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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瓮中捉鳖
次日一早,赵柯又去了趟卞家。
卞成续自然还是那么一副死样子,赵柯却比上次要冷静许多,他这次来,想看看这人还能不能再用,便委婉地道:“你这个样子,我其实也能理解,若是输给了别人也就罢了,偏偏输给那个白昭华,还输得那样难看……如果你输给的是个假白昭华,是不是就会好受些?”
卞成续一愣,抬起头来:“世子什么意思?”
赵柯笑意渐深:“我只是看了你这个样子突发奇想,便问问你,要是让你选,你是不是宁愿输给一个假的白昭华?哪怕输得不公,起码能证明你还是强过他的。对不对?”
卞成续失笑,继续翻阅手里的兵书,过了片刻才道:“他不会这么做,若真是这么做了,我也无所谓了。”
“……无所谓?”赵柯怔住,双拳猛地紧握,他此时倒宁愿对方说一句“世子请回,我不屑于此人纠缠”,这句“无所谓”,哪里是对白昭华的无所谓?分明是要与他分割了!
赵柯噌地站起身,眯眼上下打量着他,勃然大怒:“卞成续啊卞成续,你当我是那么好糊弄的吗?!”
卞成续道:“世子误会了,在下确实已经无所谓了。”
赵柯气得冲上前,用力拽起他的衣襟,看他一副毫不反抗的样子,简直要笑了:“你现在这是什么样子?后悔和他决裂了?得了吧,别演了!当初湖边看他打商贩后,确实是我让你和他比试,可我却没让你把人丢水里!”
对方双唇骤然白了,抬头看他,目光阴翳。
“要我说,你的心可比我狠多了!我讨厌他,那是自小就讨厌!我与他从没有情义,你却是他一小玩到大的伙伴!你反目起来,本世子有时候都害怕!现在倒是在我面前装起好人了?”赵柯呸地一声,“别叫人恶心了!”
“……”
“狗东西,你认为你现在还能我定宁王府分割吗?你若真那么清高,真不想和他纠缠,那当初就不该答应第二场比试!是你有心让他出丑,是你要对他穷追不舍!是你咎由自取!现在却作出一副遭人迷惑的样子做什么?听说最近还动不动就把自己泡在冷水里?哈哈哈哈可真是笑死我了……泡什么冷水?你不如跳湖死了算了!”说罢就将人往后一掼,狠狠推到了地上,甩袖而去。
出了卞家,赵柯并不搭理对他满脸堆笑的卞父卞琨明,冷着脸径直上了马车。
此时,他也庆幸自己有所保留,否则按照卞成续现在的态度,八成前脚得了他的消息,后脚就去通知白昭华讨巧卖乖了。
一想到这里,简直恨不得把卞成续直接杀了。
昨晚那假冒的白昭华回国公府后,他就派人一直盯着,务必要拿到实实在在的证据。
那假少爷回府后就以闭关练功为由不见陈国公夫妇,夜里果然在院子里练功,功夫很是不错。
而黄府那头,他也派了几人盯着。
黄七当晚就离开了,府内却另有一个白昭华在饮酒作乐,一副醉生梦死、得意洋洋的派头。
完全就是白昭华的本来面目。
赵柯自得知这些消息后,就彻底放下心来。
他现在可以肯定,当初在湖边比武的,绝对就是那个功夫了得的假少爷。他可不信白昭华真有那样的本事。
如今,他去国公府拆穿这一切倒是方便,可这么做,白昭华也不过落个骗子的名头,无非是受些嘲弄辱骂,名声更臭罢了,只要他脸皮厚,日子还是照过的……
不行,得慢慢想个周全办法。
思及此,赵柯回了王府一番思索,又派人再去打听那画师黄七的身份。
……
黄府这边,白昭华过得可谓是十分快乐。
黄七临走时说过让他千万不要客气,务必玩得尽兴。白昭华实在不能拒绝,对方一走,连夜带着郁长霖翻出了藏在书斋后的好酒。
他将那一坛坛酒全部打开,令人在宅院里挂满灯笼,力求灯火通明,好让那暗地里监视自己的人将他脸上透明的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喝酒嘛,自然要有助兴的游戏。
白昭华喝了几杯就把眼睛蒙上,圈了一个范围,让其余仆从躲好,他逮住一个,被逮住的就要喝一杯酒!
远处,躲在墙角的暗卫探头一看,只觉得不堪入目。
院子里,白昭华喝得脸颊红扑扑,双眼蒙着一条雪白的带子,袖子被撸得老高,露出两截白胳膊,张牙舞爪地乱挥,全程哈哈笑着在院子里与一群人你来我往地追赶,嘴里还不时念着:“快过来!我都摸不到了……”
真是放浪形骸!
他那戴着面具的侍卫倒是让他抓住了好几回,一杯接着一杯,喝了许多酒也不见醉。
夜深了,那纨绔少爷才扯了带子往地上瘫着:“小霖子,给我看看好东西。”
那侍卫说:“没有。”
“怎么就没有了?来,烧个鬼火看看……”
“……”
“唉,脖子痒,给我挠挠。”
那侍卫沉默着给他挠了。
“不是那儿,是这儿!”
那侍卫僵持了一会儿,手伸到他肩头里挠了挠。
“你手怎么这么热?拿个痒痒耙来!”
“……”
可真是个能作的,暗卫都不禁为那侍卫叫苦。转眼又看那少爷指着天上的星辰口出狂言:“那是什么星?是摇光星?看我一脚把他踢飞!”说着还真翘起脚来,醉醺醺地一晃,下一刻被面具侍卫屈身托住,紧接着将整个人抱起,终于送回了屋中。
……可算睡了。
外面的暗卫都跟着松了口气。
……
定宁王府。
赵柯派人去查了黄七之后,果然发现这人有许多问题!
比如黄七其实是在白昭华大胜卞成续之后一段时间才出现在长公主府的,平时也不和他人来往,频繁来往的只有白昭华一人!
很显然,白昭华是通过黄七弄出了个代替自己的假少爷,这两人关系必定不一般。
黄七应该会易容术,而白昭华以前确实经常和一些奇人异士打交道,很可能因此认识了他。
当初比试时,想来就是这黄七帮那假少爷进行易容,促成了白昭华大胜卞成续的结果来。
如果从那时开始,这两人就沆瀣一气,那赏花宴……
赵柯忽然茅塞顿开。
怪不得今年长公主会邀请白昭华!
只能是那黄七因为画技得长公主赏识,趁机从中为白昭华美言,才让白昭华出现在那赏花宴中,朝自己耀武扬威!
而自己竟然那番冲动,着了他的道了。
……这次定要平心静气,好好谋划,一举令他再不能翻身才是。
赵柯想着,转眼望向挂在墙上的宝剑……渐渐的,就有了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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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
翌日清早,定宁王心不在焉地随驾前去太后所在的皇家园林。
每年天一热,太后便在这里避暑,皇上重孝,有了清闲就过来探望。
到了地方,又一同陪着太后散步说笑,说到公主们,太后轻轻叹气:“和意是你最小的妹妹,一直养在哀家身边,说是要一直陪着哀家,哀家却舍不得……”
定宁王知道,太后近些年一直想给和意公主招个好驸马,要是以往,他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可此时,脑子里却全是儿子昨晚信誓旦旦的话。
“父王,明日是个好机会,你一定要在皇上太后面前夸奖白昭华,夸得越真心越好!白昭华自从赢了卞成续后,名声也好了许多,你再多解释解释,把此人说得只应天上有才好!”
“白昭华没有婚约在身,又是陈国公唯一的嫡子,若太后听他人品也很好,想到为和意公主招驸马,必然会好奇他本人如何……”
“可如果白昭华让人替了自己在皇上和太后面前糊弄,您猜他会是什么下场?那陈国公一向溺爱他,事事都惯着,若让皇上觉得此事有陈国公授意,陈国公又当如何?您当年受贬,可和他那折子脱不了关系!”
“您可别怕,就算那小子是个妖精死都拆穿不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他真赢得太后喜欢,而您呢,也落得一个不计较过去,心胸宽广的美名。”
“父王,万事俱备,只等着您了!”
水面清风吹来,定宁王猛地回了神,一想儿子那边证据俱全,此时万无一失,于是一咬牙,挤着笑就开始夸起白昭华了。
他几乎把这小子当神仙来讲了。
比如陈国公的儿子武艺极高啦,一朝开了窍,竟赢得了卞成续,可真是一剑闻名了。比如那小子过去就是性子太直才得罪许多人,实际上一点儿都不坏,连马都能疼惜,可见真善美呀。比如那孩子其实也很单纯啦,以前那混世魔王的名头不过是大家打趣而已,哪能真是魔王呢……
定宁王用上了毕生捧杀之本领,硬是把白昭华描绘成了个芝兰玉树、隐忍不发、高风亮节、以德报怨、不同流俗、自强不息的一代风流人物。
赵宣衡在一旁听得心里忽上忽下的。
一会儿觉得这家伙说得不错,一会儿又觉得好像不太对吧?
到了最后,他嘴角抽搐地瞥向这位堂兄:你以前不是和陈国公水火不容么?现在是要干嘛?你被白家祖宗夺舍了?
不过这么一番吹捧,果然引起了太后的兴趣:“世上还有这样的人?快带来哀家看看。”
赵宣衡瞧太后这么高兴,略一思忖,想着那暗卫知道分寸,尤其自己也在,决计不会露出马脚,那来了倒也没什么,便笑着派了太监去国公府,速速把人请来。
……
同一时间的黄府。
骄阳似火,槐夏风清,风景别致的宅院里,几只蝴蝶风筝高高飞起。
“你们也放高些!太矮了,不够看!怎就我一个会放风筝?好吧,你们看好我是怎么放的!”白昭华拉着风筝线一个冲刺,随即往起蹦跳几下,挥汗如雨。
上面的风筝果然更高了。
仆从们纷纷鼓掌:“公子好厉害!”
白昭华继续挥汗如雨:“这么简单的事儿,算什么厉害?再来再来!”
站在屋顶上帮他拉着风筝往上扔的郁长霖:“……”
放完了风筝,白昭华就去后面的水池泡澡了。
这里的水池极大,建得也好,白昭华泡了一会儿就开始摆动着双脚游泳了。
游着游着,舒服得眯起了眼睛……这狗皇帝,还怪会享受的。
郁长霖拿着他的新衣裳进来时,就看到水池里露出两个摆动的脚丫,他一怔,登时以为这少爷溺水了在扑腾,一急之下便跳了下去,只是还没靠近,那双脚就像一对船桨似的,快速地摆远了。
“……”
“船桨”摆到对面尽头,水面就露出一个湿淋淋的脑袋:“好凉快!呼!”他抹开脸上的水,忽然看到郁长霖极尽复杂的脸,眸色很暗,唇角绷得厉害,要笑不笑的。
他奇怪道:“你干什么?快上去!我要往回游了,再不走小心撞到你!去去去!”
郁长霖不仅没走,反而问他:“你为什么这样游泳?”简直就要两脚朝天了。
“干你什么事儿?我喜欢!”说完就往前一扑,摆着双脚游过去,好像真的要去撞他了。
清风拂面,水波粼粼,水下的身影若隐若现,灵活自如,真像是一条准备上天入地的小龙。
即将撞上时,郁长霖后退一步,僵着身子快速上岸,敛着眸子离开了。
只怕再不走,他就会遵从心中所想,把那两只脚抓住,往上拎起来……
白昭华这下游了个痛快,尽管还没恢复龙身,可还是过足了神龙摆尾的瘾,等游好了上去,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动静。
有人闯进来了。
他不急不缓地穿好衣裳,笑呵呵地走出去。
赵柯一得到陈国公府那位假少爷被请去皇家园林的消息后,便知道父亲办成了,二话不说,带着人马直奔黄府。敲开门,便以“有人看到魔头逃至此处”为由,硬闯了进去。
他做了两手准备,因此也带了一些云游修士,万一白昭华神通广大到提前开溜了,他不也至于难堪。如果人没跑,就按照计划以窝藏魔头为由,抓去见皇上,届时真假白昭华面对着面,看谁还能保他!
白昭华穿戴整齐,他预感今天可能会见到一些大人物,因此穿得很低调,只一袭素白衣袍,发冠用了最近挺流行的公子冠——普通的银质发冠,前后镶着有弹力的铜丝,铜丝尽头点缀些珍珠,人一走,珍珠就轻轻弹跳,据说弹的幅度最小的,就是最有公子风度的人。
白昭华每走一步,眼睛便往上斜一下,只觉得那珍珠弹来弹去,简直就像头顶长了几个触角,很是让他生气,这会儿想换,也来不及了。因此一看赵柯,就没好气道:“你要做什么?”
赵柯看他神色不慌不忙,心知这小子还不知道自己的替身已经去面见皇上太后了,忍着笑,道:“不久前,有人看到魔头躲进了这里,可我刚刚派人搜遍了,并没有魔头的踪迹。”
“这样啊,”白昭华瞥郁长霖一眼,“那世子就请回吧。”
“我可没说完呢!”赵柯道,“那魔头不见了,可白公子却多了一个,你说,该怎么处置呢?”
“诶?这是什么意思?”
“我来之前,就看到陈国公府内的白公子被宫里人请去了!你不是那魔头所化,又能是谁?!”
白昭华一脸吃惊:“什么?”
赵柯不再多说:“来人!把这魔头押下,带去面见圣上,听候发落!”
说完,却见几个靠近白昭华的侍卫全被他身边那个戴面具的马奴踢开,当即瞪着其余侍卫道:“还愣着干什么!都上去,必须把他给我拿下了!”
白昭华顿时指着他道:“你无缘无故抓我,还污蔑我是魔头,纵然你是世子,也不能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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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脚下无视律法!”说着往前一步,“我跟你走便是,不准碰我,我今日若是掉一根头发,我爹绝不会饶了你们!”
听他提起陈国公,其余侍卫也不敢乱动。
赵柯冷笑,不与他逞口舌之快。
律法?等会儿就教你知道什么是律法!
至于你爹,犯下这样的欺君之罪,到时候还得被你牵连,真是死到临头都不知!
与此同时,皇家园林这边。
“白昭华”和皇上对视一眼,彼此心里都有数了。
那假少爷暗卫看皇上在,也不那么紧张了,老老实实回答了太后几个问题,又在定宁王的话语牵引下,不得不去远处舞剑一番。
他武功扎实,自然没有破绽,太后看完很满意:“真是意气飞扬啊。”
赵宣衡怕这么继续下去会露出破绽,找了个由头就让那暗卫回去,继续陪着太后赏花。
不过因为那暗卫顺利骗过众人,心里又一阵轻快,若真让白昭华过来,想必那孩子一不留神就露出了对自己的崇拜,让母后误解了可就不好了。
如此高兴了没一会儿,却见外面的一个太监突然跑了过来,跪下来便道:“启禀皇上,外面来了两个白公子!”
赵宣衡的笑容凝固了。
……
皇家园林大门外。
赵柯一赶来,就看到被人送出来的假少爷,而对方一看他他来了,本想向他作个辑就走,结果发现了他后头的白昭华,当即傻眼:“这……”
赵柯简直要笑了。
他早已准备好了水囊,上前抓住那假少爷,泼了水就去抹他脸,这一抹,果然抹下了好些东西来,那张脸也变得陌生起来……
他立马一副震惊的样子:“你、你好大的胆子!”
暗卫也不反抗,低头叹气。
皇上,属下真的尽力了。
“你们可都看到了,人赃并获!”赵柯似乎被气得厉害,回头看着白昭华高喊道,“你之前为了名声,让这人替你赢了卞小将军是不是?”
白昭华揪着头上的“触角”拽了拽:“哪有这事儿,世子你别胡说。”
“事到临头你还狡辩?”赵柯恨道,“且不说你用这等招数辱没了卞成续,现今怎能为了当驸马,连皇上太后都敢欺骗?陈国公竟教出来你这样一个儿子?真是无视天子,无视律法!”
“原来魔头是幌子啊。”白昭华不管发冠了,仰头道,“世子你也真是的,早说嘛,我又不是不会来。”他又走向那暗卫,发冠上珍珠一弹一弹的,“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不是让你好好在我家里待着么?”
对方努力忽视他头上的珍珠,低头道:“是皇上让属下过去,属下……属下不敢不从……”
赵柯一听,更加得意道:“看!这不是已经承认了?你们胆敢欺君,罪该万死!还有那包庇你替你做下恶事的黄七,也逃脱不得!”
这时,一声尖细嘹亮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赵柯忙住了口,随着一众人等跪下行礼。
他知道皇上最恨别人欺骗自己,在这方面的心眼是极小的,一怒之下,说不定会直接斩杀了白昭华。
他极力压下了唇边笑意,直到半晌后,皇上的鞋子停在他跟前。
“你要治罪黄七?”对方笑了,笑里带着森森冷意,“朕就是黄七,你要怎么治呢?”
第22章天在水
一切都寂静了起来。
赵柯回过神,只觉得脑子嗡了一声,他僵硬地抬眼看去……就见皇上敛去笑容,二话不说竟抽出侍卫的剑,怒目圆睁便朝他砍来——
“皇上!”定宁王扑过去跪下祈求,“皇上息怒!柯儿、柯儿并不知道这些啊……”
“他不知道?那他是如何知道白昭华在黄府?又如何知道有人替了白昭华回家?他不知道,怎会这么巧让你这父亲在母后面前抬举起白昭华!”赵宣衡吼完,一脚便将跟前的赵柯踢倒,转剑指向定宁王,“你、你这就是这般教导他的?!”
定宁王满心惶恐,惶恐之余,还有太多的不解,他一时没想到如何解释,就听赵柯慌张道:“皇上息怒!臣、臣完全不知黄七是谁,哪敢往皇上身上去想?都是臣办事不妥,原本只是发现有魔头躲进黄府的踪迹,不想都是误会……今日之事,臣本是害怕皇上被人蒙骗才冲动了,不想冲撞了皇上,请皇上责罚!”
听到这话,赵宣衡一顿,转眼看着他身后那群修士,又笑了起来:“魔头?你们何时发现了魔头?可看看朕周围有没有魔头?”
那群修士也只是拿银子办事,哪敢在皇帝面前撒谎,忙说:“皇上有真龙护体,自然没有邪魔敢接近!是、是世子说看到有黑气往那个方向去,才带着我们一道去捉……”
赵柯涨红了脸,心里恨得不行,却又不敢表现,哽声道:“臣确实看到了,但又不知道那是魔气还是谁乱烧了东西,可这种事,臣宁可白跑一趟,也不能放过……”
赵宣衡一听,更气了:“那些驻扎京城的修士看不见,偏你看见了!偏你进去了又什么都没发现?是不是要让朕请来玄剑门的高人再去黄府看一看?”
“不、不敢……”赵柯汗流至踵,他听得出来,皇上是真的愤怒了,只好认罪,“一切都是臣的错,臣先是发现国公府的白昭华不对劲,便想到他前些天去了外面,回去后突然闭门不出,又联想之前他赢了卞成续实在是奇怪,不得不怀疑有妖怪害了他取而代之。后来看到那黑气,才找去了黄府……都是臣胡思乱想,臣认罚!还请皇上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赵宣衡:“你有没有看到魔头你心里清楚!你是跟踪了白昭华,还是跟踪了朕?你心里也清楚!”
跟踪皇上?这罪名他如何受得?赵柯当即大喊道:“皇上就算给臣十个胆子,臣也不敢……“
“都能闹到太后这里,朕瞧你没什么不敢的!”赵宣衡不耐烦地喝断他,同时心里烦躁不已,这时瞄了眼那边好像吓傻了的白昭华,心里叹了口气,缓缓转过身,背对着那对父子俩道,“朕当初也看了那场湖边比试,白昭华赢卞成续赢得十分精彩,哪来的什么顶替?朕就是那次之后才注意到他,便在微服私访间与他结交。他不知道朕的身份,朕也想看看这么个剑法卓绝的少年品性如何……至于这次的假少爷,不过是他不想被拘在家里,托我帮他找人替上几日,只是孩子天性罢了……哪想会被你们父子算计到性命上去!”
他自然不能说自己因这孩子在元虎山拼命维护石龙,才去有意结交,而白昭华当初湖边比试也惊艳不少人,他拿来当由头,正好说得过去。
定宁王父子这时候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尤其是定宁王,听到这些话,就知道事情大了,上前就给了赵柯一巴掌:“你这逆子!看你干得好事!”说着又是一顿打。
“父王,孩儿知错了……”
赵宣衡看他们开始上演苦肉计,毫不动容,只看着定宁王道:“朕还说呢,你一向和陈国公不和,今日竟那般在太后面前夸赞白昭华,朕还以为你和陈国公化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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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为玉帛,欣慰不已,实在想不到……你太令朕失望了!”
赵柯听得脸色惨白,他知道这事牵连到他的父亲,那他才是真的完了,便往前跪行道:“皇上,此事全是臣的错,父王真的不知情!”
赵宣衡笑而不语。
把朕当傻子?
若只是臣子之间互相算计,他倒也不会恨成这样,可赵柯这次实在过分,竟暴露了他的易容之事!
且不说日后他再也无法用黄七的身份和白昭华接触,那易容师的存在,主要的用处就是为他弄出替身,在关键时刻预防刺客暗杀,更别说那魔头目前生死不知,若来报复他,想必也知道他有替身了……
而他最好的一层防护,居然都被赵柯毁了!
当年他就不该把这堂兄召回来!
赵宣衡拎着剑,有一刻,他真想一剑杀了赵柯,可念及会惊扰在里面休息的太后,才强忍下来。
半晌后,他终于道:“定宁王世子赵柯,因素日不和便加害陈国公父子,心性阴毒,德行有亏,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日起贬为庶民,流放三千里。定宁王教子无方,不敬太后,深负朕恩,贬至雄州!”
“不……”赵柯愣了片刻,不敢相信地用力摇头,突然间理智全失,疯了一样去抓定宁王,“父王!父王救我!我是世子!我不要过那种苦日子!我不要、父王我会死的——”
定宁王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了。
赵宣衡厌恶地别开视线。
赵柯没一会儿就被拖走了。
定宁王傻傻地跪在原地,他自是想到了赵宣衡愤怒的原因,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世子是保不住了,他只能哽咽地跪谢。
周围的太监们都擦了擦汗,想不到短短一个上午,陪在太后身边的定宁王就是这么个下场。
等这对父子都走了,赵宣衡也放回了剑,目光一定,尴尬地看向那边的白昭华。
白昭华早已做好了准备,一会儿呆滞一会儿惊恐,最后在赵宣衡看向自己的时候,双眼一翻,便晕倒在郁长霖怀里,嘴里有气无力地念着:“皇上……怎么会呢……”
赵宣衡没想到他会吓成这样,急忙上前:“这是怎么了?快传御医!”
御医来后,白昭华就控制着体内流动的真气。
御医一把脉,果然吓了一跳:“怎会气虚成这样?是不是受了惊吓?”
赵宣衡一听,又是内疚又是心疼,想不到这白昭华对一个忘年交,竟这般的真心,发现结识的朋友就是最仰慕的天子,怎能不吓着呢?也是苦了他了。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一脸虚弱、小心躲避自己视线的白昭华,想了又想,让御医退下,上前叹气道:“朕当黄七时,是真心待你为知己的,朕不该这么吓你……你可会原谅朕?”
抱着白昭华的郁长霖:“……”
他极力忍着才没把这狗皇帝一掌拍飞。
白昭华眼圈微红,双手颤抖:“皇上,臣怎敢……”一语未尽,头歪了过去,彻底没了意识。
赵宣衡慌忙屈身握住他肩膀,喊了一声就在郁长霖的目光中发觉自己失态,起身后退道:“快将他送回家去,好好调养。”
说着又派了御医一同跟去,等白昭华被侍卫抱着送入马车,这才起驾回宫。
一进马车,白昭华就眯开了眼缝。
马车里只有他和郁长霖。
郁长霖双唇紧抿,只看着他。
白昭华还躺在他怀里,一动,头上的珍珠就在郁长霖的胳膊上弹来弹去的。
郁长霖伸手在他头上那些珍珠上戳了戳,似乎觉得很有意思,也不再板着脸了。
马车外有人,白昭华也不敢说话,那会儿手抖习惯了,一抬手就忍不住抖。郁长霖被他抖得难受,捏着他那手:“别抖了。”
白昭华蹙眉,气鼓鼓地又抖了一下。
郁长霖:“……”
白昭华看他一动不动,满脸嘚瑟,闭上眼睛继续装晕了。
回到国公府,白昭华的沉香院几乎挤满了人。
皇家园林那么大的事,他回府之前,就有人回去禀报他爹娘了,尽管结局是有惊无险,可还是觉得后怕,又看儿子回来就这么一副惨淡样子,想来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事,还是独自面对皇上,必然吓到了,心痛更甚,免得他再受惊吓,也不提皇上那边的事,只时不时柔声安慰。
白昭华也不想爹娘担心,但又怕御医那边发现端倪,便在爹娘面前表现得格外乖巧老实。
陈国公夫妇一看,只恨不能把孩子抱起来哄一哄:天杀的,瞧瞧都吓成什么样儿了?定宁王父子实在歹毒,他们孩子这番是见识到人心险恶了!
又过了一日,白昭华总算“恢复”了精神。
白宏晟过来看他,小心翼翼地提起定宁王那边的情况:“赵柯被流放到了边境,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到京城。定宁王大病一场,过几日就要去雄州了……漓儿别怕,这对父子再也欺负不了你!”
白昭华轻轻点头。
人生得意须尽欢,我不得意你进棺!
死鸟,本少爷以此诗送你好走,就此别了。
白宏晟知道,这是儿子第一次见识到天子发怒的场面,可不管惩治的是谁,在场的人自是全部战战兢兢,尤其是他这从未经历大事的儿子,便又安慰道:“你也别怕,你自小连宰杀畜生都不敢看,就是贪玩,可贪玩又不犯法,这种事永远不会落到你头上的。那是他们咎由自取,我儿这次是天神保佑才能逢凶化吉。”
白昭华一听,猛地摇头:“爹,才不是天神保佑,天神根本不保佑我家!”
他爹忙捂住他嘴:“浑说什么呢?你真是被吓糊涂了,以后可别乱说这种话。”
白昭华也不再说了,他知道凡人对天神的敬畏,只怕一个不敬就遭了天谴,可想到那本怪书里一家人的结局,往日再敬畏供奉,也不过是几个用来诛龙的道具罢了,一想又是忍不住这口气,抓住他爹的手就道:“爹,我一定保护好你和我娘。”
他爹一怔,听得眼眶发热:“好孩子,爹娘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吧。”瞧瞧,被吓得都成长了,这可怎么办呐。
过了几日,白昭华便按照御医预判的那样,生龙活虎起来。
他带着郁长霖去斗蛐蛐,郁长霖大多时候只在一旁看着,他聚精会神地瞪着自己的蛐蛐呐喊助威,输了就气哼哼地走,赢了就再接着斗,然后斗输了再气哼哼地走。
郁长霖觉得他这个样子很好笑:“下次你赢了就走便是。”
白昭华摇头:“赢了总觉得还能赢,高兴了就总要更高兴,你不懂。”
郁长霖盯着他看了会儿,当夜出了趟门,第二天回来,就带了一只蛐蛐给他。
白昭华用这只蛐蛐赢了个全场,荣获蛐蛐大王称号,他高兴地不得了,当晚就在云安阁摆了一桌,只请郁长霖。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本领,”白昭华吃着菜说,“你要不去抓蛐蛐吧,训练一支蛐蛐队伍,好好排兵布阵,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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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玄剑门!”
郁长霖:“……”
白昭华嘿嘿道:“我跟你开玩笑呢,蛐蛐想打死人,那还是不容易的。不过等你离开京城前,可要把抓蛐蛐的地方和诀窍告诉我,我找人去抓,不然日子太无聊了。”
对方握着酒杯的手一晃,看向他:“离开京城?”
白昭华说:“是啊,等你恢复好了,自然要回天心宗的,咱们相识一场,我能拜托你一件事么?”
郁长霖望着他。
白昭华拿着自己的酒杯在他酒杯上碰了下:“你以后打玄剑门,万一我家里人在附近,你可不要伤及无辜。”
郁长霖一顿,哑然失笑:“就算我真打了玄剑门,你家人又怎会在附近?”
“这可说不准,万一我家人出去玩怎么办?前一刻还在游山玩水,后一刻就见一群人打打杀杀,若是有个凑热闹的再被误伤,可就太不好了。比如本少爷,在街头看人打架,就很好奇,势必要问个缘由才行!”
“……”
“你笑什么?是同意么?那好,我再带你去个好地方!你一定喜欢!”
郁长霖登时蹙眉,还没开口,就听少年笑着起身,往天上一指:“你本事再大,想来也睡不到天上去,本少爷今日就让你试一回!”
一说到这里,饭也不吃,酒也不喝,拽着人跑下了酒楼,马车更是不要了,问掌柜要了两匹好马,自己先翻身上去,回头道:“跟着我就是!”
郁长霖不知道他是不是喝醉了,纵马及时追过去,追上后,便保持着与他同行的距离。
过了闹市,白昭华就疾驰起来,夜风清凉,他笑哈哈道:“夏天坐什么马车?闷都闷死了!我的小霜也好了,以后我就带小霜出来!”
郁长霖凝视他许久,等回过神,这才发现两人已到了白鹤湖边。
岸边有漂亮的花船,白昭华下马后却直奔着相反的方向,那岸边系着一叶小舟,他解开了绳子便蹦了上去,回头看他:“快快快!”
郁长霖走过去,这时候已经猜出他要做什么,拿过木浆将小舟摆到了湖中央。
漫天繁星,全落在了水面,白昭华躺在船上,斜睨着他:“没骗你吧?”
郁长霖放下船桨,在他身侧坐下:“你以前也在这里睡过?”
白昭华尴尬道:“那倒是没有,一个不小心就会翻进水里,而且还容易着凉,本少爷不是那么不稳妥的人。”
“……”
白昭华瞧他瞅着自己,皱眉道:“你不喜欢?那咱们回吧?”
“不。”
“那你就好好看看,本少爷喝得头晕,眯一会儿。”说着,又怕自己被吹着凉了,拉过郁长霖的衣袍盖在自己肚子上,翘着嘴角笑着嘀咕,“这些天净是好事,我可真高兴……”
郁长霖垂眼望向他。
白昭华晕乎乎睡了会儿,又慢慢醒了神,夜风吹得极其舒服,他保持着睡觉的姿势往天上看去,是无数星星点点,如梦似幻。
到下界之前,他倒是经常在那里睡觉。
也是因此才认识了摇光星。
他伸出一只手,径直往旁边水下去摸,这么一动,人把船都扭斜了,他还没来得及纠正,身体就被搂了过去,倾斜的船身立誓稳住了。
“你干什么?”郁长霖一手抱住他。
两人面对着面,挨得极近,白昭华懵懵地瞧他一眼,坐起来,再次伸手去碰水,这次有郁长霖稳着船,他顺利掬了一捧水,用力往天上挥去:“臭星星看得我很不顺眼,我要泼了它们!”
“……”郁长霖看他前不久还高兴,这会儿又生气,满眼都是各种小情绪,嘴也被自个儿泼得水润润的,浑然不知。
郁长霖忽然抓住他的手:“你不喜欢,我们就回去吧。”
白昭华嗯了声,搓手要起身划船,结果弄得船身又是一阵晃,白昭华气得一阵乱蹬,郁长霖倏地扣着他的后腰,抱着人站起来,接着拿过木浆去了船头,划着船一直到岸边都没转身。
白昭华看他这么喜欢划船,就自在的坐在后边玩水,玩着玩着,忽见船头的人望着水面映着两个人影微怔:“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白昭华抬头:“啊?什么河?”
郁长霖回头看他,也不说话。
白昭华继续玩水:“这里是白鹤湖,不是什么河!划快些,我要回家睡觉!”
……
很快到了蝉鸣起伏的六月。
千里之外的璜州在一场洪灾后爆发了瘟疫,当地官员有不少都出了事,贺兰祐曾在那一带任命过,对当地情形较为了解,请命前去赈灾。
很快,皇帝便任他为钦差大臣,拨下赈灾粮款、药材和随行大夫,翌日启程。
次日一早,白昭华跟着爹娘到城门为他送行。
贺兰祐穿着官服,一一和父母亲人告别,最后又看向白昭华,只是笑笑。
白昭华还有些恍惚,问:“表哥,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贺兰祐目光含笑:“说不准,如果顺利,就会早些回来。”
白昭华哦了声:“那肯定会顺利的,表哥,我等你回来。”
贺兰祐道:“好。”
万里晴空,热浪席卷而过,贺兰祐转身上马,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表哥一走,国公府和顺毅侯府都有了忧心事,白昭华也跟着愁了几天,不过后来一想,表哥也学过医理,带着的那些大夫也都经历过数次瘟疫,都是有经验的,何况在解决问题这一块,表哥向来最为妥当,这一去自然会万事顺利。
如此又过了几日,府内的气氛又莫名其妙变了,他爹开始用发愁的眼神时不时盯着他。
白昭华起初没在意,直到这日吃过了午饭,他爹娘对视一眼,他娘用一种刻意的漫不经心语气道:“漓儿啊,你有没有意中人?”
他摇头。
一看没有,他爹就笑道:“是这样的,那日赵柯害你后,太后其实对你还是很满意的,就是觉得你有些胆小,不过好像和意公主就喜欢那种胆小的听话的!太后就想着,不如择日让你们见一见……”
白昭华一口水差点儿喷出来:“我不胆小,我不听话!我也不相亲!”
他爹道:“你已经十七了,就算现在不急着娶妻,也可以先定下来嘛。”说着又小心翼翼瞥着他,“还是说,你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癖好?”
“当然没有!”白昭华皱眉,“我只是不想成家!”
这不是公主的问题,也不是别人的问题!
他是一条龙,总归要回天上的,在凡间若只为私欲便拖家带口,万一哪天飞天了,不就天人永别了?到时候可能还会衍生一个龙人奔月的传说。
这可太造孽了,不成!
一想到这种事,他脑子里就又浮现出了以前,于是又来了气。
当初上古神兽灭绝了不少,天帝看他一个同伴都没了,就安排他和天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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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亲,还说可以破例为他修改天条,允许神龙恋爱成家。
他当时气得给天帝喷水:“我又不会死,你让我相亲,肯定抱着去父留子的念头!有了小龙,就可以杀大龙,你们可真坏!”
天帝忍俊不禁:“胡说什么?只是不想你寂寞。”
“我才不寂寞!我有朋友!”说完就甩尾溜了。
这时候自然不能溜,他叹气说:“爹,娘,我想出家了。”
这次换他爹一口水喷出来,他娘傻了眼,他爹气得晃他肩膀:“你真是气死你爹了!不想成家就不成家,年轻时你爹也这么想过,何况你现在这么贪玩,你爹又不是不理解,你胡说这些做什么?!”
白昭华哼哼着道:“那爹你就别提了好么?”
“爹可以不提,但太后的面子你要给,”白宏晟叹了口气,“据我所知,和意公主也不是那么想找驸马,但太后想安排你们见一面,看看公主的态度如何,这件事咱们拒绝不了。如果和意公主对你满意,那才有下一步。公主喜欢聪明人,你之前在皇上面前那个胆小样子,想来是让她觉得很聪明……”
白昭华明白了,在爹娘忧心的目光下嘿嘿笑道:“爹,娘,孩儿知道了。”
他乐颠颠地出了大厅,扭头就看到不知在门外等候了多久的郁长霖,对方毫无血色的面孔被面具遮住,白昭华看不到,还指着他一喜:“你来了正好,到时候陪我去相亲!”
“……”那道人影一动不动。
第23章心跳
白昭华觉得郁长霖有些不对劲,但到底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于是也就不再管他,专心致志准备数日后的相亲。
他之前并不爱读书,这几日倒是哪儿都不去了,专心致志待在书房里看书写字。
丫头和小厮们起初以为他是闹着玩,可过了几日,发现他还是这番认真,感动得无以复加,以前拽都拽不到书房的人,居然能在里面坐上一整天!
明竹进去洒扫时,看到的就是少爷摇头晃脑背诗的样子,出来后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再回头瞧,少爷又开始奋笔疾书了。
回过了神,他一股脑跑到玉书几人跟前,高兴道:“少爷真的在用功!”
玉书喜道:“前阵子听到老爷夫人说过少爷婚事,想来少爷是为了哪位小姐吧?”
几人低声笑了,还要聊些别的,就听有人冷声道:“是么?”
几人回头,就见那蒙脸侍卫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目光带着渗人的锐气,阴恻恻地扫过他们,如一嗖冷箭。
那张脸虽然被银质面具遮挡,可大家本能觉得他此时的脸色应是极其难看的,他们平时就怕他,见他这样,连忙散开了。
白昭华正费劲儿看书,听到门外敲门,含糊道:“进来!”
过了会儿,就见来人将一小坛酒放在了桌上,酒坛旁边又放了个小木笼,里面是一只大蛐蛐,此时还应景地叫了两声。
他一愣,抬头去看。
酒是上好的剑南春,大蛐蛐之前没见过,想来是新抓的。
来人则是郁长霖,看他不动,问:“你不玩了?”
白昭华把发痒的双手放在桌下搓了搓,遗憾道:“这段时间就不玩了,你给我收起来,等相亲完再玩。”
不知是不是阴天的原因,白昭华总觉得此时的郁长霖整个人都带着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怨气,看着他的目光,竟有些愤怒似的。
“你这是怎么了?”白昭华斜他一眼,拿起笔继续画乌龟,又在乌□□上画了个花环,“我最近虽然不出门,但你可以出去逛逛。”
半晌沉默后。
“……你就这么想做驸马?”
这句话几乎是从唇中一点点挤出来的。
白昭华哼着曲儿画画,没听清,又重新画了条头大身小的龙,抬头看他:“你说什么?”
郁长霖不出声了,盯着他笔下的画:“这就是你的用功?”
“画得不好么?”他摸着下巴看了看,“我觉得还行,不过公主也不会看这些,这是我打发时间画的,已经长进很多。”
“……”郁长霖想笑,又听他提起公主,心头一窒,无话可说了。
白昭华第一次在他眼里看多这么多情绪,有些稀奇:“你究竟怎么了?难道……”他猛地站起来,“你是来跟我告别的?”
郁长霖:“……”
白昭华看他别过脸,一副要气死的样子,完全摸不着头脑:“暂时不走就行,公主那里,我还需要你的帮助呢。”
郁长霖转身就走。
“怎么了这是?”白昭华坐回椅子上,纳闷片刻,低头便笑着拿笔又开始认真画龙了,这次尽量不把身子画的那么小,画完很是满意,拿着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地欣赏。
进来送糕点水果的玉书看了看,笑道:“少爷,这是蝌蚪吗?您画得真好!”
“……”他把画放回了桌上,双手一背,拧着眉头走了。
很快就到了相亲的日子。
白昭华坐着马车,满面春光地来到太后安排的皇家园林。
今日不算太热,园林里本就清凉,白昭华一身薄薄的雪白银丝滚边锦袍,身后是面无表情的郁长霖,他跟着太监一路前往里面的湖心亭。
走过开满扶桑花的小道,就能看到湖心亭了。
亭子有三层,第二层站了许多宫女,最中央满身华贵的,显然就是和意公主。
感觉到高处的目光,白昭华也不躲避,还仰头嘿嘿笑了声,笑得前面的太监都擦了擦汗:你还真是个狂徒啊。
进了亭子里,白昭华提着衣袍快速上了二楼,一撩开珠帘,看也不看就俯身作揖:“在下白昭华,参见公主,公主万安。”
话落,只听一声笑,抬头去看,自己正对着一个满身华服的稻草人行礼,而真正的和意公主却在不远处坐着,独自下棋。
方才那笑声,正是她发出的。
一旁的宫女也都在憋笑,这公子也太笨了些。
白昭华跟着笑了,转身又朝真的和意公主作揖请安。
郁长霖瞄着他地背影,手握成拳。
和意公主也不看他,轻笑道:“都说棋品如人品,你既来了,不如与我下盘棋。”
“是。”白昭华得意地走了过去,瞥她一眼,坐下拈起黑子,“啪”一声就下在了天元!
众人面色大变,其中一个太监想帮他,忙低声道:“都没说谁下先手,白公子怎么就下了?想来热糊涂了。”这是提醒他赶紧把那棋子拿回去,让公主先下。
白昭华闻言,果真一副惊惶样子,拿回那黑棋解释:“哎呀,平时都是我下先手,成习惯就忘了改……还望公主见谅!”
太监:……真是没救了。
公主笑道:“不必,你既然习惯了先手,就下吧。”
“这怎么好意思,不过公主你这样,在下实在没法推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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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又下在了天元。
公主盯着天元的位置,凝神想了半晌,才下了白子。
一来就下在天元,想必此人棋力高深莫测,还是小心为上。
白昭华又下了一子,看公主后面的太监朝自己挤眉弄眼,心下了然:这是让他趁机开口聊天呢。
这种时候,双方家世背景各自都了如指掌,聊天当然要聊些兴趣爱好,于是便道:“在下也爱下棋,来之前竟没想过和公主是同道中人,不过除了下棋,在下最爱的就属读书了。”
郁长霖:“……”现在把人打晕带走应该来得及。
和意公主早在长公主那里听说了他作过的那两首打油诗,闻言呵呵一笑:“是么?”
白昭华一副“我这就给你露一手”的样子,仰头看向亭外风景,眼珠一转,高声吟起诗来:“夏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开知多少。”
所有人都沉默了。
和意公主沉默片刻后,笑道:“孟浩然的春晓?我怎么记得,这诗前面是‘春眠’后面是‘花落’呢?”
白昭华一惊,好像不敢置信,擦擦额头又道:“这诗太难,许是我记错了,望公主勿怪。”
“……”这就是你在家苦读数日的成果吗?
和意公主叹了口气:“还是下棋吧。”
白昭华频频点头:“是。”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输得惨淡,白昭华捏捏手腕,笑着认输道:“公主棋艺高超,在下输也输得淋漓酣畅,这是在下第一次输棋,在下对公主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对面的和意公主愣了好久,才终于回神,这是她第一次赢棋赢得这么快,一时简直无法理解世上有人能把棋下得这这般烂。
两人又下了两盘棋,白昭华输得更快了,不仅如此,有一次下了烂棋,忘了对面是公主,竟下意识去拿回自己的棋子悔棋,太监当即咳嗽一声,他这才慌忙放了回去,懊恼地嘟囔道:“在下又忘了,都怪那些人,非让我习惯了悔棋。”!
众人:合着你以前从不输棋不是假的?就是靠着一直悔棋?!
赢了三局,和意公主再也不想下棋了,起身道:“外面大好的风景,不如去走走吧。”
白昭华立马起身:“公主有请,好风景可作好诗,在下要为公主做一首诗。”
公主瞥他一眼,欲言又止。
到了河边,果然见白昭华噘着嘴要作诗了,她忙道:“多谢白公子,不必了。”
“好吧,公主一直在看蝴蝶,那在下为公主捉一只蝴蝶!”说罢就动身就跑去前面花丛前,张牙舞爪地捉蝴蝶。
郁长霖蹙眉跟上。
和意公主本想阻止,就听身后的大宫女附耳道:“公主可借此看看他功夫如何。”
这边,白昭华蹦蹦跳跳追着一只紫色蝴蝶,郁长霖本想伸手帮他拿住,可一想这是他献给公主的,又紧抿薄唇不动了。
白昭华在那些蝴蝶后面又跑又跳,半晌捉不到一只,眼见那边公主要开口让他回去,顿时来了个“不小心”脚滑,朝着前面的河里摔去——
千钧一发之际,郁长霖拦腰搂住他,瞬间就把人稳稳拉了回来,待人站好,黑着脸松了手。
白昭华看他眼底阴翳,愣了下才道:“你这是怎么了?没准备好么?我都说了,这次需要你帮忙,你看你手忙脚乱的,算了,总算接住了我。”
郁长霖:“……什么?”
那边公主带人跑了过来,看他没事才松了口气。
白昭华低头道:“在下笨手笨脚的,让公主看笑话了。”
和意公主实在无奈,这会儿跟着她的宫女都是信得过的,上前低声对他道:“我看得出来,你不想做驸马对不对?”
白昭华瞪大眼睛看她。
公主笑道:“其实你这样子,我倒是喜欢,那日对母后所说的喜欢胆小聪明的,是客气话,可你要再这般扮蠢下去,本公主可真要招你做驸马了。”
白昭华不敢了,瞅着她也低声说:“公主,我真的为你作了诗。”
公主一愣,但还是有所防范:“你小声告诉我。”
白昭华很小声地道:“公主真尊贵,可惜我不是文魁。”
“……”
和意公主咬住了双唇,脸上肌肉微颤,忍了很久,到底没能忍住,猛地扶着柳树笑起来:“你可真是……哪有这么作诗的?笑死人了!”
白昭华讪笑:这首诗难道不深沉么?
等公主笑痛快了,便瞥向站在一旁心虚的少年,又过去悄声道:“行了,本公主也不想找驸马,不过你怪好玩的,若是个女孩,定要你当我的闺中密友了!”
白昭华连忙擦汗,和意公主看他这样,也不逗他了:“好了,咱们把这风景看完,就各自回去吧。”
“谢公主!”
过了几个钟头,白昭华走出了皇家园林,仰头微笑。
他一进马车就仰倒躺着,转动着眼珠去瞥同样进来的郁长霖,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郁长霖出来时也笑了笑。
“你也觉得本少爷表现很好么?”
郁长霖:“你不想当驸马,怎么不早说?”
白昭华奇怪了:“可我也没有说过我想做驸马!”
郁长霖自知说一句他有一万句等着,伸手给他擦了擦汗,忽然笑道:“你也有怕的时候?”
“这不是怕不怕?是谨慎。”白昭华哼道,“不过,公主人还挺好的。”
郁长霖不笑了,冷眼看他。
白昭华浑然不觉,双手往后枕着脑袋:“今日一过,我自乐逍遥!回家后,把你的酒和蛐蛐拿出来!”
“……好。”
回府后,逍遥日子过了七八日,白昭华又得知一个大好消息——石龙修好了!
这天下了下雨,白昭华也不管天气如何,当下就要去元虎山看看,走之前,他将思玄一并带上了。
到了元虎山,那些修士都已离开,只有驻扎的官兵。
远远看到石龙的身影,白昭华也不打伞了,兴致盎然往前冲去,郁长霖及时过去替他撑了伞,也同他到了巨龙跟前。
那石龙仿佛活了一般,盘卧在山林之中,尽显威严,整条龙都散布着震慑天地的气概。
肩头的思玄一看,眼眶微微湿了,展翅朝那石龙飞去,绕着石龙飞了一圈,又径直飞回了白昭华肩头。
白昭华笑道:“这群臭修士还挺适合干这活儿!”说到这儿,又想起那个承浩来,问一旁的官兵对方如何。
那官兵之前如他吩咐那般,每日都给承浩最好的饭菜,此时听到提及这人,只当他是关心,叹气道:“那位道长最近……好像和他们师兄弟关系不太好了,好几次都要打起来。先前和他关系不好的承霄小道长却替他说话,不过没什么用。”
“唉……好好的同门不会这么决裂吧?”白昭华一脸惆怅,“我们承浩道长就是太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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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才遭人妒忌,老天无眼呐。”
承浩,有没有感觉不会再爱了?那就好好享受自己种下的恶果吧。
郁长霖幽幽瞥他的小眼神,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
观摩完自己的石龙,白昭华心里松快许多,上了马车,就对郁长霖勾勾手。
坐在对面的男子便朝他俯身。
白昭华抬手,在他面具上摸了摸,边摸边说:“这面具是不是该换了?”
郁长霖尚未开口,那只手突然揭开了他的面具。
外面冷风吹着细雨,空气清凉,郁长霖忽然觉得血液滚烫,胸膛鼓动不已。
少年凑近他,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他,眼睛黑白分明,那对眼睫似一对小羽翼,忽闪着几乎扫到他脸上:“石龙修好了,你的脸居然也好了,就剩眉头一道疤,应该不碍事……”又把面具给他戴了回去,“你是不是该回天心宗了?你要是回,提前告诉我,咱们朋友一场,我自会好好欢送。”
郁长霖怔愣地看着他。
朋友?谁与你做朋友!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惊呼:“少爷!路边好像有人受伤晕倒了!”
第24章龙尾
雨还在下,马夫打着灯笼先跑过去查看。
郁长霖出了马车,撑开伞便伸手扶白昭华:“地上滑。”
白昭华抓住他的手跳到地面,只见前方的树下,躺着一个湿漉漉的人影。
他疑惑地往前走,到了跟前,马夫正把那人扶起试了试鼻息:“还活着。”
白昭华凑近一看,顿时惊道:“这不是张非舟吗?”
没错,这人正是拐子张的弟弟张非舟,白昭华见过他几面,印象中是个干干净净、知书知礼、相貌不错的男子。此时这人狼狈地躺在脏兮兮的雨水里,脸上没了血色,身上处处都是血水,就好像被人往死里打了一顿……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白昭华蹲下身,用力摇晃对方,马夫忙道:“少爷,这人伤得厉害,咱们还是别动他的好,先往医馆送吧?”
他哦了声缩回手,也怕自己手劲儿大把对方的最后一口气给晃没了:“好吧,先弄回马车里。”
郁长霖瞥着那人,神色不是很好看,在白昭华的注视下,又不情不愿拽物件似地拽了那人回马车。
马夫继续赶车。
马车内。
白昭华纳闷道:“难道是遇到山匪打劫?可天子脚下,附近就是元虎山,谁那么大胆子?”
郁长霖冷笑:“我看他倒是比山匪胆子大。”
白昭华看他面色讥讽,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吃错药了,叹了口气,又去细看张非舟的状况。
他眉眼忧愁,看得郁长霖眸色一沉,伸手就把他拉回来,不待白昭华询问,又伸出二指,对着张非舟迅速点了几下,他力道极重,每点一下,那具身躯都微微一动。
白昭华看出来了,他是在疏通张非舟的经脉,果然,不过片刻功夫,张非舟便痛苦地睁开眼睛。
马车内部放着一盏灯笼,张非舟迷茫地朝周围看去,当看到白昭华后,惊惶地爬了起来:“白、白……”
白昭华说:“你先别乱动,好好躺着吧,要是还有力气说话,就先说说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张非舟僵住,他很快低下头,拳头紧握道:“前些日子,我和兄长回老家走亲戚,今日回来路上,突然就遇到了一群黑衣人,许是早就看中兄长技艺,他们偷偷在我们水里下了药,路上趁着我们难受,抓了兄长就走,我、我打他们不过,再醒来……便是现在了。”
“什么?!”白昭华目瞪口呆,随即一拍马车,“光天化日之下,好大的胆子!”
郁长霖只瞥着张非舟嗤笑,能打伤这等蛇妖的,不是瀛洲仙山的修士,就是天心宗,他问:“那些黑衣人,身上是不是有梅花刺青?”
张非舟闻言,这才看向他:“你……你怎么知道?”
这是天心宗弟子的印记,他自然知道那些黑衣人是谁,只是怕说出来,引起白昭华疑心,故此隐瞒。
郁长霖转眼便对白昭华道:“是天心宗的人。”
白昭华:“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抓人?”忽然一咬嘴巴,“难道觉得少主死了,宗门是要招新人了么?”
“……”郁长霖此刻真想钻进他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咬着牙关,憋着气道,“那等大妖怪,自然是抓了给他们宗主炼化!”
白昭华和张非舟脸色同时变了。
白昭华傻了:“拐子张是妖怪?”
张非舟慌了:“不!小公爷,你千万不要听他胡说!我兄长绝不是妖怪!”
心下却骇然,这人竟点出了他兄长身份,想必是个云游修士,自己居然没能发现,幸好前不久为了躲避天心宗的追杀,提前将妖丹吐出藏了起来。
“他应该不是胡说,”白昭华回了神,瞅着张非舟道,“你兄长是你亲生的吗?”
张非舟已认定那蒙脸侍卫是个修士来历,兄长非人之事藏不住,到了这般地步,只好道:“兄长天生腿脚有残疾,被弃至路边,爹娘便将他捡了回来,自小与我一同长大,绝不是妖怪!”
说完,就见白昭华无声地盯着自己,他不敢对视,心里渐凉,一时间痛苦难当,还要辩解,就听白昭华道:“那就是了,有些妖怪有了人形,想要融入人类之中,也会化作幼儿模样,只等着好心人捡去,此番就有了个正式身份。拐子张想必就是如此,他是个拐子,大概是化形不顺,蛇尾没化好的缘故。不过要我说,他就算是个妖怪,你也不可因此嫌弃憎恶他,他待别人我不知道,待你是极好的,算是用尽一切办法帮你谋求出路了,你可不能恩将仇报!”
张非舟怔住,良久后才道:“小公爷……你真的这样认为?”
白昭华点点头,双手抱胸:“不过这事儿可真麻烦,我倒是希望是人抓走了你兄长……天心宗的门在哪儿,我都不知道。”
“此事不敢让小公爷费心!”张非舟攥着拳头道,“今日小公爷相救,已是大恩大德,我虽不才,也因兄长认得一些能人异士,定会想办法救回他!”
白昭华抿嘴不说话了。
马车驶到街头,白昭华先把受伤的张非舟送到医馆,之后直接回了国公府。
他心情郁闷,晚上也没吃多少饭就回了沉香院,进了屋,屏退左右,只留了郁长霖。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郁长霖先开了口:“你要说什么?”
白昭华拧着眉头说:“那拐子张是我的人,他一直老老实实的,替我家做了不少事,就算是妖怪,也是我的妖怪。我觉得……我要把他弄回来。你能帮我带路吗?”
郁长霖一顿,脸色阴沉:“你可知我是谁?”
白昭华道:“可你和他们关系也不是很好的样子,何不带我过去,说不定还能帮你把天心宗清洗清洗,顺便吓吓要害你的人,不好吗?”
郁长霖气笑了:“弱肉强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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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吃我我吃你,这世上一直便是如此。一个蛇妖,不值当你费力!”
白昭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一拳头打在被子上:“好吧,看来你果然想吃我的。你一直没杀我,是留着关键时刻么?”
“你说什么?!”
“你们天心宗果然坏,我不管别的,你们不分青红皂白抓了我的人,这不是欺负人,什么叫欺负?我要跟你决裂!”
郁长霖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步步逼近他:“你说是什么?”
白昭华背对着他,坐在床边,又锤了一拳,这会儿不知道说什么,用鼻子重重出气。
郁长霖脚步滞住,盯着他小猪一样哼哧哼哧的,好气又好笑:“你就非要救他?”
“你们非要抓他?!”
郁长霖一愣:“天心宗现在不由我管。”
“是啊,”白昭华回头看他,目光傲视,“你和天心宗现在不是一边的,那我不用决裂也可以打他们!他们抓我的人,他们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我要他们好看!”
郁长霖被他瞪得胸膛一阵起伏,险些不能自持。
他掌心攥得咯咯作响,恨那张非舟果然是个妖精,白昭华今日竟为他动气,甚至要与他决裂,那改日呢?
当下,面孔笼罩着一层戾气,只想去杀了那蛇妖,可一见那边少年气鼓鼓的样子,心头一哽,念头又猛地消退了……
白昭华喊得没了力气,往被子上一趴,闷闷地思忖起来:难道日后他也要成为围剿天心宗的一员吗?那还是劝郁长霖别回天心宗了。
“算了……”蓦地,却听郁长霖哑声道,“我回去一趟,把人给你带回来就是。”
白昭华扭脸看他,只见那张面具下的双眸微微发红,也不知是气还是恨的。
他愣愣地眨了眨眼睛,登时起身道:“我跟你一同去,算是我送你回去。”
郁长霖眼睛都充血了:“……”
“你怎么了?你不愿意也不用勉强,你把天心宗的位置告诉我,我可以雇些修士过去。”
“……你就这么想我走?”
“啊?”白昭华呆了一下,走到他面前笑了,“你说什么?你回天心宗是早晚的事,我又不能强留你。”
听到“强留”二字,郁长霖脸上总算有了几分血色,他别过脸道:“我不会让天心宗欺负你,不过带回一个蛇妖,我一人便可。”
“真的?”白昭华戳他肩膀,“你可不要逞强啊。”
郁长霖望着肩膀上的手,又看看白昭华:“一个蛇妖,还不值得我逞强,我连夜就去。”
“啊?这么急?”
“再慢些,恐怕只能带回一堆骨头了。我倒是不在意。”
“……”
眼看郁长霖要走,白昭华忙取了自己的小白剑,几步追到门后,将剑举到他面前:“这剑好用,你带上吧,但你记得给我带回来,我喜欢。”
对方骤然绷住唇角,耳根通红,留下一句“你自己好好留着”就冲进了夜幕之中。
白昭华抱着小白剑往前一步,探头看了看,郁长霖已不见踪影,他只好回了屋,看着那剑喃喃道:“刚刚忘了把小霜借他了,小霜跑得快……”
这一晚,也不知是因为拐子张妖怪的身份,还是因为郁长霖的突然离开,白昭华睡得不是很安心,天没亮就起来了。
他穿好衣服就在床上打坐,调息后试了下法诀,半晌后,就见少年面色涨红,眉头拧得成了个倒八字,随即食指和中指前竟冒出了一股淡淡的白烟,他连忙睁眼吹了去,拍拍胸口,摇头下床了。
目前的修为还不足以驱御法诀,不能急。
等待郁长霖期间,白昭华又打听了下玄剑门那些人如今的动向,听说都住在一家客栈后,派人暗中盯着,以防回来的郁长霖又遭他们暗算。
过了两日后,郁长霖仍然没有回来,白昭华心里七上八下的,也没心思斗蛐蛐了,他有点儿后悔自己当初竟没问一问去天心宗来回的脚程,如今也无法预估郁长霖哪天回来才算正常,这么干等,真是不自在。
对了,张非舟之前说过,他要自己找人去救兄长,只是伤势没好,现在还在家里养伤。
白昭华思考着吃了个葡萄。
也不知这人对天心宗的了解有多少……这么想着,他当日就去了张非舟家里。
此时的张家屋里,门窗紧紧闭着,昏暗无光。
一身素衫的男子躺在简陋的床上痛声喘息,他胸膛破开一个拳头大的洞口——这是天心宗那群追踪他的人打出来的,幸好妖丹提前藏匿起来,才逃过一劫。
他一手拿着妖丹,靠近那可怖的伤口,便见妖丹泛着着蓝色光辉,笼罩着那些血肉,紧接着,胸膛的血洞稍稍变小了些。
他面色也舒缓些许。
家里没有奴仆,张非舟正要继续修补伤势,就听外面传来敲门声:“有人吗?”
是白昭华!
他面色骇然,连忙穿好衣服,将妖丹攥进掌心,下床去开门。
白昭华看他脸上毫无血色,止住他作揖的动作:“看来伤还没养好啊,你快回去躺着吧!”
张非舟摇摇头,回屋开了窗,待白昭华坐下,这才回床上半躺着,凝望着他:“小公爷,我……”
“别说了,”白昭华也没想到他会伤得这样严重,“每日有去医馆吗?别落下病根了。”
“无碍,兄长下落不明,我着急下就生了病,已经喝过药,公子不必担心。”
白昭华本想问问他关于天心宗的事,看他这样,只怕人会说着说着就吐血,起身双手往袖中一揣,瞅着他道:“你哥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本少爷有人脉,你好好养病吧。”叹气要走,却见床上身影勉力下来:“公子,喝杯茶再走吧。”
白昭华想让他别折腾了,可这人已经走到了桌边,提起壶为他斟茶。
他撇着嘴巴,只好过去喝了。
屋内光线暗沉沉的,张非舟看他抬头就把那杯茶一饮而尽,眼里不禁流露出几分痴态和痛意来。
他心想,兄长自知道我心系白公子,这般成全我,助我化形,为我引荐,如今兄长被天心宗抓走,我自是舍命也要救回兄长,只是不知这一去,还能不能再见白公子一面了……
若是这一去葬身天心宗,也要在死前为他做些什么才好。
这便有了方才为白昭华斟茶的举动。
白昭华不知道他斟茶时将掌心妖丹往茶水中注入了灵力,这灵力若为凡人所得,可延年益寿。
可若为有修为的人所得,则看此人所修方向,正派修士如果修为不高,很可能走火入魔;而如天心宗的一派魔宗,则如进食丹药般大补……可若为非人之物所得,则会依据特性,使其显露本相、以本相吸纳灵力,从而功力大增。
张非舟以为他是人,想让他延年益寿。
白昭华以为喝的是茶,想给隆重斟茶的张非舟一个面子。
如此一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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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到底,他皱着眉头说:“怎么这么苦?”
张非舟道:“茶本来就是苦的。”
白昭华哦了声,问他:“你知道天心宗离这里有多远么?”
张非舟苦笑:“我也没去过。”不过循着兄长的妖气一路追便可。
白昭华点点头,双手往后一背,大摇大摆地走了。
他这次找张非舟是聊关于天心宗的事,怕旁人听到不好,来之前也没带仆从,回程便也是一个人骑着马回去。
太阳已经落山了,迎面而来的风全是凉的,可纵马疾驰一段路,白昭华却觉得很热,尤其是胸口的位置,简直一片滚烫。
他以为自己病了,本想回府找大夫看看,岂料半路上就受不了了,翻身下马,直奔路边小河,掬着凉水用力往脸上泼。
这会儿,白昭华一门心思都在洗脸上,完全没注意水面映着的自己已有几分不同——衣袂翩飞的白袍少年身后,一条银白的龙尾悄悄冒了出来,鳞片闪着炫目的光泽。
突然,小霜嘶鸣起来。
白昭华回头,就见自己那匹白马震惊地瞪着自己的臀部。
“怎么了?嗯?是有些不舒服……”他纳闷地摸摸屁股,往后瞥了眼,袍子也没沾上什么东西,身后更是什么都没有,便瞪小霜一眼,“不得了了,连匹马都知道吓唬人了!”
他气哼哼地上马,这会儿倒是感觉体内的热气散了大半,身体也格外有劲儿,精神好了数倍,便笑着摸摸自己额头,又摸着马头道:“瞧瞧,都给你吓得心凉了。”
“……”白马斜着眼睛往上瞄他,确定这是人不是龙后,大呼一口气,这才抖着马蹄子往前奔跑起来。
第25章离家
自见过张非舟后,不出两日,白昭华就发现一个神奇的现象:他的力气越来越大了。
比如此刻,他跟着刘季风在云安阁靠窗饮酒时,怎么看怎么觉得楼下一处石狮子歪了,看得实在难受,二话不说就起身要下楼。
刘季风忙扔了酒杯追上去:“昭华兄!你怎么了?”
楼下掌柜一看贵客出来,也带着伙计跟上:“小公爷是要回了?今日怎么这么早?”
白昭华不搭理他们,一路冲到那石狮子前,指着右边的石狮子高声道:“这个歪了,也不怕晦气,赶紧给狮子挪正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
众人围上去瞧,倒也没觉得哪里歪了,况且这是石狮子又大又沉,哪能随便就挪动了?
掌柜后退着仔细瞧了瞧:“是有些许歪了,多谢小公爷提醒,小的回头就派人来挪。”
白昭华一听,立马皱了眉:“回头?那是什么时候?我还要上去吃酒,要看着这么个歪狮子吃吗?”
掌柜等人闻言,只当他是喝多了开始找茬为难,上前不断好言哀求。
那刘季风也要过去打圆场,结果还没靠近,就见白昭华把围着自己的众人往外一推,转身展开双臂,竟一下抱住那石狮子!
他“嘿呀”一声举起,众人当即惊呼,他又“嘿呀”一声放下,众人不呼了,垂眼再看,那石狮子却是板正得不得了了!和左边一比,哪还有分毫不对称的?
刘季风人都傻了。
掌柜的反应快,慌忙上前拉着那双手瞧:“哎呦小公爷!你简直要把人吓死了!可有哪里不舒服?砸到哪儿了没?您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小的们十条命也赔不起啊!这种事,怎能劳您动手呢?”
白昭华甩手一推,几人全被推得后退数步。
他拍拍手说:“这么小的事儿,硬是往后拖,我看了就来气!”说完,又背着双手上楼了。
众人回过神时,刘季风便问那掌柜:“你石狮子里面是空的?”
“哪能呢?就算是空的,也不是谁都能举起来的。”掌柜心有余悸,“唉,那日看了小公爷在湖边比试,就该想得到他如此英武,人不可貌相啊,咱们小公爷可真是……力拔山兮气盖世!”
刘季风嘴角抽动,上楼时又摸摸胸口,算了,今日还是别让白昭华锤人了。
晚上回了家,白昭华酒醒了一大半,回想起白天所做的一切,不禁吸气。
最近修习也没有那么刻苦,这功力精进好像太快了吧?
白昭华百思不得其解,因此吃饭的时候也心不在焉的,吃到一半,抬头却发现除了他,爹娘竟也无精打采的,心事重重的样子。
“爹,娘,你们怎么了?”
他问完这句,爹娘便对视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
白昭华:“是不是吵架了?没事儿,吃完饭孩儿给你们表演一个绝活,让你们开心开心!”
祠堂前院的大鼎他现在应该可以扛起来。
“算了,还是说吧,”贺兰姝道,“你不说,漓儿早晚也会在别人口中知道。”
白宏晟叹了口气。
白昭华皱眉看向他们:“到底怎么了?”
白宏晟放下筷子:“漓儿啊,璜州那边,闹起鬼疫了。”
“……什么?!”
“你表哥前段时间去璜州赈灾,本来那边只是瘟疫,他去后情况也渐渐有所好转了,可就在前几日,那边居然又出现了鬼疫!被鬼疫传身的百姓开始发疯、伤人甚至要吃人!京城今日才收到消息,皇上已经请了瀛洲仙山那帮人前去了,可那帮人,你也知道,连数年前宫中的鬼疫都没解决……现在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白昭华:“那表哥呢?”
他一提贺兰祐,贺兰姝就流下泪来:“你表哥怕是……怕是不成了。他为了救人,染上了鬼疫,如今是下落不明了。是生是死,亦是不知。”
白昭华当即站起身来。
白宏晟和贺兰姝低着头,情绪糟糕到了极点,都无话可说了。
沾染了鬼神的事,又哪能是他们这些凡人能够左右的?
只能求老天垂怜。
半晌后,白昭华才强忍着气愤坐下去,他给爹娘分别布菜:“爹,娘,你们好好吃饭,别伤了身子,表哥吉人自有天相,那么多修士过去,表哥会没事的。”
他布的菜,爹娘不会不吃。
爹娘点点头,一口一口吃着他夹的菜,将眼眶里的水汽压下去。
贺兰姝说:“漓儿你说的多,你表哥为人很好,积德行善,老天会保佑他,我之后就和你舅母日日去白水观里为他祈福,老天一定会救他。”
白昭华心里冷哼,如今的老天怕是只想让他死,面上却点头:“娘,你就放心吧,璜州离这里远,消息来得不及时,指不定过几日,又来了鬼疫消失的好消息呢?”
这次,爹娘都纷纷点头,也不知是儿子安慰父母,还是父母安慰儿子。
回沉香院后,白昭华有些睡不着了,他想到那本书里给贺兰祐安排的结局就是英年早逝,如今还没到书里那场战役,竟有了生命危险。仿佛不管怎么做……这都是贺兰祐的宿命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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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个屁!他一下坐了个起来,抡着拳头对着被子狠狠打了几下,之后彻底不睡了,起来穿了衣服,拿了小白剑就走。
丫头们听到动静,忙跑出来问他怎么了。
“你们继续睡,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
丫头们不知道侯府里那位表少爷的事,只当他想夜里出去玩了,连忙穿戴好出了沉香院,要叫侍卫出去跟上,不料才出院子,就迎面而来一个身着劲装的高大男子,正是宋以鸣。
宋以鸣问她们:“怎么了?”
玉书叹气道:“少爷刚刚出去了,这么晚了,也不知要做什么,我们想去叫侍卫赶紧跟上,免得出事。”
宋以鸣早已知道璜州那边的情况,问了他们白昭华出去的方向。
见玉书指了指,他点头道:“你们先回去歇着,我这就跟上,你们动静小些,让太多人知道了,义父义母怕是也要知道。”
丫头们应了声,见他匆匆忙忙也从后门出发了,放心回了屋。
宋以鸣武艺虽比不上强手,可毕竟苦练那么多年,在普通人里当个打手还是不错的。
其实宋以鸣在晚饭后,就一直关注着白昭华这边的动静。
当时白宏晟说:“漓儿性子急,和他表哥感情又好,今天听说了璜州那边的情况,我就怕他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事来,你替我仔细盯着。”
宋以鸣骑着马,很快就追上了白昭华,让他奇怪的是,白昭华并没有往出城的方向去,而是跑去了一家客栈。
他记得……那家客栈里住的都是玄剑门的人!
白昭华一到客栈,便推门大步迈了进去,大堂里只有打盹的掌柜,他瞥了眼,堂而皇之地进去了,之后轻手轻脚上了二楼,沿着走廊找了一会儿,敲响其中一扇门。
这段时间,他派人盯着这家客栈,皇上今日才请玄剑门去璜州解决鬼疫,据他手下传来的消息,前去的也只有掌门、长老和几个大徒弟,像承霄这种最小的徒弟,仍被留在京城。
承霄所住的房间,他也早让人记下了。
门只敲一下,里面就传来少年机警的声音:“谁?”
“白昭华。”
片刻沉默,门缓缓打开,承霄已经穿戴整齐,不解地望着他:“白公子,你怎么来了?”
白昭华用力一推,闪身挤了进去:“我有事要问你。”
承霄正意外他的大力气,听他这话,忙关上门:“什么事?”
白昭华大摇大摆地走到他床上,转身坐下:“天心宗在哪儿,你一定知道吧?”
“天心宗……”承霄不解地上前,“白公子怎么问起了天心宗的事?天心宗是我们瀛洲仙人一派的仇敌不假,可你们……应该不关心这些才对。”
白昭华开门见山:“璜州的鬼疫,你应该知道了。”
承霄顿时变了脸色。
“你们玄剑门要是真能治得了鬼疫,当年怎会让郁长霖得到皇上赏识?若不是你们技不如人,皇上又怎会被骗?”
“公子不可这么说!”承霄努力辩解,“当年皇宫的鬼疫是谁弄出来的,也未可知!”
白昭华笑了:“你是说那魔头自导自演?可据我所知,当年他消灭鬼疫就消失了,今年才突然出现在京城,之后就被被你们打得生死不知。”
承霄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许久后才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与你争辩那鬼疫来历,毕竟你我也都没有说服彼此的证据,我只是告诉你,能解决鬼疫的人,目前来看,显然在天心宗。”白昭华握着剑起身,“我根本没指望你们玄剑门能有什么用,但我不知道天心宗在哪里,你为我画一张详细的地图,此次前来,只为这事。”
承霄不敢置信:“你要去天心宗?你可知那是个什么地方?我们瀛洲仙山各派的掌门都不曾只身前往!你疯了?”
“那我就给你们那些掌门打个样好了。”白昭华靠近他,“你若不画出地图,我便让你们玄剑门在京城永远无立足之地!”
承霄好笑:“白公子!我是知道天心宗的位置,可你且听我说,这件事绝不……”
“我不听!明晚之前要是画不出来,你就给我等着瞧!”白昭华甩袖就走,走到门口又回头哼了声,“你若想变成通缉犯,就尽管跑!”
“白公子……”
白昭华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去的路上,他发现了宋以鸣远远跟在后方的身影,不甚在意,只装作不知,回到府内,随便冲洗一番就卧床睡了。
……
那边宋以鸣回了府,先悄声去了沉香院,看白昭华好好睡着,这才离开。
白昭华一觉睡到天明,仔细询问了府内仆从,郁长霖果然还是没有回来。
他不意外,也不着急,因为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中午吃完饭,白昭华又去了一趟侯府,本想看看外祖父如何了,还没见着面,就听说老侯爷病倒了。
“先前还好好的,昨晚睡了一觉,起来就病了。”大舅母眼眶红着,满脸憔悴,“漓儿,你小小年纪,也是费心了,待你外祖父好了,舅母再让人去接你过来玩。”
白昭华只好安慰大舅母几句,又回了国公府。
回了家,他独自在屋里坐了很久。
郁长霖那边也不知顺利与否,就算顺利,归期也不知,可表哥那边,怕是不能再等了。
不说旁的,郁长霖曾替皇宫解决过一次鬼疫,这是明摆着的事实,与其坐等,还是尽快前去找解决方法的好。
如果郁长霖已经在路上了,他们还能在半路顺利会和,到时候让那蛇妖自己离开,他们直接往璜州那边去就是。
……嗯,再没比这更好的方法了。
当天下午,白昭华就写了两封信。
一封信是给爹娘的:
【爹,娘,自表哥一事后,孩儿深感自己不能这么虚度光阴了。
孩儿必须要学会独当一面!
可京城如今是孩儿的伤心地,你们也知道,孩儿最好的朋友没了,定宁王父子出事后,孩儿又总是做些噩梦,不得安宁,近来都瘦了许多。
深思熟虑后,孩儿决定外出游学,拜访名师,也顺便洗涤一下孩儿的脆弱不堪的内心,孩儿会尽快学成归来。
这一去孩儿只想忘却京中诸多烦恼,便不带自家仆从了,孩儿会在路上雇好,万不会委屈了自己。
望父母亲身体安康,勿忧勿盼。】
另一封是怕防郁长霖万一不走寻常道提前回了,给郁长霖留的:
【小霖子,速去璜州!你懂得!】
下面还画了个哭泣的小龙头。
他把给父母的信压在了枕头下面,另一封用火漆封好了,思来想去,交给了门房,告诫门房:“我那蒙面侍卫替我办事去了,这期间他若回来,一定要亲自交给他,若转了他手……国公府留你不得!”
“不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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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房连声应着。
剩余的时间,白昭华就开始收拾包裹了。
由于这件事不能让旁人知道,必须亲力亲为,他几乎收拾了一下午,务必要带上小巧又值钱的,像金疮药这些应急的药,也要多带!对了,那个郁长霖之前住着的匣子要不要带呢?算了,以防万一也还是带上吧……最后塞了满满一包裹,又加上一个思玄,还真是要远走他乡的样子。
他提前雇了人进府,找了个由头让人将东西运出去。
天黑后,他趁着宋以鸣不在家,又跑去宋以鸣屋内,在他茶杯里撒了些药粉。
这剂量,够宋以鸣喝完睡到明天日上三竿了……那时候,他早跑了!
呵呵,想打小报告,门儿都没有。
这晚,白昭华拨下了满身珠宝装饰,一身银白劲装,带上小白剑和思玄,悄么声地牵着小霜出了府,到了外面,当即上马,直奔藏着自己包袱的街巷而去!
之后又将沉甸甸的包袱背上,他便往承霄所在的客栈方向去了。
远在后方跟着的宋以鸣见此,蹙眉回了国公府。
昨晚听到白昭华和承霄的对话时,他就知道白昭华要做什么。
他几乎震撼了一整晚。
他知道白昭华一旦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因此也没想过通知义父,可又不能任由他这么涉险……好在自己这段时间一心钻研承霄所说的那些秘闻功法,诸如以往被封住任督六脉之人的解决之道,虽然目前没能有所突破,但轻功至少长进了。
这晚也就没骑马,用轻功悄悄跟踪,才没泄露了踪迹。
出国公府前,宋以鸣也在屋内留了封信,只说会随同漓儿前去,势必保他周全,请义父义母安心。
……
白昭华一进客栈,就见承霄在大堂坐得笔直,此时一身轻装,竟也背着包袱。
不过,承霄的震惊显然大于他的,承霄指着他后背的包袱和手上的匣子,以及肩上的猎鹰:“你……”
白昭华伸手:“先把东西给我。”
承霄叹了口气,起身就拉着他走出客栈,到了无人处才低声说:“我与你一同前去,由我带路,我不就是活地图吗?”
白昭华瞪大眼睛,上下打量他一眼:“你?你不怕违反门规么?”
“你一个修真界外的大少爷都愿意为了救人前去天心宗,我是玄剑门的弟子,如何去不得?人命总比门规重要!”他一笑,又道,“不过我话说在前头,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我可是很清楚咱们的斤两,打是打不过,咱们不能飞蛾扑火,只能想办法混进去智取,你知道么?”
白昭华点头,接着又摇头:“本少爷有人脉,不会飞蛾扑火的,你要是担心这个,赶紧回去睡着吧!”
承霄一顿:“人脉?”
白昭华信口胡说:“天心宗就算是魔宗,下面也会有些只想过好日子的小喽啰,本少爷多年前已经用钱收买了一个,只不过那时没想过会去找他们,也就没问他们宗门在哪儿。”
承霄:“……”你当年是被骗子骗钱了吧?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走吧!”白昭华想翻身上马,结果身上东西太多,一条腿卡住了,尴尬地直瞪眼。
承霄连忙拿过他的包裹和匣子,把人扶正了:“你带的东西可真多,到底还是个小少爷。”叹了口气,将那些包袱全部绑在了自己马上,然后上了马,走到前头喊道:“白公子,你可跟紧了!”
没了桎梏四肢的累赘,白昭华早已利落坐好,瞥一眼肩头目光锐利、蓄势以待的思玄,重重地嗯了声。
“出发!”
话落,两匹马绝尘而去。
……
白昭华怕他爹一发现自己离开后就派人追上来,几乎跑了一整夜,出了城门,他跟着承霄直奔天心宗的方向,直至天将亮,来到百里外的大泽县,人和马都累得厉害,才就近找了客栈休息。
进客栈前,承霄悄声嘱咐他:“据说这附近不太安生,你我一定要低调行事,略作休息就走。”
白昭华横他一眼:“你个毛头小子就别充大人了,本少爷都知道!”
承霄笑笑,转头让小二将两人的马好生喂养。
掌柜一看这二人行迹狼狈,也没当一回事,让小二随便安排了两间屋子。
白昭华进去看了看,发现床上被褥潮湿,就连喝水的杯子都不是那么干净,他当下就去找掌柜换了两间上房,再回屋,果然环境好了许多,可和家里还是远远比不得的,他叹了口气:“出门在外,将就将就吧。”
刚躺下,承霄就敲门进来了,问他:“怎么换了上房?”
白昭华疲惫道:“那屋子根本不能住,我都这么累了,当然要好好休息。”
承霄好奇地探头瞧了眼这位少爷,人果然憔悴许多,都没少爷的精气神了,忍不住关心道:“你自小养尊处优的,自是没受过奔波之苦……要不要我留下照看你?以往同门师兄生病,我也会照料的。还有你这猎鹰,怎么能放在床边呢?”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猎鹰好像瞪了他一眼。
“就这么放。”白昭华背过身去,“你走吧,我要睡觉了。”
承霄只好离开,走到门口又道:“有事记得叫我。”
“嗯……”
客栈外,宋以鸣也风尘仆仆地下了马,他昨晚先用轻功跟着白昭华确定他的动向,得知他们前去的大概方向会经过大泽县,便买了匹马,沿着那个方向一路跟过来。
他戴着斗笠,低着头,进了白昭华所在的客栈。
付钱时就听掌柜的说:“我们这儿可没上房了。”
他一愣,笑道:“跑江湖的,能住就行。”
掌柜道:“今日来了两个,其中一个忒娇气,一进咱们屋,就吵嚷要换上房,换了上房,还说不好……我看着那派头,也不像是个大少爷啊,却偏偏有个少爷身子。”
宋以鸣一听,就知道是白昭华,皱眉道:“想来是年纪小,我有个弟弟也是如此,没吃过苦,出门在外,也不知受不受得了。掌柜的以后关照关照吧。”说着,多给了几个碎银。
掌柜的瞧他出手大方,忙挤出笑来:“那是那是!谁家里没个在外头的人心系着?咱们都是热心人!聚到一处,便都是一家人!”
白昭华一觉睡到了中午,这几个时辰睡得很是痛快,醒来后用力伸展了下腰身,就听外头传来敲门声,说是送饭菜的。
他开门让人进来,瞥了眼那饭菜,格外丰盛,满满一大盘牛肉,还有炖得很香的东坡肉,荤素得宜,茶壶里的香味闻着也不错,是好茶叶。
知道他带着猎鹰,还另给了一盘生鸡肉。
白昭华倒是意外了:“我还以为你们饭菜也都凑合呢。”
小二讪笑:“哪敢呢?您是贵客,自然要好好招待。”
实则他们客栈是附近唯一的一家,又在重要的路段上,从不愁没人来,也不争什么回头客,除非这条路没人走,否则不管怎么着,都是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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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广进。因此才敢在客房打扫时那般松懈。
白昭华也不说破,等人走了,把生肉给思玄,喊了承霄来,拿起筷子就吃。
承霄看着满桌的好肉好菜,坐下道:“若是师兄们看到此情此景,怕是又要笑我了。”
白昭华白他一眼:“你那些同门师兄都有病,有好日子不过,净想着怎么受罪!我看就该把他们全扔在天心宗磋磨半辈子!”
承霄失笑,拿起筷子,文文雅雅地吃了起来。
吃过了饭,两人又稍作休息,紧接着再次上路。
这次他们计划跑到天黑,再找个地方休息一晚,往后就都白天赶路了。
傍晚时分,他们跑到了大泽县的边界,附近只有一个牌匾破败的客栈,他们也没别的选择,牵着马进去了。
客栈里人不多,大堂只有几个壮汉在喝酒聊天,偶尔瞄他们几眼。
掌柜的看人进来,也不是那么欢喜,慢吞吞让人牵了马去后面喂养,又慢吞吞地带他们去楼上住店。
白昭华进了房间一看,虽然又小又乱,但床上还算干净,又听掌柜说没更好的房间,其余的都是这样,只好住下。
晚饭还没吃,他们收拾了下包袱,便一同去大堂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