年是跟随吴王世子的剑士,后?来舍了旧主,投了诚,又造势替卫玄扬了名。

不但如此,他?私下还?有把柄让当时的小卫侯拿捏住,卫玄眼里大约也是无处可去。

卫玄却想,皇后?娘娘可真是深谋远虑。

那年他?不过?十来岁,声?名不显,可身边已?经安排了这么个?人。

若心思浅一些,也想不到元后?那么早便在自己身上花心思。

扶丹手掌按住了咽喉,任由血水咕咕冒出来。他?还?没?有死,他?还?吊着一口气。

过?去的事情涌入了扶丹脑海,他?年少成名,一直在元后?手下做事。

这样的日子算不得好受,他?也渐渐有些倦意。后?来吴王世子亡故,元后?便让他?蛰伏与?卫玄身侧,成为卫玄近侍。

那时扶丹还?以为自己能有些清闲日子过?。

太?子是元后?亲生骨肉,卫玄为太?子近臣,总归是和?元后?一条心。

小卫侯年幼势孤,大约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扶丹虽为皇后?耳目,但也觉自己能在卫玄身边养老。

只?是后?来到了小卫侯身边,他?才察觉小卫侯不凡之处。他?也不知该说元后?慧眼识珠,还?是元后?不养闲人,自己在卫玄身边日子渐渐不怎么好过?起来。

卫玄年纪愈长,威严日重,手段日狠,扶丹在他?身侧常有心惊肉跳之意。

习武之人总是格外敏锐,那样预感总是不会错,就好似如今,自己还?是折在了卫玄手里面。

是因为吴川那件事上自己使了小动作,故被卫玄所觉?

他?是元后?暗探,卫玄虽让他?活捉吴川,但他?自然绝不能留活口。

若吴川被生擒,以卫玄之手段,将吴川审出真情亦是不难。元后?不乐意元氏名声?被污,自然绝不肯这件事情被扯出来。

那日他?本来盘算着怎样不着痕迹放走吴川,他?差几息功夫就要追上吴川了,总不能说自己追不上。扶丹还?琢磨着让自己受点伤,趁机将人放走之类。

谁曾向章爵那时候折返现身,不但将刺杀谢冰柔的吴川拦下,还?斩了吴川的一条手臂。

如此平白受阻,扶丹那时心里也老大不快,吐槽章爵整日跟着谢五娘子,行径可真是不怎么磊落大方。

所以关键时刻,他?只?能偷偷显出凤巢梅花令牌给吴川窥见,使得吴川不敢胡言乱语,只?能当场自尽。

他?本来还?以为自己这些个?事情做得天衣无缝,没?曾想小卫侯到底察觉到了。

卫玄察觉到时,处置得也是干脆利落。

扶丹口不能言,可眼里却流淌了浓浓疑窦。

卫玄将剑一寸寸的还?入鞘中,他?缓缓说道?:“你必然好奇,我什?么时候知晓你是皇后?的人。”

扶丹若还?有力气,说不定要点点头了。

卫玄则抬头望向他?,说出的话却是匪夷所思:“一开始便知晓。”

“你想来好奇,我既然知晓,为何未曾揭破你,还?将你提拔为近侍?皇后?想知晓太?子近臣的动向,那便让她知晓好了。没?有你,娘娘也会派其他?人前来。而且如此一来,我想让那边知晓什?么消息,就能使那边知晓什?么消息,这岂不比杀了区区一个?探子更有用?”

卫玄说得轻描淡写,扶丹却是毛骨悚然。

那年卫玄不过?十五岁,却有这样深的心思?

自始至终,卫玄也从未尊重过?他?,若欲弃之,卫玄也没?打算给他?作为一个?剑士体面的死法。

卫玄也不在意偷袭不偷袭,只?干脆利落解决一颗已?经不需要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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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玄那双眼深若寒潭,却冷得不可思议,竟让扶丹通身冷得发寒。

卫玄缓缓说道?:“而且,留一双眼睛在自己身边,何尝不是对?我一种提醒,使我要谨言慎行,不可松懈。你一定也好奇,既然如此,为何现在又不肯留你了,难道?仅仅是为了你包庇元璧?”

扶丹当然也很好奇,但卫玄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可这你也不必知晓了。”

哪怕面对?一个?死人,卫玄也绝不会说一些对?方不该知晓的事。

一个?人竟可以冷静到这个?地步,实在令人觉得可怖。

扶丹当然有自己猜测,譬如如今卫玄已?经不欲对?皇后?加以忍耐,又或者要做些对?元后?不利的事。可他?脑子渐沉,因为失血关系脑子也开始变得沉甸甸,性命开始从他?身上流逝,死亡开始吻上了他?的额。

啪的一声?,扶丹尸首从马车上扔出来,如此落于地上。

马车已?然停住,卫玄撩开车帘,如此现身。

他?已?经给自己的戾剑换了一副新的剑鞘,可衣衫却犹自血迹斑斑。

不过?卫侯看着也并不怎么在乎样子。

他?缓缓说道?:“扶丹曾是吴王世子身边近侍,我本是知晓的,也以为他?是真心投诚。谁想他?终究是旧主难忘,今日欲行刺于我。”

周遭近侍尽数跪下,齐齐说道?:“主人受惊。”

卫玄温声?:“无妨,不过?是我太?大意罢了。”

然而他?从未大意过?。

他?总是这么的谨慎、缜密,狠辣,从未出过?一丝错。

今年他?只?二十五,身边的属下便也尽数敬服他?,敬中又带着畏惧。每个?人都只?能看到卫玄其中一面,谁也不会知晓真正的卫玄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另一头,谢冰柔倒是全须全尾回到了谢家。

章爵这么一路护送,这一路上倒也没?出什?么事,安宁得很。

章爵指着谢府侧门?说道?:“到了。”

谢冰柔侧头看了章爵一眼,说道?:“我还?以为皇后?娘娘心里不开始,会暗暗令人将我打发呢。”

谢冰柔嗓音虽柔,可说的话却是大逆不道?。

章爵嗤笑?了一声?:“你呀,少胡言乱语了,你人前可不是这样子,温温柔柔,斯文得很。五娘子,你还?嫌自己日子过?得太?安生?”

谢冰柔甜甜笑?了笑?,又垂下头:“说得也是,皇后?怎么会跟我这个?小女娘计较。今天杀死元璧的是卫侯,我只?是个?很无辜的女孩子,多说了几句话而已?。说的话说不准还?是别人教的。”

章爵利落翻身下马,又向谢冰柔伸出手,做出要扶她样子。

谢冰柔的双手却犹自紧紧握着马缰,她继续说道?:“你说卫侯是不是故意的?我人前表现合了他?的心意,于是他?干脆替我揽事,杀了元璧,于是揽下皇后?对?他?的记恨。”

章爵似有些不耐的抓住了谢冰柔的手,口中却开玩笑?似赞同:“对?,怎么不对?,卫玄一向是个?很体恤别人的人,自然这般替你着想。”

谢冰柔的手却很冰凉,甚至比平日里还?要凉。

她本来体温就低,现在则更凉了几分。

章爵自然察觉得到,更知晓谢冰柔看似若无其事,实则是有些惧了。

这天家权威果然是有些令人害怕。

刚才谢冰柔热血上头,闹得像是正义小蜜蜂,元璧当真死了后?,谢冰柔是有些怕的。

这一路上谢冰柔有说有笑?,其实谢冰柔心里甚为忐忑。

但章爵觉得说破了也没?意思了,也没?拆穿谢冰柔的伪装。

他?的手因为常年习武生出了些茧子,虽然硬了些,但也莫名觉得可靠。

谢冰柔也不好赖在马上不下来,也被章爵扶着下了马。

章爵仔细打量眼前女孩子,她跟自己见面时候一样秀美纤弱,而且今年才十七岁。

十七岁的年纪,当然是很在意活着了。

他?口中却调侃:“皇后?娘娘每次要操劳那么些大事,怎么会留意到你?更和?况明日你就要名满京城,有这个?名声?在手,你怎么也会风光几年。”

谢冰柔和?声?说道?:“谢谢,我知道?了。”

章爵扶着谢冰柔下来后?,就松开了手,手心不知怎么空落落的,有些不自在。

他?瞧着谢冰柔跟自己行礼告辞,又欲去敲谢府侧门?。

章爵忽而脱口而出:“你放心,倘若你有事,我会竭力护你一把。五娘子,你不会有事的。”

他?嗓音不大,但夜风里却有些说不出的坚定味道?,那微凉清风里也似有一缕热意沸腾。

谢冰柔闻言转过?身,对?他?笑?了一下,不是那种假假的笑?,而是笑?得有些甜。

谢冰柔问:“为什?么?”

章爵轻轻说道?:“不为什?么。有时候有些人做有些事,是不为什?么的。”

就像谢冰柔为什?么一定要指证元璧?就如谢冰柔所说,阿韶又不是元璧所杀,谢冰柔跟元璧不算有私仇。

想来她只?是觉得有些事,应该去做一做。

章爵难得也笑?了一下。

他?不惯煽情,此刻夜风习习,章爵瞧着眼前俏生生少女,缓缓说道?:“你可知从前有相士替我批过?命,说我活不长,是早夭之相。”

谢冰柔:“相士说的话,怎么能信?想来你也是不相信的,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章爵微笑?:“是很有名的相士,那相士从前替人批命,说对?方嘴有横纹,是饿死之相。被他?批命之人出身勋贵之家,家族鼎盛,花团锦簇,纵然他?与?仕途无缘,又怎么会饿死?可后?来那人入朝为官,出将入相,后?获罪落狱,绝食而死,恰如当初之批命。”

“所以,我是相信的。而且就算口里说不信,心里也会害怕。小时候我常会想起这个?批命之言,性子也不是很好,瞧什?么也不顺眼。”

谢冰柔忍不住微笑?:“我看你现在性子也没?有怎么好。”

章爵:“可是现在,我觉得人生在世,所求不过?是此时此刻这一瞬的安宁与?灿烂,以后?会如何,不必现在去扰心。”

谢冰柔轻声?说道?:“我知道?了。”

她也没?想到章爵平素硬邦邦,此刻也有几分温柔之情,居然会安慰自己。

大约是怕自己畏惧皇后?,于是平常也惴惴不安。

谢冰柔性子也不至于这般怯弱,但确实舒坦了不少。

然后?谢冰柔才去敲门?。

章爵看着睡眼惺忪的老仆提着灯笼开了门?,他?目送了谢冰柔进宅,然后?方才离去。

夜来风凉,谢冰柔讨了支灯笼,自己悄悄回拂雪阁。

她不去想元后?是否会生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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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气,那么便忍不住去思索今日仿佛终于尘埃落定的案子。

元璧已?经死了,可是这桩案子里其实还?有两桩未能扯破的秘密。

其中一桩暂且不提,另一个?疑点则是谢冰柔刚刚想到的。

她想,薛留良很是古怪啊。

她诱谢济怀立功,除了是诱谢济怀拿出杀害阿韶的证据,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想将梧侯府拉下水。

梧侯若想洗清自己儿子身上嫌疑,便会盼着寻出真凶。

灯笼的火光微微,轻轻的扑在了谢冰柔秀美的面颊之上,使得她双瞳似凝了一层微润的水色。

她想,可是如今想来,薛留良的反应却是很奇怪。

尤其是薛留良怒斥元仪华,与?自己妻子闹得十分难看,这甚至加重了薛留良杀人嫌疑。

谢冰柔之前亦见过?薛留良,对?方虽为梧侯府少君,却是个?懦弱胆小之人。哪怕他?对?元仪华有些不满,亦是绝不至于如此。

薛留良不是凶手,他?既然是被冤枉的,为什?么那样要紧的关头,他?还?有心思跟自己妻子计较?

那时候薛留良不应满心念着自己的清白?他?要么勃然大怒,要么惶恐不安,这些反应都是很正常的。

可薛留良的反应却很奇妙,他?忙着跟妻子计较个?高?低。

他?那披头盖脸的一顿辱骂,元仪华怕是怎么想也想不到。

那绝不是一件符合人性的反应。

谢冰柔轻轻的抬起头来,她之前便在想,是呀,那是为什?么呢?

现在伴随案子水落石出,雾淡了,谢冰柔大约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了。

一切好似已?经清晰起来了。

元仪华是个?贤妻,薛留良便衬得是个?拙夫。

家里事情不就是这样,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利字当头,就连薛重光也要多看重元仪华几分。在薛氏利益跟前,薛留良这个?儿子的想法显然并不怎么要紧了。

更何况元仪华还?主动替薛留良纳妾,并无争风吃醋。

一个?大家妇所能被称赞之品行,元仪华是全部具有,薛留良在她跟前溃不成军,只?能任其摆布。

但倘若元璧之事被扯出来,一切都不同了。正所谓攻守易转,一夕之间所有事情都变了味道?。

元璧不但是连环杀人凶手,还?欲图将杀人的罪过?栽赃在薛留良身上。

是元家先负薛家,元后?纵然尊为皇后?,也短了声?气。

更何况别人会想,元仪华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为何薛府的侍卫竟会替元璧栽赃薛留良?是不是元仪华为护元氏一族名声?,因此牺牲了自己的夫君?

那许多事情便值得细品一番了。

于是别人便会觉得元仪华是假贤惠。

不是有那么个?段子,叫人尽可夫。什?么男人都能做丈夫,父亲却独独只?有一个?。

别人会想元仪华会不会为了维护元家名声?,因此掺和?了这件事?

谢冰柔慢慢握紧了手提的灯笼,她想薛留良看似倒霉,可在这场污蔑之中,薛留良实则得到了梦寐以求之物。

这难道?是巧合吗?

这时的薛留良正领了旨,从牢中出来。他?狱中虽得照拂,不过?到底不比家里,于是自然是有些狼狈的。

可纵然有些狼狈,薛留良精神头却很好。

他?一双眸子在闪闪发光,显得十分之开心。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流露这般开心神情了!也许是从他?娶了元仪华开始?

那些逃开的意气风发似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使得薛留良面上流淌着快活神情!

第047章047

梧侯当然会来亲自接自己儿子,另外卫玄亦是赶来?。

卫玄来?此还是奉诏安抚,毕竟薛留良受人?冤枉,领了天大的委屈。更何况明眼人亦是能看得出,皇后为护元家名声,是想要牺牲薛留良的。

薛留良倒是福大命大,牺牲未遂。

卫侯方才杀了人?,衣襟上还沾染了几点血污。但薛留良一见卫玄,也两眼放光。他匆匆前?去,重重弯腰作揖:“多谢小卫侯为我奔波,不畏权贵,还我清白?。”

薛留良嗓音很亢奋,说话也很激动,薛重光当?然也看出自己儿子不对。

薛留良什么时候跟卫玄这么熟了?

卫玄也快快将薛留良扶起,说了些?宽慰的话,又讲天?子圣明?,必不舍得功臣之后蒙冤受屈。

那话让薛重光听得颇为刺耳。

薛留良转身,他方才已?向父亲行过礼,如?今又再次行礼。

“阿父多?日为我奔波,为儿辛苦,我有些?言语,想私下跟阿父说一说。”

薛重光却望向了卫玄,想着这个私下大约也是包括卫玄在场的。

卫玄温和?笑了笑。

短短几日,薛留良确实有了很大的不同。

他一改往日之庸碌,也不再提那些?妻妾争风,更没?有提这几日入狱之委屈,而是开始讲起了大局。

“开国之初,虽有许多?艰难,可机会也是更多?。阿父立下大功,被封列侯,也使我薛氏有无上之荣光。所谓时势造英雄,阿父正是如?此英雄,又遇着如?此时势。”

“而今天?下太平,马放南山,正是一派和?乐安宁之景。儿子自然也盼大胤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不过祁姓之王封遍天?下,有的占据富庶之地,又得盐铁之利,这些?诸侯国中立国相,设九卿,自任官员,愈发骄纵妄为,实为我大胤隐患。”

薛留良又话锋一转:“但这亦是大胤最后一个拢得军功,攒取功劳得机会。如?今太子年轻,锐意进取,决意不容这些?。”

薛留良低声:“儿子想要争取这样的机会。”

他嗓音虽低,可声音却有无限渴求。一个人?如?若被压抑太久,自认怀才不遇,便会有这样的急切。

可薛重光目光绕过了薛留良,却落在了卫玄身上。

薛重光蓦然淡淡一笑:“良儿忽而有这样的见?识,是小卫侯的一番教导吧?”

卫玄确实有蛊惑人?心之能,他不知晓给?薛留良说了什么,说得薛留良是亢奋无比,急急盼着立功。

一把?火在薛留良心里面点起来?,让薛留良居然开始追逐梦想。

薛重光都没?想到过自己儿子身上还有这样的热情。

卫玄倒是显得很谦逊:“薛兄本就有一腔抱负,只是被消磨了志气?罢了。”

薛重光提点自己儿子小心被卫玄蛊惑,薛留良固然听明?白?了,却是觉得自己没?有错。

他之前?听过父亲分析,因为父亲是楚臣,所以?暗暗受到一些?排挤,使得天?子不够放心。

但那都是旧日里的事情了,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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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的陛下可能还有几分对楚人?的忌惮,可是年轻的太子早就不在意这些?个陈年往事。

既然太子在招兵买马,父亲为什么还要继续那个漫长的计划呢?

眼前?不就有个机会可以?抓住?

更何况卫玄说得也没?有错,投资太子固然是有风险,但投资一个皇后,难道就十分妥帖?更何况父亲之所以?投资皇后,也是因为皇后生出了个太子。

这些?话薛留良不说,他相信自己父亲也能想明?白?,更能想通透这是个大好机会。

薛重光容色却很深沉,他并不像自己儿子那般激动,而是若有所思。

薛重光:“良儿这桩案子,也是劳烦小卫侯费心了。”

薛留良唇瓣动动,似有些?话想要说一说。

关于这件事,薛留良对卫玄是心存感激的。

之前?有人?将死人?东西放入薛留良房中,闹得薛留良浑浑噩噩,惊惧不已?,有时甚至怀疑自己杀了人?。

直到卫玄寻上他,对方解开了这个谜,又让他知晓吴川便是内奸,更让他亲眼窥见?吴川私自潜入栽赃陷害。

那时薛留良怒不可遏,本想跳出来?揭破此事。

可是卫玄却是阻止了他。

卫玄嗓音深沉而和?煦:“薛兄现在说出去,又有什么意思?”

阻止了元璧的栽赃陷害,那么这件事情很大可能就不了了之。除非梧侯府那么头铁,当?真去跟皇后娘娘撕破脸,非要指出元璧是杀人?凶手。

既然如?此,何不让元璧栽赃陷害成功呢?

只有成功了,梧侯府才能占据道德制高点,便是元后亦是心中有愧,绝不能多?说什么。

别人?才会感慨元璧真是狠心,就连姻亲也能陷害,世人?皆知是元氏负了薛氏。

这其中自然是会有一些?风险,更不知卫玄能不能信得过。

然而薛留良牙一咬,还是答允了这件事。

他再受不得家中那个女人?,宁可搏一搏。

薛留良嗓音很低,很沉:“父亲想来?也看清楚了,难道元后当?真不知元家大郎便是杀人?凶手?可是儿子入狱时,未曾见?元后有一言半语。是否皇后娘娘觉得,与其元家名声受损,不如?儿子入狱?”

薛重光没?有说话。

也许薛留良说得没?有错,也许人?性便是如?此。

“儿子听说之前?那谢济怀颇受恩宠,声势滔滔,吹成什么样儿。怎么一夕之间,谢济怀便能有这样声势?这难道不是一件很奇怪得事?恕我直言,只怕是有人?刻意造势,想要这桩案子尘埃落定,定了声音。”

“否则,哪怕是为了顾及我薛家心情,皇后至少?不会对那个谢济怀那样的恩赏。”

薛留良如?今倒是句句都对。

任何关系都是禁不住试探的,谁都会以?自己利益为先。

从薛留良当?真被栽赃陷害开始,有些?事情便已?注定。元后为了元家名声,必然不会顾及薛家的利益。

这试出的结果自然会令人?心凉。

薛重光见?多?识广,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也明?白?自己确实不可能毫无芥蒂。

他既心存芥蒂,皇后自然也是会心存猜疑,那么许多?事情就变得没?意思。

这样明?明?白?白?的挑拨,也许方才是最不能避。

眼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薛留良图穷见?匕:“既已?闹至这个地步,儿子和?元仪华再过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只盼与她和?离。”

对于这桩梧侯府的家事,卫玄并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

但薛重光却觉得卫玄在打量自己。

自己亲儿子替这个小卫侯将了自己一军,如?今他已?与皇后有嫌隙,此刻再不允和?离,又显然是拒绝了太子。

无论如?何,梧侯府终究是要选一个的。

薛重光心里泛起了惊涛骇浪,也许还有许多?感慨,但既已?是如?此局面,他终究还是下了决断:“既闹成如?此,大约是没?什么缘分,也便如?你心意,只盼你不要后悔。”

夜色已?深,这一夜元后却仍没?有睡。

寝宫之中明?烛高烧,元仪华深夜被接入宫中,哭得跟泪人?儿一样。

元后平肃并不算是个会安抚晚辈的长辈,可如?今却让元仪华伏在自己膝头痛哭。

元仪华既端庄,又自信,在薛府当?家做做主母那么多?年,早就不是个小女孩儿了。

可现在,元仪华哭得比小女孩儿还要狼狈。

直到现在,她仍不肯信自己得到消息,她口中说道:“大郎为何如?此?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使我如?何自处,使族中姐妹如?何自处?”

她的手指慢慢往下摸索,摸着了自己的小腹。

元仪华身子骨不错,如?今又怀孕了,这腹中胎儿已?有两月。

不过她跟薛留良的关系一向都没?好过。

有些?男人?就是这样,纵然跟你同床共寝,也不代表他对你有什么情意,更何况元仪华本就貌美,比家里两个小妇还要美上许多?。

薛留良本来?也没?吃亏。

元后慈和?的听着元仪华哭闹,哪怕今日元后已?经历太多?折腾事,她仍表现出一种细致的耐心。

等元仪华哭声小了些?后,元后方才用手帕擦去她面颊上的泪水。

“所谓名声,本也不打紧,日子久了,这件事情本就会淡忘。只要我这个皇后娘娘仍然好好当?着,元家女儿也不会嫁不出去,仍是别人?急切求娶的好女娘。”

“至于你如?何在薛家自处,我也知晓你与薛留良相处时情景,知晓你平素受了委屈。以?你品貌,本就可惜了。所以?璧儿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坏事,你便与薛留良和?离便是。”

元仪华如?遭雷击,喃喃说道:“和?离?”

她从未想过和?离,她从来?把?薛家当?作自己的事业,薛留良爱不爱她不要紧,她只要好好做好她这个当?家主母,使得薛府兴盛强大。

可现在姑母却让她和?离?

元后温声说道:“是呀,你也该和?离了。这正经夫妻间相处,并不是你跟薛留良那样的。这夫妻之间,确确实实有这个个利字,不然怎么生有门户之别。可除了利益,也要多?多?少?少?有些?情意。”

“就如?我和?陛下,我心里仰慕陛下,陛下固然也有用得着我之处。但正因为我们夫唱妇随,什么都是一条心,自然也有些?相濡以?沫之情,彼此之间并不觉得厌倦,日日相对也觉亲切。可你跟薛留良却一点情意也没?有,你要向东,他却向西,两看生厌,那这日子过着也没?什么意思。”

“阿仪,夫妻之间不能全指着情意过日子,但也不能一点情意也没?有。你还这么年轻,又这么美,不该枯在梧侯府,一朵鲜花也平白?凋谢了。只要你和?离,很快姑母便会给?你挑个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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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想着偏要勉强,要想着合适。”

元后那些?话仿佛有些?道理,元仪华却不由得抬头,颤声说:“可是我与薛留良已?经生了孩子,孩子怎么办?梧侯不会同意我带着自己儿女,我这个当?娘的如?何自处?我,我怎么能舍得自己亲骨肉?”

元后倒是很沉得住气?,她伸手擦去了元仪华面颊泪水:“你也知晓,这两个孩子梧侯府必定是会加意照拂,不会薄待。更何况,还有我这个皇后面子在。而且你再嫁也选个京城里的,要瞧孩子能走多?远?孩子有什么委屈你能不知道?”

“你怕离得远,孩子跟你生分了。却不知小孩子最厌管束,你时常瞧一瞧,反倒记你好。等两个孩子长大,见?你和?蔼可亲,有权有势,又心疼他们,谁不肯认这样亲娘?”

“如?若你继续折在梧侯府,这以?后日子恐怕是比不得从前?日子了。梧侯从前?虽器重你这个新妇,可薛留良才是他的亲儿子。这样的倚重,当?不得真。你若强留,最后不过闹得一身怨气?,彼此折磨,孩子们见?了也不喜欢。”

元仪华没?有吭声,元后便知晓她已?经被自己说动了。

元仪华把?做个主母当?作自己事业来?做,如?今在梧侯府做不下去,大约是要另谋高就了。

见?元仪华已?被说通,元后终于再补充一句:“至于肚里这个,吃一贴药,打了就是,莫再多?误一年的好光景。”

到了次日,元仪华和?薛留良和?离的消息便传入了谢冰柔的耳中。

谢冰柔虽猜出了几分,但也没?想到人?家居然整得这般迅速。

这效率令人?叹为观止。

据闻二人?和?离之际,薛留良态度倒是便好了,还人?前?感慨一番。薛留良居然说元仪华自从嫁入薛家处处尽心恭顺温良,只是如?今闹出此等事情,彼此之间有了嫌隙,这日子终究过不下去,却并不是元仪华的错。

旁人?也是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居然还闹这一出。

也不免有人?猜测,恐怕是薛留良怕得罪了元后,故而方才这样言语。

但此话大约也说不通,从前?薛留良和?元仪华素来?不和?睦,那时也没?怎么看元后面子,更何况如?今还是元家不占理。

谢冰柔倒是猜出了几分薛留良的心理。

一个人?如?若占尽上风,便会显得宽容,更何况薛留良也想装一装大度的人?设。

沈婉兰是直到今早才知晓元璧之事,又听闻了薛留良跟元仪华和?离。她寻谢冰柔时容色如?常,只是似乎隐隐有一些?平日里没?有的兴奋。

如?今沈婉兰轻轻的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薛夫人?一心贤良淑德,做好她这个薛家妇。可她虽嫁入薛家,终究是元家女娘,也是被元家所累,平白?被元璧连累,闹得名声不怎么好。她也是可惜了,想来?也是很难受。”

沈婉兰话倒是说得很漂亮。

谢冰柔不动声色望向她,忽而说道:“薛夫人?当?初为了维护自己弟弟,却对你很是无礼。婉兰,你却没?放在心上?”

沈婉兰含笑摇头:“只不过是些?小事,我若放在心上,搅的却是我自己清净。”

“其实,阿斐之前?还来?寻过我,他总是不甘心,想劝我说我还是有机会。”

“可惜我已?不相信他的许诺,还觉得从前?的自己很傻。女子总是这样,盼着能抓住什么,救一救自己,哪怕这块木板并不怎么牢靠。可是到最后,她却发现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

“我没?有理睬他,心里已?经将他放下了。冰柔,你说这样,是不是很好?”

谢冰柔目不转睛盯着沈婉兰,点点头说道:“自然是很好。其实,你不似样子上那般柔弱,婉兰,你总是会自己救自己的。”

沈婉兰忍不住冉冉一笑:“我连阿斐都放下了,怎么还会跟他的阿姊计较?如?今我只会为了薛夫人?感到惋惜。”

谢冰柔心想,这倒也未必。

这世间恨比爱更长久,哪怕沈婉兰已?经放下元斐,却并不代表她一定能放下元仪华对她的羞辱。

毕竟元仪华那时候那些?话实在是太过于难听,说沈婉兰要不要做元斐的小妇。

元仪华是打心眼儿里看不起沈婉兰,言语里没?有半分客气?。

其实今日沈婉兰便算嘲笑元仪华两句,也是人?之常情。这世上的人?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圣人?,这也是在情理之中。

可沈婉兰却表现得很大度,她仿佛并不愿意在谢冰柔面前?展露半点污秽。

有些?姿态摆得太过,便显得太假。

当?然这也许不过是沈婉兰的一种个人?处事习惯,原不必吹毛求疵。

沈婉兰接着又提及了谢澈和?秦玉纨一家子。

谢济怀既已?获罪,不过一个晚上,这一家人?处境便是天?上地下之差别。

秦玉纨昨日还得意洋洋,觉得自己生了个宝贝儿子,破了奇案,立下大功。

可到了今日,谢济怀不过是沽名钓誉,意图栽赃的杀人?凶手。

谢澈是觉没?脸见?人?,干脆闭门不出。这关键时刻,出来?丢人?的终究是家里的女人?。

秦玉纨见?过温蓉这个大夫人?,只说如?今多?有不便,便想要迁出府去,离开京城,以?避那些?个流言蜚语。

温蓉自也知晓这其中为难之处,故也已?应允。

沈婉兰柔声叹息:“谁也没?想到济怀是这样的人?,若不是你立下大功,就凭他之所作所为,只恐怕还会连累谢家。不过,家里人?终究是被他连累的。冰柔,你说我们要不要去见?见?兄嫂,加以?宽慰?”

谢冰柔望向了沈婉兰,沈婉兰确定秦玉纨见?到自己会感到安慰吗?

但沈婉兰确实是一派担切之色。

谢冰柔轻轻说道:“可是想到阿韶的死,我到底有些?不愿意去。”

沈婉兰面上便迅速浮起了一点儿愧色:“是我思虑不周,忘记冰柔去了后会触景伤情。”

谢冰柔则说道:“我只是想到阿韶的死可能还有什么别情,故而无心去做别的事。”

第048章048

谢冰柔此言一出,沈婉兰脸上流露恰如其分的惊讶之色,是一分不多,一分也是不少。

无论?怎么看,沈婉兰的反应也没什么异样。

然后沈婉兰面上泛起了关切,殷切伸手?握住了谢冰柔的手:“这又是怎么回事?莫非阿韶的死还有什?么曲折?冰柔,却不知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谢冰柔手?是凉的,沈婉兰的手反而是温的。

谢冰柔缓缓说道?:“其实今日上午,我还特意去见了谢济怀。”

沈婉兰啊了一声:“我还好奇你上午去了哪里,今日我来拂雪阁寻你,却?见你不在,这心里不知?晓多担心。所以我上午寻你一遭,下午也再来寻你。冰柔,你可有些?不妥?”

她似是对谢冰柔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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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极,言语切切,话也多了很多。

谢冰柔摇摇头,说道?:“我无事,其实是谢济怀想要见见我。我只不过是想要听一听,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可他见着我,是又求肯,又喊冤,最可笑的是,他居然说阿韶并不是他杀的。他是被人算计,被人栽赃陷害。”

“怎么会不是他?不是他,又能是谁?”

沈婉兰听得?很认真的样子,眼神也很关注,她喃喃说道?:“这其中说不定真有什?么隐情——”

然后她又皱眉:“也许,他只是死不悔改,使?了什?么计策,只盼你能救他活命。”

沈婉兰最后又说:“对了,他究竟攀咬了谁?”

谢冰柔目不转睛看着沈婉兰:“没有,他并没有说是谁,大约当真是胡言乱语。”

其实谢济怀并没有说这些?话,谢冰柔固然又去寻了谢济怀,然而却?是她问?了谢济怀一些?问?题。

沈婉兰轻轻皱起眉头:“他这个人,都到了这个份儿上,还是这般死不悔改,真是令人觉得?可厌。”

沈婉兰这么皱眉说话时,眉宇间对谢济怀的厌恶倒确实是货真价实。

然后这日入了夜,沈婉兰院子里倒是来了个访客。

谢冰柔梳了男装,提着灯笼,特意来寻沈婉兰,身边也被带婢仆。

阿萱摇醒沈婉兰时,沈婉兰本睡眼惺忪,听闻谢冰柔来访,倒是忽而清醒过来。

得?知?谢冰柔来找自己叙话,沈婉兰眼底一瞬间掠动了一缕光芒,不觉紧紧珉紧唇瓣。

大半夜的被人摇醒,沈婉兰也没什?么起床气,而是匆匆穿衣打扮,来见谢冰柔。

谢冰柔等?了一阵,很快便见到了沈婉兰。

沈婉兰似未想到谢冰柔这么晚来还来拜访自己,面颊隐隐透出讶然之色。

不过她反应很快,很快流露出欢喜之色,展露出欢迎沈婉兰样子。她伸手?拉着谢冰柔入内,那一双手?又温又暖,反倒是谢冰柔的手?掌透出几分冷意,不过沈婉兰竟不以为意。

谢冰柔轻柔说道?:“婉兰,有些?话,我想和你说一说,也只想和你说。”

一瞬间沈婉兰面颊似透出了几般异色,可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又恢复了温婉容色。她含笑说了声好,然后唤退了阿萱,做出一副要跟谢冰柔说体己话的模样。

她说:“你想要什?么时候跟我说话,什?么时候都可以。自我七岁与谢家结缘,我心里早把你瞧做真正姊妹。冰柔,当初我以身替你,是父亲的主意。可如今以我们两人之间情谊,我也是甘愿的。”

谢冰柔沉静的眸子里带着一缕审视,沈婉兰却?好似察觉不到这样的审视。

沈婉兰嗓音愈柔:“我得?谢氏教养,原不该有什?么不足,便算受些?冷眼,经些?闲言碎语,也不过因为我出身。我已经得?了这天大的福分,绝不敢有什?么见怪。可未曾想,你来之后,倒真视我为姊妹,对我尊重照拂。婉兰,婉兰感?激涕零——”

她说到了此处,眼珠子也是不由得?红了。

沈婉兰这般情切,谢冰柔却?忽而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带着淡淡的讥讽。

沈婉兰蓦然身子一僵。

谢冰柔缓缓说到:“婉兰,那日在梧侯府,我见着你算计崔芷,你也是这副情态,说着差不多的话。你总是这样,很会利用人心。”

谢冰柔言语非但不善,甚至有些?尖锐了。

沈婉兰没有动怒,她面颊浮起了一缕奇异之色,秀润面颊隐隐有着一缕幽润。

谢冰柔又说道?:“阿韶其实是受你算计,方才死了的。”

沈婉兰仿佛有些?惊讶:“五娘子,你糊涂了,你不是说阿韶是济怀所杀?”

然后沈婉兰面上神色里甚至沾染了些?悲悯之态:“我看你是糊涂了,看来因为阿韶之死,五娘子实在太?过于?悲痛,于?是这件事情就过不去。”

谢冰柔:“人是谢济怀所杀,可是有人却?诱使?此事发生。沈婉兰,你跟阿韶自然没什?么冤仇,可是你在谢家,却?有一个极大的困扰,那就是谢济怀倾慕于?你。”

“你如此美貌温柔,使?得?谢济怀垂涎于?你。他为人向来自以为是,对你多番滋扰,每次皆对你奚落贬低,令你不堪其扰。谢济怀是被他的母亲宠坏了,可秦玉纨非但不肯反省自己儿子的过错,反倒千方百计想要将你逐出府去。除了收买婢子教唆青缇跟你为难,想来秦氏也使?了许多别的手?段。当然,这一切皆不可能是她儿子的错。”

“我想你在谢家的日子也是如履薄冰,并不好过。而你唯一的指望,就是元斐娶了你,使?你离开谢家,那是你唯一的救命稻草。而且你与元斐关系交好,谢济怀虽然嫉恨,可也盼能攀上元家关系,不免收敛几分。可是,你唯一的希望却?被元家对元斐安排打碎了。元家并不愿意元斐娶你,而是盼元斐娶崔三?娘子。”

“等?谢济怀去了梧侯府后,当他得?知?这个消息,我相信他必定也是趾高气昂的告之于?你,同时对你说了无数贬低的言语。包括,元仪华调侃要纳你做小妇。”

伴随谢冰柔娓娓道?来,沈婉兰面上神色亦愈发幽润深沉。

谢冰柔:“这个时候,你又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这根救命稻草就是我这位谢家五娘子,是不是?”

沈婉兰唇瓣动动,终究没有说话。

“你觉得?我有些?手?段,能替你除掉谢济怀。后来你看到我跟谢济怀因阿韶之事闹翻,于?是你脑海里便浮起了一道?计策。”

“那就是让谢济怀杀了阿韶。”

谢冰柔那些?轻柔话语却?好似石破天惊,如惊雷乍响,令沈婉兰身躯一颤。

不错,就像谢冰柔所说那样,沈婉兰觉得?谢五娘子是个很有本事的女娘。

谢冰柔刚回来,就得?到了大夫人温蓉的喜爱。她路上遇见了裴妍君,裴家千金也跟谢冰柔有说有笑。

谢冰柔会写验尸格目,章爵这个桀骜之极之人也颇为欣赏。她去了梧侯府一趟,竟也收获了元仪华的人情。

后来梧侯做寿,谢冰柔跟阿韶表演了主仆情意,而这一幕居然被小卫侯看见了。

小卫侯目下无尘,沈婉兰盛装打扮,也未得?到其半分垂顾。但小卫侯却?看了谢冰柔片刻,大约是有些?欣赏的。

于?是她自然觉得?谢冰柔很是厉害,很了不起。

就连自己对付崔芷那么些?个手?段,何尝不是被谢冰柔看得?清清楚楚?

就像谢冰柔说的那样,自己觉得?谢冰柔很是厉害。

可沈婉兰却?向着谢冰柔摇摇头,她双眸浸出了泪水,双眼染上了一层雾蒙蒙。那样子看上去既委屈,又可怜,更显得?十二?分的无辜。

谁见了都会动摇,想沈婉兰也许并没有做这样的事情,这个女娘可能是无辜的。

可谢冰柔却?并没有动摇:“于?是那日在梧侯府,便是你最好的机会。我走之后,你本在房中歇息。其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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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受了伤,明明平日里又对谢济怀避之不及,为何却?主动请谢济怀来见你?”

“你素来谨小慎微,明明知?晓那日谢济怀与我发生冲突,正是急怒焦躁之时。可你仍将他请了过去,偏挑那个时候跟他说清楚。你自然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谢济怀惊怒交加,竟撕了你一条袖子,对你极之无礼。”

沈婉兰摇头,颤声:“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急了,我只想跟济怀说清楚,我怎么能想到他是那样的人?”

谢冰柔却?不理睬沈婉兰辩驳:“然后,你才让阿韶去寻被激怒的谢济怀。阿韶作为婢子刚刚拒绝了谢济怀拉拢,而谢济怀又正恼怒,对了,是你告诉我的,谢济怀还有激动起来服食五石散的毛病。你布好了局,不用动自己一根手?指头,就能将旁人置诸死地。”

沈婉兰眼泪夺眶而出:“不是,你冤枉我了。”

谢冰柔眼珠子不眨望着她:“既然如此,你左耳处的那道?伤痕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

沈婉兰如触电一般打了个机灵,伸手?抚住了自己左耳朵。

谢冰柔眸子里幽幽里掠动一缕精光:“阿韶是个知?晓分寸的人,那日她已知?晓自己跟谢济怀闹得?不快,哪怕见你受辱,多半会寻我商讨对策,又怎么会鲁莽寻上盛怒之下的谢济怀?”

“然后我问?过阿萱,阿萱说谢济怀那日对你无礼,不但扯下了你一条袖子,还生生扯落你一枚耳环。于?是你恳求阿韶,让阿韶替你取回这枚耳环。因为耳环是女郎贴身之物,谢济怀拿捏在手?中,说不得?会造出许多谣言,损害你的清誉。”

“而阿韶呢,她并不知?晓你想她死,她很同情你,她觉得?你很可怜。于?是她明明知?晓谢济怀是在盛怒之下,她也想向谢济怀讨回那枚耳环。”

“可今日我又去问?落狱的谢济怀,你说好笑不好笑,他只说扯了你袖子,却?并没有撕下你的耳环。”

“沈婉兰,那枚耳环是你自己撕下来的!”

“那日谢济怀与你发生争执,你明明一向畏惧谢济怀,却?居然让阿萱在屋外等?候。屋外的阿萱只听到你跟谢济怀的争执,却?并未亲眼看见他夺你耳环。是你在谢济怀转身离开之际,狠心扯下自己一枚耳环。”

“因为你要寻一个由头,恳求阿韶替你寻谢济怀,从盛怒谢济怀手?中讨回那枚不存在耳环。”

沈婉兰手?掌轻轻发颤,她哑着嗓子,夹杂怒气说道?:“五娘子,你只不过是不信我罢了。你不信我,偏偏去信谢济怀。所谓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我沈婉兰终究不过是个外人。”

沈婉兰这样言语时,她身躯也似在轻轻颤抖,嗓音里更透出了几分惧色。

但沈婉兰言语里的怒气却?不由得?多了起来。

“谢冰柔,你因为死了婢子,因而精神失常,癔想疯癫,瞧谁都是凶手?。你无凭无据,你能待我如何?”

是呀,谢冰柔能待自己如何?

就像谢冰柔所说那样,那是个很巧妙计策,自己没动一根手?指头,没沾一滴血,就巧妙施展这博弈之术,使?得?谢济怀跟谢冰柔撕破脸,斗个死去活来。

而这些?日子,她也看得?津津有味,到最后死的是阿韶,输的是谢济怀。看来这谢五娘子确实厉害,她筹谋着跟谢五娘子继续做好姐妹。

可现在,谢冰柔却?跟自己说这些?话。

谢冰柔眼底火光一吐。

谢冰柔冷冷说道?:“哦?你若问?心无愧,缘何那日只说自己被谢济怀撕去衣袖,却?不肯说自己被夺了耳环,更没有告诉我你哀求阿韶替你夺回耳环?你只说阿韶见谢济怀对你无礼,便与谢济怀理论?。因为你怕我向谢济怀质问?时,谢济怀矢口否认,于?是我便会知?晓是你说谎。”

“若对簿公堂,我相信谢济怀很愿意与你对质。”

“更何况阿萱也会作证。”

沈婉兰喃喃说道?:“阿萱也会作证?”

谢冰柔柔声说道?:“是呀,阿萱也会作证。她会作证那日你是怎样哀求阿韶,声称自己贴身耳坠被谢济怀所夺,让阿韶凑到谢济怀跟前。她也会想起,那日她本劝诫过你,说何必招谢济怀来叙话,可你却?执意不听。”

“连你贴身婢子都知?晓不可触怒谢济怀,你却?置若罔闻。你那日盛装打扮,除了为了激怒崔芷,还是给谢济怀瞧的。”

“你让谢济怀看到你是那样的美,可是这份美却?不会属于?他。”

“对了,阿萱更可以作证,你在去梧侯府赴宴前,就在谢济怀跟前说,说我这个五娘子根本看不上他,打心眼儿里轻视于?他。她可以作证,你一直在我和谢济怀之间煽风点火,挑拨离间,生恐打不起来。”

沈婉兰已经慢慢回过味儿来,她也寻到了自己恐惧源头,她深呼吸,然后说道?:“阿萱什?么都可以作证,是不是因为她现在已经是五娘子的人?五娘子,你已经收买了阿萱,使?她对你言听计从?”

是了,一个婢仆又能有什?么忠义?

而且谢冰柔才是谢家正经小姐,自己只不过是个门客之女。如今谢冰柔又攀附上小卫侯,可谓声势极盛。

可自己跟元四郎的婚事却?是摇摇欲坠,恐怕是保不住了。

傻子都知?晓应该怎么选择。

她想着方才自己令阿萱退下,阿萱大约也知?晓谢冰柔会跟自己说什?么。可那时自己心烦意乱,竟无暇去打量阿韶面上神色。

她也相信,以谢冰柔的手?腕,不过三?言两语,必能使?得?阿萱为之所用。

夜色已深,月亮已经升了起来了。

阿萱手?掌在兜里面摸索,摸着几块沉甸甸的金饼。那是五娘子赏赐,谢冰柔出手?很阔绰。听说五娘子已经是宫中女官,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谢五娘子不单单是谢家真正的嫡出血脉,出手?也很大方。

阿萱想,更何况我说的皆是实话。

是,她作为沈婉兰的婢子,从前很同情沈婉兰,也对沈婉兰很忠心。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想得?到自家姑娘是这样的人呢?

一想到沈婉兰满口谎话,不动声色坑死阿韶,她便不寒而栗。

阿韶跟自己皆是婢子,所谓兔死狐悲,阿萱也为沈婉兰的可怕遍体生寒。

她以为沈婉兰恭敬和顺,对人处处容忍,是个极委屈的小可怜。可沈婉兰不过是惯会演戏,博人同情罢了。

阿萱面颊热辣辣的发热,她想难怪旁人皆说沈婉兰是门客之女,出身寒微,惯用心机。从前自己还替沈婉兰觉得?委屈,可未曾想旁人的言语尽皆真实,竟颇有几分道?理。

沈婉兰并非谢氏血脉,难怪竟然是这么一副品行。

阿萱这样想着时,手?指将衣兜里的金饼握得?更紧些?。

第049章049

此刻沈婉兰面颊泛起一层可怕的僵硬,反倒是谢冰柔容色平静些。

可谢冰柔纵然是容色平静,言语却是咄咄逼人的:“你做完这些事,后来回到了谢府,就找了个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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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说?这副耳坠不吉利,于是让阿萱将剩下那枚耳坠扔了去。”

“可你大约不了解府上的婢子,你虽在谢府受了刁难,可大夫人未曾在吃穿用度上克扣于你。你匣子里首饰件件都不差,就是单单一个耳坠,对于一个下人来说也是很名贵的。所以阿萱并没?有扔掉,而是私自藏起来。”

谢冰柔拿出阿萱藏着的那枚耳坠,放于几上。

她接着说?:“至于另外一枚自己偷偷摘下来的耳坠,你自然不敢随意扔在梧侯府,更不敢随意扔在谢家。因为你谨小慎微,你一直就是这种小心翼翼的性子。本来你可在回谢家途中扔掉,可一则那时阿萱心生?畏惧,与你左右不离,你怕露出什么破绽,故而不敢妄动。”

“以上不过是我猜测,可没?想到我让阿萱私下替我找一找,竟当真有收获。你是谢家娇养姑娘,活动范围有限。阿萱一番搜索,居然在你院中花盆土里寻到另一枚耳坠。”

这样说?着时,谢冰柔又取出另一枚耳坠,放在刚才耳坠旁。

两枚耳坠正巧是一对。

这样子的机缘巧合,恰巧证明了沈婉兰的居心叵测。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也许这世间任何事,本便会留下破绽。

沈婉兰怔怔瞧着,她泪水一滴滴淌落,然后流露出一种可怜的神?气。

她咬着唇瓣,哑着嗓子说?道:“冰柔,我没?想到会这样子,我只知晓谢济怀脾气不好,我没?想到他会想杀了阿萱。我真的没?想到会闹成这样,我只不过是想你替我出头,因为谢济怀都快把?我逼疯了。”

“我千方?百计去博取阿斐的怜爱,可你知晓阿斐这样的人,他是何等懦弱无能。我也要?为自己打算,我自然会想到阿斐会弃了我。所以我想到这样自保之策,我不过是想激化你跟他之间矛盾,我没?想过,想过闹成这样子!”

“阿韶死了,我也忐忑不安,我夜不能寐,我很后悔。我也盼能赎自己罪过,我盼真凶落网,盼阿韶能安息。”

“可正因为我这些算计,才会害死阿韶。我,我一生?一世都不能原谅我自己。”

沈婉兰这样子忏悔、痛苦,她面颊尽数是泪痕,泪水滴答从面颊滑落,润入了衣襟之上。

谢冰柔手指比在唇前,这样轻轻嘘了一声,然后她说?道:“沈婉兰,事到如今,你还?是没?有说?实话。”

“你何必假惺惺,在这里演戏?”

“我记得那日?自己给崔芷验尸回来,你拉着我的手,除了对我百般安慰,还?跟我提供重要?线索。你说?到自己衣袖被谢济怀扯了去,不但?如此,你还?跟我提及了一桩往事。你说?谢济怀平日?里温文尔雅,可有一次一个仆人得罪了他,却险些被他打死。”

“你是知晓谢济怀脾气的,你知晓谢济怀脾气上头时,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更何况,你还?知晓谢济怀是个欺软怕硬之人。”

家暴的男人喝醉酒后会打老婆,却不会打上司。

“你既有意教唆我跟谢济怀发?生?冲突,那日?栽赃谢济怀夺你耳坠,为何不在我面前哭诉?因为我是谢家的五娘子,看着也厉害,谢济怀只敢言语尖酸,并不敢当真对我如何。如果我去跟他计较,他不会对我如何,可阿韶却不同?了。”

“因为阿韶是个下人,对于谢济怀那样的人,一个婢仆能激发?他最大的恶意。”

“你可能不能算无遗策,当真算到阿韶会死,但?你内心是盼望出现这样的结果,一个让谢济怀彻底毁灭,乃至于无可挽回的结果。你就是想要?谢济怀不能翻身,因为哪怕谢济怀坏了前程,不过是让他更加变本加厉骚扰你罢了。”

“我敢笃定,你心里心心念念期待的,就是谢济怀盛怒之下杀死阿韶。就算不死,最好也是落个残废。”

“沈婉兰,我不觉得你会后悔,你只会觉得这一切很顺利。”

沈婉兰面上的泪水并没?有全?然干透,可她面上的神?色已经渐渐冷了下来,她面孔也平添了几许幽幽之意。

没?错,她没?有后悔,也没?有不安,而是欢喜得发?抖,一切比她设想都好。

可那时候欢喜里却犹有一缕不安,那缕不安倒并不是因为惋惜阿韶的死,而是担心阿韶当真是被那个连环杀手所杀死。

可沈婉兰心里轻轻捋了一遍,又觉得绝无此等可能。

哪里会会那么巧?更何况她虽不了解那位连环杀手,却是了解谢济怀。

那时她窥见了谢济怀的反应,看破了谢济怀的心虚,笃定谢济怀必定是做了不可饶恕之事。

别?人她不管,可杀了阿韶的凶手一定是谢济怀!

她把?这一切算得很好,哪怕五娘子没?想象中顶用,可那时候谢令华这个大兄不是也已经回来了?

有谢令华在,倘若谢冰柔无能,自己也可以向谢令华告密。

不过五娘子并未让她失望,谢冰柔很快振作起来,甚至巴结上小卫侯。那日?雨水纷纷,谢冰柔一身泥水回来,于是沈婉兰将?谢冰柔拉自己院子里说?体己话,甚至百般引导,让谢冰柔注意力落在了谢济怀身上。

这一切,本来是很顺利的呀!

谢冰柔是双刃剑,她太过于聪慧,于是这个女郎查到了谢济怀,然后也勘破自己诡计。

她软语求饶,可谢冰柔却当真像是一块寒冰了,竟不为所动。

谢冰柔一双眸子沉润而锋锐,看透了她灵魂深处的污秽与黑暗,似已将?她整个人看个通透。

沈婉兰如芒刺在背,她自然是狼狈不堪,她当然极不喜欢这样感觉。从谢冰柔第一天?回府时开?始,她便知晓这位谢五娘子是个厉害角色。

她其实并不喜欢谢冰柔,但?她从来没?有想过与谢冰柔为敌。

她喃喃说?道:“五娘子,我从来没?想过与你为敌的。”

她知自己这样的言语十分荒诞,尤其是如今谢冰柔将?她之伪装撕个粉碎。

但?是这样言语居然并非虚妄,难得有几分的真心实意。

就像沈婉兰跟阿萱说?的那样,那些没?好处的相争,原本也没?什么必要?。

她瞧着谢冰柔,说?出些让谢冰柔觉得十分可笑的话:“阿韶不过是个婢子,我没?到你居然这般在意她。”

沈婉兰一咬后槽牙,她面颊还?有发?润的泪水,可如今却很狼狈:“不是么?”

“阿韶只不过是一个婢子,却压了你的风头,还?越过你得了昭华公主称赞。你嘴里很宽容大度,可你心里难道一点儿不介意?我这么做,岂不是暗暗顺你心意,让你出了一口气?”

这个世界不就是这样?充满了虚伪、自私、攀比以及嫉妒。

她自然觉得谢冰柔也没?什么可例外。

沈婉兰鼻子吸了一口气:“我那时不知道你会这么在意她。”

她以为谢冰柔嘴上说?得漂亮,可心里却会幸灾乐祸。如若能借此扳倒谢济怀,她跟谢冰柔两人皆是一石二鸟。

房间里静了静,谢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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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蓦然攥紧了手掌。

沈婉兰这么以为,可她凭什么这样以为?

谢冰柔眼底泛起了潮润的泪意,黑润的眸子里蓦然透出了一缕微凉的讥讽:“婢子的性命无足轻重,那别?人说?你门客之女,你心里其实也认定他们说?的是对的。”

沈婉兰却竭力为自己分辨:“五娘子,我不是故意的,我并没?有想你难受。你饶了我这一次,婉兰今后必定是会对你言听计从,忠心不二。”

她本来跪坐在几侧,如今却匍匐跪于地上,这样子抬头看着谢冰柔。

沈婉兰眼里满是祈求之色,她甚至还?提及当年事。

“十年前,川中生?乱,那年我才七岁,我也只是个孩子。阿父甚少回来,我一年见不着他几次。他是个有抱负之人,眼里哪里有什么内宅妇人?我虽是他女儿,可他从没?有细细看过我。他唯一一次细细的看我,是因我那年七岁,和你一样的年纪。”

“父亲要?我代你去死,我也什么都不能说?,因为这是应该的。后来我命好,不但?活下来,还?送来谢氏,成为谢府之上一个娇客。就像我和你说?过那样,我这样以命相博,我并不觉得委屈,反倒觉得一切都很值得。”

“可满府的下人都嫉妒疯了,每个人都在议论?我是门客之女,说?我出身卑贱,痴心妄想。我挣扎着无非想要?活出个体面,我小心翼翼,不敢行差踏错,可是谢济怀却偏对我纠缠不休。”

“难怪我活该如此?难道我便活该如此!”

沈婉兰泪雨雨下,她倾述自己的处境,虽是为了卖惨,可这些泪水里终于也多了些真心实意的味道。

“你该知晓我处境如何的艰难,你也该知晓谢济怀是个怎么样的人。他对我动手动脚,渐失尊重。他觉得我不肯依顺他,是作践他的尊严。我瞧着他看我眼神?,就知晓他绝不会放过我。”

“你也该知晓,嫁给谢济怀那样心胸狭隘的人,是一生?一世皆不会幸福的。我只是想要?摆脱他,我也没?法子。冰柔,我再没?有别?的法子了。”

沈婉兰嗓音里夹杂惊惶与酸楚,嗓音里亦平添了颤抖。

谢冰柔认真的看着她:“所以你决意牺牲阿韶,成全?你自己?”

那嗓音不算疾言厉色,可沈婉兰却听出了谢冰柔嗓音里冰冷之意。

她忽而明白,至始至终,谢冰柔皆没?打算饶了她。

任是自己如何软语哀求,谢冰柔皆不会心软。

自己在五娘子眼里,大约只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想到了这里,沈婉兰那张沾染泪水的凄楚面颊不觉开?始发?僵。她容色透出了一缕幽润冷意,冷冷说?道:“大言不惭,换做是你,落入水中,有一块救命木头,你会推开?吗?”

沈婉兰心里渐渐浮起了一缕怒气,她不再伏于地上痛哭,而是重新端正的坐起来。

谢冰柔瞧着她变脸,竟也没?多吃惊。

也许这样的沈婉兰,才是真正的沈婉兰。

谢家的养女心硬如铁,为了自己的利益,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也什么都可以牺牲。

两人目光对视,沈婉兰认真说?道:“我不过是为了求生?,并没?有什么错处。”

谢冰柔:“我还?是不明白,大夫人素重规矩,谢济怀对她也有几分敬畏。若谢济怀滋扰于你,你为何不向她求助?”

沈婉兰则答:“我怎么能跟你一样?五娘子,你受了委屈,哭至大夫人跟前,大夫人会让谢令华圆你心愿。可我算什么东西,我不过是谢家一个养女?”

“不错,大夫人为人是不错。我虽是养女,可无论?是日?常用度,还?是学习教养,大夫人都没?有缺了我去。可我毕竟不姓谢,大夫人待我宽厚,无非是为了谢家名声。”

“大夫人恪守规矩,可是她在意的不是规矩,而是谢氏的体面。我若坏了谢氏体面,岂不是大夫人的仇人?她怎么会站在我这一边?”

“我告诉她了又怎么样?那日?梧侯府我不过穿得好看些,她便皱眉觉得我心思深。她是谢家妇,心里自然更向着谢氏血脉。我去告发?谢济怀,她肯信吗?会不会觉得其实是我心思深胡乱勾引男人。就算她信了我的委屈,只怕她会急急打发?我随便挑个人嫁出去,免得谢氏生?出什么丑事。”

“我怎能将?自己命运放在她的手掌心?我怎能跟谢家姑娘真正一样?”

“就连你妹妹,也是瞧我不起!”

“这个世界就是有尊卑之分的,阿韶就是个婢子,就像我作为门客之女会被人嘲笑那样,她作为婢子本就是轻贱之物。”

“阿韶本就该死啊!杀死她的是这座城,是这里的门第阶级,冷言冷语以及麻木不仁。你和阿韶才是这座城的外来者!你去学什么验尸,再和一个奴婢成为朋友。但?你的规矩不是这里的规矩。我只不过是在你的规矩里得罪了你。”

“你应该留在益州,好好呆在姜家,在那里你岂不是更快活自在?京城这样的地方?,你本不该来。”

“这世界对我本就不公道!”

说?完了这些话,沈婉兰激动得身躯轻轻发?抖,面颊亦浮起了不正常的殷红。

谢冰柔没?有打断沈婉兰的倾述,待沈婉兰说?完,谢冰柔方?才认真看着她,然后幽幽说?道:“这世界对你不公道,而你却杀死一个为你讨回公道的人。”

比起沈婉兰的狂风暴雨,谢冰柔的嗓音却是要?平和许多。

“她没?有嚼你舌根,没?有轻视你的出身,没?有嫉妒你的得势。在你被谢济怀欺辱时,作为一个婢子她也没?有明哲保身,而是大胆为你去寻谢济怀。而那时候,她知晓谢济怀情绪暴躁,甚至撕了你一片衣袖。”

“沈婉兰,你的这些个算计成功,是因为阿韶是个很善良的人。她不但?善良,而且很勇敢。她算不到自己会死,却猜到自己许是要?吃些皮肉苦头。可是她仍然去了,因为她怜惜你的处境,想为你做些事情。可她绝不会想到,你其实在暗暗祈祷,盼着她死了才好。”

沈婉兰却说?道:“她一个婢子,也配怜惜我这个主子?”

她已经瞧出谢冰柔决不会饶了自己了,故她嗓音里更流淌一缕刻意戳心恶意:“她当真是自以为是,不知好歹。五娘子,你怎么教出这么个不知尊卑的东西?”

谢冰柔听了,似轻轻短促叹息了一声:“沈婉兰,你真是令人失望。”

沈婉兰一贯温婉面颊却不由得透出了几许裂痕,可旋即她竟笑了笑。

谢冰柔初时不明白沈婉兰为何要?笑,可也回过味儿来了,知晓沈婉兰心里记恨自己,故而刻意戳自己伤口。

沈婉兰觉得戳伤自己能得到快乐,此刻也全?不掩藏自己的恶意。

她继续说?道:“五娘子,我知你因为阿韶的死十分难受,可若要?怨怪,最要?怪的便是你自己。”

“若不是你为出风头,刻意在人前招摇,也不会惹来谢济怀借势,进而结仇,之后再因忿杀人。你若学我谨言慎行,小心做人,那便闹不到这个地步。你一个女娘,闹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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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蛾子,结下这么些仇怨,最后却连累了你那个婢子。然后,你居然还?怪罪到别?人身上,竟不肯反省是自己的错。”

沈婉兰句句尖锐,可谓诛心。

“你瞧青缇与我为难,我怎不去算计你妹妹?那是因为她不似你这般招摇,自惹祸端,却诿过别?人。谢冰柔,根本是你罪大恶极。”

谢冰柔柔声说?道:“你瞧,又成了我的错了,你总是怪罪别?人,你肯定觉得什么都是别?人的不是,你跟谢济怀也是一个模样。沈姑娘,你何必那么嫌弃他?其实你跟谢济怀是同?一样的人。”

“谢济怀殿前被拆穿时,也是哭诉自己怎样不如意,怎么样的艰难。人生?在世,总是欲壑难填,总会觉得自己无论?做了什么样的事,都是别?人的错。可我不会惯着,阿韶死了,你也应该替她偿命,付出代价。”

沈婉兰这时候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她蓦然笑了笑:“你凭什么说?我杀了阿韶。”

谢冰柔似怔了怔。

沈婉兰冷冷说?道:“就凭这双耳环?你凭什么说?这便是我在梧侯府佩的那一双?你是谢家姑子,收买阿萱一个婢子,又有何难?阿萱以奴告主,本属不义,官府可以不加以采纳。你言之凿凿,可杀人的确实是谢济怀,别?的什么都是猜测。”

“所有一切,只不过是阿萱这个人证。我看告上公堂,先因她以下犯上打上十棍,她还?能剩几口气。五娘子,你可知晓什么是上下之别??你以为阿萱敢担上犯主之罪人前指证?她怕是吓得立刻打退堂鼓。”

谢冰柔似感慨:“可是你刚刚已经承认了。”

第050章050

沈婉兰手指头慢慢抹去了面颊上泪水:“可是口说无凭,我?私底下和谢五娘子说的话,算不得数。我?若不认,你也不过是空口白牙污我清白。”

沈婉兰柔柔补充:“我可不想死。”

谢冰柔叹息:“那你就是不讲道理了。”

沈婉兰没?有回答,可她眼里流转幽幽火光,她就是不讲道理又如何?她不想死,她柔弱身躯之中有滂湃的生命力以及汹涌的野心。

她的人生就是不择手段往上爬,她怎么可以甘愿认输,然后引颈就戮?

不能的,她沈婉兰绝不能就这么死了的。她年轻而美丽的生命怎么能折在这里!

谢冰柔也看到了沈婉兰眼里的火光,沈婉兰既可怕,又艳丽。

然后谢冰柔对?她说道:“我?本想跟你讲讲道理,可说到不讲道理,你也不如我?有本事。”

“我?虽没?什么凭据,可你以为别人信你还是信我??我?替薛留良洗清嫌疑,也算是对?梧侯府有恩,我?还可去梧侯府聊一聊。其实,连恩情?都用不上。因为哪怕你清清白?白?时,元仪华也当?众说要替元斐纳你为小妇。元仪华会信,满京城的女眷都会相信,你这辈子也没?机会高嫁。”

“而当?我?向大?夫人哭诉时,你觉得以大?夫人对?我?的爱惜、看重,她可会有一丝可能相信你的清白??很快你就会从?谢府赶出去,送去别处清秀思过,不是去尼姑庵,就是去女道观。当?然,那里的环境可能不会很好。你看你十指纤纤,在谢家养尊处优,也不知粗衣陋食的生活能不能过下去。”

沈婉兰身子已经在抖了,她眼睛里已经流转了恐惧。

由奢入俭难,沈婉兰过惯了富贵日?子,又怎么能再过清贫的生活?关键是谢冰柔给她描述的前景是极之真实的。无论是元仪华还是温蓉,大?约确实会如此反应。

可这还没?完。

“当?然你年轻貌美,虽然机会渺茫,可能觉得保住姓名在庵堂里熬一熬,也是可以忍耐的。你还是可以凭借美貌,制造一些巧遇,又或者送出几封情?书?,寻来一根救命稻草脱困。特别的元斐,你若松口做她外室,他也一定会想得了你。”

“可是既然说是偿命,我?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我?如今是宫中女官,虽然匪夷所思,但你大?约也发现?皇后并?未因元璧之事怪罪于?我?,对?我?恩赏颇丰。而且我?破获此案,在卫侯那里也还有个不大?不小的人情?。卫侯善于?笼络人心,如若我?去求求他,他也必定会给我?一个回报。”

“还有,你应该知晓章司马好似很爱惜我?,对?我?的话也能听上几句。你也知晓他是什么样的人,在梧侯府是可公然诛灭逆贼的。”

沈婉兰已听懂这样冰冷的暗示,身躯不觉抖得愈发厉害。

一旦送出了京城,自?己困于?庵中,那么纵然消失,也不会激起什么波澜。

难道指望元斐那软面似的男人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那绝不可能。

以元四郎那懦弱无能的性子,又怎能斗得过眼前这个无所不能的五娘子?

五娘子可是在殿前指证元璧,又认识卫玄、章爵等人,自?己怎么和她斗?

偏偏这么个厉害的女娘,又跟自?己不依不饶。

她双手慢慢搅在一起,却遏制不止自?己身子上的抖。

谢冰柔然后轻轻的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可你毕竟是对?我?有恩,我?知晓你素来是很在意自?己名声,也许我?也应该还给你一个人情?。”

“沈婉兰,你自?尽吧。”

房间?里静了静,沈婉兰呼吸渐促。

她说不出话,可不就由着?谢冰柔继续说:“如此一来,你还是那个京中温婉贤惠的沈娘子,别人也不会说你果然是门客之女,难怪如此。而且,待你死了后,我?心里便会原谅你,仍会为你可惜,替你伤心。”

“我?们之间?,便仍有那么一段好情?谊。”

可沈婉兰大?约并?不想有这样的好情?谊,她蓦然拔下一枚发钗,手执利物,向着?谢冰柔咽喉划去。

可谢冰柔却灵巧扣住了她的手腕,娴熟寻住穴位,这样一按,不止怎的竟令沈婉兰手臂一麻。

接着?她将沈婉兰身躯向前一拉,反手压住,将她制服。

沈婉兰许是想要杀人灭口,却几下被谢冰柔制服得不能动弹。

谢冰柔缓缓说道:“你知道的,我?在姜家养大?,从?前养在川中之地,喜欢四处走一走。姜三郎虽随行在侧,可也担心我?身子娇弱,故也教我?几招防身之术。”

“不过他总是跟我?说,我?底子太差,这些防身招式虽然可以学一学,但遇到事情?还是快些跑开才最好。”

“你知道我?又不是崔芷,学了些浅薄之技,也不值得招摇。”

不过对?着?沈婉兰,大?约也是够用,否则她怎么会私底下跟沈婉兰说这样的话?沈婉兰这些年养在谢氏,是身娇肉贵,心思大?约是有些,力气却是不行。

谢冰柔这么点儿防身功夫对?付沈婉兰也是足够了。

谢冰柔言语柔柔,沈婉兰心下却蓦然升起了绝望。

她比不上谢冰柔出身,比不得谢冰柔心机手腕,没?谢冰柔的本事引得小卫侯留意,就连气急败坏动手,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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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冰柔松开手时,沈婉兰已软坐在地,崩溃似的泪流满面。

此时此刻,沈婉兰没?有方才那般凶狠,反倒显得有些可怜了。

谢冰柔轻轻说道:“你若舍不得自?尽,我?便告去官府,随你怎么选。”

沈婉兰没?有说话,只仇恨似的看着?谢冰柔。

大?约她恨极了谢冰柔不放过她。

谢冰柔瞧着?她这副模样,缓缓说道:“有时我?便想,那年你代我?受难,如若没?送入京城,养在谢氏,会不会对?你更好些。也许,你便不会做错事情?。”

沈婉兰蓦然嗤笑了一声,她伸手胡乱擦去泪水:“谢冰柔,你别自?以为是,我?心里可不后悔。再来一次,我?还是想来到京城,再入谢氏。与其生在泥地里,我?宁愿拼得一死,见识这繁华风光,富贵气象,也不枉我?这样活一遭。”

“而且,我?并?没?有做错什么。我?好得很,是很好很好。”

她虽跌在地上,却是高高抬起了头,也许她心里就像她说的那样,觉得自?己很好很好。

谢冰柔瞧了瞧她,便再没?说什么,只轻步离开。

直到走到老?远,谢冰柔唇瓣才轻轻的吐一口气。

沈婉兰也许不知晓,自?己并?不能将她奈何。

就像沈婉兰自?己所说那样,她这番算计很巧妙。沈婉兰不过是推波助澜,杀人的却是谢济怀。单单凭借一副耳环,以及阿萱一些证词,只能证明沈婉兰行为有异,还有说了谎话。

可说到杀人,始终是欠缺几分证据。

她之前虽破防承认,可一旦回过神来,沈婉兰顿也改口,认也不肯认。

至于?谢冰柔最后那一番威胁之词,大?抵也不过是虚言恐吓。

温蓉虽宠爱自?己,但起因是怜她孤弱。大?夫人在意名声,行事素来端方。正?因为沈婉兰姓沈不姓谢,大?夫人反不会轻易逐之。

而梧侯府这潭水深得很,谢冰柔也并?不觉得自?己真能讨得什么人情?。

至于?卫侯,他心思都在那些大?事上,若说他居然肯为这些内宅之事替自?己撑腰,那也匪夷所思,谢冰柔都不敢设想会有这样的可能。

沈婉兰只知道章爵在梧侯府诛杀逆贼,认定其杀人如麻,不把人命看做人命。却不知章爵脾气虽然不怎么好,也算是个颇有正?义感的郎君,又怎么会因为谢冰柔的一句话去做杀手?

如果沈婉兰活到了明日?,又不肯去自?首,那么她便赢了。

关于?阿韶死了的这件事,自?己终究是奈何不了她。

但沈婉兰会觉得这些都是真实的。

也许因为沈婉兰受了很多委屈,于?是她的世界一向是如此。

这是沈婉兰眼里的规则,所以她才做出那样的事。

那么如此一来,沈婉兰终究是会被她眼里的那个世界所绞杀。

不过人心多变,什么事情?都是不一定的。

又或许沈婉兰终究惧死,什么也没?有做,于?是逃过一劫,知晓自?己并?不能将她怎么样。

但自?己应当?如何应对?,那也是明天的事。

至少今夜,谢冰柔觉得很是疲累。

这段日?子经历得太多,她思虑的也是太多,谢冰柔已经想要歇一歇。

她回到了房中,谢青缇又爬到了她床上,如今已睡着?,口里轻柔的呼出气。

这段日?子,自?己这个妹子总是陪着?自?己,来自?己屋子里谁。

她知晓青缇是担心自?己,亦不觉心底微微一柔。

谢青缇是小孩子心性,也许不够成熟和通透,可是却很简单。

那些小女孩儿计较心思一下子都能看得透,其实也很可爱。

见惯了那么些勾心斗角,自?己这个妹妹其实很好很好。

谢冰柔伸出手,轻轻揉了一下谢青缇的脑袋。她又恐惊醒了谢青缇,不过似也没?有。

谢青缇心思浅,这个年纪又正?贪睡,没?那么容易醒。

可谢冰柔却一点儿睡不着?。她轻手轻脚的换了衣衫,解开了头发,取了梳子,一下下的梳理发丝。

谢冰柔动作很慢,月亮轻轻的从?窗户里透进来,她半张脸似温柔的菩萨,另外半张脸却透出了冷意。

阿韶死了,她不会原谅沈婉兰的,也不会心软。

姜三郎一向很宠她,可有一次却说谢冰柔太固执,未免有些凉薄。

直到天亮,谢青缇睡得迷迷糊糊时,倒有人急匆匆进来。

阿韶走了,阿萱来这里帮衬几日?,后来大?夫人觉得不像样子,就又拔了个婢子阿兰侍候。

阿兰白?净秀气,憨憨样子,平日?里除了有些馋倒没?什么不好,做事情?也很麻利。不过真遇着?什么事,阿兰却有点儿一惊一乍,急匆匆的模样。

就好似如今这样子。

谢青缇一醒来,就听到了沈婉兰在自?己房里自?缢的消息,不觉呆住了。

她从?前是不喜沈婉兰,可也没?想着?沈婉兰会死。而且如今她也算是与沈婉兰“冰释前嫌”,怎么也想不到沈婉兰居然这样便死了。

谢青缇心里也有些难过。

她忍不住说道:“阿姊,为什么婉兰阿姊居然会这样?”

谢冰柔似在发呆,听了妹妹的话,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也许她心里有些心事,所以想不开。”

谢冰柔反应虽慢,可也正?常。

这些日?子里,谁都知晓谢冰柔跟沈婉兰之间?很亲好,想来谢冰柔心里自?是有些难受。

阿兰却在一旁轻轻叹息:“谁说不是呢?听闻元家给元四郎说好了婚事,取了成家女儿,虽比不得崔三娘子清贵,可也是有些门第。”

崔芷虽然没?福,但元斐又不会为了崔三娘子终身不娶,元家很快给元斐又说了一门亲事。

元璧是凶手之事传遍了京城,可纵然如此,只要元后与太子不倒,也动不了元家根基。

沈婉兰虽已经放下元斐,可旁人却觉得她是为了元斐而死,竟没?多少人心生质疑。

谢冰柔这样听着?,也觉有些荒诞,她眼圈也红了红,倒不是做戏。

等沈婉兰真死了后,她才终于?原谅沈婉兰的不是,然后想起沈婉兰的不容易。

等过了两日?,谢冰柔的恩赏便下来。

她本为六品女史,如今提为四品女尚,能在六尚之中的尚书?替陛下做一些批阅奏折和文书?工作。

虽专业不对?口,但谢冰柔地位却是大?幅度上升。

谢冰柔大?约要离开辟曹,去皇后跟前谋事。

单凭这些恩赏,元后倒似对?她并?无记恨,不过谢冰柔总有些忐忑。

但也没?多少人留意她。

因为这桩案子后,卫玄地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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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大?幅度提升。

本来太子只为卫侯谋右署郎职位,哪曾想此案过后,郎中令田阙因哀女之死请辞,临走前还举荐了卫玄。

陛下恩宠,还给他加官给事中,使?卫玄有了上朝议事之权。

之前胤帝削权郎中令,免其上朝议政,如今却给卫玄如此恩宠,愈显器重。

人人都议论卫玄如今得势,二十五岁之龄便得如此恩赏,如此一来,自?然没?几个人留意谢冰柔这么区区一个女官升迁。

谢冰柔反倒没?有旁人那么惊讶。

她做过那个梦,卫玄以后成就远非如此。

梦中的卫玄手掌大?权,恣意行事,冷酷之极。如今初展头角,令世人惊讶的卫侯还是个温柔版,远没?有自?己梦中所见那般冷酷。

别人都觉得她调入皇后跟前,怕是会心中忐忑。但谢冰柔倒觉得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事。

元后虽说不上大?方,却是个果决的女子,既已决意处死元璧,大?约也没?什么心思去纠缠不舍。

谢冰柔对?卫玄虽不至于?似之前那般发怵,可始终心里有几分忐忑。这么长久相处,谢冰柔心理压力也比较大?。

况且有些事情?避着?总不是个事,谢冰柔也想着?观摩元后对?自?己的态度,以此筹谋应对?之策。

京城的风总是来得快散得也快,一个故事一旦有了结局,也到了容易被人遗忘的时候。

元璧的事虽然极让人震惊,可这场连环杀戮也有了一个了结。

议论的人还是有,可亦是没?那么热切。

宫里如今要忙两件大?事,第一件事是昭华公主要开府别住,第二件事便是太子要选妃成婚。

男人总是要成了家方才显得稳重,再者太子年纪也到了。

其实昭华公主开府后,怕也是要着?手议亲,虽不至于?立刻将公主给嫁出去,却也要比往日?更正?式挑驸马人选了。

于?是这宫里倒有些喜气,宫娥内侍私底下也不免议论起来。

太子也受这种氛围影响,操心其卫玄:“卫卿,如今你声势已起,这妻子的人选也应该想一想了。”

从?前卫玄没?有议亲,太子也是能理解。

彼时卫玄只是替太子做事,未曾正?式入朝议事,手里虽有些权利,可谁也估摸不透卫玄能走到哪一步。

旁人虽知卫玄厉害,但还处于?买股阶段,轻易不好跟卫玄议亲。

那卫玄当?然要等一等,那时并?不是娶妻好时机。

不过现?在就不同?了。

卫玄这声势起来了,也有好几位重臣给他抛来橄榄枝,这正?妻之位无疑是结盟的好筹码,卫玄也应该选一选。

太子当?然跃跃欲试。

年轻的储君热衷权势,如今对?情?爱倒是一般,也许等他权势渐固,方才有闲情?逸致挑个绝色美人情?意缠绵谈谈恋爱。

目前大?家都是在奋斗阶段,太子还没?那心思。

这次选妃,太子将太子妃的人选是挑了又挑,务求利益最大?化,便是良娣之位,太子也都卖了出去。

不但如此,他甚至还把姻亲联盟主意打在卫玄身上,如今跃跃欲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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