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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1章牧野闻歌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从酒楼回府后,南淮笙仍然还有些恍惚,没想到五皇子竟然是个隐藏大佬。

他倒了杯已经凉透的茶水一口闷下给自己压惊,再仔细一回忆,发现这事竟然早有端倪,原来之前李太玄就曾提起过五皇子的情况。

南淮笙还记得当时他们一行人正下江南,他朝李太玄问起他对几位皇子的看法,李太玄说五皇子耽于小道,这不就是在告诉他五皇子善诗词书画么,奈何他当时竟然没反应过来。

好在这位五皇子十分上道,竟然自己主动送上门来,这要是还能蹭不上几首名作,那他就算是白瞎了天上掉下来的这么大块馅儿饼。

南淮笙心里一盘算,已经琢磨好之后要约五皇子去那些江南名胜游山玩水才好激发这位的创作灵感,他美滋滋地列了个计划表,又铺好信纸给秦寒之写信,他倒要问问这家伙为何不提前告诉他五皇子的事,害他差点错过这么大个机缘。

哦,对了,五皇子身边又顺承帝的人盯着,这事也要跟秦寒之说一声。

等到快日落时,南伯文终于回府,南淮笙听到消息立刻去了南伯文的院子。

“哥,你用过晚膳了吗?”南淮笙领着一只食盒又提着一壶酒走了过来。

南伯文看了一眼南淮笙手中的酒食,笑着调侃道:“哟,今天想起跟哥哥一起用晚膳了?”

南淮笙把酒壶推到南伯文手边,又将食盒中的菜色一一取出放在桌上,说:“这不是今天跟五皇子出去吃饭,想着不能厚此薄彼把你这个兄长给忘了么,那自然要给你捎带一份回来。”

南伯文微微挑眉:“五皇子?”

“你不知道?”南淮笙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说,“五皇子已经来秦淮住了大半年,就在吴王府中。”

秦淮有一座吴王府他是知道的,可那不就是个摆设么,常年只有有些家丁护院看守,南伯文奇怪道:“不是说皇子不能轻易离京么,何况还是来封地?”

南淮笙在对面坐下,说:“只要有皇帝的恩准,自然哪儿都去得。”

南伯文立刻警惕起来,问道:“那他找你作甚?”

南淮笙耸耸肩,说:“我也是第一次见他,我俩就去外面吃了顿饭,他说了些在江南游玩的趣事,别的倒是没提。”

“这五皇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南伯文越琢磨越不对劲,他又压低声音朝南淮笙小声问道,“你离京时,可注意到上面有什么动静?”

南淮笙心中一动,见南伯文果然问起这事,于是反问道:“可是外祖父那边来过消息?”

南伯文微微颔首:“确实如此。”

既然杜尚书那边来了信,恐怕是早就给南家敲过警钟了,只是不知道他外祖父到底想拉着南家往哪边站。

南淮笙沉思片刻,这才轻叹一声说:“哥哥想必知道我这次为何忽然又回来了吧?”

南伯文点点头,说:“外祖父言说京中局势不明,让你告假回家暂避风头。”

南淮笙见他果然知道此事,于是长话短说:“大乾如今有四位成年皇子,五皇子现下在秦淮,而且瞧着对储位没多大心思,三皇子则不良于行,自然无缘此位,那便只剩大皇子和七皇子了。”

“此事我从前听父亲提起过,”南伯文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压低声音说,“听说三皇子的事还跟大皇子那边有点干系。”

南淮笙双眼微微圆睁,没想到南伯文竟然连这事都知道,他连忙追问道:“可有详情?”

南伯文转了转手里的酒杯,说:“约摸十来年前吧,大乾和东卢战事停歇,两边打算议和,大乾这边便派了当时几位皇子当中声望最高的三皇子出使东卢”他说着看向南淮笙,“本来已经传出消息,三皇子派人回朝向皇帝请赐婚,他要与东卢的一位皇女成婚,以此达成两国联姻。结果消息传出没多久便又传来三皇子在东卢遇刺的消息,之后两国关系迅速交恶,如今边界处都还时常打仗。”

南淮笙心中一震,追问道:“你又怎知此事跟大皇子那边的人有关系?”

“弟弟这就小看咱们家了,”南伯文嘿嘿一笑,说,“南家的商队遍布大乾周边各国,又多少消息能逃过行商之耳?”

南淮笙听得心脏怦怦跳,难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大皇子一派勾结番邦暗害皇子的证据莫非就在他家手上?

“哥,你快别卖关子。”他连忙催促道。

被弟弟好一通央求,南伯文过足了当兄长的瘾,这才说:“当年传回的消息是说刺杀三皇子的人便是三皇子想与之联姻的那位东卢王女,而那位王女是东卢先王之女,东卢现任君王则是先王的弟弟。”南伯文说着压低声音道,“据说那位王女是通过使团中的一人联系上了吴太师和皇后,得了那两位的承诺后才刺杀的三皇子。”

南淮笙这下听蒙了,使团里竟有吴太师和皇后的人!

“吴太师和皇后要用什么利益才能说动那位王女,三皇子当时已有储君之相,如果不出意外现在说不定已经是大乾太子,与三皇子联姻岂非更能解她之危?”南淮笙正说着,忽然又想起什么,“先王之女……吴太师和皇后该不会是承诺助她夺回王位吧?!”

南伯文满脸惊诧地看着自己傻了二十年好不容易聪明过来的弟弟,这是不是有点聪明过头了,竟然连这种秘辛都能一猜就准。

好不容有机会在弟弟面前一振兄长之风,结果还没秀起来就被揭穿谜底,南伯文没滋没味地说:“如你所想,确实如此,因此两连都觉得是对方的预谋,邦交便一再恶化。”

南淮笙听得气愤至极:“吴太师一派当真可恶,竟然为了一己私利置国家安危于不顾!”缓了缓,他又问道,“那位王女现在可还在东卢?”若是能找到这位王女,说不定就能拿到大皇子党祸国的罪证。

但出了刺杀之事,那位王女要么被囚禁,要么被驱赶,要么恐怕已经不在人世。

果然,就见南伯文摇摇头说:“事发后没两年那位王女便消香玉陨。”见弟弟听后一副失望至极的模样,南伯文话音一转,又说,“不过,那位王女倒是有一子尚在东卢。”

南淮笙:“!”

他记得李太玄说过,三皇子和那位皇女疑似有一个孩子,莫非就是这个孩子!

南淮笙小声问道:“可是三皇子的血脉?”

南伯文再受打击,他家弟弟怎么连这种秘辛都打听到了,让他去哪里找做兄长的优越感。

“若是消息没错,当是三皇子血脉。”

一阵激动过后,南淮笙又渐渐冷静下来,不说这个孩子的存在三皇子和顺承帝知不知道,就算知道了,这孩子现在人在东卢,东卢那边会不会放人那就未可知了。

而且这孩子如果回归大乾,对如今的局势定然影响巨大,南淮笙按下心中的激动,打算想个法子把这事先告诉秦寒之,具体怎么做就让秦寒之自己去想办法吧。

南伯文见南淮笙神色忽明忽暗,于是出声道:“你还没告诉我京中局势到底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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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淮笙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说家中消息灵通么,京中那点事难道你还能知道得比我少?”

南伯文嗨了一声,说:“我听到的都是手下打听来的消息,但弟弟你是在国子监待过的,那里边都是些什么人你比我清楚,其中的消息自然跟商贾能打听到的又有些不同,说不定外祖父不知道的消息那里边也能听到。”

没想到这个兄长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的,实则心细如发,南淮笙定了定神,说:“哥,我也不瞒你,我这次回来是大皇子和七皇子两方势力角逐,外祖父怕我牵扯其中连累了家里,南家本就家业巨万,如果牵涉进去,没准皇帝哪天找个由头就对南家动刀了。”

南伯文却轻哼一声,说:“我看是怕连累尚书府吧。”

南淮笙一愣,他眨了眨眼睛看向南伯文。

南伯文咕噜咕噜又说一大碗酒下肚,他抹了抹嘴,说:“这话本不该我讲,不过你既然已经清醒过来,我也不该瞒着你,省得你日后吃亏。”

南淮笙见南伯文神色郁闷,猜出南杜两家的关系可能没有自己先前以为的那么融洽。

果然,就听南伯文说:“外祖父连连高升的事恐怕你也听过,左右不过一个‘钱’字,不过人人都道‘钱’字好,我们这些商贾却不是人人都瞧得起的,”他说着嗤笑一声,“总归咱们也不欠他杜家的,日后你若是再跟杜家那些人见着,那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不用委屈自己。”

南淮笙秒懂,难怪当初还傻着的时候,尚书府里几个小辈都敢随意欺辱他。

他笑了笑,又给南伯文倒了一杯酒,说:“哥你可别生气,为了这点事不值当,我可没吃亏,有人敢来找事当然不给他留面子。”

南伯文朗笑一声:“就是这般,你是我弟弟,看谁敢欺负你!”

南淮笙又问道:“我离京前看两位皇子的争斗要落在明面了,外祖父可跟父亲通过气,将来南家和尚书府如何自处?”

南伯文砸了咂嘴,说:“还是他那套中庸之道,不过我看他提过好几次方太保。”

“方太保?”南淮笙这下懵了,难道杜尚书想靠拢五皇子,那五皇子今日来找他其实是来拉拢南家的?

南伯文:“所以你提起五皇子今日来寻你的事我才觉得意外,这节骨眼上他不好好待在京城,跑这大老远来做什么。”

“五皇子不行啊五皇子。”南淮笙一阵汗流浃背,这位大佬干什么都好,但别让他当皇帝啊。

南伯文:“你不看好五皇子?”

南淮笙连忙摇头,他哪儿敢看好这位,是嫌日子过得太顺畅么。

南伯文也不问他为什么,只坏笑道:“笙儿莫不是看好七皇子?”

南淮笙没想到南伯文突然说这话,他顿时一噎,支支吾吾地说:“那不是我在京中这段时日,七皇子助我良多么,送我回来的那几名侍卫便是他府上的亲卫。”

南伯文年纪轻轻便能盘转南家的庞大家业,自然是个精明人,听到南淮笙如此说,立刻便看穿南淮笙的心思:“笙儿想助七皇子一臂之力?”

南淮笙说:“我只能代表我自己,南家若牵扯入皇储之争,少不得脱一层皮,我只希望家里对另两位皇子远着些便好,七皇子那边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边走边看。”

南伯文沉默许久,这才道:“明日你便随我一起去铺子里转转,等熟悉之后,家里的米铺和车马坊便交给你来管。”

“啊?”南淮笙这下懵了,“我哪儿做得来这个。”

他连聚云楼都还没盘活呢,南家的米铺和车马坊分号遍布大乾,甚至还要跟番邦做跨国贸易,要是砸他手里怎么办。

南伯文却笑了笑说:“怕什么,有哥哥给你兜着,”他又压低嗓音,说,“况且南家如今不是说不入局就能置身事外的,上面早就想拿咱们家开刀了,还不如主动找个出路。”

数日后,秦王府。

“王爷,有秦淮来信!”王成急匆匆进了书房,献宝似的将信件呈给他家王爷。

听到是秦淮来信,秦寒之眼角泛起一丝笑意,他结果信件后便若无其事地让王成退下。

待房门再次关好,秦寒之这才好心情地拆开信封,结果就见到了某个讨嫌兄长的字迹。

“七弟,为兄近日在秦淮吃好喝好,日子过得甚是逍遥,前几日还见到了你的心上人,果然如传言一般有神人之貌,他冲我微微一笑,我只觉春花烂漫不及他万一,七弟当真好眼光。”

秦寒之冷哼一声,他面色沉沉地将某个皇兄的来信烧成灰烬,又将王成唤了进来:“去吴王府,将吴王那只会学舌的鹦鹉借来,就说我要养几日。”

王成立刻领命去了吴王府。

又过了几日,吴王妃听府上的婢女说秦王借走的那只鹦鹉已经还回府上,她便照常去给那只逗趣的鸟儿喂食。

只是刚一靠近鸟笼,就听那鹦鹉叽叽喳喳道: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秦煜专好打秋风,蠢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厚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吴王拍马江南游。”

吴王妃大囧,连忙叫来吴王伺候的人问道:“王爷可曾在秦王那处讨过什么东西?”

侍从:“回王府,王爷年前磨了秦王好久,讨了几幅字画来。”

吴王妃气得一跺脚,说:“还不快给秦王送回去!”她想了想,又说,“算了,修书一封,让王爷赶快回京自己给秦王送回去,我可丢不起这人。”

【作者有话说】

南淮笙:最!强!金!大!腿!何!时!登!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秦煜专好打秋风,蠢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厚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吴王拍马江南游。”改编自李煜《虞美人》——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第0062章牧野闻歌

◎刺杀那只猪头◎自那日与南伯文交谈后,南淮笙便日日跟随兄长去家中的车马坊和米铺学习管理铺子,南伯文教得仔细,他学得也认真,不到两月时间便已经能独自上手。

倒是一个多月前,五皇子来找南淮笙辞行,说是有要事要回京了。

南淮笙虽然心中惋惜,五皇子离开秦淮他便没法再找这位大神蹭到佳作,但这事也不是他不乐意就能改变的,南淮笙只好备下数车好吃好玩的让五皇子带着一起上路。

五皇子看着多出的几车随行物品,脸上的喜悦半点也藏不住:“还是淮笙你好,知道心疼我,不像七弟,只会嫌弃我。”

“啊?”南淮笙尴尬地看了五皇子一眼,说,“这些给秦王准备的,我不方便直接给他送去京城,只能劳烦吴王捎带一趟了。”

五皇子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看南淮笙的视线透出一股惨遭挚友背叛的酸溜溜劲儿。

南淮笙干咳一声,将两只食盒塞到五皇子手中,说:“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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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给你路上吃的,我专门请了秦淮有名的大厨现做的,食盒加了保温层,你路上趁热吃,凉了影响口感。”

五皇子看了看自己手中那两只不轻不重的食盒,又看了看身后属于秦寒之的那几辆满载马车,顿时委屈极了。

他朝南淮笙控诉道:“你厚此薄彼!”

南淮笙老脸一红,硬着头皮糊弄说:“车上都是些江南特产,你不是早就说吃腻了么。”

五皇子翻了个白眼:“这是腻不腻的问题么,你心里根本就没我这个朋友!”

“那哪儿能啊,”南淮笙当即反驳,“都说千里送鹅毛,重的自然是那份情意,你什么都不缺,我也不好随便乱送东西,只能找来你上回夸过的那位大厨给你做一餐佳肴。”

五皇子听他说了半天心情这才略微好转,他当然也知道自己什么都不缺,只是突然间和他七弟对比太惨烈所以让他有几分悲从中来而已。

但这可是南淮笙特地记了他夸过的膳夫,又专门为他将人请来做的佳肴,五皇子颠了颠手里的食盒,宝贝地拎着东西上了马车。

出发前,他又从车窗朝外探出头朝南淮笙叮嘱道:“上回你答应我的事可别忘了!”

“忘不了,”南淮笙朝他挥了挥手,说,“最迟明年春就能在京中的四方书坊见到你的词集。”

五皇子终于满意了,端着一副颇为正经的表情说:“我记下了,明年春要是见不到,我就拿你是问。”

南淮笙顺着他的话连连点头,这本词集他不仅能挂个编者的名,秦煜这家伙还让他给好几首词配了小漫画,所以他还能以画者的名号在其中落款,不为了秦煜,光是为了他自己也不能耽误了这本词集的刊印啊。

说起来这本词集本来年前就能完成,都是秦煜让他加小漫画才耽误了功夫,他这段时间又忙着铺子里的事,每日只能挤出点时间来画漫画,这都前两天听说秦煜要回京了他才加班加点赶完稿子让他过目。过些时候又是年节,雕版刊印的事还得耽搁一阵,所以只能推到来年春。

等到开年后又是春闱的日子,不知道那几位友人准备得如何了,前些日子他收到唐孟龙与文仲明还有元征的来信,三人此次都已顺利中举,只等着来年一试春闱。

想到这里,南淮笙心中不免有些忧愁,不知道自己几时才能重新去京城,只望秦寒之能顺利打开京中局面才好。……

这日南淮笙刚从车马坊出来,准备去米铺施粥的地方看看情况,他还没上马车,就见一个之前给他送过信的小乞丐躲在巷口的拐角处偷偷看他。

南淮笙还当是秦寒之那边的人又找了这个小孩儿送信给他,于是他笑着朝小孩儿招了招手将人叫过来,又让苏驰从车马坊里拿了包点心出来。

南淮笙在小孩儿面前蹲下视线和他齐平,他将点心递到小孩儿手边,说:“这个点心给你。”

谁知小孩儿只是盯着点心咽了口唾沫,最后却摇摇头说:“我没有东西换贵人的点心。”

南淮笙微微一愣,立刻便反应过来这小孩儿是在说自己手里没有之前装纸条的小竹筒,他笑道:“我不跟你换,这是给你吃的。”

“真的吗!”小孩儿一张脏兮兮的瘦脸露出大大的惊喜。

“真的,不骗你。”南淮笙又将点心包往前递了递。

那小孩儿终于兴奋地将一包香喷喷的点心抱进怀里,他想立刻拆开包裹尝一枚点心,可如此珍贵的东西吃一块少一块,想到这里他又舍不得了。

南淮笙垂眸看见这小孩儿脚上的鞋已经破破烂烂,他不由问道:“上次给你买鞋的铜板,没买吗?”

小孩儿缩了缩脏兮兮的脚趾,窘迫地说:“娘病了,钱我给娘买药治病了。”

南淮笙这才知道原来这小孩儿不是乞儿,他问道:“你家在哪儿,时候不早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家在淮阴,不过已经不住家里了。”小孩神色有些悲戚,恐怕是家中遭逢变故,举家背井离乡来秦淮投奔亲戚了。

南淮笙于是又小心地问道:“那你和你母亲现在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小孩儿不答,却说:“差点忘了,我有事告诉贵人。”

南淮笙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笑问道:“有什么事,你说。”

小孩儿垂眸看了一眼南淮笙腰间挂着的猪头金牌,最后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近一点,显然是要跟他讲悄悄话。

苏驰见状眉头微皱,虽然这小孩儿曾帮他家王爷递过信,但那都是京中来的人随便找的使唤人,更没人能笃定地说这小孩儿对南淮笙来说是完全无害的。他正要阻止,就见南淮笙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别担心。

南淮笙附耳过去,就听小孩儿小声地说:“我听见有人说要杀贵人,贵人当心。”

南淮笙心里一惊,自从那次在船上遇袭后,这几个月一直风平浪静,怎么突然又有刺客出现了?

他面上不显,只问道:“你听谁说的?”

苏驰习武多年耳聪目明,自然也听到了这小孩儿的话,他一双眼睛紧紧盯在小孩儿脸上,却发现这小孩儿不像在撒谎。

小孩儿说:“就在城郊的破庙里,两个恶汉说有人买他们杀一个带猪头的人。”他说着又看了一眼南淮笙腰间的金牌,再次确认那确实是个猪头。

南淮笙尴尬地攥了攥腰间的猪头金牌,刺杀他就刺杀他,好端端的他怎么就成“带猪头的人”了,难道他就不配拥有姓名。

城郊的破庙离米铺施粥的粥棚不远,南淮笙打算直接去看看情况,苏驰却不同意。

“安全要紧,公子先回府,我带人去把那两个恶汉抓来一审便知。”

南淮笙不乐意,他把猪头金牌往马车里一藏,朝苏驰说:“这下安全了,走吧,你驾车。”

苏驰:“……”感情那两恶汉要刺杀的是猪头不是你。

有小孩儿带路,马车不多时便来到城郊附近的街巷,时刻注意着街上行人的小孩儿忽然朝苏驰小声喊道:“就是那两人!”

南淮笙听到动静,立刻透过车窗朝小孩儿说的两人看去,只见两个邋遢大汉在行人中鬼鬼祟祟地穿行,瞧着像在跟踪什么人。

马车停下,南淮笙让小孩儿在安全处躲好,自己却和苏驰悄悄跟了上去。两人越靠越近,只见两个壮汉前面不远处正有个白面书生扛着一只新鲜买的猪头往家走。

其中一个干瘦得像猴一样的人小声说:“你确定是这人?”

另一个壮汉说:“确定,今儿逛遍整个秦淮就这小白脸带着猪头。”

瘦猴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说:“那就赶紧动手,早得手早结钱。”

壮汉:“急什么,这么多人怎么动手,等他落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

南淮笙:“……”

苏驰:“……”

感情这俩刺客真的是奔着猪头来杀的。

南淮笙朝苏驰使了个眼色,苏驰立刻领命,眨眼间的工夫就将那两个谋划着行凶的恶汉拿下。

鲜有人路过的小巷子里,两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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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双手反绑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不住地告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二人只干些偷鸡摸狗的下三滥勾当,好汉饶我们一条狗命啊!”

苏驰掏出一把随身匕首在壮汉的脸上拍了拍,恶狠狠地说:“你以为爷爷我不知道你二人究竟要做何事?”

冰凉凉的匕首贴在脸上,壮汉顿时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拿眼睛战战兢兢地盯着刃口,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们有贼心没贼胆,求好汉再、再给一次机会!”

南淮笙在巷子外没等一会儿便见苏驰出来,他问道:“如何?”

“招了。”苏驰将情况详细告知南淮笙。

听完苏驰的汇报,南淮笙陷入了沉思,那二人虽没见着买凶之人的真面目,但却听出是个太监在使银子。

太监的话,难道是皇后派的?

可皇后手下的太监若是这么蠢,当真还能混成心腹?

南淮笙想不明白,他朝苏驰问道:“你可有头绪?”

苏驰直说:“恐怕是大皇子派的人。”

南淮笙:“……”大皇子难道真这么蠢?……

京中,鲁王府。

大皇子瞥了一眼狗腿似的吴庸,问道:“交给你的事都办妥了?”

吴庸立刻讨好地说:“王爷放心,秦淮那边已经传来消息,事情保证妥了!”

大皇子这才舒心地将杯中美酒仰头饮下,阴恻恻地说:“我看秦寒之那厮这回怎么办,你不是能么,不是要跟我斗么,就让你尝尝爱而不得的滋味,心上人因你而死,我看你是铁石心肠还是万念俱灰,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南淮笙:这个猪头就非刺杀不可么![怒]——李煜,南唐后主,追封吴王,代表作《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相见欢无言独上西楼》、《相见欢林花谢了春红》等。

第0063章牧野闻歌

◎兵仙兵仙快快长大◎南淮笙处理完那两名企图行刺的恶汉之事后才重新回到马车边,发现那小孩儿正乖乖坐在车中朝这边张望,怀里抱着的点心竟然半点也没动。

他笑了笑,说:“怎么不尝尝看,不喜欢的话给你买点别的,算是感谢你将那两个恶汉的事告知我,如何?”

“喜欢的,”小孩儿摇摇头说,“我想带回家和娘一起吃,贵人不用买别的。”

南淮笙见这小孩儿不仅聪颖机警还孝心纯质,便说:“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小孩儿却再次拒绝:“不用贵人送,”他动作灵活地从车上跳下来,指着一条小巷说,“我就住那边。”

南淮笙还想再说点什么,就听一个妇人的声音喊道:“阿信,你在哪儿,快回家吃饭了!”

小孩儿听见妇人的喊声后双眼亮亮地朝那边望去,大声道:“娘,在这儿,我就来!”说完他便跟南淮笙告别朝他娘那边跑去。

南淮笙朝那边望了一眼,见那位妇人一脸憔悴病容难掩,他朝苏驰说:“明日请个好大夫去为阿信他娘瞧一瞧,我看他差不多该上蒙学了,若是他愿意,顺便给他找个学堂。”

苏驰领命,说:“公子心善。”

南淮笙笑了笑:“我看这小孩儿聪明得很,好好培养一番,日后说不得便是有用之才。”

又过了几日,这天下午南淮笙和南伯文刚才车马坊那边回府,现下两兄弟正一处吃茶点闲聊,忽然就见苏驰来报。

“公子,韩夫人托我向你道谢,”苏驰说着又取出一包冬枣呈给南淮笙,说,“这是阿信特意去郊外的树林里摘了来送给公子的。”

“这小孩儿倒是有心,你下回可得叮嘱他别独自在外乱跑,当心危险。”南淮笙接过一大包枣,用清水洗了洗便盛盘放到桌上,他尝了一枚,味道极为清甜,又问道,“方才说的韩夫人是谁?”他回秦淮这许久,似乎不曾结识什么韩夫人,难道是从前认识的人?

南淮笙想着又看向南伯文,却见他哥表情依旧,似乎也不认识这位韩夫人。

只听苏驰说:“韩夫人就是阿信他娘啊,那日公子让请个大夫去给阿信他娘看诊,韩夫人这几日已经好了不少,加之又给阿信找了个学堂,所以韩夫人才托我跟公子道个谢。”

“咳——”

南淮笙正小口喝茶,听到这位韩夫人是谁后茶点没把自己呛出个好歹。

南伯文见状连忙在他背上拍了拍,担忧地说:“可有大碍?”

南淮笙摆了摆手,说:“无碍,就是被茶水呛了一下。”

南伯文打小就宝贝这个弟弟,生怕他出个闪失:“怎么这么不小心,下回可得注意点。”

南淮笙连忙应下,他也不想被水呛啊,这不是消息实在太石破天惊么,他哪儿能想到那脏兮兮瘦不拉几的小孩儿竟然是那等来头。

要不是现在孩子还小,他高低立刻上门去拜个把兄弟。

南伯文见南淮笙确实没事,这才问道:“那位韩夫人和阿信又是谁?”

南淮笙糊弄不过去,只得把之前那两名恶汉想刺杀他的事又给南伯文讲了一遍。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个兄长又极为关心他,他本来是不想拿这种已经解决掉的事来让南伯文操心的,只是现在对方问起阿信之事便不得不提起此事。

不过南淮笙怕南伯文冲动行事,所以并没有把幕后主使的事也和盘托出,毕竟大皇子的事还只是他的推测,南伯文知道了也只能徒增担忧。

他说:“哥你不用担心,那两个恶汉早就被苏驰扭送官府,我半点事都没有。”

南伯文见他确实不像受过伤的样子,拧着的眉头这才松开,他自责地说:“怪我,早该想到会有人打你的主意,”说罢,他又跟南淮笙商量道,“不如我再给你安排几个护卫?”

南淮笙明白过来他哥是误以为那两个恶汉是冲他钱来的,于是他连忙摆手说:“有苏驰他们几个在就够了,人多了反而惹眼。”

南伯文不放弃:“那你明日开始早些起床随我一起练练拳脚,遇到什么状况还能有个自保之力。”

饶了他吧,早起还能商量商量,练拳脚什么的他可没这耐力,南淮笙连忙说:“我早就过了习武的年纪,哥你要真想带个徒弟,不如我让阿信来拜你为师,我瞧着他挺机灵的。”

“可别,他帮的是你,你自己收他做徒弟吧。”南伯文可不耐得带别人家的小孩,谁家小孩儿能有他弟弟乖巧可爱。

南淮笙心中默默为他哥惋惜,这么有潜力的徒弟居然还不乐意收,他没滋没味地说:“我但凡要是个秀才,哦不,哪怕是个童生我都高低让他叫我一声师父。”

但问题他现在别说童生了,练国子监都上了一半搁那儿了,能不能顺利毕业还是个问号,他要是收阿信为徒岂不是误人子弟。

南伯文却没把南淮笙的话当一回事,他家小弟如此神仙般的人物,乐意收个徒弟那是对方的福气。

他大手一挥,又说:“不收徒,那你可以收他做个义子,一样的,没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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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淮笙顿时被噎了个够呛,他连师父都不敢做,还敢给大神当爹,谁给他的勇气,他哥的好弟弟滤镜么!

他还不如老老实实当个金手指大哥哥,多给幼年期大神塞点资源,假以时日等大神进化成完全体,他还能跟着蹭点福利。

这么想着,南淮笙又托崔二给阿信找了个武师,崔二的本事他是见识过的,这家伙铁定学过,找的武师自然靠谱。

日子一晃就到了年关,南老爷和夫人终于从庙里回来过年。

南淮笙被一位泪眼婆娑的温婉夫人揽进怀里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南伯文出声提醒,他恍惚间这才明白过来这位夫人便是他娘。

南伯文见弟弟有些手足无措,于是朝他娘说:“娘,笙儿如今这么大个人了,你还在外面这样抱着他,他该害臊了。”

南夫人连忙松开南淮笙,一边欣慰又心疼地看着他,一边用手帕擦了擦眼泪,说:“是娘的不是,笙儿都这么大了。”孩子从前痴痴傻傻,她便总拿他当小孩,现在孩子清醒了,总该高兴才是。

南淮笙笑道:“是孩儿的不是才对,让爹娘操心这么多年。”

听到小儿子总算提起自己这个爹,南九在一旁干咳一声企图找点存在感。

南淮笙这下不用南伯文提醒也知道这就是他便宜老爹了,他掏出手帕塞进他爹手里,又朝他爹使了个眼色,说:“娘正掉金豆豆呢,爹你这个护花使者还不赶快哄哄。”

南九老脸一红,拿着手帕便上前为自己的夫人擦眼泪,颇有几分自得又端架子地朝南淮笙责怪道:“我是老子还是你是老子,还用你教?”

南淮笙闷笑:“是是,我哪敢教你。”

南夫人嗔怪地瞪了一眼南九:“好端端地,你凶孩子做什么?”

南九:“……”他不就是想过一把当爹的瘾么,这又没说什么。

一家四口回府后,两夫妻拉着两个儿子说了许久的话,尤其南夫人已经在庙里住了快半年,不仅是南淮笙,就连南伯文她也是许久没见着,如今正是想念得紧。

南伯文调侃道:“爹上回不是说要陪娘在庙里把半年住满么,这还差几日,怎么就破例回来了?”

南九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大儿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要不是夫人执意不肯下山,他是半天都不想在山上住。这不,趁着大过年的,他好不容才找到由头把夫人提前带下山,这大儿子不说帮忙打掩护,竟然还想揭他老底,真欠收拾。

南淮笙被他哥和他爹一通背地官司逗得抿唇偷笑,不过这两父子的事他可不敢掺和,只能再一边偷偷看戏。

就在这时,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崔二急匆匆进屋禀告:“老爷,出大事了!外面来了个太监说有圣旨!”

南淮笙一愣:“圣旨?”好端端的,皇帝往他家发圣旨做什么?

南九却十分淡定,南家每年都要给宫里献上诸多贡品,在皇商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家中自然也接过圣旨,实在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他宽慰夫人和两个孩子道:“多半是皇帝下个圣旨来慰劳一下而已,”最多在顺便提一提明年要想的贡品,他说,“走,出去接旨。”

只是一家四口接到圣旨后却懵了,这皇帝怎么忽然关心起一个小小监生的学业来。

圣旨中说南淮笙身为国子监监生却告假多时,本就是捐纳入监却不珍惜机会,若不尽快返监进学便会被革除监生名额,日后南家弟子也永不能入监。

南淮笙心知其中一定有蹊跷,否则顺承帝都根本不知道有他这号人,又岂会花心思多看他一眼,更别说管他去不去国子监上课了。

而且他的休学假条是秦寒之找韩祭酒给开的,肯定不能有错,现在顺承帝却要以此拿捏他,这明显是另有原因了,只是不知原因到底出在哪里,亦或者是其他什么人从中使了力。

他虽不知因果,但圣旨是不能违抗,那名带队前来宣旨的太监也不曾离去,反而到秦淮的官府驿站住下,显然一副要等他一起上路的架势。

那太监刚带人离府去驿站,苏驰后脚便急匆匆送了一封密信来。

南淮笙当即回屋拆开秦寒之的来信细读,这才知道那圣旨的来历,原来是皇后在背后使力。

皇后宫中,大殿里。

皇后看着自己指甲上新染的豆蔻,没好气地朝大皇子说:“下手也不动动脑子,那么个商户之子也值得你一个皇子动手?”

大皇子愤愤地辩解道:“若非那南淮笙跟秦寒之那厮沆瀣一气多次触孩儿霉头,孩儿也不跟他计较。”

皇后双眉一挑:“我几时说不该跟他计较了?你是大皇子,未来的储君,他敢挑衅于你便是死也活该。”

大皇子见皇后并不为此责备他,心里顿时松快起来。

皇后冷笑一声,说:“但你不该连这点小事都要留下收尾,那等蝼蚁杀便杀了,你却偏偏让他逃过一劫,岂非给人留把柄?”

大皇子连忙说:“母后教训得是,孩儿下次定做得彻底。”

皇后嗤笑:“别下次了,我已让你父皇将人召回京,留着他还有些用处,且看老七拿什么保住他。”

大皇子心思一转,问道:“母后有妙计?”

皇后得意一笑:“自然,你看着便是。”

【作者有话说】

韩信,淮阴人,世称“兵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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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4章牧野闻歌

◎南淮笙[脸红]:这手帕你怎么还留着!◎南淮笙接到秦寒之来信后便细细看过,得知领队前来宣旨的那名太监是司礼监掌印赵俅,顺承帝跟前得势的大红人,自顺承帝当年还是皇子时便一直伺候身侧,当年出使东卢的使团中便有他一位。

随行三皇子出使,却在三皇子遇刺后还能步步高升做到十二监掌印之位,这人怕是手段不少。

“皇后难道还能在皇帝跟前安插这种眼线?”南淮笙心中犹疑,一时间不能确定那名替皇后和东卢王女牵线搭桥的人是不是赵俅。

片刻后他干脆作罢,反正都要上京了,到时候他把这段时日打听到的消息告诉秦寒之,秦寒之肯定能找出更准确的证据,也不用他一个人在这儿瞎琢磨。

虽说此次皇后设计让他上京之事十分蹊跷,既有可能便有后招在京城等着他,但一想到又能见到京中那许多友人,尤其还有秦寒之这个被大皇子势力围追堵截的小白菜在等着他,南淮笙心里又踏实起来。

左右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能找到破局之法。

晚膳时间,桌上气氛沉重。

南淮笙左看看他娘,右看看他爹,最后给爹娘一人夹了一回菜,说:“爹娘快用膳,一会儿该凉了。”

南夫人眉眼微垂,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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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难受,这年节都没过,笙儿就又要上京了。”

南九爷嗨了一声:“这有什么,他那是上京进学,咱南家可等着他考个秀才吐口气嘞。”

“还秀才,”南夫人瞪了南九爷一眼,“笙儿什么情况你不知道么,国子监人才济济,他这才念了几天书,你让他如何考秀才。”

南九爷抓了抓脑袋不敢吭声,南家这不是没出过读书人么,他哪儿知道如何考秀才,只能偷偷拿视线朝两个儿子求救。

南伯文哪敢在他娘手里捞他爹,于是转头看向南淮笙,哀怨地说:“笙儿只给爹娘夹菜,我这哥哥做的真没意思。”

南淮笙秒懂,立刻又亲亲切切地给他哥布菜:“哥你最近忙,多吃点,别饿着。”

两兄弟你一来我一往地忙着吃饭,丝毫没有要舍身救爹的意思。

当晚,南九爷拉着南淮笙兄弟俩详谈至深夜,第二日一早,赵俅那边便派人来通知南淮笙准备启程上京。

南淮笙辞别父母和兄长后便跟赵俅打了个照面,只见这位顺承帝跟前的红人瞧他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南淮笙心里便对他爹使出的银子数量有了底。

有钱能使鬼推磨,钞能力果然在哪个时代都行得通。

南淮笙朝赵俅拱手道:“草民见过赵掌印。”

赵俅笑眯眯地说:“咱家早在京中就听说杜尚书的小外孙是个举世无双的人物,如今见了真人果然不一般,这俊俏模样晃得咱家都要睁不开眼了。”

南九双眼笑成了两条缝:“犬子虽然随我,但赵掌印可兴夸他,省得他一会儿乐得将尾巴翘到天上去。”

赵俅昨日才收了南九的好处,今天好说话得很,听南九言语粗浅不仅不嫌弃,反而调侃说:“小公子长成这神仙下凡的模样合该捧回天上去,换了咱家,那得日日敲锣打鼓让人都来瞧瞧。”

南淮笙听着他爹和赵俅瞎吹好半晌,心中对赵俅拍马屁的功夫有了深刻认知,此人当真不简单,恐怕比之吴太师也能切磋一二,难怪都出了三皇子那事还能升职加薪当上正四品的司礼监掌印。

两方又说过几句场面话,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赵俅便催促着车队启程。

南淮笙上了侯在一旁的马车,崔二驾着车出发,后面跟着大大小小的马车十来辆,只说是南家献给皇帝的贡品。

至于究竟装的是什么东西,南淮笙也是昨晚看过他爹给的清单才知道。在他看来车上装的那些总归都是海外土特产,诸如水晶玛瑙和各式香料,他在现代见多了倒是不觉得稀奇。

赵俅过目后却对南家的财力又高看一眼,深觉昨日的银子拿少了,这等肥羊当前,少宰一刀都是对不起上天。

车队缓缓驶出城外,路过正在施粥的粥棚时,南淮笙打开车窗朝外看了一眼,就见终于换了身新衣的阿信躲在街巷拐角处远远地望着这方,见他看去,阿信便朝他使劲挥手。

南淮笙脸上的笑意扩大,也朝阿信挥了挥手,末了还不忘跟这小孩对口型说让他在学堂好好用功。

开玩笑,大神若是不努力,他又岂能早早蹭上大神红利。

京城,秦王府,庭院中白雪堆积。

已是除夕,京中各处都张灯结彩透出过年的喜庆,秦王府中却如同往日一般,甚至因府上多人回乡探亲而显出几分冷清。

秦寒之斜倚在游廊下的坐榻上看着手中的一方锦帕出神,锦帕素净,其上独独绣了个“笙”字。

此帕本非他所有,只是他一直未曾物归原主而已,起先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后来便是私心作祟,想占为己有。

良久,游廊下传出一声轻叹:“上次一别匆匆数月,这次可不会再让你离开。”

这人啊便是如此,不曾得到过的东西任人说得天花乱坠也并不觉得如何,可一旦曾经拥有过,再失去后却日思夜想,若是再有机会重新攥住,那边不会再放手。

不一会儿,王成兴冲冲跑了过来:“王爷,探子来报,王妃至多还有两日便能抵达京城!”

秦寒之眼中带出几分笑意,他撩起眼皮看了王成一眼,说:“让人将府中布置一下,今日留守府中之人压岁钱翻倍。”

王成乐呵呵地替弟兄们谢过他家王爷,又说:“嘿嘿,等王妃回京,王爷再也不用独守空闺。”

秦寒之面无表情地看向王成。

王成尚无所觉,大嗓门儿继续嚷嚷道:“王妃上回托吴王带给王爷的木偶娃娃肯定就是舍不得王爷一个人在府里孤孤寡寡,说起来吴王养的那只鹦鹉真是奇特,昨日听吴王府的人说,那鸟自从吴王回京后便天天念叨什么‘南公子倾国倾城’,‘南公子举世无双’,不知道的还以为咱秦王府的鸟飞过去了。”

秦寒之脸色立刻多云转阴,他甩袖朝书房走去,十分冷酷又无情地说:“你的那份照常发。”

王成这下悲催了,他说什么了王爷竟然这样对他,他也没说什么啊!

为了自己的双倍压岁钱,王成连忙追在他家王爷身后求饶道:“别啊王爷,我就等着拿这钱买酒喝啊,双倍,说好的双倍!”

【作者有话说】

南淮笙:什么木偶娃娃,那是手办啊手办,发往各分号赚小钱钱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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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5章牧野闻歌

◎一日不见思之如狂◎这日,京中的飞雪散去,带着丝丝暖意的阳光终于透过厚厚的云层照了下来,斑驳的光点散落在沿街屋檐瓦片间的白雪上,仿佛给整个京城笼上了一层微光。

一支从江南而来的车队缓缓从城郊道路上行过,沿途留下一串串深深浅浅的车辙与马蹄印。

“公子,马上就要进京城了!”崔二的大嗓门从车外传来。

南淮笙闻言一手松开怀里的暖炉,他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将露在外面的脖颈捂严实,这才打开车窗朝前望去,就见巍峨的城门出现在前方。

“终于到了。”

这一路由南往北上京,越往北走气温也是越来越低,后面道路上甚至满是积雪,车马只能踏雪而行,南淮笙在马车上坐了这么些日子,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则要是换个上了年纪的人来,恐怕一条小命都要去掉大半。

南淮笙瞄了一眼前方赵俅的马车,不得不对这位跟他爹一般年纪的公公刮目相看。

也不知是他爹银子使得太到位,还是这位赵掌印骨骼惊奇,这人一来一回在京城和江南之间跑了两趟,不仅看不出半点不适,反而一路上还能十分有余力地照应他一二。

南淮笙在看了看显得十分脆皮的自己,不得不感叹赵俅能一路升官发财是有些本事的。

只是车队还没进城便被人拦了下来,南淮笙听到动静打开车门一看,竟见五皇子秦煜正在车外跟赵俅说话。

南淮笙:“?”这人怎么跑这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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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疑惑,就见秦煜朝这边看来又向他招了招手,南淮笙没办法,只能下车去见礼。

秦煜有些不耐烦地朝赵俅道:“好了好了,这都到京城了难道还能出事,你自去复命,南淮笙本王就带走了。”

南淮笙没想到秦煜竟然是专门来找他的,可这大冷的天这位王爷不在王府好好待着跑来城门外找他做什么?

赵俅虽说是顺承帝跟前的红人,但遇上不通人情世故的吴王也是端不起架子,这位吴王打小就这样,他还能跟一个王爷计较不成。

等赵俅带着车队离开,秦煜这才兴奋地朝南淮笙招了招手,说:“快上车,可算把你盼回来了。”

南淮笙一阵无言,拖着疲惫的身影上了吴王府的马车,又让让崔二先回尚书府通报一声。

“不知吴王寻我何事?”南淮笙在车上坐好后问道。

秦煜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眼珠转了转,片刻后却说:“我的词集可还等着你去四方书坊催一催呢。”

原来是为了词集的事,南淮笙说:“年节还未几日才过完,书坊那边匠人们还在家中过节,今天我和你便是去了书坊也没用啊。”

“这本王不管,”秦煜开始表演无理取闹,“居然去四方书坊没用,那你就在我的王府住到词集刊印完成为止,我要监督你把这事给我办妥了。”

“啊?”

南淮笙懵了,这五皇子怎么还开始耍起赖来,他总觉得秦煜今天举止有些怪异。

“尚书府和吴王府离得也不远,我就算住尚书府里你也可以监督我。”

两府说起来也算邻居,中间只隔了个秦王府而已,再往前还有三皇子的府邸,那片住的都是王孙贵族和朝中要员,反倒是大皇子出宫建府时选了别处,与吴府等其他皇亲国戚府邸在另一处。

秦煜想也不想就反驳道:“那不行。”

这下南淮笙是真发觉秦煜很有些奇怪了,他问道:“吴王可是遇上了什么事?”

别的不说,吴王府有那么多女眷在,秦煜没道理随随便便就拉他一个有住处的外男去住下,虽说吴王府院落足够多,他就算住一年也不一定会碰上府里的女眷,但是事情传出去总是惹人眼球。

那秦煜为何执意要带他过去?

秦煜听到南淮笙的问话却却心虚起来,他强作镇定,冷笑说:“呵,本王能有什么事。”

南淮笙:“……”好吧,看来是真有别的事,既然秦煜不愿意说,那他只能假装没发现了,总归他晚些时候找个借口告辞便是。

马车行了许久终于进了吴王府,秦煜遣走随侍仆从便急匆匆带着南淮笙往庭院深处的一个隐秘地去。

南淮笙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他正要出声询问,就见前方花丛遮掩的墙上出现了一扇有些年头的小门,破门的锁头看着崭新,显然是刚换过的。

秦煜挤进花丛掏出钥匙开了门,又悄摸摸朝南淮笙招手:“快随我来。”

南淮笙望了一眼前方,墙外隔着一条小巷便是秦王府,他心中豁然开朗,原来秦煜这是要带他去找秦寒之。

想通其中关窍后,南淮笙不再耽误,立刻跟着秦煜从小门出了吴王府。

秦吴二府之间的小巷十分狭窄,仅可容两人并肩而过,秦煜做贼似的前后探看,发现巷道两头都没有人迹,这才招招手让南淮笙跟上。

两人没走几步秦煜便在秦王府院墙的一扇侧门前停了下来,他双手拢在面前发出三声抑扬顿挫的鸟叫,那扇侧门立刻从里面打开,王成贼兮兮从门里探头出来。

王成见到南淮笙立刻就傻笑起来,不等他说话,秦煜便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催促道:“快,快带路!”

王成连忙把南淮笙和秦煜让进门内,他在门上落锁后两眼一抹便惨兮兮地说:“王妃……南公子你总算回来了,快帮我说说王爷,王爷除夕那日才给我发了一半的压岁钱。”

南淮笙忍俊不禁,十分拉偏架地拍了拍王成的肩膀,说:“你家王爷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都是为你好。”

王成一哽,他家王妃一定是跟着王爷学坏了!

结果下一秒南淮笙便从荷包里掏出一只小金猪丢进王成怀里:“另一边压岁钱,给你补上。”

王成看着手里分量不轻的金猪露出牙花嘿嘿一笑,他就知道,王妃多心慈手软的人,跟他家王爷就是不一样。

秦煜盯着王成手里金猪看了看,又转头看向南淮笙:“为何本王没有压岁钱?”

南淮笙:“……”好吧,是他大意了。

最后秦煜和王成一人手里颠着一只金猪终于都满足了。

三人刚一靠近书房,就听见里面传来抑扬顿挫的唱词声。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秦煜专好打秋风~”

秦煜头皮一麻立刻冲了进去,大声喊道:“人给你带来了,快把春花还我!”

南淮笙刚一进屋,就见秦煜从秦寒之的书桌边夺过一只绿毛鹦鹉十分气恼地弹了弹鸟头。

他笑意盈盈地朝数月未见的那人看去,只见那人也望了过来,四目相对之间,南淮笙只觉胸腔里沉寂许久的心脏又扑通扑通地加速跳动起来。

就在这时,绿毛鹦鹉春花忽然扑棱起翅膀朝南淮笙惊呼道:

“王妃就要回来啦!”

“王妃回来啦!”

“王妃帅得掉渣!”

见南淮笙和秦寒之齐刷刷挑头朝春花看过来,秦煜连忙捂住鸟嘴恶狠狠地说:“傻鸟,你是谁家的鸟!”

躲在后面的王成心虚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要是被他家王爷知道这傻鸟说的话是他教的,那王妃今天给他的压岁钱怕是也要被没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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