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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抉择
在各方的斡旋之下,有相关的官方人员愿意提供帮助。
“她会说中文,为什么不?能和我们的侨胞一起撤离?”
但是手续方面仍有不?小的麻烦,她的身?份无法证明,父母也亡故——有人提议走难民庇护程序,陆闲不?反对?,这似乎是当下最好的决定。
虽然周期漫长?。
*
周五的时候,直升机没有来。
楚辞盈穿着严丝合缝的防护服抱着同样困在塑料布里的多希坐在教堂门口等?了一天,那个说自己感冒了,但是下周会如期而来的大叔没有出?现。
长?时间的虚弱状态让弱小的孩童已经奄奄一息,只能?靠着一点棉签蘸着唇才能?湿润那些干裂。
外面的村落越来越静,没有人再?到小楼来,偶尔会有一两声凄厉的惨叫和?冲天的火光。多希虽然没有什么意识,但是依旧在半梦半醒中被吓地默默流眼泪。
楚辞盈轻轻拍着她,给小朋友讲故事:
“后来啊,我们就认识了。”
多希眨眨眼睛:“不?啊,你们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可是我不?记得呀,只有他还想着。”
“为什么不?记得?你那个时候很?小吗?”
“很?小很?小,比你还小。”
多希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好久之后默默出?声——我小的时候也什么都不?记得,我现在也不?记得。我把我妈妈都忘了。但是我最近经常看见她。
楚辞盈鼻子?一酸,隔着防护揉了揉小孩的头,还是滚烫地吓人。多希的舌尖已经出?现了各种奇怪的水泡,让小孩说话的时候也变了音色。
她关了灯,想让多希早一点休息保存体力?。但是小小的娃娃不?愿意,缠着她继续讲,仿佛怎么也听不?够这些故事。可是楚辞盈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
多希问:你们一起做过饭吗?
“做过。”
“你们一起出?去玩吗?”
“有。”
“看星星?”
“嗯。”
原来短短一年半的时间内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好像比从前的人生加起来还要复杂,但是却都挤在了弹指一瞬。
“他有给你送过花吗?”
看到楚辞盈摇头,小小孩故作深沉地模样:“那他欠你一朵玫瑰。”
“你怎么什么都懂。”
多希笑起来,她说想去看大海……扎伊尔河很?宽,人们都说像海一样,但是卢卡斯说海要更大一些,鱼也比河里的好吃。
楚辞盈有一瞬怔怔,才想起她在澳洲的时候约过他去大堡礁,但是后来却没有去成。
她拍了拍孩子?:“睡吧,病好了我们去看海。”
这段时间里她已经把能?讲的童话故事都背了一遍,到最后小孩听腻了,楚辞盈没办法就开始讲各种医学?的常识。从为什么要洗手,讲到了免疫细胞。多希听不?懂,她就只能?换神话来讲——讲第一颗火种、伊甸园,亚当和?夏娃。
“如果这些是假的,为什么人类没有灭绝?”
楚辞盈说这个问题可太?复杂了,也许是概率的馈赠。
也许我们在和?时间赛跑,等?一种药物的出?现,或者一个微小的密码子?突变。
只需要一个,人类就不?会灭绝。
当天夜里,小楼外面传来了一声重响。
楚辞盈被惊醒后下意识去摸多希的额头,上面冰冰冷冷全是细小的汗水。她整个人摇晃了一下,慌张地滚下床去点灯,这时发现小孩睡的安稳,冰冷的触感只是因为这些天她习惯了对?方高烧后滚烫的身?躯。
天亮时分,西雅再?没有出?现。
多希退烧了。
……
周六是索菲亚接触病例的第三十?天,她依旧没有任何症状。楚辞盈看着冷漠麻木的修女就好像在看一个希望,哪怕对?方早已不?相信神迹。
“周日可能?会有人来,你带着你的孩子?走。”索菲亚坐在教堂回廊里的躺椅里,指尖夹着的还是那种破破烂烂的廉价纸烟。
她抽了一口,脸色有点苍白。
院子?里新翻出?来的土倒影在她绿色的瞳仁里。
楚辞盈不?同意:“你们两个必须先走,你已经过了窗口期,她退烧了。你明明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小型喷气式飞机只有两个座位,除了飞行员以外,极限条件下可以给一个成人和?孩子?留下座位。不?能?跟外界建立联系的楚辞盈尚不?知情自己身?份上的认证问题,单纯试图和?索菲亚辩论——
她可以下周再?走,但两个可能?对?病毒免疫的人必须先离开。
这不?是影视剧里谁要和?谁同生共死的问题,从理?智的角度,外面拼尽全力?做药物研发的技术人员们需要这两份样本。早一天,就是早一点停止这场灾难。
然而索菲亚转身?就回了屋子?,没有再?给楚辞盈说话的机会。
“你……”
医生姑娘张了张嘴,最后叹了一口气,接受了。
网络中断,她用?小白身?上的卫星信号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陆闲,让他不?要担心。她已经可以离开了,并?且能?够带回可能?的病毒抗体。
男人的回复简短:收到,保重。
她看着这四个字,微微勾起唇角。
当天下午,索菲亚就抱着肩膀冷眼看着楚辞盈收拾东西,偶尔捡起一样散落的衣物丢进去,多希在旁边不?停地跑来跑去,似乎小孩子?恢复活力?只需要短短一段时间。
笑声短暂地回归了这栋小楼。
相安无事到了第二天清晨。
索菲亚突然被楚辞盈叫到了十?字架的前面。这个东方来的医生拿出?两张团起来的纸条:“我觉得,还是让上帝决定谁先走吧。”
楚辞盈低着头,声音也轻。
修女拧起眉头,似乎不?赞同,但是面对?着巨大的受难耶稣图,她最终随意地捡了一个纸团放在手里。楚辞盈道:
“两张纸条,空白的那个代表着离开,写着字的留下。”
“哦。”
索菲亚不?甚在意地展开,纸条空空如也,眉毛跳了跳:“不?算数。”
“我们不?能?欺骗上帝,对?吗?”
索菲亚的表情越来越差,最后冷哼一声拉着多希就从小门中走了出?去。留在原地的楚辞盈良久舒了一口气,愣愣地扶着教堂第一排的长?椅坐了下来。她单薄的身?影被巨大的十?字架产生的阴影所?覆盖,形影伶仃。
——手掌摊开,第二张纸条飘落在地,上面洁白无瑕。
她的另一只手里攥的,是一个有了橙色读数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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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
医生把一直带着的口罩扯下来了。
…
有人一直在等?待消息,难民审批的程序还没有下来,他也并?没有来得及告诉楚辞盈她护照的问题。得知喷气式飞机带回来一大一小的幸存者后,男人第一时间拨通了当地隔离点的电话。
“中国人?”
工作人员翻来覆去地看名单:“没有啊,是索菲亚修女和?一个叫多希的孩子?。”
…
陆闲放下电话,不?知道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站了起来,走到了落地窗前。男人已经连着将近一周连轴配合各方的调度,陆氏交好的航空公?司以及下属的航运集团都参与了由各部组织的撤侨行动。
他开了十?五场组织工作会,已经分不?清外面是黑夜还是白昼。
阳光被拉开的那一刻,冰冷的粒子?落在他的眉眼。
他张开手掌,缝隙中漏下的光影依旧刺目。
手机震动,
延迟了许久的卫星消息终于来到。
上一条还是,后天见。
这一条是——
「多希可能?有抗体。」
「如果我没有回去,圣诞的礼物永远不?要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刘寅格看着这条消息,脊背麻到了脚后跟。
结果,
陆闲先生照例参加了下午的工作说明会,坐在主席位偏左侧两个位置。中间的其他两个人穿着行政夹克,神情严肃,两鬓已经花白。
“截止到目前,已经有两千余名在外侨民成功撤离到非疫区的第三方国家,完成二十?一天隔离后就可以入境。”
最中间的中年人点头。
接下来各个部门依次回报在这次行动中出?现的问题,集思广益,争取尽力?做到最好的协调工作。
陆先生静静地听,偶尔给出?非常中肯的意见。
有人听说了他的私事,特意提出?:“…上面非常重视,已经尽力?加快审批流程了,您放心,下周之前一定可以把人带回来。”
“嗯。我知道。”陆先生眉眼淡淡,“劳烦。”
另一个部门站起来,指着地图里疾病扩散最为肆虐的红色区域:“这里按照国际公?约,一天之前基本上其他国家的公?民都已经离开了,也没有我们的人了。当地有很?多民间组织相对?而言采取的策略非常激进,可能?会使用?极端行为。”
为首的中年人微微皱眉:“…没有切实依据先不?要做这样的揣测,但是优先把华人带离很?重要。避免产生冲突。”
陆先生似乎抬了一下眼,看着那块小小的红色地带几秒后,又低下头记录。
散会后,
中年人叫住了陆闲:“你…你爱人的事是不?是有眉目了?怎么我见他们说审批马上下来,你也没个好脸色。他们为了你的事真的跑上跑下许久,你俩回头成了,得好好谢谢人家。”
陆闲将一封信递过去,没有应这个问题:
“下周我外出?一趟,刘寅格和?杜明强会代替我主持工作。”
*
楚辞盈的低烧还在继续。
她对?着镜子?想看眼底,但是想了想又没有去,坐在索菲亚之前的躺椅上看着太?阳。
也许是惶恐的。
尤其是听到教堂外倾倒汽油的声音。
有人高声问:“还有人吗?明早开始消杀。”
她想了很?久,没有回答。
她开始反反复复地回忆索菲亚讲的话,回忆传染病的三个要素,回忆最为古老残忍地解决问题的办法。她想起前天夜里听到的巨响,消失的卢卡斯和?西亚。
楚辞盈抬起手对?着太?阳,看到自己苍白的肤色和?藏在皮肤下蜿蜒青紫的血管,有点迷蒙又有点想笑。没有解药,又何尝不?是一个幸运的事,因为不?用?挣扎和?祈求。
她忍不?住想:
哪里防护没做好呢?
是第一天接触到了喷溅血迹,还是和?多希的朝夕相处,是床单,还是?
想来想去也没有个答案。
所?以索性不?去想了。
她慢悠悠地起身?,拍了拍手,第一次走到后院顺着一个个小土堆看去,找到了写着西亚的小牌子?,旁边是卢卡斯。她捡起一个铁锹,在旁边认认真真画出?了一个新的、长?方形的位置。她选了两朵小花的中间。
然后,脚踩上铁锹,一跺脚。
第一铲土被挖开。
“还有人吗?是病人还是健康的?明早消杀。还有人吗?”
她闷头,辫子?死死咬在嘴里。
第二铲土。
*
“我写好了。一式三份,你、秦亦、爷爷那里各存了一份。你明早拿去公?正。”
刘寅格的手抖着接过。
男人坐在候机室的角落,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特助先生腿一软,几乎是扶着旁边的椅子?,哑着嗓子?问:“先生……”
男人抬眼,眉眼深邃平静。
刘寅格彻底死心了。
几乎是低着头跑了出?去。
陆闲留在原地窗边,看着起起落落的飞机。
——您,哎!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是他们也表达了,您所?有涉密工作都不?需要卸任,一切事由等?您归来后再?商定。
——你确定了?罢了,唉。你确定了就好。
——证监会已经收到了您打的报告,冒昧问一下这种股权变更是因为……?
——明白,明白。财产报告单已经让刘先生带过去了,一共428页。
——大部长?出?差,我已经紧急请示。回复如下:已知悉,批准。全力?配合。
他从天光大亮坐到月明星稀。
咖啡冷透了。
正在撤柜锁箱子?的高奢店员愣愣地看着这位最晚来的顾客。他形单影只的高大身?影在淡蓝色品牌灯光的映射下显得更加瞩目。只是他似乎很?疲惫,每隔几分钟就要下意识地看着时间。
“您有什么需要?”
“戒指。”
死生契阔
如果把?时?间?无限拉长成河,一切不过是最渺小的一粒水珠。
可是如果凝聚成点,再微不足道也是一场浩荡的山洪。
这一场1976年后最为?严重的世界公共卫生危机最终血洗了扎伊尔河畔55个村落,由国内传染病学家陈薇带领的团队从一个幸存的残疾儿童体内提取到了抗体,并最终制成疫苗。
三个月的时?间?,疫苗从实验室制备到量产。
因为?资源上的匮乏,这次特别危机小组最终采用了一种新型的预防方式,通过流调快速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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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染者,然?后环形将?他的关系网中涉及的人群进行接种。以点及面,控制传播。
将?臭名?昭著的扎伊尔埃博拉的致死率控制在了57%以下。
然?而,随着各国响应突发事件的连锁反应,各种经济制裁、航行与贸易制裁接踵而至。该国短时?间?内失去了所有的外?来流动人口,经济崩塌,内乱又一次爆发。
再次平息已经是三年之后,扎伊尔不知是否是为?了摆脱曾经的阴影,将?政权更名?为?如今大众更为?熟悉的——
刚果共和国。(注1)
但是这些都与楚辞盈无关,她也看不到这么远的未来。
她唯一能做的,是把?离开的机会在不确定?中给了必须离开的人。
一个小小的深一米左右的坑,她整整挖了一天加半个夜晚。挖好的时?候她抬起头,已经是漫天耀眼的星星。坑洞旁边的小花摇曳生姿,可是被整栋楼散发出的腐朽气味,10%漂白剂的味道遮盖。
她找了一床干净的被子,从坑的旁边一点点滑了进去,泥土因为?潮气而有些湿润。
她缩在一个角落短暂地闭上了眼睛。
楚辞盈梦到了小时?候。
她是在地下室的出租屋里出生的。
每一个一代移民?一定?住过那?样小小的狭长的房间?,从一层延伸下来,在地下室有一个很窄的厅,放了几张床。这就是早期华人房东提供的,不需要身份的地方。
她的父母住在这里,生下了她,带回了她哥哥。
他们一起去吃了CheeseCakeFactory……然?后一切好像就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戛然?而止。其实楚辞盈并没有见证过那?个场面,她只是幻想着一个巨大的声音,慌乱的人群,还?有警笛。
她没有上过一天托儿所,从前是母亲在中餐馆帮工时?带着她,后来就是楚瑜。
楚瑜。
哥哥啊……
她睡的并不安稳,想到这个名?字之后没有意识地涌出两颗大颗的眼泪。好像挣扎地想醒来,但是又被拖进更深一点的梦魇。这些天她发给楚瑜的信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回复,一次都没有。
你怎么,总也不在啊。
她好像想起了再大一些,她上小学,楚瑜的工作越来越忙。
学校下午3.20放学,他夜班十二点才能回家。所以他从来没有接过她,是小小的楚辞盈穿过车流,大人的腿,还?有小狗的鼻子一个人走?回那?个小小的阁楼。
这条路一走?就是十多年。
她有的时?候坐在学校的门口,看着有的同学被全?职的爸爸妈妈接走?。
她心里就会有两个问题:
1.我的爸爸妈妈呢?
2.谁来接我呢?
一开始她哭,等到最后也要缠着老?师不肯回家。
后来,她就学会了自己走?。
一个人的路太难,她花了很多很多年走?到纽约,见到了乔安妮老?师,看着自己的名?字被钉上校友荣誉墙,看着一张穿着白大褂的照片收录进相册。
然?后去巴黎实习,乌干达,扎伊尔,福宁,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扎伊尔。
好像不是只有苦。
在福宁的时?候,好像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时?间?。她喜欢那?里的气候,饮食习惯,还?有……
她意识到自己成年后越来越少?见楚瑜,也不常回罗切斯特。可能是因为?她讨厌冰天雪地的寒冷,不喜欢空气中煤灰的呛鼻气味,不想走?过每一条街道的时?候都想起小的时?候,她如何一步步小心翼翼地从学校回到家。
从没有人接过她。
从来没有。
楚辞盈是被眼泪呛醒的,天光已经微微亮了。
她咬着被子的角落,无声地盯着长方形的天空。体温计就在右手边,可是她没有去碰,左手旁是一个黑色的工具。她觉得自己好像退烧了,可是不敢肯定?是不是一种错觉。她笑?了笑?捂住眼睛,不可能有第三个幸运的人。
也许这一夜太冷,她失去了正常的感知能力。
医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情从坑底爬出来,慢吞吞地回到了二层,找到一个口罩带上,又带了一双手套。她穿上了一套新的防护服,然?后拿出一支马克笔,在自己的防护服上写上了:
“Biohazard”(生物危害)
“BurnDown”(焚毁)
她在把?自己包裹地严严实实后,从外?墙的消防楼梯徒手爬到了教堂的塔尖上。
天光大亮。
*
陆闲是在午夜到达的。
扎伊尔的首都以及周边城市已经全?部静默,街道空空荡荡。他走?在路上,只有低沉的回响还?有他自己的心跳。没有直升飞机的飞行员愿意在今天去即将?“消杀”的区域。
这个词在这里可不是指用漂白剂泼洒一遍。
他问了许久,一个喷气式飞机的飞行员接下了这笔生意。
他一路走?,见到了各种各样被焚毁的建筑和村落,扭曲的肢体藏在倒塌的房梁下面。原始的处理方法仿佛比病毒更加可怕,是一场令人绝望的炼狱。
他的眉眼没有变化,穿过了所有的封锁来到了真正的无人之境。
当地的一支武装猛地戒备起来:
“什么人?”
“中国人,我的爱人在里面。”
“这不可能!”
持枪的士兵眉头一皱,他们已经喊话过无数次了,如果这个东方男人所谓的“爱人”在里面,只要活着,怎么可能不出声音?
陆闲听到这,静静地、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他说:
“那?就让我进去。”
那?个士兵有些愤怒这个人的死脑筋,就好像听不懂人话一样:“我说了,里面没活人了,没你要找的人!还?有一个小时?就消杀了,你如果没有感染就快点走?吧!”
枪口微微抬高几寸,是明晃晃的威胁。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可是,
东方男人却笑?了:“一样的,活着死的都是我爱人。”
…
楚辞盈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钟摆。
为?了看清时?间?,人们总是正面面对它,但是她现在刚好可以看到侧面的时?针,是正面察觉不到的尖锐锋利。她伸手想去碰,又缩了回来,看着它一点点挪。
悬而未决的那?两个问题终于要有了同一个答案。
如果有什么人来接她,大概是已经忘了容颜的父母。
“楚辞盈!”
幻听啊。这不是父母给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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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辞盈!”
这是我哥哥取的名?字,他们怎么可能知道。
“楚辞盈!”
她猛地回头,她站的太高,防护服的塑料遮挡了一部分?视线。但是她还?是能看到一个人,一个将?锁链踹开的人,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微微喘着气,额发凌乱,几乎是扯着将?她拽了下来。
两个人的呼吸都非常急促。
楚辞盈张了张嘴,听到的第一句话是——“多希有抗体,疫苗已经在研发了。”
他像是在抱一块浮木,又是像安慰一个孩子。
一下下拍着她的脊背。
还?活着。
还?活着。
陆闲的肺发出喘息声。
他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来,就好像没有问她为?什么站在钟楼的塔尖顶端,他几乎是软着力气将?她牢牢地按在原地,颤抖着,拥抱着,脱口而出的,是她最关心的事。
“你…你,为?什么。”楚辞盈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彻底模糊了一片,下意识拼命把?他往外?推。
男人顿了顿。
许久才慢慢说——美国不认你的身份,国内走?了特殊的认证,流程下周就可以下来。
楚辞盈站在那?,张了张嘴,不知道短短一句话是他多少?天的努力。
她想笑?,扯了扯嘴角:
“挺好的呀,挺好的。我下周不就可以回去了吗?”
陆闲低了一下头,深深地低头再抬起,也是笑?:“但我等不了了。如果我不来的话,就什么机会也没有了。”他的声音抖了一下,强行压住,作出平静的样子。
——他知道她为?什么站在钟楼上。
楚辞盈仰头,阳光刺的人头晕目眩。
地上的人一点点撑起身体,站了起来,双手放在防护服的两侧让她看向自己。
“楚辞盈,我等不了了。你、我,有人和我说了公民?通道撤侨的条件。”
他仿佛很紧张。
「一般这种突发情况,一定?会优先?保证公民?、游客、企业外?派人员、学生,侨民?的亲属和子女。配偶可以,但是配偶的家人不可以。未婚夫妻关系,一般要二人同在。」
女孩的泪停了,愣愣地看着他拿出了一份极厚的东西。
“我的财产,他们清算了两天……一共,一共428页。上市公司超过5%的股权变动,需要和证监会打报告。我的涉密职务,中组部也通过了申请。我……”
他偏了一下头,似乎在重新组织语言。
“我们回去,你可以再重新选择。”
但是。
但是,
“如果我们,”他顿住,一点点单膝落了下去。男人的睫毛快速地抖着,抬眼时?已经有点控制不住声音,“如果我们……我希望,我们有,有一个关系。”
他带来的背包里只有三样东西:
财产公证文件。
遗嘱,和戒指。
他拿出了那?枚戒指。
*
陆闲带着她一路回到了城市中。
他对犹豫的她说:“我都交代好了,绝对没有问题的。”
他笑?着,就像每一次遇到困难,他都是这么云淡风轻地告诉她,没有关系,他来解决。
可是,在无数个回程的关卡。
没有人愿意让她离开。
她就裹在密不透风的防护服中,藏在一个角落,看着他拿着材料一页一页地和每一个神色不善人员一遍一遍耐心地解释:“我是中国人,我们结婚了。”
“是的,是的,中国人。我们结婚了的,这是我爱人。”
一遍,两遍。
在北京的时?候,那?个男人是别人口中高高在上的陆先?生,出门做事有助理打点上下。他现在一个人,不停地和不知名?的工作人员点头,递上烟和钱,笑?着指她的方向。在别人惊惧嫌恶的表情里重复着那?句话。
“是的,中国人,我妻子。”
她可能是病的有点昏沉,对这段的记忆都有点模糊。她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扎伊尔,又是以什么方式进入的第三方国家接受检测和治疗。
是肺炎。
每一天,她从安静的玻璃窗内拿起电话看着玻璃窗外?的另一个人。
他瘦了许多,但是还?是笑?。
又是21天,楚辞盈出院了。
*
飞机落地的那?一刻,在漫长的跑道上缓缓滑行。
所有从第三方国家入境的旅客需要走?特殊的海关通道,填写材料单。男人走?在前面,从西装里拿出护照,翻开第一次。
护照掉在了地上。
他弯下腰去捡,又一次掉落。
楚辞盈有点懵地转头望向他,只看到男人紧抿的唇,他修长的手指在第三次掉落护照后终于握住了填写入境单的笔。
“先?生,我帮您吧。”
有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她接过去才看到纸上留下的深沉墨迹,浓重的一个点。
她问:
“您的公民?身份?入境事由?是旅行,探亲,还?是就是回国呢?”
有人上前一步,轻轻拉住了他冰凉的指尖
他想了很久,才如梦初醒——
“公民?陆闲,带我的爱人回我的国家。”
弃猫效应
老爷子真正收到那份公证处发来的文件时,沉默了十几天。
姜管家无论如何让厨师换着做菜,都?没有让他老人家多动两筷子。、
旁观者心里都?门清,这对这个已经耄耋的老人打击有多大。
陆国平这一生出身军旅,半生戎马,和年少时的爱人抱养有两女一子,但是后来大儿子不成器,两个继承家业的女儿也在巴黎的那场事故中意外身亡。
唯一的长孙出生时身体就有先天弱症,让他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直到小孙子出生,这个家族好?像终于看到了一点?延续的希望。
陆闲做出的决定,他不意外。
但若说半分没有动过?想阻止的念头?,那是假话,他有无数次就差给曾经身在要职的老友发消息,让他们断了这个年轻人执意送死的路,但是最?后的最?后。他停下了拨号的动作。
陆家亏欠这个孩子太多。他自?己也亏欠这个孩子太多,这种?亏欠是经年累月刻入灵魂和骨髓的。
很多时候年轻人之间的那点?事情,长辈们不是不清楚,可是就是那一点?点?不可言说的、令人羞愧的偏爱,让他们忽略了病中扭曲的长孙对一个注定会取代他的弟弟是什?么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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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小的时候陆闲还会出言求助,但是等到他记事起——就一直保持着沉默。
陆国平心里怎么能不清楚?
陆闲从?来没有想要过?什?么东西。作为继承人,作为接班人——这个年轻的灵魂从?来没有让任何人失望。就连这一次,也从?始至终没有因为私情耽误“要事”。
他打了报告,写了辞职信,公证了遗嘱,没有知会任何人就出发,显然已经是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和打算。
人老了也要信天命,如果这是两个孩子的命数。
他只能洒泪依从?。
现在二十多天过?去,听到助理汇报说飞机落地的那一刻,陆国平闭上了眼?,接连说了三个“好?”。
是楚辞盈提议先回福宁的。
陆闲没有异议,从?踏上陆地的那一刻就一直是沉思的状态。姜管家接过?东西引他们进去的时候眼?眶有些红,男人还是眉眼?淡淡。
老爷子没有午休,清早就等在门口,见到陆闲的那一刻向后吸了一口气?。
几人都?是无言。
佣人们自?发地退去,将茶室留给三个人。
静了许久,陆国平轻轻扬起眉,是笑的:“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没有细问,只知道?其中必定是不易的。看向小姑娘时,也是温和包容的笑意居多。
楚辞盈现在的确紧张。
她曾经无数次以老爷子的家庭医生的身份出入福宁的祖宅,上一次来却是跟着岑重远,又在奈特的帮助下偷偷探望了陆闲。这一次,她倒真不知道?是以什?么身份坐在这的了。
好?在年迈的老人什?么都?没有说,反而叹了口气?:
“…这次是权宜之计,也是耽误你了。如果后面有什?么想法,不好?意思和他提,就和我老头?子说。”
陆闲抬了抬眼?,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眸色暗了暗,余光看到楚辞盈一下子慌张的神?情。
这叫楚辞盈如何去说?
无论是说,没事我很愿意的;
这似乎又有些违背本心,毕竟她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结局,到底有些突然。
还是说,容我再考虑考虑;
这又有些太过?分,将那一捧真心置于尘泥。
她还有太多话想要问他,也有千言万语尚未曾说出口。这本是两个人之间的事,绝不会以解除或者不解除关系为目的去表达……
她张了张嘴,看向陆闲。
男人没有看她,只是静静地喝茶,似乎默认了老爷子的话。
他瘦了很多。
男人的侧颜原本就分外英俊,如今因为憔悴而微微变得锋利,沉默时只叫人觉得孤独。可是他又如此倨傲,哪怕在这个时候都?不会说一句话来剖白自?己。
老爷子的视线温和,但一直没离开。
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一下子突然攥住了他放在身侧的手,低垂着眼?,睫毛快速颤动。楚辞盈的嗓子有点?紧,但是笑容灿烂:“我们,我们现在挺好?的呀。”
陆闲的表情变了一瞬,但是只有陆国平可以看到。
她能察觉到男人的身体微微僵硬,指尖也发冷,但是被她的手心一点?点?地捂暖。
楚辞盈:“我又什?么话不能对陆闲说,要不是他来我都?…”
她想起自?己最?后做的那些事。还偏偏让他撞见了最?…
身侧的人突然猛地站起来,低声对老爷子说:
“病人需要静养,我们先回去了。”
“您多注意休息。”
然后直接拉着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楚辞盈大步走了出去。
男人身量太高,迈起步子来小姑娘完全?跟不上。更多自愿加抠抠君羊,衣无尔尔七/五二八一她几乎是小跑几步趔趄地跟在后面,手被他攥的有些发疼。她忍不住向后扯:
“陆闲,陆闲。”
男人没理会,停下来,也并未回头?,只是松开了她的手。
楚辞盈一下子有点?慌了,她的直觉告诉她陆闲生气?了,可是距离气?氛好?好?的只过?去了短短几秒。她说错话了?是哪里让他生气?了?
她慌慌张张地跟在后面,还压着声音以防路过?的佣人听见:“你怎么了?”
男人脚步未停。
她小声祈求:“我错了,我说错话了是不是?你别不说话呀。”
男人的喉结滚动几次,沉着脸开了车门没有让司机代劳,直接在驾驶位点?火。楚辞盈见状连忙飞快地钻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看着他紧抿的唇和低沉的气?压,懵懵地。
她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都?说了什?么?
哦对…
楚辞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那要不,今天就,就去离?”
车子在陆宅门口猛地急刹住。
男人的胸膛起伏几次。
“…你现在再多说一句话。”
“我就让司机送你回去。”
*
陆氏最?近出了个怪事。
老板回来后气?压反而更低了,不见喜色,终日冷冷地。反而是之前先生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开始围着老板转。这本来应该是件好?事,但是整个顶层秘书办的人都?有点?讳莫如深,一时间拿不准了。
原因无他,陆先生的反应实在是太奇怪了。
拼命地加班,晚上直到很晚也不回两个人共同暂居的公寓。
(听说是楚小姐身体还不太好?,需要照顾。)
病人自?己也不注意,每天到了晚餐的点?就小心翼翼地出现,留下一份便?当。
一直是刘寅格接待她。
每次她带着期冀地神?情问陆闲有没有吃时,刘寅格都?沉痛地沉默,用无声以对——他每次去,饭盒里都?是有菜品的。小姑娘眼?睛里的光又暗下去了,但依旧契而不舍地送。
这不明显是有矛盾了吗。
怎么千难万险都?过?来了,两个人在这个时候闹成这样?。先生也太不懂事了!
刘寅格今天接过?之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僵硬麻木地送到了总裁办。
敲敲门。
“进来。”
男人看到刘寅格手里的东西,没有什?么反应,指了一下旁边的小桌子。
特助先生咬牙:“陆总…楚小姐亲自?做的,您好?歹……”
“放下就出去。告诉她不要再做了。”
刘寅格擦了擦冷汗,倒吸一口凉气?。
确认了,
这是真的有大矛盾了!
他不知什?么心情脚步虚浮地在盥洗室冲洗了一下自?己的脸,走回秘书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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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看到舟舟在订外卖。他探头?问:“怎么选了这家?”
舟舟是江南人,不吃任何辣的。
她哦了一声,把手机聊天记录转过?来:“先生拍了张图,说按照这个菜样?给他一模一样?地点?一份外卖,然后装进这个盒子。奇怪了,这不跟没吃一样?吗。”
刘寅格:“……”
特助先生眼?皮跳了好?几下,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惊天大秘密。颤颤巍巍地坐了回去,过?了一会怼了一下舟舟:“你别跟陆总说我知道?了哈。”
舟舟比了个OK!
刘寅格这下脑子里开始有点?乱了,连白白外放短视频都?没有管。整个办公室都?充斥着营销号劣质的星座科普,以及各种?真真假假的心理学名词。
“…弃猫效应,就是说啊,被抛弃过?的猫再被捡回来的时候往往会表现地特别乖巧。但是有些猫,它反而会出现各种?情况的应激。以至于,比之前的表现还要糟糕。”
“白白,吵死了!关掉。”舟舟吐槽。
刘寅格懵懵地转不过?弯来。
到底楚小姐是猫,还是先生是猫?
不对。
他们是人啊。
*
陆闲深夜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将近12点?了,厚重的入户门被轻轻推开。
男人眉眼?低垂地换上了居家的鞋。
一转身,
沙发上坐着的人也愣愣地看着他,手里拆到了一半的快递也忍不住往身后藏了藏。楚辞盈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慌张,她手里捏着的东西正是今天被寄来的两个鲜红色的证件。
她甚至不敢让他看到,仓促地塞在了抱枕后面。
她想:他估计不喜欢吧。
室内静静了许久,男人皱眉沉声问:“为什?么还不睡?”
怎么又这么凶!
她张了张嘴,飞速起身同他擦肩而过?,然后关上了自?己的卧室门。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看错的话,那个便?当还是原封不动。
楚辞盈把自?己团进被子里,用力锤了一下枕头?。
——明天就不做了!
每次做,要做一下午,又做不好?,老被油溅到。一站站久了,就还会咳嗽,送过?去也不吃,天天就说让她别做了!没良心。没良心。
她的脸团成一团,蒙着头?,困意上涌没有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变成了一个大怪兽,把可恶的冷漠的陆闲追的到处乱跑,她忍不住乐了,一下子睁开眼?。
“啊!!”
她吓得尖叫了两声,下意识伸手去碰。
却摸到了对方满脸的冰凉。
缩在她床畔地上的人只穿着单薄的睡衣,默默地占据了一个角落。她愣住,借着月光看清了这个人影,还有他手中紧紧捏着的红色结婚证。
她安静下来,轻轻说:“你做噩梦了?”
男人摇头?。
眼?神?清明,完全?不是睡着的模样?。他就这么静静地坐在这里,不知道?守了多久。
“这些天,每天晚上你都?……”她说不下去了,因为猜到了答案,所以什?么都?说不出来。在这一刻,她知道?他在为什?么而别扭了。因为那天在他爷爷面前,她说:如果陆闲再来晚一点?,她就…
楚辞盈猛地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
她在这一瞬理解了他的冷漠,他的无视,还有他冷漠和无视下的恐惧。
她慢慢坐起身,把他从?蜷缩的地上拉起来,环住他的颈,交相依偎。
明明是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却显得那么可怜,她什?么怒气?埋怨也没有了。去探男人的手,冰凉的吓人。
“我错了。”
“嗯。”
“你为什?么拿着结婚证?”
“我高兴。”
“你哭了?”
“嗯…”
“那,那你拿床被子过?来睡吧。”
上门提亲
不管男人再怎么轻声,床一瞬间的平衡变化还是让楚辞盈醒了。
她下意识拉了一下,自己和对?方都定住。
冬天的早晨还?没有亮,黑黢黢的看不清外面?,没有太阳预示着时间还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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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她迷迷糊糊地松开了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左手臂抬高挡住刺眼?的屏幕:“你每天没有闹钟六点醒啊?”她痛苦地把头藏进被子,憋了许久才晕晕乎乎地重新睁开眼。
高大的人影站在窗边,连鞋都没有穿,脸上是无措。
又似乎懊恼到底还?是把她吵醒了。
他这个表情?一下子让小姑娘觉得自己是恶人了,怎么天天这么可?怜巴巴的,在外面?的威风凛凛跑哪去了呢?楚辞盈晃了晃脑袋清醒过来,把手往被子上狠狠一拍:
“你先给我坐下!”
陆闲乖乖坐下了,看着她不说话。
“你现在把这些天你怎么过的交代一下。”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
刘寅格发现楚小姐不再送饭了。
一开始他满脑子呜呼哀哉,想着要不要匿名?给两个人说和说和,这再大的误会只要长嘴哪里有问?题。误会既然叫误会,那就一定是有解决办法的,不能因为先生自己别扭不说,两个人就这么黄了啊啊啊!
结果?,心惊胆战了两天他就觉得不对?了。
首先先生回家时间大幅度提前——原本快午夜还?在线上系统里审批报告,现在下午五点五十八分准时开始起来穿外套。
其次先生露出发呆和微笑的几率远超去年今日数据记录——这是舟舟从「总裁今天笑了吗」办公室群聊记录中得到的数据对?比。
做了PPT。
刘寅格恍然大悟,哦,是不是哄好了啊?
挺好挺好,也省的楚小姐太累。
楚辞盈确实不再做饭了,但原因要更加难以启齿一些。
在男人那天轻声细语的汇报中,她彻底意识到自己做饭这件事是两个人在同时受罪。
陆闲是醉心工作没错,却从没在以前天天加班到十二点。她原本以为是对?方觉得尴尬不想见她,现在得知真相之?后觉得还?不如是不想见她!
楚辞盈堂堂一个纽大毕业的高材生,医生,援非医生,本该非常擅长根据任何规定、步骤完成任务,既然看得了工作守则那就一定能明白?菜谱。做手术做实验都不在话下,一个小小厨房,哪怕新手上任,几个小时下来做出一道普普通通无功无过的家常菜又有什么难题?
可?是大错特错了。
那些天她做菜,前几个小时从买菜洗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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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备菜都有理有条,刀工利落精湛,虽然慢了点,但土豆丝之?间的距离掌控地比餐厅后厨的切菜师傅都要好。
处理肉,陆闲家的菜刀第?一天就被她砍劈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干脆买了一把一号手术刀,也算是回归本行。她有的时候做着做着恍惚,完了,切到血管了。然后转念一想,没事了,这块不是患者。
可?等到开火的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看着菜谱上“适量”两个字陷入了沉默。
于是陷入了咸了加水,淡了加盐,做多了就大火熬干的绝望循环。两菜一汤做一下午是有原因的,中餐的文化,博大精深。
她饿急了啃口?沙拉芝士球,继续琢磨生抽和老抽之?间的关系。
这些也都罢了,毕竟人生总有第?一次。
但中餐最?忌讳的还?有一个危机四伏的环节……灵机一动。
等熬过了前面?的千难万险,到出锅的时候突然冒出一个新奇的点子,既然可?以做菠萝咕咾肉,为什么不能做菠萝鸡翅?既然可?以宫保鸡丁、虾球,为什么不能宫保鸡翅?她买了许多鸡翅,从可?乐学起,试过芬达,随后举一反三……
她沉醉于这场快乐的实验,忘记了自己还?是个病人,忘记了陆闲的公寓是开放性?厨房,更忘记了男人可?以从监控里看到她所有的工作。
那些天的陆闲,整个下午什么都做不下去,一只手放在119上,另一只手放在120上。
只有刘寅格把一个漂漂亮亮的便当拿进办公室,监控显示楚辞盈终于返回家中开始吃给自己留下的半份晚餐时,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