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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见过了丁家父子,我和齐康也闹过了几次脾气,终于到了离开宁县的时候了。

来宁县前我就隐约猜到这次出行不会痛快,但我着实没有预料到能这么不痛快。

我的户口自考上大学后就迁移到了平城,临走前,我特地陪齐康走了一趟相关部门,将他的户口从他和齐媛媛的双人户头上迁移出,随我一起带走——上一回走得匆忙,竟然忘了这件事。

齐康捏着自己的户口迁移证,神色间有些寂寥,看着有些可怜——他像没有根基的浮萍,只能随波逐流,自个是做不了什么主的。

然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倘若他能狠下心,也不至于将日子过成这般了。

出发的那一天,齐康神情恍惚,连上车时都险些踩空,还要靠着我伸手扶了他一下。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我,道了一声谢,等坐到了车座上,我问他怎么了,他却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我其实也是明知故问罢了,今天早上丁龙给我助理发了消息,顺便发了几张截图——丁龙按照约定,将齐康所有的联系方式全都拉黑了,拉黑前,还说了一番伤人的话。

我倒是有叫助理叮嘱丁龙与齐康断了联系,却未曾料到对方做得如此绝情——看来丁龙还是随了丁晓君的性子,见到了钱,见到了利益,那什么感情都不在乎了。

齐康恍恍惚惚了一路,倒是没哭,但我看他那模样,显然是陷进了无边无尽的回忆之中。

年初,齐康离开他和丁晓龙住处的时候,倒是自个回去收拾的东西,他随身携带的东西很少,但有一本相册,我曾经偶然撞见过,出于尊重他的隐私,我倒没有问,但齐康看我神色不渝,主动提了提,说:“都是丁龙的照片,我想留个念想。”

我当然是不痛快的,然而我也清楚,倘若我逼他扔掉这相册,他虽然会听我的话,但也会恨上我的。

不过是一本相册,想留着,就留着吧。

这几个月以来,齐康很少翻阅那本相册,但这并不代表他挂念丁龙,那被丁龙随手扔到地上的参考书,几乎每一页都写满了齐康的字迹,他在担忧着对方的学习、对方的品行、对方的未来,如慈父、似严师。

我观察着齐康的神态,分析着对方的性格特点,这一套我一贯用在竞争对手上,用在目标客户上,如今竟然是用在了齐康的身上。

然后我发现,齐康并不是多么难对付的人,不过是我心慈手软,不愿意将那些手段磋磨着他的性子。

这一路,我倒是有叫过他几次,他勉强和我说几句话,又会陷入之前的状态,我倒也不恼怒,只是碰到了饭点的时候,便压着他吃一些、喝一些,吃过喝过自然要去洗手间的,那是生理反应,难以遏制得住。

他像个木偶娃娃似的任由我“照顾”,我竟然品出了几分乐趣来,心道这样其实也不错,然而下一瞬,我脑子里那些记得非常清楚的法律条文又在提醒着我——可以做个不那么好的人,但总归不能越界。

于是我将那些阴暗的心思又收了回去,规规矩矩地在世界限制的范围内行事。

几个小时后,车子进了隔壁县的地界,最后停在了我们之前住过的那家酒店门口。

这次我们带的是车队,酒店的接待规格也有了明显的提升,我和齐康依旧住在最舒适的套房里。

等进了房间,齐康勉强回了回神,弯腰帮我取了拖鞋。

我换了鞋,又看他拎着我们随身行李忙忙碌碌的模样,仿佛能幻视他这些年在上一段婚姻中的模样。

他本该是和我一样翱翔在天上的雄鹰,却被人折断了翅膀,束缚在方寸之间,整个宁县像一所无形的牢笼,禁锢了他的行动,也禁锢了他的思想。

我将牢笼的大门打开,他却依旧不敢走出牢门,甚至还惦记着他曾经的“狱友”们。

斗米之恩,涌泉相报。

滔天之仇,却试图遗忘。

我眼里是齐康,脑子里也是齐康,但并不妨碍我做其他事。

我将手上的腕表卸下,规规矩矩地放在床头柜上,坐在了床头,对齐康说:“今晚洗干净些。”

齐康的动作一顿,低声说了句:“好。”

我们同了房,或许也只有在这个时候,齐康满心满眼里才会只有我。

我没有收敛自己,第二天齐康起得很晚,神色有些萎靡。

我将手上的腕表带回到了手腕上,扣好了表扣,漫不经心地对齐康说:“你的高考成绩出来了。”

他的眼睛睁大了少许,试图从床上爬起来取一下手机核实,但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又重重地倒回到了床上。

我静静地看着他作了一番无用功,才说:“帮你查过了,成绩还不错,能上一本学校,你想去哪个大学?”

齐康愣住了,过了一会儿,脸上才显现出些许喜悦来,但他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问我:“你想让我去哪所大学?”

“想去哪所大学都可以,”我上手去摸齐康的脸颊,略带冰凉的表链贴着他的皮肤,刮出了一道并不明显的红印,“我在平城的房产有很多,到时候找个附近的搬过去住。”

齐康听了这句话,看向我的目光明明灭灭,仿佛有千言万语,但说不出口。

“我们才刚刚新婚,”我用手指碰了碰他有些干涸的嘴唇,“不适合两地分居,也不适合长期不住在一起,况且全国最好的大学大部分都在平城,还是你有别的想法?”

“没有……”他的声音很轻,他很温柔地又问了一遍我,“你想让我去哪所大学?”

“去读我曾经读过的大学,那学校排名靠前,校风很好,你的分数应该够,”我的语气并不像是同他商量,更像是通知他,“专业可以随便你选,最近十年经济都不会太好,不过就业你不用担心,等过四年你毕业了,我会帮你的。”

齐康没有过多犹豫,他点了点头,像是很听话似的。

我用手指拨弄着他的头发,思考着他正在想些什么,但思考了一会儿,就止住了思绪。

他很难再复制我的成功,也很难拥有与我抗衡的资本。

我应当更自私一点,那样的话,齐康未必会过得更糟糕,但我自个却会过得很好。

谈什么平等的包容的恋爱,做什么举案齐眉的夫妻,如今最适合我与齐康的相处方式,或许就是他无条件地顺从我、而我事无巨细地掌控他。

他是个蠢货,他应当听我的。

我为我自己不做人的行为找好了充分的借口。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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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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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章

我抽走了齐康的视频剪辑类的书籍,转而送给了他一些读大学的专业课书籍。

我记得他数学学得不太好,高考的时候,也的确是数学的分数偏低,他捧着我送给他的书,过了几秒钟,才说:“你最近……”

我猜他想说我最近变化很大,但话到了嘴边,他似乎又不太敢说了。

我最近管他很严,而且细致入微,如果不是傻子,总会能察觉得到。

譬如齐康的衣着,除了贴身内衣裤外,他的习惯是几件轮着穿,一件至少要上身两三次,才会送去洗。

这倒不难理解,因为过往他家中财政紧张,每年用于衣物支出的金额有限,还要先照顾着丁家父子,能留给自己买衣服的钱自然少之又少。

在这种大前提下,衣物在保持一定的清洁的前提下,就需要尽量减少清洗的次数,这样衣服穿的时间久,也不容易破。

我的衣物有专人负责清洗,自然是一日一换,但齐康很不适应这样的模式,他坚持自己清洗衣物,虽然日日都在更换衣物,但实际上,也是要上身两三次,才会去清洗。

我在和他同居之后没多久,便发现了他的这个习惯,但碍于他的面子,我并没有指出,也没有试图逼他改变。

但这次回到平城之后,我安排了专人,负责帮他清洗除了贴身内衣裤之外的衣物,那人极为负责,每天清晨都会将齐康换下的衣物拿走,并在数小时内清洗得干干净净。

在更换衣物上,齐康终于和我达到了同频。

除了在生活习惯上细枝末节的改动外,我为他安排了社交课和心理咨询。

心理咨询师出于职业道德,提醒我可以一并接受心理辅导,我谢过了她的好意,但并不准备去看看。

齐康沉默地接受了我的一切安排,他社交课学得还可以,但在心理咨询上并不配合——他不愿意向对方袒露自己的苦恼和困境。

我对此并不介意,而是像玩养成游戏一样,从专业人士的推荐中,选取我认为更适合齐康的课程,然后安排给他。

从我们返回到宁县,到他正式开学前的两个月,除去周日,齐康每天要接受八个小时的课程教育,等上完了课,如果我有空,那就是我们相处的时间。

我带齐康去平城我熟悉的饭店吃饭,去我熟悉的景点游览,去我熟悉的街道和商场逛街,去我熟悉的电影院和歌剧院消遣……最后带到我每一处房产里,频繁地做夫妻之间最合理合法的事。

齐康在与我做那种事的时候是处于下位的,反应多少有些生涩,并不会什么花样。

我便耐着性子去教他、去调整他、去折腾他,有时候做得狠了,倒也会让他休息几天,等他缓过来,再继续下去。

我其实挺好奇他这样的,是怎么和丁晓君做那档子事的,也挺好奇,他是怎么在上段婚姻关系中处于上位的。

最后只能归咎于丁晓君人比较浪荡,而齐康那事物还算大。

然而再大的事物,也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了。

我用指腹抹去齐康眼角生理性的泪水,凑到他的耳畔,低笑着说:“这就受不了了?”

他喘着气,脖子上的青筋清晰可见——他像是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却也像是在承受着极大的快乐。

他的眼睛在一瞬间失去了清明,近乎癫狂地抓紧了早已狼狈不堪的床单。

他哑着嗓子喊我,最初是喊“许皓然”,很快就变成了一声又一声的“老公”,他想让我给他一个痛快,我却恶劣地想逼出他更多的情态。

等一切终止,他昏昏沉沉地睡去,我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觉并没有发烧,才将心头涌现的一丝担心挥去。

我对齐康所做的一切,并不在道德水准之上。

说得好听点,我在拯救他、在改变他、在让他变得更好。

说得难听点,我不过是在通过改变齐康的环境、安排齐康的学习、规定齐康的生活,以及各种各样的暗示,来潜移默化地“洗脑”他。

齐康近乎顺从地接受了这一切,似乎,这样的事,曾经发生过。

我止住了过于发散的思绪,然后开始思考要如何解决掉目前仍旧存在的一个隐患。

丁龙正在被我的人安排做出国前的筹备,丁晓君为了保住手中的钱,丁家父子已经不足为患。

然而,远在国外的齐媛媛,依旧如附骨之疽,阴魂不散。

四万块钱,对我而言不过是毛毛雨,我游戏房随手抓一个手柄,都不止这个数字。

但我并不想支付给齐媛媛,也不想让齐康在数年毕业后,再亲自赚这笔钱给她。

我厌恶齐媛媛,如果第一次她以死相逼,想叫齐康辍学后省钱给她,还能用她近墨者黑、年纪轻不懂事来勉强遮掩,那第二次她作天作地,父母尸骨未寒就逼着齐康倾家荡产甚至向外人求助拿钱送她出国,那就只能用一个“坏”字来解释了。

而她出国这么年后,每年还要向齐康要一笔钱——我相信她要这个四万绝不是因为她尚且知道收敛,而是她心知肚明,她最多也就只能榨出这四万。

我一向是不惮用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她的,她也的确做得出发觉齐康条件转好后,再进一步死缠烂打,以亲情为由逼迫齐康帮帮她的举动。

于是我派了两路人,一路去宁县接触她有血缘关系的家庭,一路转为调查她在国外的经历和境遇。

不过时日尚浅,目前还没什么反馈的结果。

我平躺在了床上,躺在了我年少绮梦的对象的身侧,他并没有变成镜花水月,却仿佛成了无数个碎片,无论我再怎么拼凑,都不复曾经的模样。

年少时的情感总是单纯又纯粹,没什么利益关系,也没什么坎坷曲折,不过是见他欢喜,不过是脸微微烫。

我何曾想过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

然而如今这样,却也比什么都得不到,要来得好一些。

总不能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吧?——

齐康快要上大学了,总有消息灵通的人士前来道喜。

要么带着齐康一起去接待,要么让齐康独自去接待,初始时的确出了几次不大不小的疏漏,但齐康脑子并不笨,磨了几十次后,勉勉强强,也算说得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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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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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康没有接,反倒是前来道喜的人之中,金玉算是相对特殊的一个。

他一共送了两份礼,一份给齐康,一份给我。

给齐康的是书包文具参考书,像哄学生似的,虽然是牌子货,但总价不超过两千。

给我的是一盒子黄金,很沉,估算下来,价值差不多八十万。

他到的时候,是我和齐康一起接待的他,倒不是他的身份地位值得,而是我担忧如果我不在,他要么会欺负齐康,要么会想方设法在齐康的心中埋一根刺。

金玉干得出这种事来,虽然我不久之前刚刚警告过他。

我们一起出场,他倒也不惊讶,笑吟吟地把两份礼物递给了我们,齐康是直接递了一份鼓鼓囊囊的书包,对我,则是开了小型手提保险箱,露出了金灿灿的内里。

我看了一眼,随口问他:“又想让我帮你什么忙?”

“就不能是我挂念着与你大学同寝四年,又一起玩了这么多年的情谊,特地送你份厚礼?”

“那你送的不会是黄金。”

我是很了解金玉这个人的,他这人出手大方,又通晓人性,除了发疯的阶段外,如果想哄人开心,几乎无往不胜。

他知道我的喜好,这盒黄金不过是偏正式的“送钱”,决计算不上什么礼物的。

果然,他笑了笑,看了一眼齐康,很顺畅地说:“我有个不成器的堂弟,成绩很差,想复读,但是找不到合适的学校。”

“找个复读的学校,对你家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的确不算难事,但是吧,这堂弟实在是不成器。”

我听明白了金玉的意思,直接问他:“出过事?”

“偷窃被人抓到过,有案底,好学校都不爱收,主管教育口的那位,和我爸爸有些矛盾,我爸也不敢轻举妄动,这不就雪上加霜了么?”

“送去国外读也是一样的。”

“孩子他妈妈舍不得,再说了,国外天高皇帝远的,万一这孩子再犯瘾偷窃什么东西,或者沾染上什么更要命的东西,那这一辈子就真的完了。”

“你和他关系很好?”

“一般,但管我叫声哥,我得想办法帮他平事儿。”

“我那学校虽然是私立的,但也有相关规章制度的……”

“八十万的黄金只是这回的礼金,具体的赞助费,单谈,成不成?”

“学籍也一并挪过来?”

“不能不挪啊,我堂弟都被开除了。”

“他偷了什么东西?”

“男同学的臭袜子,丫是个同性恋和X足癖。”

“那你得庆幸他偷的不是女同学的。”

“怎么着?”

“如果偷的是女同学的,这事没个谈。”

“你倒是挺尊重女性的。”

“男人祸害男人算得上下作,祸害女人,那就是猪狗不如了。”

“那这事,你答应了?”

“学校不会给他安排学生宿舍,他必须走读,他的案底我会让班主任知晓,并且重点看着他,他日常需要佩戴限制行动的脚环,一旦发现行动轨迹不对或者偷窃的相关苗头,学校也会直接开除他。”

“这多少有点苛刻吧……”

“所以我更建议你把他的学籍转过来,人就不必再来上学了,让老师去家里教,这样比较妥帖。”

“……我回去再想想。”

“慢走不送。”

“许皓然,你这是连顿饭都不愿意请我了?”

“难道你想和我们夫妻两人共度晚餐?”

“啧——”金玉小声嘀咕了几句,我没听清,他就麻利地站起来,起身走了。

目送走了金玉,齐康的表情算不上愉快,他语气平静地对我说:“你们的关系看起来不错。”

“算是朋友。”

我等着齐康的下文,但齐康却什么都没有说,我并不知晓齐康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很在乎却不愿意显露。

我将面前的保险箱合拢,递给了齐康,说:“拿着玩。”

摇了摇头,说:“太昂贵了。”

“接着吧,”我把保险箱硬塞到了齐康的怀里,“本来也送你的东西,我不喜欢黄金,金玉是知道的。”

——我的确不喜欢黄金,倒不是一开始就不喜欢,而是齐康从前的婚戒是黄金的,我不喜欢那只婚戒,连带着也就不喜欢黄金了。

不过这点小事犯不着和齐康说,我如果事事都计较或者追寻源头,按照我的性子,这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齐康捧着箱子,神色有些微妙,过了一会儿,他问:“为什么不喜欢黄金?”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于是顾左右而言他,说:“你开学还要军训,要不要我帮你开张病假条?”

“不用,我想去军训的。”

“你都三十多了,体力未必跟得上十八九的小伙。”

“我想去体验体验。”

“也行,如果实在不舒服,中途退出也没什么妨碍的。”

落下了这句话,我和齐康之间也像是一瞬间冷凝了。

我在这一瞬间想到了一句老话——“至亲至疏夫妻”,然而严格意义上来讲,我和齐康还是新婚,本该是新婚燕尔、你侬我侬的时候。

然而事实上,回了一次宁县,我们之间的关系,几乎毁了一大半,我忘不了他说的那句“因为我无家可归”——这句话撕碎了我们之间温情脉脉的表象,让我清醒地意识到,他并不喜欢我。

这两个月以来,我在打磨着齐康,也在逃避着现实,不去深入思考,沉迷□□交缠,仿佛这样,就能自欺欺人。

然而金玉的到来,却打破了这层假象。

当他递给我黄金的时候,我赫然反应过来,金玉此番过来,的确是“不怀好意”,不过针对的对象并不是齐康,而是我。

他成功地在我的心中扎进了一根刺,他又一次提醒了我那些晦暗而无助的过往。

——毕竟除了我,除了丁晓君,也只有金玉知晓,我在卖了独立研发第一个软件后,曾经委托友人送给齐康一笔钱——齐康那时候已经断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连信件也一封都没有回过。

然而这笔钱,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到了丁晓君的手上,丁晓君买了一枚黄金戒指,套在了齐康的手上,又带他补拍了结婚照。

我在寝室里收到了久违的来自“齐康”的回信,拆开信封,入目的是齐康和丁晓君的合照,合照的背后则是一行漂亮的字迹。

——“我用你的钱,给齐康补买了婚戒,你看他笑得多开心。”

我那天在宿舍里喝醉了酒,金玉发觉情形不对,就出了房费,把我其他的室友全都轰了出去,然后陪着我一起喝到了凌晨。

我记不清我同金玉说了什么了,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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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都说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看我的表情,都像是看一个冤大头。

那天,金玉在半醉半醒的时候,试图和我酒后乱性,未果,因为我吐了,直接毁了他最喜欢的旗袍。

事后,金玉没让我赔他的旗袍钱,而是很正式地问了我一遍:“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

我没有犹豫地回了句“是”。

“那你喜欢你那个小情人什么?”

“喜欢需要理由么?”

金玉被我堵得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才说:“不喜欢才能找出一串理由。”

“嗯。”我对此表示了肯定。

金玉又被我气得好几天没理我。

齐康自然是不知道这些过往的,但自从收到了那封信后,我再也没有给齐康写过一封信,也再也没有试图给齐康寄过一分钱。

那枚戒指,在齐康的手上戴了几年,后来因为经济窘迫,不得不典当了出去——当给了宁县的典当行。

我之所以这么清楚,是因为我赎回了这枚戒指,戒指倒是干净的,没什么特殊的标志,但一想到这是他们的婚戒,我看着还是膈应的——于是顺手扔进了保险柜里,眼不见心不烦。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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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齐康坚持要去军训,我倒也没阻拦,我们之间日夜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分开一些时日也好,也让他体验一下大学生的生活。

报道那天,我倒是提过送他去,他没直接拒绝,就是神色间不太愉快,我见他这副模样,就歇了这份心思,对他说:“那你就自个去吧,我不建议你住校,但如果你坚持住,也可以。”

齐康愣了一会儿,说:“你怎么了?”

“没怎么,如果你想要自由的话,也不是不可以给你。”

——这话当然是一句假话,我只是在随口试探他。

“……住宿费好像是强制交的,如果空着不住的话,有点浪费。”

齐康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你要搬出去住么?”我的语气很平静,像是混不在意。

“不,”齐康摇了摇头,“你是我的丈夫,我晚上要回来和你一起住的。”

“不是说住宿费会浪费?”

“我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不浪费这笔钱。”齐康停顿了一瞬,很自然地继续说,“你比我懂得多得多,又是我的丈夫,我只能向你求助。”

“有,但动用关系性价比不高,一千多一年的住宿费,不算贵,你可以在宿舍里留个床位,也可以偶尔体验一下住宿生活。”

齐康没有试图逃离我的掌控,我也愿意将无形的束缚松一松,给他一些喘息的空间。

齐康点了点头,又说:“军训的时候,我不会和他们一起洗澡的。”

“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洗澡?”我有些莫名其妙。

“……会被他们看到身体。”

“你是哪个年代的老古董?”我差一点要被气笑了,“你是男人,即使你喜欢男人、嫁给男人,你依旧是个男人,女人不会因为嫁人了而拒绝和女人一起洗澡,男人也不应该因为嫁人了而拒绝和男人一起洗澡。”

“如果碰到了喜欢男人的……”

“你会和他上床么?你是要和他面对面贴着洗么?”

“不会,不是。”

“那就没有什么妨碍,”我试图扭转齐康的思维方式,“你不要把自己放在可能会被他人占便宜的位置上,也不要拒绝正常的人际交往,我没那么锱铢必较,你也不必那么保守,该洗澡就洗澡,不然一身臭汗你准备晚上偷偷洗冷水澡?”

“好,”齐康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很浅淡的笑容,“谢谢你,你……”

我没听清他最后说的几个字,或许,他也并不想让我听清。

我猜测他或许是想说“你和丁晓君不一样”。

——齐康和丁晓君并不般配,齐康二十岁的时候,拥有很多很多的可能性。

为了束缚住齐康的思想和手脚,丁晓君给齐康灌输了很多古板的、可笑的观念,而齐康,在无法打破信息茧房的大前提下,也从半信半疑变成了全然相信——这种精神控制持续了很多年,至今仍然残留了些许痕迹,譬如刚刚齐康会向我保证,他不会和同性一起洗澡。

坦白说,我对齐康的身体抱有很强的占有欲,我并不希望齐康和一群男人去洗澡,然而,我更不希望齐康继续被那些错误的观念束缚住,也更不希望齐康在他人的眼中是一个不合群的、很奇怪的人。

所以,我将正确的观点传递给他,并希望他能过得更自在一点。他需要先找回对自己的爱,才有可能去正确地爱其他人。

数日之后,齐康独自去大学报道,他轻车简行,并没有扛什么行李,早上出发,下午的时候就办完手续回来了——午餐吃的是食堂,和新认识的同学一起。

报道后的第二天就要军训,军训为期一个月,他们将乘坐大巴车前往军训基地,然后开展全封闭式的训练。

齐康提前收拾好了行囊,从插线板到香草膏,从厚实鞋垫到防蚊喷雾,几乎是应有尽有,东西备得非常齐全。

我其实对他并不太担心——这些年他做了很多体力活,身体不算壮硕,但摸起来都是薄薄的肌肉——他甚至还有漂亮的腹肌。我那事情埋得深的时候,会顶起一块明显的凸起。

军训的强度虽然大,但对他而言算不上挑战。

真正算得上挑战的是,他该如何和一群十八九岁的孩子们以同学的关系相处。

我依旧没送他,他独自一人背着一个背包,拖着一个行李箱出发去学校和同学们集合。

送走了齐康,我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处理丁家父子的事。

——我原本是想把丁龙一个人送出国的,然而转念又一想,送一个人也是送,送两个人也是送,倒不如将两个人一起打包带走,省得两个人在我眼前作妖,也可以基本断绝齐康再遇见这两个人的可能。

丁家父子的目的地都是米国,丁龙走的是自费留学的道路,丁晓君走的则是工作签——我名下有部分公司在米国,处理这点事并不困难,我甚至可以为丁晓君安排一份待遇优渥的工作。

丁晓君将信将疑,然而选择出国会有一大笔钱,他犹豫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没有抵抗住诱惑,选择点头答应。

我是一个遵纪守法的青年,名下的所有产业都不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包括海外的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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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丁家父子提供了三个出国后的候选城市,搭配了三套学习+就业的方案,然后并不意外地发现,丁龙选择了学业压力最小的、老师几乎不怎么管人的公立高中,他要求高中毕业后,我们为他运作,进入一流的大学。而丁晓君选择了技术含量最低的、看起来最轻松的最酷的工作——他选择成为一名国外赌场的荷官。

我并不意外他们父子的选择。

我没有义务提醒丁龙,他选择的这所公立高中氛围很差,每年都有各种各样的负面新闻发生,而即使他毕业后,我们选择为他运作,让他勉强进入一流的大学,他也很可能因为跟不上进度而被迫退学。

我也没有义务提醒丁晓君,米国的赌场鱼龙混杂,荷官处于赌场的最底层,对他这种长得还不错的亚裔而言,更是危机重重。

丁龙拒绝了极为严苛的私立顶尖高中,丁晓君拒绝了一份辛苦却稳定的工作,他们都会拥有光明的未来——难道不是么?

丁家父子的手续终于办妥,两个人兴致勃勃地离开了宁县,临走前,将县里和村里的两套房子连同土地都卖给了同村人,同村人转手将房子卖给了我的下属。

我的下属听从了我的命令,搜查了一番房子,将里面和齐康有关的东西尽数带了回来,临出发之前,他雇佣了工作人员,将村里的房子直接推平,县里的房子则是重新装修,以确保宁县不再存在任何丁家父子居住过的痕迹。

我寻了个空,去另一个住处看了看那些和齐康有关的东西,然后发现了一个挂着锁头的木头箱子,箱子很沉,送过来前过了一遍X光,里面都是纸张。

我猜测这里面或许是我寄给齐康的信。

锁头并不大,看起来很容易弄断,但我却生出了一点退缩的心思,并不愿意打开这个箱子了。

——倘若齐康真的收到了我那么多的信,却一封也没有回我的信,那我还有什么借口,去帮他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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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我最后还是没有打开那个箱子,转而回了我和齐康常住的房子,齐康已经去军训两周了,虽然军训基地有不少大学生都偷偷拿进去了手机,但齐康很遵守规则,一直没有用手机联系过我——他倒是用那边的亲情电话,给我打了两个电话,一周一次,每次二十来分钟。

我们在通话中并不算热络,倒也谈不上生疏,他会分享一些军训中的趣事,我则是顺着他的话题聊一聊,不知不觉就到了应该挂断电话的时候。

我以为我会不习惯没有齐康的生活,然而却发现,倒也没什么不习惯的。

新风系统总会让室内处于最适合入睡的温度和湿度,床上多一个人或者少一个人,与我而言,差别不大。

我的家中有非常专业的工作团队,他们精心照顾着我的衣食住行,不会让我受到任何日常琐事的烦恼。

至于性,与我而言,也称不上必需品。

我可以用工作、健身和阅读来代替它。

放手显得如此容易,然而我不愿意,那就变成了不容易。

仿佛一眨眼,就到了齐康军训结束的时候。

我没有去接他,他倒是打电话问过我那天的安排——我用钢笔在空白的日程安排上画了个圈。

我说:“那天我有事在忙。”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容易得到的,总不会太过珍惜。

我其实不太愿意相信这句话,但当我走出电梯、被齐康一把抱住的时候,又不得不相信它。

齐康的皮肤晒得黝黑,身上却很干净,有一股很清爽的肥皂香味。

他抱住了我,在我的耳畔说:“许皓然,我有一点想你。”

这应该是很感人的时刻,我却还能分出心神思考——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他期待着我给予他什么样的回应?

我自认为是个聪明人,然而聪明人总是想得太多,也很容易将人想得太坏。

我回抱住了他,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对他说:“回来就好。”

晚餐十分丰盛,齐康吃得有一点快——这似乎是军训留下的“后遗症”。

我对于餐桌上多了一个人,甚至有点细微的不适应,等到齐康快吃完了,才想起来对他说:“慢一点吃,别着急。”

齐康点了点头,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脸上,又在我看向他前移回到了盘中的食物上,如此反复了几次,叫我不得不察觉。

我察觉了他在偷看我,却并不想拆穿他,他愿意看就多看几眼吧,没必要去探寻缘由。

或许他真的是很想念我,或许他是在试图讨好我,但管他呢,总归他是在意我的。

用过了晚饭,我去书房里读书,过了一会儿,齐康敲了敲门,也走了进来。

他问我:“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呆在这里,读一会儿书?”

我“嗯”了一声,或许是因为态度有些冷淡,齐康站在门口又踌躇了一会儿,才悄悄地进了门,快速挑了本书,安静地坐在了我书桌对面的位置上。

我撩起眼皮,发觉他正在看的,是一本诗集,是泰戈尔的。

齐康是个与浪漫和诗歌绝缘的人,这种绝缘体质,甚至可以追溯到我们的高中时期。

他宁愿将时间用在多做一张卷子上,也不会愿意用在看这些“闲书”身上。

我起了一点好奇心,于是问他:“怎么想起来看诗集?”

我预期的答案是“这本放在手边、顺手拿到了”,却没想到齐康给我的答案是“军训晚会的时候,有人读了泰戈尔的几首诗,很动人,我就想多看看。”

“他读了什么诗?”我有点好奇,于是问他。

“夏天的飞鸟,飞到我的窗前唱歌,又飞去了,秋天的黄叶,它们没有什么可唱,只叹息一声,飞落在那里。”

“是《飞鸟集》啊。”

“这几句诗歌,像是把我想表达的,全都表达出来了。”

“你在窗户里,你想出去么?”

“那取决于你,”齐康与我目光相对,他说出了极为动听的情话,“如果你在窗外,我自然是想出去找你的,但如果你在窗内,无论飞鸟飞去,还是落叶飞落,我都没有出去的欲望。”

“为什么呢?”我却不满足于这个答案,偏偏要选择追问,“不是说只是因为无家可归么?”

不是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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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喜欢我么?

“你给了我一个家啊,”齐康的手捧着诗歌集,像是个向深渊传道的牧师,“许皓然,你是我的家人,也是我的丈夫,我和你在一起,顺理成章,天经地义。”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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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我并不满意他的回答,但勉强可以接受,于是对他说:“泰戈尔可以看看,还有几首假冒泰戈尔的诗歌也可以看看。”

“假冒的?”

“譬如那首《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不是他写的,不过是网友们编撰出来,假借他的名义发布罢了。”

“……你看起来很喜欢这首诗?”

“我喜欢里面的一句诗——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树与树的距离,而是同根生长的树枝,却无法在风中相依。”

齐康沉默了几秒钟,说:“听起来像是个年少时一直在一起,而后分别的故事。”

我们都很清楚,这句话,也可以用在我和他身上。

我们出生在同一个医院,成长在同一个土地,上了同一个小学、初中、高中,几乎无时无刻都在一起。

我们分明是同根生长的树枝,最后却分崩离析。

我有冲动问齐康“你到底爱不爱我”,但我心里很清楚答案,因此也不必去问。

于是我说:“分别了再重逢也很好,就像你和我。”

齐康冲我笑了笑,很温柔的、很包容的那种笑。

但我要的不是这种感情,我希望他能爱我——

我们安安静静地看了一晚上的书,最后躺在床上的时候,几乎清心寡欲、什么都不想做。

关上了最后一盏灯,齐康的声音却在黑暗中响起。

他轻轻地问我:“我可以吻你么?”

我没说话,因为我不知道齐康是出于什么心态问的这个问题。

是补偿么?

是可怜么?

我不需要他的补偿,我也不需要他的可怜。

我在其他的领域无往不胜,实在谈不上有多可怜,而他能给予的补偿也太过微不足道。

过了十几秒钟,他换了个方式,他说:“我要吻你了。”

我依旧没有说话,任由他的手触碰到了我的脸颊,过了一会儿,他的嘴唇吻上了我的嘴唇。

我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他。

他亲了一会儿,整个人都缠绕了我的身上,问我:“这么早就要睡了么?”

我紧闭着双眼,有点像被妖精缠绕的唐僧似的,对他说:“睡吧,不累么?”

“……你累了么?”他的声音几乎是贴着我的耳畔说的。

我没有再理会他,过了一会儿,他从我的身上爬了下来,规规矩矩地躺在了我的身旁,他说:“抱歉……”

“为什么抱歉?”我的确是看不出,这件事上,齐康有什么事需要抱歉的。

“你不太高兴。”

“我不高兴是我的事,你为什么道歉?”

“……”

“不要把别人的情绪看得太重要,不要去讨好任何人……”我说着这些劝诫的话语,越说越觉得自己“爹味十足”,于是止住了继续说的冲动,做了收尾,“你要有一个判断,你到底有没有错误,没犯错就不要道歉,可以学得自私一点。”

“那你不高兴,是因为我么?”

……倒还真是。

我不愿意去欺骗他,所以我选择不说话。

“我很抱歉。”

“……”

怎么又绕回到了原点。

“这些天,我很想念你,所以在刚刚,有一些情不自禁。”

“嗯?”

“情不自禁想亲吻你。”

“好吧。”

“你要睡了么?”

他的声音又近了一些,我闭着眼,却能在脑中描绘出他靠近的模样。

“还好。”

“那我要亲你了?”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循着声音凑过去,吻上了他的嘴唇。

我们接吻了一会儿,我搂着他,说:“睡吧。”

他碰了碰我隐秘的地方,并没有听我的话,他说:“过一会儿吧。”

说好的过一会儿,最后变成了过了很久。

第二天是个阴雨天,因为刚刚结束了军训,齐康拥有了七天假期。

他的手机每过一会儿就会亮起,他说是加入了班级群,群里一直在刷各种消息。

齐康在我的身边很少翻看手机,但偶尔去翻看的时候,脸上总是止不住笑容,似乎是终于发现了手机的乐趣了。

我看他这副模样,有种看后辈的感觉,仿佛他是我刚刚成年的弟弟,从宁县千里迢迢过来,一头扎进了花花世界。

我没有劝阻他,反倒是将精力更加投入到做自己的事,齐康也只是刷一会儿手机,更多的时候还是选择将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

具体表现在,每隔一会儿,他就会问我要不要喝什么东西、吃什么东西,像极了很多人爱“吐槽”的母亲。

我倒也不觉得烦,反而有些纵容他。

于是齐康越来越“过分”,最后甚至会掰开橘子瓣,直接喂到我的嘴边。

我尝了尝,是甜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后天加更,这两天破事太多。感谢在2023-03-0223:21:09~2023-03-0323:2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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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傍晚的时候,齐康拿起了自己的手机,小心翼翼地问我:“我们出去逛逛吧?”

“去哪儿?”

我装作漫不经心,但实际上,只要是在平城,去哪儿我都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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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好像有个公园,不要钱的。”

附近的确有个公园,早十多年前是个垃圾站,后来城市改造,就变成了一处公园,引了些江水,甚至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网红景点。

我也没逛过那个公园,毕竟我的时间着实有限,除了工作之外,连休假的场地都被秘书安排得妥帖而高端,我见过阿尔卑斯的雪山,见过非洲大峡谷的动物,见过欧洲华丽古老的城堡……却并未去逛过身边谈不上景点的小公园。

于是我说:“等吃过晚饭,我们就去逛一逛吧。”

我答应了齐康的逛公园请求,齐康就像是很高兴似的,他甚至还悄悄地握了握手,似乎是在给自己某种肯定的暗示。

我伸出手,握住了齐康的手,先是摸了摸他的手背,然后用手指滑过了他的掌心,又细细地摸过了每一根手指——我有些满意地发现,他的手指柔软光滑,已经去了那些厚实的茧,他被我养得很好,总算有了几分“正常”的模样。

我摸的时间似乎久了一点,久到齐康也生出了一点旖旎的心思,等我想抽回手的时候,齐康与我单手十指相扣。

(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但或许并没有那么夸张的不可描述,然而因为世界观的原因和限制,难以和外人相道,其实不过是亲了亲,暗示着做了一些日常会做的事,然而这个世界总是如此,风气也愈发严苛,世界观下的束缚让各方战战兢兢,提醒不让主角做不可描述之人亦在兢兢业业努力加班,为了保护这小天地不至于出些查漏,也只能如此。于是夫妻乐趣,便不足为他人道也——然而虽然不足为他人道,众人都知晓,我与齐康在某些不可描述的方面也算是契合的,虽不能亲眼瞥见,但也可以脑补一二,权当是苦中作乐罢了。)

他中止了这个吻,微微地喘着气,有些渴望又有些羞赧似的看着我。

我耐着性子提醒他:“不是说好了要去逛公园。”

“可以先……等逛完了再……”

他说得含糊不清,但我却理解了他的意思,但我故意逗他。

“可我们还没有吃饭。”

“我……”

齐康神色间有些茫然,他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并试图给我一个答案,但我其实并不需要他的答案。

“介意我说点脏话助兴么?”

齐康摇了摇头,下一瞬,他倒抽了一口气,眼角也渗出了生理性的泪水,看起来有些可怜。

我依旧是披着那层斯文败类的皮,下手却没有丁点的手软,我咬着他的耳垂,低声地骂他:“真是够……的。”

我们浅浅地折腾了一个小时,管家打了内线电话来,我直接叫他们用机器人送餐车将晚餐送到房间内。

齐康被吓了一跳,直到发觉是机器人时,依旧惊魂未定。

他试图“离开”我,但又挣脱不了我,最后我抱着他,看着他艰难地用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吃饭,还会坏心思地搞搞破坏。

齐康一开始还惦记着下楼去逛公园,很快就顾不得这些了。

我没有收手,于是他便一会儿昏睡过去,一会儿又被迫无奈地醒了,最后躺在我的怀里,陷入了极深的睡眠之中。

我帮他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裹上了一层防风的毯子,然后并不吃力地抱着他出了门。

——晚饭后逛公园的确是错过了,但还可以去露营看日出。

我的工作人员做事总是妥帖的,当我从车上将齐康抱下来的时候,相关的对接工作已经完成了,连帐篷都扎好了。

我用温热的毛巾帮齐康擦脸,擦了有一会儿,齐康才醒来,眼睛还没有睁开,却本能地往我的怀里缩了缩。

他那时候就是如此,怕疼、怕快乐、怕崩溃,但却无处可逃、无人可靠,只能选择依赖我。

我的阴暗心思又在不断翻滚,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脸颊,又在心底默念了一遍相关法条。

我总感觉,我不应该是这么良善的人,然而无形之中又有某种束缚,叫我收敛了自身的行径。

齐康终于睁开了双眼,他先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周围的布置,他问我:“这是在哪儿?”

“你昨天念叨的公寓,在露营,等过一会儿,我们可以一起看日出。”

他点了点头,没有试图挣脱我的怀抱,只是问我:“抱着我累不累?”

其实是有一点累的,但我不想松开他,于是说:“不累。”

他思考了一会儿,挪动身体,换了个让我更胜利的姿势,依偎在我的怀里,说:“现在几点了?”

“不清楚。”我身上没有带手表,倒是带了手机,但懒得看。

“约莫有四五点了,”齐康抬起头,看向天边,“很快就会天亮了。”

他的话语是如此笃定,我正想问他“你怎么知道的”,又反应了过来——倘若他总是上夜班,或者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走出家门做工,自然能通过看天,就能判断出大约是几点了。

我以为,我的心中最先涌现的会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要是当年你没有做错傻事,你就不会受那些苦,遭那些罪。

但事实上,我的心中最先涌现的,却是一种近似怜悯的情绪。

作为一个“资本家”,我自然不是什么良善宽容的人,过往对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我奉行的是社达的那一套,怜悯的这种情绪,于我而言几乎从未存在过。

我是这么对待宋律师的,也是这么对待金玉的,然而却无法这么对待齐康。

我对他有偏爱,我是怜悯他的。

他看起来真的有点可怜,而我恰好能帮他。

我用指腹摩挲着他的脸颊,清楚地意识到我可以毫不费力地养活他,银行里那一串与我而言已经没什么意义的数字,于他而言,却是不一样的。

我的指尖划过了他的脸颊,划过了他青色的血管,最后落在了他锁骨上的红痕上。

我昨日咬得很重,纵使没有出血,却留下了红痕,再过一会儿,估计会生出青紫来。

我压了压那处痕迹,他的皮肤微微颤抖,但人没有躲,也没有出声阻止什么。

“疼么?”我明知故问。

“你喜欢么?”他近乎温顺地问我。

“有想过我么?”我又问他。

“当然。”他回答得很快,几乎是毫不犹豫的。

“你与丁晓君在一起的那些年,有想过我么?”

“……”

这一次,齐康却没有那么快的回答,他微微蹙起眉,似乎是在思考应该怎么回答。

“我有想过你。”我看着远处红彤彤的一片天,“即使那是不道德的、不体面的。”

齐康轻轻地叹了口气,他说:“太阳初升了。”

我们依偎在一起,亲密无间地看着朝阳缓慢升起,越过天边的界限,越过低矮的楼层,无边阳光洒在指缝的间隙,洒在脸上,洒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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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此景,总该说些什么的。

我想对齐康说“我爱你”,但话到了嘴边,说出口的却是“你可以多依赖我一些,我会养你的”。

日出之后,我和齐康一起散步从花园回去,临走前,齐康的目光扫向宽敞的帐篷,我回了他一句“会有专人来处理”。

齐康的脚步迈得不算大,好在我也不着急,我们散步到了公园门口,又拒绝了工作人员的车辆。

齐康拿到了自己的手机,有些笨拙地开了导航,说:“两公里。”

“走吧。”

昨夜操劳了一夜,他体力有些撑不住,走走停停,但没叫苦。

我们这一路,路过了一些环卫工人,齐康的目光落在了他们的身上——我便知晓,他是在猜测自己年老的时候,能不能像他们一样,靠此就业。

我其实也有过这样的时候,有一年,我名下的公司遇到了极大的危机,资金链濒临断裂,我一个人,从黑天走到天亮,然后这一路,路过了环卫工人、快递小哥和外卖员,我在思考,通过哪种途径,能填补上我欠下的窟窿。

但后来,我熬了过去。

人只有在拥有的筹码很少的时候,才会觉得焦虑,才会想多留几条退路。

由此可见,齐康并不相信我刚刚在公园里说出的话语。

倘若他说得没错,那他与丁晓君也有过彼此相爱、举案齐眉的时候,在那场巨大的骗局中,多多少少也曾有过真心。

他受过骗,自然会生出警惕心,也不会像年轻人那样容易相信承诺,愿意相信真心。

我也不可能给他太多的资产,因为他不会用在自身的可能性很小,大概率会用在我并不喜欢的人身上。

他手中可用的钱不算多,每次用钱之前,也会征询我的意见,在军训的时候,每周的二十多分钟的聊天时间里,他总会穿插着、不着痕迹地告知我他在军训基地的商店里买了什么东西,因为过于熟稔,我看着甚至有些难受。

道理我都懂,然而情感上总归过不去,或许是我贪心。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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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回到家后,我和齐康补了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睡醒之后,我独自一人去了健身室,没过多久,齐康竟然也来了。

他站在我的跑步机旁边,问我:“什么时候醒的?”

我拧开了矿泉水的瓶盖,喝了一口水,回他:“半个多小时前,要不要上来试试?”

“我不会弄这个。”

“简单,到我旁边的这台上来,我来教你。”

“好。”

我粗略教会了齐康如何操作,很快,他就调好了速度,在我的旁边跑了起来。

我们一起做了一个多小时的运动,擦干了汗,一起坐在落地窗前休息。

齐康的手机还是会亮起来,但他看也不看,只专注和我说话。

我想了想,又问他:“怎么不看手机?”

“没什么要紧的消息的。”

“同学群里的消息也不要紧?”

“要紧的消息辅导员会群发置顶的,其他都是闲聊罢了。”

“都在聊什么话题?”

“没太注意看,”齐康停顿了一瞬,又很自然地说道,“我不太能跟上他们的话题,都是年轻人,有代购了。”

“你也并不老,”我这句话说得并不作假,“同学之间,合得过来就好好交往,合不过来,也没什么妨碍的。”

“……”齐康没回应我这句话,看起来是不太赞同的。

他读书时实在耀眼,又实在专注,并未关注到班级里平静表面下的暗涌,也并不知晓,我曾经遭遇过校园霸凌,

因而,他对同学下意识的观感总是正面的、灿烂的,并不清楚同学之间的情感十分微妙,或许能成为朋友,又或许会成为仇人。

而目前什么也没有发生,我也只能提醒这么一句,好在齐康并不住校,应该也不必烦恼宿舍关系之类的问题。

我低头看了看玻璃杯的茶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回头把你课表给我一份?”

“好。”

“不问问我想做什么?”

“或许你是想来学校接我。”

“不介意?”

“我那些同学,应该都知道我嫁人了。”

我的手抖动了一下,连带着杯中的水面也不太明显地摇晃了一瞬,我抬眼看他:“就这么直说了?”

“宿舍夜谈,有的有女朋友了,有的正在追,问到了我这儿,我自然也就说了。”

“那他们都什么反应?”

“也没什么反应,只说我年纪到这儿了,结婚也是正常的。”

“哦。”

“还问我孩子几岁了,我说我嫁的是个男人,男人和男人之间,是不会有孩子的。”

我有点想劝诫他不能这么对刚认识没几天的同学坦诚相告,但却无法抑制住因齐康这种做法而产生的愉悦和满意。

我缓了一会儿,开玩笑似的逗他:“你难道不想体验一下被年轻人追逐的感觉?”

“已经结婚了,就不要给其他人任何希望了。”

他很平静地说了这句话,仿佛曾经这么回答过,曾经这么做过似的。

我难以遏制地想到了很多年前,我气喘吁吁地向他告白,他回了我一句:“抱歉,我已经结婚了,我并不爱你。”

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只不过十多年前这么做的对象是我。

我将大脑中的纷杂的思绪抛到脑后,对他说:“你开学时,我送你去。”

“好。”齐康看起来没有不高兴,也没有很高兴,“你要见我的同学么?”

“等你们熟悉了一些,有了觉得不错的朋友,大家可以约个饭。”

“像你上次带我见的那些朋友那样?”

“我没有什么朋友的。”这句话我说得并不心虚,“我性子孤僻,待人多有目的,平素往来的不过是些狐朋狗友、利益伙伴罢了。”

“那金玉呢?”

“金玉?”

“对,他不算你朋友么?”

“他也只能算半个。”

倘若他对我没有生过觊觎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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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直到今日依旧试图插手我的私事,或许我真的能将他视作一个朋友。

齐康再一次提起了金玉,他仿佛很在意他似的——他这种反应,也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对我暗生情愫,对金玉吃了醋。

要么还是顾念着家庭和谐,希望能多了解一些可能会影响到家庭的不安定的因素。

我想了想,还是对他说:“我与金玉之间,绝不会有什么可能。”

“但你很在意他,也会在不太过分的时候,帮他一把。”

“我曾经有一段时间,因为在你这里受了挫折,变得萎靡不振,”我并不想把当年的事情讲得太清晰,那样倒像是在指责齐康似的,“金玉很照顾我,总是请我吃饭,与我聊天,他对我多少有些帮助,只不过他想要的,我给不了,也不想给。”

齐康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问:“听说,你们曾经是室友?”

“我们的床甚至是挨着的,他抬起手,就能够到我,”我话锋一转,甚至笑了,“那原本是我期待你在的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改了四次还在锁,正在高审中,先看看新一章吧。感谢在2023-03-0414:16:32~2023-03-0422:41: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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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其实我倒不是故意这么说,来惹齐康难过的。实话实说,只是忍不住了。

毕竟,我总是会在齐康的身上偶尔中上一刀,那我回敬一点刺,也算不上过分吧?

齐康因我的话而变得沉默,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是一个忍耐度极高的人,纵使难受了,也不会轻易表现出来。

我见他这幅模样,也无声地叹了口气,用手指碰了碰齐康的脸,说:“那也不完全是你的错。”

齐康抓住了我的手,却将我的手压在了他的脸颊上,他说:“我们现在已经住在一起了,不在隔壁床,在同一个床,甚至是同一个被子里了。”

我愣了一下,竟然被他算不上高超的安慰技巧安慰到了。

与其执着过去,不如珍惜现在。

与其担忧未来,不如把握现在。

——至少,现在我们还是在一起的。

我们默契地越过了这个话题,开始聊起了上大学的需要注意的琐事。

他上的大学是我去过的,我便告知了他一些本校人才知道的“小秘密”,齐康听得很认真,我们聊得也轻松,时不时相视一笑,不知不觉又过了几个小时。

用过了晚饭,齐康又向我提出了散步邀请,我欣然应允,这次去的是不远处的24小时书店。

我们刚进门,店内的工作人员就格外热情地簇拥上来,说最近在搞短视频宣传的活动,如果我们愿意配合出镜,可以在店内任意挑三本书带走。

齐康有些踌躇,他看起来心动了,但是并不敢答应,而是看向了我。

我回了句“谢谢,不用”,然后问齐康:“你很想要三本免费的书?”

齐康很明显地思考了几秒钟,他说:“没那么想要。”

那就是有点想要了。

站在我面前的店员殷切地补了一句:“两位可以试着拍拍看,如果效果不好,也可以删除的。”

“既然你想要的话,我总会给你的。”

我说完了这句话,眼前的店员们露出了兴奋的笑容,我也笑了起来,说:“叫你们店长过来。”

一个看起来职位颇高的店员上前一步,谨慎地询问:“客人,请问您是有什么需求么?”

“有需求,但你做不了主,叫你们店长过来吧,我姓许,言午许。”

那位店员倒也机灵,很快就向内部办公区走去,过了五六分钟,一个相貌英俊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他远远地看到了我,就喊:“许老板,怎么想起来我这儿了。”

“散步路过,”我伸手揽住了齐康的肩膀,“介绍下,我太太。”

“许太太好,”店长停在了我们面前,“有什么需要您提,我能配合的立刻配合,配合不了的也要绞尽脑汁配合。”

“你好。”齐康同他说了句话,又求救似的看向了我。

“我太太有些腼腆,他刚刚得知你们这儿有拍视频送三本书的活动,又想要书,又不敢叫我露面。”

“这点小事何须您烦恼,不要说三本书,就是您把我这店铺里的书搬空也是应该的,没有您,哪里会有这家书店。”

“搬空倒不必了,挑几本,我们也该回去了。”

“好,好,许太太您偏爱什么类型的书籍?”

齐康沉默了一会儿,说:“没有什么特别偏好的,您看着好的,推荐给我可以么?”

店长笑得格外热情,他像花蝴蝶似的,迅速地挑了六七本书,又安排店员拿来了精致的包装袋,装好了,向齐康和我介绍了一番这些书籍的妙处和贵处,这才将东西送了我们。

齐康拎着装满书的袋子,道了声谢,又握了握我的手心,我文弦而知雅意,开口告辞,店长送我们到了大门口,态度之热切,仿佛我是他的财神爷——倒也不是仿佛,我的确是他的财神爷,作为投资方,我占股这家书店所属企业的80%,甚至可以随时换了他这个店长。

经过了这么一段插曲,齐康的兴致却不太高了,他拎着书,没了来时的轻松愉快。

我可以哄他,但想了想,还是说:“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

“因为我盛气凌人,从他们店里薅走了几本书?”

“我不觉得你盛气凌人,但我不太适应这样的模式。”

“你认为,获得什么,一定要付出什么,对么?”

“……”齐康又不说话了。

“作为投资方,我付出了金钱,这家店名义上是店长的,实际上是我的,我可以从书店里随意挑选,这是我的权利与自由。”

“……是我想错了,我以为,你和这家店没太多关联。”

“你倒也没想错,即使我和这家店没多大关联,只要他认得我,想讨好我,我依旧可以无需付出任何代价,拿走我想要的东西。”我侧过头看向齐康,看向这个依旧单纯的男人,“有些时候,当你到达一定的位置的时候,你可以轻易地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那你会帮他们么?”

“看心情。”

“看心情?”

“他们无偿地赠送,是一种盲目而广撒网式的投资,而作为受赠方,我可以选择给予回报,也可以选择一毛不拔。”

齐康的表情告诉我,他依旧不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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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也依旧不太理解。

我用手指敲了敲他的头,对他说:“要做个坏一点的人。”

“……”

他保持了沉默,他并没有答应我。

回到家后,又是和昨日一样,漫长而默契的交流——

第二天,天气很糟糕,外面下着瓢泼大雨,我却不得不出门工作。

有钱人可以拒绝绝大多数不想做的事,但不能拒绝的那些事,却无论如何也拒绝不得。

作为一个商人,我背后自然是有些“靠山”的,随着我的资产水涨船高,我的“靠山”自然也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好。

今天恰好是我的一位“靠山”的生日,不要说外面下着暴雨,就是下着冰刀,我也是要赶过去的。

临出门前,我倒是犹豫过要不要带齐康一起同去,但想到了那宴会上乌七八糟的人和事,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于是我叮嘱了齐康一句:“晚上早些休息,不必等我,说不定会住在外面了。”

我对这场宴会有着不太好的预感,事实上,也的确没有碰到什么好事。

我有一位竞争对手,这次全程紧跟在我的“靠山”的身侧,一副半子的模样——这倒是真的,我的竞争对手与我“靠山”的女儿正在以结婚为前提,热恋交往中。

我那“靠山”倒也有意思,又向我介绍了他另一个女儿,言语之间,劝诫我与和我那竞争对手和睦相处,总归是“一家人”。

我的回应便是抬起了右手,用拇指转了一圈无名指上的婚戒,笑着说:“您或许还不知道,我已经成了婚了,还是与一个男人。”

“男人有什么好的,生不了孩子,图个新鲜,玩腻了就舍了吧。”

“我不知晓男人有什么好的,但我很喜爱我的丈夫,希望与他长久相处、始终如一。”我的目光看向了他身侧的男人身上,面上露出了些许惆怅,“我视您当做我亲密的长辈,然而您却又有了新的喜欢的小辈,这让我,着实有些……嫉妒。”

“靠山”哈哈大笑,仿佛很喜欢我与他“坦诚相对”,等他笑够了,才说:“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小性儿。叔叔虽然喜欢你,但也不能太放纵你,林铮做事笨手笨脚的,你不要欺负他,可以教教他、让让他,一起进步,一起赚钱,和睦才是好事。”

林铮便是我那竞争对手,我与他对手过几次,赢多输少,原本以为已经将他压制得差不多了,却未曾料到,他竟然攀附到了另一条路。

不过——他以为,这样我便无法奈何得了他了么?

我用餐桌上的手帕擦了擦嘴角,脸上带了笑,却并不应下这句话。

我那“靠山”的脸色也没有丝毫改变,我们对视了片刻,最后,他竟然说:“汤都凉了,叫人给你盛一碗热的吧。”

“好,多谢您。”

这件事像是揭过去了,但我们都心知肚明,一切都刚刚开始。

拒绝了“靠山”的这次“礼”,下次来得应该是“兵”了。

聚会终于散场,我坐上了回家的车,大脑反复思考着破局的路径,仿佛一眨眼,就回到了家中。

我推开了卧室的门,并不意外地发现齐康还没有睡,他的手中捧着一本书,似乎正看得入神,但听闻了响动,便立刻放下了书、看向了我。

他问我:“今天过得不痛快么?你脸色看起来很差。”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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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的确不太痛快,”我原本并不想和齐康说什么生意场的事,但齐康问了我,我竟然也不怎么想瞒着他,于是顺水推舟,便说了出来,“有人要抢我的生意,我依赖的‘靠山’叫我让让他。”

“哦。”齐康并未多言多语,他掀开被子,下了床,很快走到了我的面前,开始帮我脱领带、解扣子,“晚饭吃饱了么?”

“你猜?”我凑到了他的耳畔,闻着他和我如出一辙的洗发水香味。

“想吃点什么夜宵,我让厨房去做。”齐康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很不赞同我饿着回来的行径。

“你会做什么?”我的唇擦过了他的耳廓,然后并不意外地发现对方的耳朵红了。

“想吃疙瘩汤,还是清汤面?”

“想吃你。”

“先吃饱肚子,再说别的,”齐康轻轻地叹了口气,伸手抱住了我的腰身,像哄孩子似的说,“你不要难过。”

“我不会难过。”

我这话说得的确是实话,我那“靠山”虽然已经相处了三五年,但我很清楚我们之间只是利益关系,我对他的那些情谊,或许还不如他对我的真。

但我惯会伪装,或许在旁人眼中,我不过是强撑着不掉分,实则难过极了的。

至于和林铮之间的争斗。

纵使我输了,也不至于太伤筋动骨,毕竟我赚钱的方式有很多种,并不局限于某一个领域。

更何况——我未必会输。

然而,我虽然说的是实话,齐康却也觉得我是在故作嘴硬,他像是哄小孩似的拍了拍我的后背,又说:“你先去洗个澡,我去给你做夜宵。”

“你要做什么?”我歪过头问他。

“会做什么,就做什么。”他安抚似的亲了亲我的脸颊,脚步却很快,像是生怕会饿到我似的。

我抬起手,用手指抚过他亲吻过的地方,纵使克制,却难以遏制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真的很喜欢他偏爱我的模样。

如果说回来的时候,我内心还有些失落与阴郁,那在齐康的一番操作之下,我的情绪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治愈,整个人像是充满了电,又可以从容地面对眼前的“小波折”。

我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齐康端来了一碗面和一碗疙瘩汤,对我说:“咱们一起吃,你想吃什么,那就吃什么。”

面条上和疙瘩汤上都撒了葱花,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空着的碗,我盛了半碗面条,尝了一口,比想象中要好吃。

吃过了面条,也吃完了疙瘩汤,齐康问我:“要睡么?”

我摇了摇头,说:“要通宵加班,你先睡。”

“我陪你加班吧,”他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没什么犹豫,“虽然我什么都不会做,但你忙你的,我看看书也是好的。”

“熬夜伤身,你去睡。”

“我睡不着,咱们的年纪一样大,熬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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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起睡也没什么妨碍的。”

或许是“和齐康一起熬夜”这个选项太过诱人,我在思考片刻后,点头同意了。

我的房子很大,自然也配备有专供加班的小型会议室,工作人员帮我连上了所有的用得到的电子设备,调试了远程的会议模式,我开始一边加班一边开会。

我与林铮之间主要的竞争领域是游戏。

我在游戏这个领域算得上“前辈”,这些年旗下公司的爆款游戏层出不穷,几乎占据了行业三分之二的总流水。

林铮则是“后起之秀”,但我不太看得上他,因为他这人不太讲行规。

做游戏,某种意义上,得“讲点良心”。

每一个游戏公司里都有一大批精通心理学的员工用于设计环节,来留住更多的玩家,来让玩家氪更多的金,来让玩家上线时间更长。

然而大部分游戏公司,都会在内部划一个线——不能做得太过分,至少不能毁了绝大部分玩家的生活,薅羊毛也要讲究可持续的发展。

然而林铮的公司,做游戏时是没有这条线的,甚至是没有“防沉迷机制”的,因而玩家“出事”的概率远大于其他游戏。

除此之外,林铮家的游戏主打暗黑、色情、精神控制,而且搭配了非常“先进”的游戏内交友模块,这也促使了大批网恋的诞生——如果只是网恋,倒也罢了,但因为游戏题材的特殊性,还会伴随着诸多特殊的“爱好”和“癖好”,聚集了一群“狩猎”他人的“心理变态”,很多玩家一不留神,就会陷入极度危险的漩涡之中。

然而,尽管负面新闻不断,林铮旗下游戏的流水依旧节节攀升,巅峰时甚至可以和我旗下当时最赚钱的一款卡牌游戏打平。

我那时候其实还在沉迷靠投融资赚钱,但无意间在老玩家论坛刷到了控诉林铮的帖子。

林铮公司的做法擦着法律的边界,纵使诸多玩家抗议,依旧无法让他得到任何惩罚。

但我认为我有能力给他一个教训。

于是我花费了大半年的时间,带队推出了全新的游戏,并且提高了一倍的氪金兑换值——也就是说,原本,氪金1元能得到1个钻石,现在可以得到2个。

好玩、便宜、容易、安全,集合了这四个元素,我推出的新游戏迅速风靡起来,夺走了林铮家游戏四分之三的流水。

林铮自然也咽不下这口气,他仿照我旗下的爆款游戏出了新游戏,直接与我对打起来。

我们缠缠绵绵打了两三年,我赢得多,输得少——玩家也不是傻子,林铮“竭泽而渔、要钱不要玩家命”的做法也算声名远播,在同样好玩的前提下,自然会更偏向我。

得玩家者得天下,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也是一直这么贯行的。

然而,游戏这个市场,玩家并不是决定利益的唯一因素——摆在每一个游戏从业人员面前,最要紧的东西就是版号。

如果没有版号,那意味着这款游戏是非法游戏,内部不能设置任何充值渠道,也不可以上架任何官方的下载平台。

游戏版号一贯是“僧多肉少”的,而我依靠的“靠山”,过往能够帮我合理合法地运作到一些版号。

然而,一旦“靠山”更青睐林铮,自然也可以将更多的版号分给对方。

极端点想,林铮有十款游戏可以拿到版号顺利上市,而我只有一款游戏能做到如此,那这还怎么打?

当然,我也可以不做游戏,我旗下的金融版块、养老版块和医药版块都做得有声有色,特别是医药版块,足以保我几十年在财富排行榜上的位置直升不降。

然而,做人总归是要有一点情怀的。

我是真的很喜欢做游戏,也很喜欢游戏玩家,我不能容忍林铮这个“毒瘤”继续将游戏圈子的水搅浑。

而我能做的,就是趁着我的“靠山”没有彻底反水之前,再想办法推出一款爆款游戏——最好能爆出国外,爆出现象级,并作为当年年度的游戏对外输出典型案例。

上面分发版号的时候也有潜规则,对于刚刚出过爆款游戏、得过相关奖项、受到上面重视的公司,给予适当倾斜,不得太过“卡号”。

我的时间有限,早一天是一天,我需要理清楚我旗下的游戏公司目前手中有多少牌,有哪些游戏是可以通过赶工而上线内测的。

我从天黑开到了天明,然后发觉情况并不太乐观。

之前做过的那款爆款游戏续航太久了,这令新游戏的研发团队产生了懈怠的心理——反正新游戏也没有老游戏赚钱,不如好好运营维护老游戏,只要总流水没有变化,奖金就没有太大的变化。

我的大脑迅速地闪过了一个又一个游戏的方案,又一个接一个地否决,直到黎明之前,我抬起头,发觉齐康坐在会议室靠边的座椅上,头一点又一点,竟然坐着睡着了。

我的心头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然而大脑却在电火石光之间,想到了我在与齐康一起去宁县时,路上随手做的探索类小程序游戏,我记得当时我安排秘书去寻找画手、申请版号,但到宁县后发生的各种事太多,我竟然没有继续跟进进度。

秘书也在线上,他灌了一口咖啡,几十秒后,给了我最新反馈——游戏的版号已经申请下来了,美工的进度也基本完成,目前正在调试中,只需要几天的时间,就可以上线。

我其实没有对这款游戏抱有太大的期待,但我一直有一个“亲自带头做的游戏不会扑街”的玄学,于是我说:“把它作为计划的一环,倾斜5%的推广资源。”

“是。”

结束了一夜的会议,我揉了揉僵硬的脖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三十多岁的身体,果然不如二十出头的扛折腾,我的确是累了。

然而在与床褥相拥之前,我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我抱起了齐康,亲了亲他眼底的青色,然后和他一起出了会议室,回了房间。

我们又睡了一整个白天,等再醒来的时候,天又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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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齐康的假期还有一天就要结束了,我问他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他想了想,说:“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只要在你身边就很好了。”

我思考了一会儿这是他的真心话,还是他假期时从沟通课的老师那边学来的情话,但无论是哪一个,我听着都是舒畅的。

我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对他说:“走吧,我们去游乐场。”

很多霸道总裁都会包下游乐场,用来哄恋人。

但我不是霸道总裁,现在也很难做到包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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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面向大众的,日流量数万人的游乐场——倒不是钱不到位,而是那样做太高调了,很容易被上头人“敲打”。

我能做的,只是花费了几十万元,享受VIP服务,于是我和齐康到达游乐园的时候,至少有二十人的欢迎团队,在等待着我们。

——我是不大爱逛游乐场的,非常年轻的时候很贫穷,在没学会怎么做游戏、没有靠游戏赚到第一桶金之前,我做过很多很多的兼职,游乐场的玩偶就是其中之一。

玩偶的外表是很可爱的,但非常沉,我负责的玩偶大概40斤左右,套在身上,闷热且笨重,还要撑着做起来各种可爱的姿势。

与现在的广泛科普不同,那时候的游乐场,游客们并不认为近距离拍拍玩偶是什么“大事”,于是经常有熊孩子们拍打玩偶,敲玩偶的脑袋,我的身体被玩偶内部的钢架击打着,还不能做出躲避的动作,一天下来,浑身是汗是小事儿,身上还会多很多青紫的伤痕。

真正意义上的,靠身体健康来赚钱。

每一次,我都告诉我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去做这个兼职了,但每一次,都会有下一次。

原因无他,做玩偶扮演者是个辛苦差事,给的钱相对多一点,而我那时正缺钱。

快乐是属于游客的,辛苦和风险是属于作为兼职人员的我的。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对游乐园深恶痛绝、敬而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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