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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第151章
宿醉了一晚,陆久安翌日醒来头痛欲裂,他从床上下来时差一点栽倒在地:“卧槽。”
“小心。”韩致眼疾手快把他扶到床沿上,用粗糙的手指头不轻不重地在他太阳穴按揉。
“既然这么难受,以后就少喝点。”
陆久安愁眉苦脸:“我本想过了这么多年,已经慢慢练出来了,谁曾想这身体这么不中用,果然还是不能大意。”
韩致不再说话,陆久安闭着双眼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伺候,间或指挥一句:“韩朝日,手再往上一点,对,就是那里。”
韩致手指顿了顿:“你怎么不叫我老公了?”
“叫你什么?”陆久安陡然拔高音量。
韩致退后一步,黑黢黢的眼睛盯着他,最后在陆久安毛骨悚然的注视下,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昨天夜里,你一直抱着我叫老公。”
陆久安压根记不住昨天醉酒之后发生的事情,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韩致并没有骗他,老公这个称呼,在这个时代除了他根本就没有人知道。
陆久安顿时感觉头更痛了,他搓了把脸,头也不按了,豁然起身:“可以了韩朝日,学政大人和按擦使还在官舍,应平旅游的基础设施日趋完善,我准备带他们好好体验一下,不要让他们久等了。”
韩致道:“若是觉得身子不舒服,不要勉强自己。”
“不勉强,已经好多了。”语毕,陆久安便火急火燎地跑出去。
陆久安说此话并非只是推口之辞,他打算好好招待向道镇和孟尧,务必让两位活招牌大人宾至如归,不过令他意外的是,他刚一进门,就看到向道镇指挥手下在搬运箱子。
那箱子里也不知道装的什么,光看着就感觉分量不轻。
“啊,你来啦。”一看到陆久安,向道镇就止不住脸带微笑,“光顾着看你那官田去了,差点把这事给忘了,这箱子里的书今日凌晨随船刚到,我正准备差人给你送到府上去。”
陆久安一头雾水,向道镇笑眯眯道,“听吕肖说你求书若渴,书房里的书已经不够看了,你们还约定着互相交换家中藏书,是不是有此事?”
单听名字陆久安还想不起来吕肖是何人,后面向学政一说,他就记起来了,当初春游的时候和一群省城来的学子斗过诗,后来确实约定了交换藏书,只不过他目的并不单纯,只是为了给图书馆积蓄资源,才把主意打到了人家的身上。
陆久安轻咳一声:“确有此事,莫非这里面装的是吕肖兄托大人带来的家中藏书?”
“非也。”向道镇振振衣袖,“你们小辈之间的事我就不插手了,到时候由他自己送来,向某认识陆县令那么久了,算是老夫的一点小小心意吧。”
孟尧不甘落后,另外三个沉重的箱子被抬了出来:“虽然比不过向道镇,不过第一次见陆县令,我也不能空手而来,这是老夫备的见面礼。”
陆久安大喜过望,他双手叠抱胸前,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
孟尧作为广木布政使司的三司之一,收录的书籍肯定不少。
向道镇更不用说了,他作为省教育厅厅长,“身家”不菲!就算是从指甲缝里漏一丝出来,这些书也能在图书馆里占一席之地了。
两人的馈赠无异于雪中送炭!
向道镇不以为意,挥了挥衣袖:“来而不往非礼也,与其说是我送你的,不如说这是你应该得的。尽管收着,我到广木就任几年,这些只是我收藏的一小部分,其余都在晋南的院宅里,等有机会给你看看,那些才叫孤本。”
陆久安眉开眼笑。
这些书到时候都要充进图书馆,不过方案还只是个雏形,陆久安不打算现在就告诉向学政,以防万一,他提前询问了一下书籍的去留:“若是有人想要借阅,我能做主借出去吗?”
“既然已经给了你,那就随你处置,况且这些只是抄录本。”向道镇浑不在意,“不过话说回来,我那门生的脾性我知道,因为天资过人,难免有些恃才傲物。没想到他来应平短短数日,言辞之间就对你推崇备至。嘿嘿,正好挫一挫他的锐气。”
向道镇只是随口一提,谁知陆久安叹了口气。
“实不相瞒,前不久范教谕才告诉我,鸿图学院的部分学子也出现了这种状况。那些平平无奇的学生们还好,成绩问鼎的那几个尤为严重。不过是坐在房里摸房顶,就自以为触摸到了天。说到底还是眼界束腹了他们,我也正发愁呢。”
向道镇促狭道:“你也有发愁的一天。”
“向学政莫要取笑我了。”陆久安道,“不过我确实有一计,只是还需向学政相助。”
“说来听听。”向道镇勾起了兴致。
“既然省城和应平的学子都自命不凡,不如让他们交换学习,好叫他们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陆久安把交换生的想法不厌其详讲了一遍。
“为期一年,向学政觉得如何?”
“你想得倒美。”向道镇双眼一瞪,“让那群童生都不是的学子交换省城的秀才,还要包揽食宿。”
“哎呀,话不能这么讲,这不是各取所需嘛。”
“你算盘打得倒是好。”向道镇冷哼,“他们又不傻,心中自有定论,我如何助你?”
“向学政,此事非我临时起意,而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觉得切实可行的。”陆久安掰着手指头跟他理论,“你想想,鸿图学院的学生们固步自封,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机会去外面的世界和更优秀的人比较,所以进步是有上限的。同样的,省城的学子也缺少这样一个机会。”
“你很有自信嘛,他们好好的省城不呆,凭什么来你这县城?”
“很简单。”陆久安只差抬头挺胸了,“有颜夫子在此坐镇,他可是三公之一。”
向道镇没有说话,陆久安察言观色,再接再厉道,“向学政,我敢保证,交换生计划绝对是一项双赢的事,唯一不足的就是下官人微言轻,得需要你从中斡旋。”
“行吧。”向道镇想了想,最终妥协,“省城那边由我去说服。”
陆久安喜不自胜,还不忘补充道:“先说好啊向学政,咱们应平的夫子是颜太傅亲自教授,省城那边的私塾也要选最好的。”
向道镇哑然失笑:“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陆久安无事一身轻,接下来便专心致志做好两人的向导,出乎意料的是,这两位大人出门第一站选择的是客栈,陆久安一头雾水,在听到向道镇兴致勃勃在孟尧面前谈起自己曾经作过的诗后,他才明白怎么回事。
两位科举出身的文人这是要去书香主题客栈观览诗赋啊。
如他当初所预料的那般,旅游带动人气,人气又拉动经济,其中又以客栈民宿最为受益。自从第一家书香主题客栈大火,客栈东家吴季尝到了甜头,之后在应平陆陆续续又开了两三家。
向道镇引着孟尧直奔打卡墙而去,陆久安紧随其后:“自向学政在此题诗,不少文人墨客争相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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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又出了不少脍炙人口的诗赋。”
向道镇满意地点点头,这面打卡墙和初次见时已经大相径庭,上面密密麻麻填满了诗赋,向道镇可以想像,每一个写下墨笔的文人,是如何自信地在诗赋后面留上自己的姓名,以争高下。
孟尧眯着眼睛凑上来:“让我仔细看看。”
陆久安心有所悟:“孟大人眼睛有疾?”
孟尧毫摆摆手:“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远处看东西比较模糊,视物不太方便罢了。”
陆久安了然,看来和账房先生朱豪一样,眼睛近视了。
……
害怕耽误陆久安处理公务,向道镇和孟尧后面几天都拒绝了他的陪同。为了让两人玩得尽兴,陆久安把旅游社的金牌导游蒋方派了过去。
三天以后,向道镇的随从前来辞行,陆久安也从蒋方的口中得知,两位上官对这趟行程很是满意。
陆久安做事向来讲究尽善尽美,于是想了想,决定再添一笔。
他收拾收拾,拿着一个外观简陋的木匣赶到两人的车驾前面,对着孟尧说道:“按擦使大人,下官投桃报李给您送回礼来了,您看一看喜不喜欢。”
“哦?”孟尧闻言打开木匣,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个制式奇特的物品,晶莹剔透的琉璃表面发射出一道明亮的弧光,他哑然片刻,“这是?”
“您戴在眼睛上试一试便知。”
陆久安说得神神秘秘,向道镇不禁在一旁催促起孟尧,这陆县令手里总是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上次他带回去的人体工学背靠就非常好用,他将多余的背靠散给同僚,还因此博了个美名。
陆久安给的东西不论大小,都不容小觑!
孟尧从善如流,他按照陆久安的指导把两根细长的木头棍子架在鼻梁上,一开始他不明白此物有何用,待透过那两片琉璃把不远处的钟楼看得清清楚楚后,不禁惊呼出声。
“怎么了?”向道镇好奇。
孟尧没有理会自家好友,急急忙忙追问陆久安:“这是何物,我戴上以后,竟治好了眼疾。”
陆久安松了一口气,这个简易式眼镜本来是为朱豪所制,碍于技术有限,只能一点一点打磨。谁知制作了那么久,竟然与朱豪视力无法匹配。陆久安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歪打正着,孟尧用起来居然正好合适,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此乃眼镜,只能辅助观物,并没有治好大人的眼疾。大人可要小心了,此物虽然好用,但是经不起半点磕磕碰碰,一旦刮花了弄碎了,一时半刻再也找不出第二副出来。”陆久安说到此,顺道把自己管理的两个实验室拎出来介绍了一番。
他也有自己的一点小心思在里面,要叫别人知道其中的好处,现在做好铺垫,以后拉赞助才方便。
“真是神奇。”孟尧迭声夸赞道,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太贵重了……”
莫说这眼镜一看便知制作不易,单那琉璃本身就非普通之物,陆久安随随便便就拿出手,倒显得他之前赠的那几筐书相形见绌了。
要是镜子和望远镜制作出来,那还不得大吃一惊……陆久安心道。
他大度摆手:“发明出来就是给人用的。”
孟尧小心翼翼地把宝物装进木匣之中,他摸着木匣凹凸不平的表面,甚至被一根突出的细刺给蹭了下,孟尧不禁在心中想到:陆县令大手大脚的,这么珍贵的眼镜,怎能用一个如此粗俗鄙陋之物来盛放。待回去以后,定要换个好看结实的盒子,正所谓好马配好鞍……
直到送走两人,回到府上,陆久安才露出一脸肉痛的模样,韩致摸了摸他后脖颈,哂笑道:“怎么,还是舍不得?”
陆久安唏嘘:“说到底打磨了那么久,期间报废无数玻璃,才堪堪制成这一副。”
“不过我之前也所言非虚,初次见面孟尧又是送书又是出言提醒,我那副眼镜送得也算值得。”
“权当换个人情罢。”
两位上官出手阔绰,送的书籍足足有满满八箱,陆久安走马观花翻阅了一遍,里面囊括的内容所涉甚广。
他吩咐下人把箱子抬到鸿图学院,那群学子一个个投来好奇的目光,尚且不知噩耗降至。
翌日早晨,鸿图学院公布了一则校训:未完成课业的惩罚,由原来的扣除学分改为抄录书籍。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目之所及之处,都能看到不少人在奋笔疾书,很长一段时间,学院内哀鸿遍野。
陆久安已经想好了,为了防止书籍借出去丢失,到时候图书馆里的书每套准备三本。他自己也没闲着,一得空便钻进办公室去,挨个把书籍扫描上传到电脑上。
他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还会不会回到现代社会去,若是能回去,那这些书都是无价之宝,无论如何,多做一手准备准是没错的。
想到如此,他还有一些怅然若失。
过了这么久,他对回去已经不再抱有太大的期望,而且在这里,自己也已经有了割舍不下的存在。
八箱书籍号召广大学子足足抄录了一个多月才终于完成,其中还不包括错抄漏抄字迹模糊不清导致返工的。
在此期间,应平也迎来了如云高官。
第152章第152章
这群官员仿佛事先商量好了似的,一窝蜂全挤在这个时间段凑上来,隔三差五就有门子通传的唱喝,掌仪的礼房书吏忙得头都大了。
官舍一时之间供不应求,陆久安因此专门把就近的宅院辟出来充用临时的招待所。
来的官员里面即有远近县城的各县令主簿,也有府上的同知主事,还有一些省城下来的上官。
按理来讲,县令无事很少离开自己的治所,像这么多人聚在另一个县城算是头一遭,这群来自四面八方的县城一把手在应平官舍看到对方时足足愣了好一会儿,各自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和和气气地互通名讳拱手落座。
众所周知,接待上官贵客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为了自己的官途顺畅,往往在接风饯别宴上大讲排场。久而久之各地竞相攀比,排场越搞越大,不仅宴席上丝竹相伴,临走时还有财礼收受,朝廷屡禁不止。
若是偏远下县还好,要是各级官员频繁途径的县城,当地的县令都疲于奔走,自身俸禄折进去大半,那才叫苦不堪言。
不过到了陆久安这儿,他才不管对方品秩高低,全部一视同仁,都拉到县衙食堂吃大锅饭。
结果没过几天,陆起一脸怒气冲冲地推门而入。
陆久安翘着二郎腿窝在吾乡居的椅子上:“这又是谁惹我家弟弟生气了。”
“还不是那群外县来的人。”陆起咬牙切齿,“那些个人的随从私下里乱嚼舌根,说大人你积财吝出,穷食陋礼,尽拿一些粗茶淡饭打发他们,还说你道貌岸然,太可恶了。”
一想到新闻社外出记者听到的消息,陆起只觉得心里一股怒火熊熊燃烧。
这哪里是随从茶余饭后无意间的谈论,分明就是他们上面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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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头戴乌纱帽心里的想法。
自家大人皎皎如朗月,将应平治理得井井有条,岂是那群酒囊饭袋能亵渎的。
“哎呀,和气生财。”陆久安倒是无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有什么可值得生气的。”
“可是他们如此诋毁大人……”陆起气得脸色涨红,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像一头被入侵了领地的小豹子,面对来自周遭不明的敌意,龇牙咧嘴地炸起了全身的毛发。
“放心吧,大人心中有数。”
陆起捏着拳头岿然不动:“大人和将军吃得,学政和按察使吃得,他们吃不得。大人能做到泰然处之,我却为大人打抱不平,既然如此,我就用自己的法子来让他们闭嘴。”
观星新闻社成立已久,来自各地的情报源源不断,他也从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躲在大人背后的小书童,变成了能够左右言论的人,而他作为新闻社的主编,自然也学会了如何在字里行间中绵里藏针。
陆久安眉头一跳,这才恍然发现,陆起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已经不知不觉长成了一个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陆久安虚虚拍了拍他肩膀:“这事很简单,来人,让灶夫来一趟吾乡居。”
灶夫久不做新菜,早就摩拳擦掌了,一听闻陆县令有令,满怀期待地来到吾乡居。
陆久安将自己的想法安排下去:“……你再找几人,明天就按照我说的做。”
灶夫得了任务,心满意足地告退。
陆久安转身对着陆起说道:“这样他们就无话可说了,我的好弟弟,这件事就你可千万别说到将军耳朵里去了。”
若是叫他知晓了,以韩致的脾性,指不定要干出什么石破天惊的事情出来。招风树敌了事小,破坏了他的计划事大,我还指望着从来人手里掏点东西呢……陆久安暗暗嘀咕。
于是第二天,这群外来的官员被告知就食的地址作了更改。
“这陆县令玩得又是哪一出?”
“到时候去了不就知道了。”
到了吃饭的时间,众位来客浩浩荡荡跟着领路的衙差出了县城,顺着田间小道越走越偏,最后到了一处僻静的宅院。这宅院从外面看起来普普通通,一进入里面才发现别有洞天。
倒不是说什么雕梁玉砌,而是这沿途绿林环绕郁郁葱葱,也不知何人在打理这偌大的庭院,植被被修剪得整整齐齐,仿若精心梳妆打扮过的妙龄少女,看到的人只觉得赏心悦目。
在庭院中央,一条笔直的水泥直通到底,这水泥路尽头,方是一栋简朴的单檐悬山顶建筑。
这时候,随同的衙差开口道:“诸位大人,咱们到地方了。”
“这莫不是哪位乡绅的私宅。”有人猜测。
衙差习以为常地笑道:“乡绅私宅怎会如此朴素。这个庄院是很早之前就修建好的,来历已无从考究,后来陆大人收回官田,就将此处进行了翻新修葺,平时作为贮纳时蔬的地方。”
来客四下观望,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一些被晾晒在竹编之上的农作物。
衙差说完以后躬身告退。
走得近了,一股股浓郁的饭菜香味从屋内飘荡而出,勾得人食指大动。
这群官员迫不及待掀开挂在门上的纱布轻帘,一时间,即便是见识过宫廷宴的王同知,也被这满屋子琳琅满目的菜肴给震惊得呆立当场。
一道道不同种类的菜肴被盛放在单独的白瓷盘内,有荤有素,王同知甚至看到第二排摆放着精致的糕点和各色切好的水果,就连作为主食的米饭面粥都准备了好几样。
种类如此繁多,以至于都让人下意识忽略了这些菜肴不过是平日简简单单的时令制作而成,根本谈不上什么名贵珍馐。
众人看着迎面走来的陆久安,齐齐被这夸张的宴席给惊得目瞪口呆。
邻县武今县的县令不禁张口结舌:“陆大人……真是好大的手笔。”
早已得过吩咐的小厮适时走上前来:“诸位大人,餐盘在那边取用,您可以自己根据口味将选好的食物装在餐盘内。根据秦大夫医嘱,每顿餐饮不宜过量,请合理安排。若是每一次都能做到餐盘内不留剩菜,县衙将赠送应平独家红酒一壶。”
官员们面面相觑,陆久安满意极了,笑眯眯伸出右手向屋内引:“大人们,请吧。”
不是嫌弃我穷抠搜吗,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你们准备一个自助餐,样式繁多,想吃什么,任君挑选!
陆久安提供的自助餐形式别具一格,带来的效果也是立竿见影,至少那些看起来心存芥蒂的来客收敛起所有的异色,在吃饭途中,对着应平的发展津津乐道地讨论起来。
说到兴处,王同知感叹道:“我进县城被要求查看官引的时候,曾支使随从给守城门的官差递了银子,哪知道官引被收了过去,银子被退了回来。我少有能见到官差这么慎行廉正,遇到钱财而不贪墨的,也不知道陆大人使用了什么法子,御下如此有方。”
另一位县丞道:“那些官差人手一只配备的警犬也着实让人心生羡慕啊。不知道陆大人手下哪位人才驯养的,竟调教得如此有灵性,让站就站,让坐就坐,还能叼东西,与神犬何异。”
“我则是对那水泥路感兴趣,我行走在那路上只有一个感觉──平坦开阔!就算是乘坐马车,也感受不到一丝颠簸。陆县令你是不知,我们县山路崎岖,每逢雨季那路真不是人能走的,至少我县衙外面得铺满喽。听闻这水泥灰只能在应平官衙购买,不过数量有限。陆县令,你可千万要割爱于我。”
面对七嘴八舌的诸多问话,陆久安回答地滴水不漏。
他先是分享了训犬的方法:“……驯养警犬听着简单,不过还是谨慎为妙,稍有不慎,容易出现伤人事故。”末了他吩咐下人将阿多叫来,告诉他们这就是应平驯养警犬的专业人员,“阿多驯养警犬已经有几年的经验了,他目前在鸿图学院读书。中途你们遇到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寻求他帮助。”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众人对这训犬的人居然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大感意外,自然又是好一番吹捧。
而后又对购买水泥一事,陆久安非常高兴地表示热烈欢迎。
那位提出购买水泥的县令蹙着眉头迟疑道:“可是陆县令,你这水泥卖得一点也不便宜啊。”
“物以希为贵嘛,我们应平的买卖公平公正公开,童叟无欺。”陆久安丝毫没有狮子大开口的自觉,甚至表现出一副大度的姿态说道,“若是手中银钱不够的,可以用本县的特色之物来置换。
这才是陆久安真正的目的所在,他想用手中这些稀罕之物来一场以物换物。
他早在计划之初就对这场别开生面的交易胜券在握,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仅仅用了一个多月,他接待了一大群来自四面八方的官员,若是其他人早就心力交瘁了,陆久安反而干劲十足,因为到了他这儿,不仅没有折进自己的俸禄本儿,反而收获颇丰。
那群官员都分属不同地界,当地特产当然也是五花八门,有些地方盛产食盐,有些地方种桑养蚕,有些地方栽种茶树,有些地方竹编工艺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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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久安像是一条闻着腥的猫,也不管吃不吃下,先喜滋滋地收入囊中。
他打定主意,以后可以多样化发展。应平的地貌气候适合种茶养蚕,应平竹子也多,到时候可以问问当地百姓有没有人愿意发展这些职业,毕竟这也算是多了一条谋生之道。
其中最让他满意的是,他用水泥交换了一百多头牛羊。
“一百多头很多吗?”韩致不屑一顾,“云落的牛羊成群结队。”
“大哥。”陆久安翻了个白眼,“你那儿是草原,牛羊自然很多了,可是咱应平不一样。”
应平畜牧业一直不甚繁盛,他当初一直心心念念给陆起喝的牛奶羊奶一直没有着落。
现在好了,有了这些牛羊,可以发展畜牧业,虽然陆起现在不大用得着了,但是韩临深、阿多、杨苗苗还能喝,而且多的奶还可以制成乳制品。
他之前在电脑里浏览的时候可是看到过一本糕点相关的书,到时候交给灶夫做,灶夫在烹饪方面对于这些新奇的东西一向很感兴趣,想必他会非常乐意。
“早知你如此在乎牛羊,我就……”
“你就如何?”陆久安呵呵一笑,收回抚摸小羊羔的手掌,“难道还能大老远从云落给我驮几只回来……不对,之前不行,未必现在不行。码头已经建好,而且我们应平马上可以拥有一艘自己的船了,到时候你从云落走水路运两只过来。听说草原上的牛羊和我们这儿的不太一样,肉质肥美不说,而且还不腥。”
陆久安越想越兴奋,已经看到羊肉串在向他招手了。
而有些差强人意的便是那些食盐了。
广木布政使的清都府因为盛产食盐而享誉大周,和地处海边的承苏布政使使用晒盐的方法不同,清都需要花费十多年的时间往地下钻一口盐,从而汲取卤水进行人工熬制。
久而久之,清都光是开凿的盐井就有几百口,有的井深长达千米。
大周盐课管控甚严,专门设置运司,由盐运使专理盐场及贩卖食盐。取盐的话就更不必说了,需得获取盐引才能有资格。
因此能用水泥换来那么多食盐,这也算是一个意外之喜,只是那食盐颗粒粗大,看着还灰扑扑的,卖相实在不敢苟同。
“不会是那县令用陈年老盐来唬我的吧,这也太不地道了吧。”陆久安怀疑地用手指碾了碾,拿到鼻尖嗅了嗅,登时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咸腥味扑面而来,他立刻嫌弃地一把丢下。
“食盐不都长这样嘛?”韩致一脸疑惑。
“都长这样?”这下轮到陆久安诧异了。
之前他亲自动手做菜的时候,他只当应平地方穷才使用这等粗制滥造的食盐,清都产的盐都是御奉之盐,他以为至少从外表看起来要好上许多。
“不然呢?”韩致反问。
“我以为……清都产的盐都是白花花的雪盐。”陆久安喃喃自语。
“雪盐,有这样的盐吗?”随同的颜古夫子摸着长须大感不解,不禁怀疑自己孤陋寡闻。
陆久安道:“对啊,有一首诗不是这么写的吗?白雪纷纷何所拟,撒盐空中差可拟,就是形容食盐胜雪的。”
颜古斩钉截铁:“这是谁作的,我怎么从未听过,而且我也不曾听闻有哪里产的盐是雪白的。”
陆久安沉默不语。
原来大周目前还停留在使用粗盐的程度吗。不能够啊,这历史轨迹竟然发展的如此参差不齐,感觉比他那个世界的历史要落后不少啊。
看来到时候得找个时间查查电脑,看能不能找到滤提纯粗盐的方法,让这群古代人好好感受一下精盐的魅力。
第153章第153章
九月底暑气消退,满城桂花飘香。
一大早,陆久安率领县衙里几个散学回府的孩子和一众衙差来到官田,挽起裤脚扛着锄头,哼哧哼哧挖着红薯。
韩临深力气大,无头苍蝇一样几锄头胡乱给下去,埋在土中的红薯断成两截,韩临深傻眼了,不吃所措地挠了挠头。
陆起黑了脸,站直身子从他手中夺过锄头,咬牙怒骂道:“你是蠢货吗?大人辛辛苦苦种得红薯就这么让你给糟蹋了,阿多干得都比你好。”
韩临深小声嘀咕:“我哪里知道,这和收割稻谷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陆久安抬起满是泥土的手指:“临深过来。”
韩临深转头看了自己父亲一眼,孰料韩致对韩临深的求助视若无睹,韩临深无可奈何,慢吞吞挪到陆久安面前。
陆久安把挖坏的红薯一一捡起来丢进箩筐里:“呐,作为你夫子我再教你一件事。”
“这收割庄稼呢和御人一样。”
“对付不同的人要使不同的力,有些人吃软不吃硬,那你就得和挖红薯一般,耐心地一寸一寸慢慢往下挖,否则你得到的结果就会如今日这红薯一般,不尽人意。”
“有些人不见棺材不落泪,那你就得和打谷子一样,使出十层的劲用力敲打,痛了怕了,方能舍子脱粒。”
韩临深懵懵懂懂地点头应声,他听了那么久,也就听明白一句红薯要慢慢往下挖。
陆久安抚额叹息一声,把手中的锄头递给他:“好了,我知道你现在还不太明白,只要记住我今天的话就行,以后真正遇上到这样的事情,你自然就知道该如何做了。现在好好挖红薯吧。”
不到半天的时间,几亩田地的红薯就被挖出来大半。
陆久安停下来走到一边的田埂上,额际冒出来的斗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他随意抬起袖子抹了抹,结果抹了一脸的灰泥。
杨苗苗年纪尚小,没有下田参与挖地,见状赶忙递上来一个水壶:“大人喝蜂蜜水。”
陆久安喝了几口递还给他:“苗苗真贴心,去给其他哥哥送去吧。”
这时候,一位衙差由远及近连滚带爬地跑过来,陆久安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果然,那衙差径直跑到陆久安跟前,气喘吁吁说道:“大事不好了陆大人,有位从省城下来的官爷,他……他们在码头溺江了。”
“什么?!”陆久安脸色一变,腾地从地上站起来。
这段时间,依旧陆陆续续有官员拜至应平,官员的前期接待工作由主簿和礼房书吏负责,从收到上面递下来的谕单,到将人接待至官舍,一直以来都不曾出过什么意外。
“落水几人?”
“四五人。”
“人救起来了吗?”
“我也不知。”衙差神态慌张,“出了事后,江队长就命我回来禀告大人。”
韩致还算冷静,他左手捏了捏陆久安的后脖颈以示安抚,右手举起来在嘴边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不一会儿,马蹄声响起,啼霄奔驰而来。
“事不宜迟,先上马,路上再说。”
其余的马匹被栓在树下吃草料,他和陆久安翻身上马后,勒着马缰转身点了几名衙差:“你们几个随后跟上。”
那几名衙差二话不说,放下手中的农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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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速往树丛奔去。
韩致想了想,吩咐赵老三:“去通知秦技之,让他来码头一趟。”
啼霄风驰电掣,路边的行人纷纷避让,待他们抬头再去看时,眼前只有两道黑影飞速掠过。啼霄纵使在战场上,那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良驹,那报信的衙差策马狂奔,方才没被落下。
劲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陆久安刚一张开嘴,就被灌了满嘴的狂风:“你与我说一说,到底怎么回事?”
衙差腊白着脸,支支吾吾地道明来龙去脉。
原来来人在船舶停靠的时候,不听码头吏员警告,执意在栈桥逗留,结果不知怎么的,他的一位随从不慎将包袱掉入江中。那包袱中应当有贵重之物,接二连三的随从被指挥跳入江中打捞,眼看着那包袱随波越飘越远,情急之下,那位官爷最后也跳下去了。
“真是荒唐!区区身外之物而已,岂能与及得上性命。”听了此话,陆久安勃然大怒,他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用听不出的波澜的语调问道,“江预呢,他命你回来禀告,他自己做什么去了。”
“江队长带着几个兄弟下水救人了。”
果然!
陆久安心下一沉。
他有些咬牙切齿地想:若是那上官不幸沉水江中,那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若是他万幸被救起来,却累及了江护卫等救援人员,那我定要宰了他!
身后跟上来的马蹄声很快响成一片,陆久安已无暇顾及。
玩命的扬鞭催马之下,啼霄很快奔赴码头。
陆久安遥遥见到码头上已经围满了人,巡视的衙差牵着警犬正在竭力维护秩序,与以往热闹的氛围不同,此刻的人群中充斥着不安和慌乱,时不时响起惊恐的吸气声,伴随着窃窃私语。
“……死人了。”
“淹死了好几个。”
“快看,连陆大人都惊动了。”
韩致脸色冰雪霜冻一般,他略一踌躇,转头担忧地看了陆久安须臾,然后一马当先排开挡道的人,陆久安沉默不语跟在他后面。
走得近了,地上横躺地着的六个人影映入眼帘,旁边站着几个全身湿漉漉的衙差,眼眶通红,身形甚是狼狈,看到为首的两人,一个个惭愧地低下头。
陆久安眼睛一转,敏锐地发现,地上躺着的人里,有一人身着县衙独有的皂服。
江预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抱拳谢罪:“陆大人……”
他的声音隐隐哽咽,陆久安没等他说完,一边走过去一边眉目冷峻地问道:“辛苦你们了,救上岸多久了?”
“刚救起来。”
“好。”陆久安挽起袖子,走至一具离他最近的溺水者身前蹲下来,头也不回地吩咐道:“疏散周围的百姓,空出这里来。”
江预应声而去,在他疏散人群的同时,也时不时侧头去看陆久安的方向,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此时去看陆县令,或许只想在难受愧怍的时候,从那人身上寻求一片心灵的慰藉吧。
很快他惊讶地注意到,陆县令动作麻利地把手放至已经没有丝毫起伏的落水者鼻子前面,然后又伸手去触及颈侧,他神情平和认真,仿佛泰山崩于前也能不改其色。
于此同时,他心中升起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陆大人……这是在做什么?
难不成,他以为这些人还有救?!
周围的声音都在遥遥远去,陆久安专注地看着身下之人,他在确认对方没有心跳后,迅速扒开此人的衣领,两手十指交叉于他胸前,反复向下按压。
百姓的议论陡然增大,拉长了脖子往里看。
陆久安对周遭充耳不闻,事实上,他并非表面上那般泰然自若,尝试胸外按压无果后,心中那股慌乱愈加止不住,他强作镇定,脑海里默念着急救方法,把溺水者的头微微抬起,一只手捏着他的鼻孔,一只手掌着他的下颌,吸了一口气,埋首而下。
突然,一股铁箍般的力道止住了他。
韩致凑到他眼前,冷声问道:“久安,你做什么?”
陆久安噩梦惊醒般,茫然无措地打量韩致片刻,又低头看了看落水者,仿佛直到此刻才恍然自己做的事。
他挣了挣手腕,没有挣脱,无奈地好声商量:“我在救人,你先放手。”
“救人。”韩致面无表情地重复一遍,“这样嘴对嘴救人?”
陆久安心知韩致作为自己的伴侣,很难接受自己采用人工呼吸的方式救人,不过事及从权,只坚定地看着他双眼道:“你相信我,这叫心肺复苏嘛,落水者最科学的急救方法。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韩致没听懂科学二字,他注视着陆久安思索片刻,将钳紧的手指一根根松开,陆久安心下一松,正当他以为韩致默认时,韩致却突然一个用力把他扯到身侧。
“韩朝日!”
韩致转身指着旁边呆立的几名衙役:“你们几个过来,按照陆大人说的方式去做。”
他们几个刚随陆久安从田地间劳作,接到消息都未来得及清洗,浑身上下污浊不堪,身上又未穿衙差的服饰,说是农人都不为过。
陆久安脸色稍缓:“也好,一起做,能救一个是一个。”
衙差们把手上的灰泥在衣摆上随意地擦了擦,克服了心中的羞耻,按照陆久安的指导,对着溺水的六人做起了心肺复苏。
百姓七嘴八舌地低声议论。
“原来陆大人刚才那般做是在救人,只不过这法子看起来怎的如此……如此。”
“陆大人真是菩萨心肠啊,不过照我说,那几人分明已经死了,死了还能救活?除非阎王爷放人。”
“阎王爷放人?呵呵,我看陆大人这是在和阎王爷抢人!”
“要是能救活,我田某姓氏倒着写!”
“别说话,好好看。”
那几名负责做心肺复苏的衙差原本还报以渺茫的希望,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手下的身体不见丝毫变化,心中那份火热的期盼也渐渐冷却,手中不知不觉便卸了力道。
陆大人并非大罗神仙,他并非无所不能的,或许这法子根本就没有用。
陆久安见状大声呵斥:“继续做,不许停。”
几名衙差咬牙继续,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一盏茶的时间,中间那名溺水者突然从口中呛出一股水来。这声咳嗽仿若惊雷炸在百姓当中,顷刻间把人群炸得沸沸扬扬。
“天啊!活了!”
“死而复生了!”
“陆大人!真是在世活神仙啊!”
第154章第154章
周围的百姓都为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欢呼。
韩致心下大骇,这和当初秦昭妙手回春将他治好不同。刚才衙差在进行手下动作时,他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那几位落水者分明已经没有了呼吸,现在这般情况,无异于是将人起死回生。
溺水者的清醒给了人极大的鼓舞,另外几个衙差脸上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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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而同地露出一抹喜色,无需陆久安多言,愈加卖力地重复起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
只有那位被救活的人还在状况之外,他醒来后精神不济,嘴里不断重复:“快捞包袱。”
陆久安冷眼旁观,其他人也未作任何理会。
那人急了,伸手去扯陆久安的袖子:“你们是何人,本官的告身官印还在里面,帮我捞上来重重有赏。”
“闭嘴。”韩致眼中凶光毕现。
那人被韩致煞气所逼,只觉头晕目眩,虚弱地捂着胸口呐呐不敢多言。
这时候,赵老三护着秦技之赶到码头,这位天赋出众的年轻大夫显然对衙差在做的事不明就里:“我听赵老三说码头有人落水了,你们在做什么?”
陆久安言简意赅:“救人。”
秦技之认真看了两秒,恍然大悟:“渡气之法。”
若非时机不对,陆久安当真要赞他一句,他把那位不知何品秩的官员往秦技之手中一塞:“此人也是溺水者,我的人辛辛苦苦将他救上来,刚醒,还要劳烦秦大夫多留意一下。”
秦技之心领神会,当即放下手中的药箱,挽起袖子捏着他的手腕号脉。
约莫一刻钟过去了,做心肺复苏的衙差累得乏力,然而奇迹再未发生,秦技之屏息凝神一一探查落水者,最终叹息一声:“我也无力回天了。”
陆久安不甘地捏紧拳头。
所有衙差都愣住了,只有一人还在机械地重复着手中的动作,他掌下穿着皂衣的年轻生命仿佛睡着了一般,纹丝不动,地面上泅出的水渍在阳光下已然干透。
那衙差溃崩大哭,狠狠捶了一下手下逐渐僵硬的身躯。
“王卓,你起来啊!”
“你昨日才告诉我,月底领了月钱就为家中老母置一身新衣裳,你不是早已看中了华彩芳那一套吗?为何说话不算数,你娘亲还在家里等着你回去呢。”
“我们未来还要一起执行任务呢。”
……
说到最后,衙差已是嘶声力竭。
一条黑色的大狗从人群中冲出来直奔地面的王卓而去,这条聪明的警犬已经嗅到了不详的气息,殷勤地围绕在主人身边不停地转圈,试图用脑袋顶起王卓。
几番动作之下,警犬仿佛认定了什么一般,眼底充盈着闪烁的荧光,匍匐在王卓面前,扬起脑袋发出一声声绵长的哀鸣。
这条警犬哭了。
陆久安认得这名殒命的衙差,平时沉默寡言,但为人老实本分勤勤恳恳,不管是受训还是执行任务,都从未发出一声怨言。
他像一朵默默无闻的昙花,悄无声息地绽放着,然后在生命最灿烂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凋零。
沉郁在人群中滋生蔓延。
陆久安脸上难掩悲切,他抿直嘴角无言注视片刻,然后带头揖了一礼,放声道:“现役王卓,因救援落水者,不幸因公殉职,享年二十一岁,予以厚葬。”
他又当着众人的面颁布了一系列对王卓家人的抚恤,最后走到唯一的幸存者面前,冷冷看着他问道:“这些为你丧命的仆从,你准备如何安置?”
“能如何啊。”张伯远身体还未缓过劲来,气若游丝,“天气这么热,一直放着明日就发臭了,就地安葬了吧。”
陆久安明白,这些仆从都是以奴隶之身被卖了死契的,死了也就死了,人命如草芥。
他转头问秦技之:“他身体状况如何?”
“落水受冷,感染了风寒,除此之外并无大碍,我开两幅药,病人再好生休息两日便可痊愈。”
“休息?”陆久安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不急,我还有些话要与他好好细说呢。”
陆久安虚虚给了一个眼神,衙差忍着怒气伸手来搀扶张伯远,可惜张伯远并不领情,一个闪身躲避掉:“蓬头垢面灰头土脸的,你去江边洗一洗。”
陆久安不怒反笑:“这都什么时候了,斯文人的洁癖当真可笑。”
张伯远不知为何汗毛倒立,他环顾四周,见众人皆一脸不善地看着他,强自打了口气,端直身板肃然道:“何方萧小口无遮拦,叫你们县令速速来接见。”
“你又是何人。”陆久安嘴角噙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县令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张伯远款了款衣袖,朗道:“本官乃天子亲授的转运使,专理各路监榷课税,此次南下监察烈士抚恤金,途径此地,不慎落水。”
“哦?转运使?可有委命文书?”陆久安不急不缓。
张伯远恼怒:“我方才已经说得足够明白了,文书和官印在包袱里,遗失江中。”
事实上他说了谎,官印在包袱里没错,但是文书被他随身携带在身上。包袱丢了以后,他自诩出身在茂陵,长在水边,自幼水性尚佳。因此在仆从打捞无果后,才冒险下江,谁知官印没捞着,文书也给丢了,还险些因此丧命。
现在想来,刚才着实太大胆了,紧贴后背那种湿漉漉的异样让他不舒服之外,还有些心有余悸。
陆久安紧皱眉头:“空口无凭,没有文书和官印,让我如何相信于你。”
“我仆役和随同护卫自能为我作证。”
“你的仆役为救你已经全都命丧于此了。”陆久安指着那一地的尸体说道。
张伯远突然愣住。
他隐隐察觉出此事的一丝古怪之处。
为何那装有官印的包袱会莫名其妙地丢失于江中。
那包袱他一直不假于他人之手,只稍稍离身片刻就落入水中,未免太过巧合。
他随即便想到自己在吟水之时,因为抚恤金与人闹过的不合。
若是那群人怀恨在心,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他未尝说不过去,他因为官印落水自动投江,这么多人看着,做不得假……
偏生此刻一旁还有人步步紧逼,他怒气横生:“我随从呢,他们知晓我的身份。”
陆久安摊开双手:“你的随从在哪呢,你自被救上岸这么久,并无一人来作询问。”
他心中冷笑:你的随从在哪,自然是看你死了,生怕被捉拿问责掉脑袋,早已逃命去了。
张伯远当然也想到其中缘由,脸色一瞬间变地奇差无比。
陆久安道:“人证物证皆无,照你如此说,那岂不是谁都能自称转运使了。”
张伯远被追问地勃然大怒,他也不再管三七二十一,恶狠狠地一甩衣袖,指着陆久安的鼻子劈头盖脸地骂道:“放肆,你是什么东西,我与你说那么多作甚。你们这些当差的,本官到了此地,你们县令久不见人,难不成尸位素餐,留你们做下人的在码头,自己风光快活去了。”
陆久安冷哼一声:“在下不才,正是天子亲授于此的应平县令,陆久安是也。”
“你就是这儿的县令?”张伯远有些不相信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这玉面小生穿着粗布麻衣,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污垢,除了模样俊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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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哪里有一个县令该有的样子,他身旁那凶神恶煞的男人反倒更像些。
“既如此,就打扫好官舍,另外,本官命你着人快马加鞭去广木布政使司禀明此事,布政使自会派人下来护卫本官。”
广木布政使和他有过一年同窗之谊,就算没有文书和官印也能认得他。
陆久安不为所动,他负手而立,板着脸道:“本官作为应平县令,有权为应平百姓排除隐患。你身无路引身份实在可疑,现在又冒称朝廷命官招摇撞骗……”
张伯远心生不详之感,大声反驳:“本官真的是朝廷亲封的转运使,由礼部出具的授官文书……”
“冒称朝廷命官,便是视大周官制于无物,罔顾天子律令,实乃欺君之罪。再则你不听官差劝告,才导致四位仆役身死,一位公职为救人殉职,浪费救助资源,造成此等命案。来人,将此人押入大牢。”
张伯远见陆久安居然如此大胆,真的就这般不管不顾要来捉拿他,不禁慌了神,目眦欲裂:“尔敢!你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敢对我这个转运使动粗,也不怕掉了脑袋!你不认得我,广木布政使认得……”
“我自会将此事呈递上去。不过眼下,你还会好好牢里待着去吧。”陆久安说一不二,挥了挥手,“来人,给我绑回去!”
衙差们早就憋了一口气,闻言走上前来,张伯远被吓得噔噔后退两步,几度挣扎。然而他一个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岂是这群人高马大的武人对手,很快双臂就被衙差反剪在后。
百姓看热闹不嫌事大,见陆大人正义凌然,只当他捉拿了犯人,不断地高声叫好。
张伯远气得脸红脖子粗,他何时受过此等对待,被按住了还在破口大骂:“陆久安是吧,你等着,今日受过的罪,他日我必将百倍奉还。”
在张伯远骂骂咧咧的叫嚷下,百姓逐渐散去,陆久安命人把几具仆役的尸体找个无人的山里好好安葬。
就算生如草芥,也要体面地魂归大地。
王卓的躯体则抬回县衙,他还要做好面见王卓家人的准备。
出了这样的事,陆久安也没了带领众人体验生活的兴致,他把挖红薯的事交给了原本负责的佃农,自己回了吾乡居。
韩致欲言又止,陆久安瞟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磨磨蹭蹭了,有什么话就直说罢。”
韩致道:“那人应当真的是转运使。”
“我知道。”陆久安点点头,“就像我说的,冒充朝廷命官是大罪,天底下哪有人轻易敢这么做。”
韩致大吃一惊:“你知道还……”
“还敢绑人?跟着你学的呗,夫唱夫随。”陆久安指的正是韩致当初绑户部尚书一事,他推开吾乡居的门,大步跨入,“此人张狂无礼,轻贱人命,被救后不仅不知感恩,还挟威逞凶。到了我的地盘不知收敛,那我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天高皇帝远,好好教他做人。”
韩致着实无语:“什么天高皇帝远的,我这个皇帝的胞弟在此,你就敢说这话……”
陆久安在韩致面前百无禁忌,他今日痛失下属,又在众人面前发了威,浑身都绷成了一根弦,此刻到了书房,他才算真正放松下来,随手拆了发髻躺在懒人沙发上:“是不是觉得我处理得不太妥当?说起来,我陆久安凭什么肆无忌惮,还不是因为觉得真出了什么事有你兜着,行事才如此有恃无恐。”
韩致正色道:“你既然清楚他的身份还这么做,说明你心里早有计量。”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况且今日之事,究其根本,那也是他之过,你秉公执法,就算是监察使责问,也揪不出任何错误来。即便以后证实了他身份,那也只能说你有眼无珠而已,说不定还能给你博个不畏强权的美名。”
陆久安颔首:“就是这个理,难不成我堂堂县令,随便听了他人之言,就要扫榻相迎,那才是徒增笑料。”
韩致摇摇头:“只是你确实有些冲动了,我担心你因此树敌,再过不久,我就要离开应平前往晋南,若你还是这般行事无所顾忌……”
陆久安无所谓笑了两声:“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今日的惨案本来可以避免,那转运使害我手下无端丢了性命,我没有当场踢他两脚已经算我脾气好。”
韩致道:“官印丢失非同小可,捅上去后自有人治他的罪。”要不然,张伯远也不会急到自己跳下江去捞。
“我不管,等明日登堂审理此案,我定要狠狠仗他十棍,已告王卓在天之灵。”
话虽如此,第二日见一个个衙役明明心中悲痛不已,还要强打精神训练执勤,陆久安将他们聚积在大堂前,说出的话却是另一番内容:“当初你们加入时,我就说的明明白白,成为救援队的一员,就要时刻做好命悬于一线的准备。救人于危难之际,这就是救援队的使命所在,人生有死,王卓他因公殉职,也算死得其所。”
一名衙差忍不住哽咽:“卑职明白,只是事发突然,有些难以接受。”
陆久安叹息一声:“今日轮流执勤,其余人暂不外出,都留在官署,届时会有人找来你们谈话。”
陆久安把别院的谢献三人找来,为衙差一一做心理疏导。
他们自从得了陆久安赠的心理学相关的书册,就关门闭户潜心研习,衙差心理防线崩溃,正是需要他们的时候,不派这群心理医师上场,更待何时。
至此,救援前线和心理辅导,才真正算完美结合了。
第155章第155章
当天,王卓的灵柩被抬出县衙,他的家人早已接到消息,互相搀扶着等候在村口。
王卓是老来子,他头上还有两个姐姐,十几年前就嫁了出去,和王卓并不亲近,然而今日也一并出现在此。
等候的人里最显眼的当属中间那个头发花白年约六旬的老妇了,此人应当就是王卓的老母亲,王卓娘自打看到抬棺的队伍,脸上一直无悲无怒,反而露出一抹慈祥的微笑:“回家啦。”
她用枯瘦的手掌怜爱地抚摸了一下棺椁,接着捶了捶有些不太利索的腿,一步一摇地走在最前头。
抬棺的队伍沉默地走进村子,最后停在一户小宅院前,这房子一眼就能看出刚修葺不久后的痕迹,屋里几只被养得肥硕的鸡原本在寻着草沫吃,看到陌生人,扑腾着翅膀仓皇逃走。
王卓娘说道:“去年年底,我儿要把存的钱拿出来修房,我不同意,让他留着取媳妇。不过我儿说,媳妇儿早晚有,我年纪大了,拉扯他不容易,也想要让我享享福,我儿一直很孝顺的……好了,就把他放这儿吧。”
王卓的棺椁被放在堂屋正中间,有一名衙役眼眶通红,眼看着要落泪,寻了个挂白幡的由头出去了。
陆久安把丰厚的抚恤金到王卓娘手里,老太太看了一眼:“这应该是他领到的最丰厚的薪俸了吧。”
“大娘……”
“陆大人,你不用这个表情。”王卓娘把棺盖打开,为自己的儿子细细地整理仪容,“我老了,遗憾的只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本来以为日子一天天好起来,终于有了盼头,谁知道出了这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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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大人,老身自打听到卓娃为救人在江中淹死的事,就从未想过怨恨谁。”
“我儿告假陪我吃饭时,一直在我耳边念叨您的好,说应平出了您这样的县令,是我们的福气。人老了以后,我就一直希望有人跟我说话,随便说点什么都行。他跟我讲自己在县衙里的生活,讲他那些训练,讲他在县衙里结识的同差,带他们的队长,我看得出来,他很开心很满足……”
“陆大人,老身其实很感激你……”
她自顾自絮絮叨叨地说着,也不管有没有人在听。
“卓娃今年认识了一位姑娘,就在隔壁村,坐牛车的时候碰到的。那姑娘做工回来崴了脚,牛车到不了的地方,我儿就背了她一路。”
“有一次我收拾房间,无意间瞧见卓娃房间的柜子里藏了一朵珠花。现在看来啊,他两终究是有缘无份,幸好珠花没送出去……”
王卓的两位姐姐已经用袖子掩面泣不成声。
陆久安知道王卓娘心里其实非常难过,只是没有表现出来:“大娘,王卓的家人就是救援队的家人,以后若是遇到什么困难,救援队就是您的后盾。”
阿多牵着一条黑色的警犬走过来,大狗被养得威风凛凛水光滑亮,此刻尾巴却无精打采地垂在屁股后面,一路上,大狗紧紧贴着阿多的小腿肚,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没发出过一生吠叫。
陆久安道:“大娘,这是王卓的警犬,王卓给他取名莫莫。莫莫半岁时就交到了王卓手里,自此一直朝夕相伴。王卓去世以后,莫莫不吃不喝,我们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它交给你。”
神奇的是,当阿多把牵引绳交到老太太手里时,警犬温顺地在王卓娘脚边趴下来,沉甸甸的大脑袋搁在老太太的膝盖上,一双乌黑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陆久安心脏忽地一滞。
都说动物有灵,莫莫这是感受到了眼前这位老人与王卓那血浓于水的关系了吧。
一直没有什么哀痛表情的老妇人,此刻如同洪水溃堤一般,浑浊的瞳仁看着陆久安,眼里仿佛还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她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颤抖着双手紧紧抱住警犬毛茸茸的脑袋,埋在莫莫那冗长的颈毛中,嚎啕大哭。
……
夜里,做完了心里疏导的谢献到吾乡居面见陆久安,走至门前时,只见陆久安捧着一件深蓝色冠服愣愣发呆。
被敲门声惊醒,陆久安盛满万千愁丝的神情很自然地敛尽,勾起嘴角,眨眼间又变回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县令。
陆久安坦然地在谢献面前抖开衣服:“怎么样,这是我及冠时,我娘亲亲手为我缝制的。”
谢献很明锐地察觉到陆久安的情绪,他故作轻松的态度不过是为了欲盖弥彰,谢献并没有点破,只是顺着陆久安的话夸赞服饰的精美。
陆久安心满意足,他把冠服仔细收好,问起今日的治疗结果。
“朝夕相处的同伴突然离世,悲伤在所难免。但是衙差们之所以难以释怀,是因为参与救援的王卓本可以活命,他在救人途中被落水者缠住了手脚,伸展不开,最终力竭而亡。”
不光衙差无法接受,听了原因的陆久安也怒火中烧,当即就想把那罪魁祸首从大牢里提出来,还好理智尚存,只不过在夜深人静之时,依然忍不住揪着布衾咬牙怒道:“好得很……”
韩致无可奈何,使了一些手段,好不容易才让人睡着。
这怒火持续到翌日,陆久安饱含情绪写了一份详致的文书,末了来来回回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叫人递到江州府去。然后着人把张伯远提到县衙公堂。
被关押的两日,张伯远想象中的滥用刑拘屈打成招并没有发生,陆久安反倒谨遵大夫医嘱,治疗风寒的汤药次次不落地在饭后为之备上,以至于张伯远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红光满面,比之当日落水救上来的精神面貌还要好,完全不似牢里走了一遭的人。
这让张伯远产生了一种错觉,陆久安难道从哪里确认了他的身份,不敢明着告罪,只能另辟蹊径以这种方式亡羊补牢。
他不动声色地抬头看去,陆久安身着浅绿色补服鸂鶒补服,头戴官帽,面容冷肃往高堂一坐,整个人由内而外透出一股不怒而威之感。
陆久安把惊堂木往桌上一拍,沉声喝道:“堂下犯人,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张伯远便知道,那确实只是错觉。
“你还没有资格让本官下跪。”
陆久安颇为反派地于心中冷哼:哟呵,还挺有骨气,到了我的地盘,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转运使,我就姑且当你说的是真的吧,你不跪我,也行,这位总该有资格让你下跪吧。”他这样说着,抬手往旁边一指。
张伯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当日岸边那煞星正金刀大马坐于陆久安左手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古井无波的眼神依旧让他没来由的发怵。
“这又是何人。”
陆久安嗤笑:“你消息有够闭塞的,镇远大将军韩致一直在应平,你都不知道的吗?”
韩致非常配合地取出袖中那枚雕刻着“韩”字的玉佩拍在张伯远面前:“看清楚了?”
张伯远脸色突变,“韩”是国姓,除了天潢贵胄,何人敢用?明晃晃的铁证摆在眼前,张伯远尽管再不想承认,也双膝一软,老老实实地跪倒在地。
陆久安狐假虎威够了,于公堂之上一句一句条理清晰地例诉他的罪状。
“我没有冒称朝廷命官。”张伯远依旧是那句话。
“此事我已上呈,事实如何由知府大人定论,所以这条罪名我暂且不计。但是你妨碍公务执意逗留,因而闹出的人命你总狡辩不得,不施惩戒本官难以服众,现打你二十大板!”
新仇旧恨一起算上,施刑的衙差持着木棍,使出了十层的力,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时间。张伯远咬碎了一口银牙,迭声咒骂,奈何他空有发狠的心,身子却不中用,衙差只打到第七下,他就气势渐消,开始求饶,到了第八下,索性浑身发软,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陆久安不屑皱眉:“说好的读书人的风骨呢,就这?就这呀?我的手下可是领着工资在做实事,还敢嘲笑他们灰头土脸。哼,稻秆做枕头──草包一个。”
施刑的衙差也懵了:“大人,这人晕过去了,还继续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