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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春来 遇淮 31825 字 10个月前

争论,两人当场就要吵起来,那位和善的中年人见状目露不悦,对薄司礼道:“小薄,你去处理一下。”

沈月灼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狗仔见周遭还停着武警车,意识到自己闯入了不该来的地方,冷汗直冒,又被人高马大的安保押着,瞬间老实了。

薄司礼同沈月灼并排而行,派人搜查完狗仔相机里的照片和音频,对她说:“那几张照片已经删了,人也训导了一番,在局子里待几天才放出来,你不用担心。”

三院那群公子哥里,薄司礼是情商最高,也是办事做妥帖的一位。两人都算是人精,在他开口询问她时,沈月灼就已经接收到信号,这场配合也算默契。

沈月灼在他面前站定,“今天谢谢你。”

“举手之劳而已。”薄司礼:“听说你要和褚清泽订婚了,你们打算……隐婚?”

他刻意提到褚清泽,沈月灼也不能装傻,平静道:“你可能记错了,我是和褚新霁订的婚,而且前不久已经领证了。”

薄司礼沉默了一会,将她送到警车附近,清幽的目光落向她。他们面对面而站,距离却隔得很远,比正常社交还要多上半步。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薄司礼从善如流地带过这个话题,“我这边还有事,不能亲自送你。”

冬日的风掀起他板正的大衣衣摆,薄司礼很快将眸中的那抹异色掩饰下去。

沈月灼说:“没事,我同事还在等着我,你先去忙吧,有机会的话,我再和霁哥请你吃饭。”

“不用了,我跟褚先生平常也会有交集。”

两人正说着话,一辆车缓缓在不远处停稳,车门平缓地滑动,率先映入眼帘的,是纤尘不染的皮鞋,修长笔直的腿,以及盈了满身清骏,正抬眼落向沈月灼的长眸。

数日不见,他眉目比以往更加舒朗清阔,身后是覆满落雪的枯木,不知何时才能再度逢春。

褚新霁脱下西装外套,自然地披在了沈月灼身上,沾着他身体余温的外套挡住了料峭冬风,“外面冷,怎么穿这么少?”

褚新霁掀眸看向她,眸光沉敛而温和,“我从未涉足过游戏产业。”

沈月灼:“但霁哥做了这么长时间的管理者,肯定有更强的判断力。”

“先别急着下结论。”褚新霁缓声道,“掺杂着主观情绪去寻求答案,对你的发展而言,并不是好事。通常,在不确定哪种方案更优时,可以考虑同时推进,用数据的反馈辅助调整后续的方向。”

沈月灼静默地思考了一会,心底已经有了答案。在资金充裕的情况下,完全可以让两条线并行,试错并不可怕,哪个工作室不是试错中磨练出队市场的敏锐度呢?

“谢谢霁哥!”

困扰她数日的难题,褚新霁仅用几分钟就引导她化解,沈月灼的心情跃然而出。

比起给出明确的答案,她更喜欢褚新霁这种授人以渔的方式,能够更加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成长,遇到类似的情况时,才能举一反三。

“月灼,作为兄长,我希望你清醒、独立,有能够解决问题的能力。”

褚新霁凝向她的目光深隽而柔和,“但我不止是你的兄长,所以,我同样希望,我可以成为你的依靠。”

“成为你一往直前的底气。”

第26章新雪

这不是沈月灼第一次听到类似的话。作为沈家翘首以盼的独女,沈歧和沉曼铃对她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做不好也没关系,家境殷实会是她的底牌。

父母对她的要求也不高,按部就班地长大,走他们为她铺垫好的路。

譬如接管家里的珠宝生意,嫁给褚清泽,反正公司也有职业经理人,用不着她操心,她只需要安稳顺遂地度过余生。

她并非叛逆难驯到不懂父母良苦用心的人。

身边亦有很多同学向她表示过羡慕,哪怕她最后真的一败涂地,也还有退路。

家庭和父母是她的底气,是她根扎于这座城市的营养源。

沈月灼在褚新霁的注视中有片刻的抽离。

她到处转了一圈,在褚新霁打电话的时候,警惕地站在距离他最远的位置。

褚新霁正在解领带,坐在单人沙发上,长腿闲散地搭着,吩咐他的特助订好晚餐餐单,掀眸看向距离他十几米远的小姑娘,“晚上想吃什么?”

沈月灼不想理他,敷衍道:“随便。”

“想去远点的地方,还是留足时间休息?”

“都行。”

“那我让赵檐定这里的酒店,他们这里有几道招牌菜做得不错,你应该会喜欢。”

“反正我又不是客人。”

这句话就有些置气的意味。沈月灼询问了下具体的事情,贺成屹却回复说当面才能说清楚,一时间让她有些拿不定注意。

杨叔散完喜糖回到驾驶座上,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敛,褚新霁就拿了个红包给他。

“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杨叔沾了喜气,说了两句吉祥话,愣是让沈月灼耳根烧得灼烫,想从褚新霁褪上下来,却被他轻而易举地制止。

他唇角勾出浅淡的笑,温声应:“谢谢杨叔的祝福。”

杨叔看着两人如胶似漆的模样,打心眼里高兴,把红包和喜糖妥帖地收好后,才猛地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忘了祝两位早生贵子了!多子多福!”

沈月灼扭过头去,一张脸都快埋进褚新霁的肩头。

什么早生贵子……

褚新霁则面不改色地应下,仿佛并未受其影响,对沈月灼道:“我正好也有些事情需要找成屹,不如我们一道过去。”

“正好也顺路。”

今天回得太匆忙,沈月灼要是现在打车,也不太方便,既然已经和褚新霁上了一条船,她也需要找个时机和贺成屹说清楚,“那我把地址发给杨叔。”

贺成屹发来的地址是一家疗养院,一些德高望重退休后的干部都在这里,环境清幽,私密性和安保极佳,车牌号刚进入监控区域,贺成屹那边就收到了消息,因此在看到褚新霁搂着沈月灼出现在视线时,他并未显得有多惊讶。

目光在沈月灼酡红的面颊上停留一瞬,军人敏锐的感知力便察觉到来自褚新霁的眼刃,隐匿在温和目光中的攻击性并不低,贺成屹不动声色地接下,同他四目相对时,忍不住觉得嘲弄。

沈月灼规矩地唤了一声:“成屹哥。”

贺成屹轻轻颔首以示知道了。

“霁哥说顺路,我就跟他一起过来了。”沈月灼说话时,抬眸觑了一眼身后的人。

殊不知这样的解释,更像是维护。

贺成屹这会已经取了石膏,行动上相对没那么不便,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水,话不知是对谁说的,“在这件事上,你反应倒是挺快。”

沈月灼显然没听懂,抿了抿唇,听到褚新霁不咸不淡地说:“总不能事事都慢你一步。”

这句话火药味很浓,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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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穿云箭,正中贺成屹眉心。

上次那份借花献佛的板栗都快被遗忘在记忆里,经他提醒,贺成屹才想起来,不得不得感慨一句,不愧是连他都得忌惮城府深重的老狐狸,原来这么早就开始蛰伏铺垫,也怪他当时光顾着注意沈月灼了,没发现褚新霁的异常。

贺成屹扭过头来,看向那位往日里总是一副清傲不染俗世的好友,冷提起唇角:“怎么这么自信,扯证了?”

沈月灼瞪大眼睛,指尖攥住褚新霁的衣袖晃了晃。

褚新霁慢条斯理地从西裤里拿出红到亮眼的证件本,修长骨瘦的指节捏住上面一角,连照片和文字都没碰到,“如果感兴趣的话,我不介意让你也欣赏一下。”

沈月灼:“……”

没想到结婚证被他这么自然地拿出来,还是交叠在一起的两本,三个人面色各异,沈月灼几乎是贴靠在褚新霁的怀里,发现他的占有欲极强,根本无法撼动,干脆放弃了挣扎。

贺成屹常年在军营里训练,即便是撑着拐杖,脊背如白杨一般笔直。

“这假章刻得不错,差点没分辨出来。”贺成屹调侃。

褚新霁:“不是假的。”

一句话,将揶揄的气氛重新推回严肃的战场。褚新霁和贺成屹身高相同,平日里和呈现出小麦色皮肤的贺成屹站在一起,视觉上总有种稍矮一些的错觉,如今两人一前一后地对峙而立,褚新霁扫过去的审视视线竟多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

空气凝滞几秒。

贺成屹笑了一声,听不出情绪变化,“还没见过真家伙呢,给我瞅瞅?”

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却没见过真的结婚证,贺成屹这话说出口,倒让人挑不出漏洞。

褚新霁垂眼,将结婚证妥帖地收回,一举一动都优雅而懒怠。

褚新霁微微挑起眉峰。

该吃醋的人是他,他都尚且没说什么,她还故意要他记起薄司礼?

他快速敲定好安排,才迈着步伐朝她靠近。

沈月灼像是在跟他玩捉迷藏,他每跨出一步,她就后退一点,最后都快退至墙边,蔚蓝的光晕洒在她的肩侧,那一整片浩瀚的海洋仿佛将她罩住,让她显得愈发娇小玲珑。

褚新霁没再逼近,放缓语气,低着嗓问:“还在生气?”

她不答,褚新霁哪里不明白她的心态。小时候牵着她逛公园,她可怜兮兮地说脚疼,要他抱,他迟疑了一秒,她就倔着性子跑了。一把将她捞起来,小姑娘瞬间喜笑颜开,没一会又得寸进尺地说要像别的小朋友那样坐在他肩上。

他冷着声告诉她这样不安全,她的眼泪就跟珠串似地掉下来。

为这事,好几天没理他,扭头就看见她坐在贺成屹肩膀上,跟蹲在地上玩弹弓的阿泽互相扮鬼脸。

大小姐的臭脾气许久都改不了。当然,也没人让她改,总有人愿意宠着她,他要是不妥协,转眼就看不见人影了。

以前的教训还少么。

褚新霁顺手把灯光调柔和了些,算是同她道歉,“抱歉,刚才是有一点失控,不过我最后也探进去,只隔着内.裤揉的,布料摩擦着或许是有些疼。”

他说到这里,难免口干舌燥,“换洗的衣物我给你带了些新的,难受的话正好去换了,别让它湿着难受。”

两人的想法合不到一处,沈月灼面上的赧红重新攀了上来,她被他漆黑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

“我又不是为这个生气。”

褚新霁喉结微动,问她:“那是我吻你的时间太长,你不喜欢?”

“也不是……”她站在那里,别扭地绞着手指,不禁逗弄的桃花眸里沾着点湿漉漉的水色,看起来可爱又妩媚。

让他刚压下去的心思,又冒了出来。

“那是没有让你舒服够,所以不开心了?”

褚新霁声音更低,带着点诱哄的隽磁,“毕竟是车上,还有外人,不方便照顾它。我抵着你,就是不想让你自己磨,那样毕竟对身体不好。”

话题越说越情.涩,沈月灼的脸颊早就一片滚烫,嗔脑道:“我才没有磨!”

褚新霁胸腔很深地欺负了下,从喉间溢出低笑,见她炸完毛,才将她紧紧囚在臂弯里,硬得像石头一样的男性躯体将她圈住,抬起她的下巴,极有耐心地哄:“那是什么原因,我不猜了。你自己说,好不好?”

[霁:明天有时间吗?阿泽刚好回京市,我们一家人聚一聚]

[何时能暴富:好,那我下班就来,霁哥你帮我跟褚叔叔和宋姨说一下,我大概要晚半个小时(小狗落泪.jpg)]

[霁:我那天下午正好在京北大厦附近的银行办事,到时候我来接你]

[许夏:(微博链接)卧槽!月灼你们工作室的游戏上热搜了,新悦集团旗下所有子公司的官方账号全部都在18:00统一时段转发了你们的游戏预约官宣]

[许夏:总共46家控股子公司,全都转发了!我天,这也太有排面了!]

[许夏:还是褚新霁会啊!太宠了,救命,我要磕昏你俩了!!!!]

沈月灼一脸懵,点进微博,果然看到《最后的曙光》被这整齐划一的操作送上了热搜。

等等,18:00?

这个时候她们还在前往褚宅的路上。

长辈们手机里连娱乐app都没几个,更别说微博了,自然发现不了其中的时间差。

该不会是故意说给褚清泽听的吧?

第27章新雪

饭后,褚老爷子说棋瘾犯了,让褚新霁陪他下棋。

褚耀打趣:“贺老天天陪您下,您还没下够?”

“跟那帮糟老头下棋,哪有跟新霁下起来有意思。”褚老爷子不满。

佣人将棋盘一一摆好后,沈月灼搬了个凳子坐在中间,她察觉到褚新霁先前在饭桌前的回避,想着他大概又在吃醋,于是故意讨巧说:“那我观战好了,这把我赌霁哥赢。”

褚老爷子吹胡子瞪眼:“你这丫头怎么说话,胳膊肘往外拐!”

“偏心霁哥怎么能是往外拐!再说了,霁哥平时那么忙,好难得见他一次,爷爷你就不能给我个拍霁哥马屁的机会吗?”沈月灼半真半假地开玩笑,“万一我工作室以后有什么管理方面的问题,才好向霁哥求助嘛。”

很好听,也很性感。

他身上真的很烫,没有任何布料相隔,凌厉而紧实的胸膛压着她,像是一座着山。

沈月灼感觉自己好似置身于火炉中,满面通红地张着唇瓣,“我怕狗仔在网上乱说,影响你……”

褚清泽出道时隐藏了真名,圈子里头的人大抵知道从京城里出来的人背景深挖不得,也没人把他和新悦总裁联系起来。要是真被狗仔挖出来,光是抢婚的事,都够无良八卦媒体和营销号揣摩个天翻地覆了。

遮挡海底盛景的电动窗帘缓缓合上,连旋转楼梯的光也暗下来,沈月灼的腰肢骤然被他握住,黑暗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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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的反应都分外明晰。

“我不是阿泽,不会受流量和八卦言论影响。”

褚新霁眉头折得很深,“更没你想得那么容易动摇根基。”

他只是生气,气她在危险时刻,竟然想不到他。

“你一个人追过去,就没想过多危险?以前都知道拿我的名号唬人,怎么现在成了货真价实的褚太太,反倒畏手畏脚了?”褚新霁低声轻斥,控制着语气,免得又把她吓哭了。

沈月灼不乐意了,“我又不傻,他要是把我往偏僻的地方引,我就直接报警了。”

“而且最后不是被我机智化解了么。”

“那是你运气好,撞上了薄司礼。”

提起这个名字,褚新霁脸色黑沉得吓人,冷嗤一声:“当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醋缸子都快打翻了。

沈月灼没回应,只眨巴眼睛盯着他。一副自己有理懒得跟他计较的娇矜表情。

褚新霁一眼看穿,压着不悦,沉声跟她讲道理:“我不是告诉过你,遇到危险,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吗?”

如玉般的手指将她搅成一团乱麻,凶猛地破坏着,连咬在唇边的字句都变成呜咽,和她的眼泪混在一起。

沈月灼一个完整的音节也发不出来。

他太强势,也太游刃有余,而她完全沉浸在他所编织的欲海中,脑子混混沌沌,喉咙也因不间断地呼吸而发涩,“……不记得了。”

手机屏幕泛出的冷光像是海平面上升起的月亮。

褚新霁将那冷冰冰的金属物体递给她:“解锁。”

她感觉自己的手指被他迷迷糊糊地牵着按上去,他正在翻紧急联系人信息,待看清“阿泽”两个词时,男人乌暗的眸子里涌出冷冽的寒光,将她包裹。

“沈月灼,你什么时候改的——”

“给我改回来。”

他面无表情地箍紧她的腰肢,覆上那绵延起伏的山丘。

语气近乎于咬牙,让沈月灼心脏都跟着一颤。

“手机都换了好几个了,我哪里记得。你怎么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地凶我……”她是真的觉得委屈,紧急联系人又不是她填的,新款手机在送到她那前,沉曼铃会把参数调好,再把她的屏保设置成母女俩的合照,谁知道她还设置了些什么。

这种东西几乎用不到,根本发现不了。

“而且、而且衣服都被你撕坏了,手指弄得我好疼……”

想到这里,小姑娘受不了他凶巴巴的注视,眼泪啪嗒滴落,水漫金山似地落在他的胸膛。

她一哭,哪怕明知含着七分假意,他的一颗心也软得快要化掉。唇瓣若即若离地吻去她眼角的泪痕,手指穿插.进少女柔软的发丝,安抚般地梳动着,低哑着嗓哄:“宝宝,别哭了。”

上次听他叫宝宝这个词,有多来之不易,仍旧如犹在耳。低磁到底的嗓音伴随着很轻的叹息,缱绻的吻安抚性印在她眼尾,沈月灼感觉像是被泡在温热的水流中,身体都在回味着刚消散的余韵。

都怪他带着她尝禁果。

那里尝试过被唇舌吻过的滋味后,似乎变成了一张贪恋的小嘴,渴求着更重更粗粝的触碰,千丝万缕般勾着她,要她诱他破戒,诱他发狂。

她不知道的是,他也忍得辛苦,俊眉拧成了一条直线。

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她是他彻彻底底的克星,这辈子唯一的软肋。

他拿她没办法,“弄疼你了?”

“让我看看。”见她红着眼不说话,他不得不放低嗓音,“听话。”

沈月灼被他哄得乖乖照做,却又警惕地并拢,生怕他真要低眸去检查,眼睫酥酥颤动,软声说:“刚才是骗你的……”

“不疼。”

褚新霁拂去她鬓间的发丝,也没跟她计较,蓦然问:“舒服吗?”

她扭扭捏捏地含糊应声,“舒服。”

听到她的话,静谧的黑暗中,传来他喉结滚动的声响。

褚新霁揉了揉胀痛的眉心,摩挲着指腹间的银丝,关心则乱,现在他竟然轻易就中了小狐狸的圈套,也不知该夸她道行深,还是怪自己沉沦深陷。

褚新霁一时间不知该嘲她痴情,还是笑自己太端和。

他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冲动,想发狠地吻上她的唇,用力地将她按在怀中,撕碎风平浪静的表象。

“告诉阿泽,你不喜欢他。”

心底深处的声音在冷讽他沉不住气。

却又觉得痛快。

他俯下身来,同她保持平视,指腹辗转游离至她的唇瓣。

“或者——”眉梢轻抬,他听见自己不断下坠的声音,像是坠入万丈深渊。

“让我吻你。”

第28章新雪

在此之前的每一次关于褚清泽的争吵,都像是循序渐进爆发的铺垫,沈月灼曾以为褚新霁是温文尔雅的绅士,却在一次次的探底中发现,根本没有想象中坚不可摧的巍峨城墙,反倒像是一个有着无尽可能的后室。

踏入之后,便再没有回头的路,只余不断变化,深不可测的迷宫,永生困于其中。

沈月灼不知为何会冒出这个荒谬的念头,思绪回神时,正对上那双藏着暗潮的眸子,鼻尖几乎快要抵着她,温热的呼吸如抓心的羽毛般扑簌簌垂落。

“褚新霁你有病?非得当着我的面威胁她说出你想听的话?”

褚清泽不知何时站起身,冷提着唇角睨着他们,眼尾泛着猩红,看似松弛,却紧握双拳。

他们此刻站在对立面,褚清泽一点也不想从她口中听到明确的答案。

表面有多镇定,心里就有多害怕。

背靠岳父的势力,一路高升直到如今。圈子里这种事屡见不鲜,沈时现在提起薄家面不改色,两人观念立场有些冲突,平时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她们这些小辈根本看不出来。

许夏:“那他说的那录音是什么,跟你姑姑有关?”

“不知道。”沈月灼说,“应该不是,我觉得他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许夏眼睛睁大:“他知道你已经跟褚新霁结婚了还这样,是不是有点太……”

“外头的男人果然不行,还得是知根知底、门当户对才幸福。现在看的越多,越觉得褚新霁这样的太难得。”

两人没少窝在一起八卦,单论今晚这场单身派对的主人公,之前跟他在学校里那姑娘爱得要死要活,家里不同意,硬生生给拆散了,又拿了几十万送她出国,那姑娘清醒,知道彼此不可能,拿着这笔钱同意了。

至于主人公么,按照父母既定的安排浑浑噩噩地过着,成了货真价实的浪子。

许夏悠长地叹了口气,沈月灼瞟她:“你是不是吃人嘴软了,这么帮着他说话。”

“我就是霁月cp党怎么了,现在光明长大地磕。”夜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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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雪也停了,湖面凝上一层薄冰。

等卧室里的小姑娘睡着后,褚新霁才搭上外套,驱车来到最近的一家军区医院,高级病房内,护工换完药,不忘叮嘱:“褚先生,你这伤需要静养,千万别受力推抵,伤口要是再崩裂,恢复期至少也得延长一周。”

褚新霁:“好,我会注意。”

室内重新静下来,褚新霁伫立在原地,不可避免地回想起早晨的事。

两人已经领了证,订婚宴只有关系交好的三家,闲话传不到外头去,但抢婚这事到底不够光彩。

横刀夺爱,兄弟嫌隙,桩桩件件加起来,就算是褚老爷子,也得动用家法,以儆效尤。

四合院的正位房间里,摆放着褚家列祖列宗的牌位,褚新霁跪于蒲团之上,宛若顶天立地的一座山,当着众人的面,“她没有错,也无需认错,至于家法,理应由我一人承担。”

褚老爷子的第一任夫人,也是褚耀的生母,出自名门书香世家,严苛的家法规矩,也因此沿袭到了褚家。按照规矩,应由褚新霁和沈月灼各自承担六鞭。

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众人都疼沈月灼,哪里忍心让她拿小身板承受,现下褚新霁这么说,褚老爷子也就给了台阶。

六道棍鞭落下去,褚耀心生不忍,板着脸甩出了身为长辈的威压,“新霁,你跟老爷子服个软,这事也就过去了。至于你和月灼,你自己的情况你也清楚……就算是治好了,也保不齐哪天卷土重来。”

褚新霁:“继续。”

褚老爷子当年在部队里是出了名的骁勇,每一道棍鞭都用了十成的力气。

褚新霁站起身来时,宽硕的背部早已皮开肉绽,触目惊心,竟无一处完好。

额间汗珠自薄厉流畅的下颔滴落,却是一派如常神色,不怒而威的气场力压众人。

他冷提着唇角,眸中闪过一抹阴翳,“该向列祖列宗们赔的罪,已经赔完了,从今往后,我和她也算是名正言顺。这些话,我不希望传到她耳朵里去。”

周身的压迫感覆倾般压下来,褚新霁的这番话处处皆是警醒和敲打。

太过狂妄。

以至于褚老爷子有心护着他,也气得不轻,宋知许连忙给老爷子顺气,对褚新霁道:“新霁,你快别气你爸了,他也是为了你跟月灼好。”

“我们不让你和沈月灼在一起的原因,你应该知道,遗传的概率占60%-80%,是,你可以不要孩子。”褚耀直言不讳,“你有过问她吗?万一她喜欢孩子,今后却不能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该有多残忍,你怎么忍心将她推入这样的深渊?”

“你当真是冷血至极!”

褚新霁身形微滞,浮出冷笑,“你们要是不谈这件事,我还以为你们早就忘了。”

褚老爷子听出他们有事瞒着自己,蓦地一摔茶杯,“褚耀,说说怎么回事。”

“双相情感障碍,一种既有狂躁症,也伴随着抑郁低迷情绪的精神类病症。”褚新霁容色淡淡,漫不经心地扫视着目露惶悚和心虚的父母,低冽的嗓音仿佛藏着寒冰,“在我六岁那年查出来的。”

他们如避蛇蝎般远离他,身为父母,如此轻易地为亲生骨血钉上标签,所有的爱意一瞬间抽离。

他们是怎样说的呢?

新霁,你天性冷血,我们只是普通人,只想要个正常的孩子,面对不懂感情的你,也会害怕。

怕反噬吗?

十二岁那年,沈月灼和褚清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受了惊,为了接住从墙上坠落的沈月灼,他左手骨折,宋知许在仔细盘问只知道惊惶哭泣的褚清泽后,用看待怪物一样的眼神看向褚新霁。

满心满眼都是防备:“新霁,以后你离阿泽和月灼远一点。”

再后来,干脆连治疗都放弃了,把他的病症当成基因彩票的罪恶源头。

褚老爷子听完,蓦然凝向褚耀:“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难怪他总觉得褚耀和宋知许夫妇对待两个孩子态度不同,也没太关注,只当褚新霁性格沉稳使然,却不想,挖出这么大的惊天秘密。

宋知许泪如雨下,“精神科专家说,肢体化严重的时候才需要辅以药物治疗,新霁身上从没出现狂躁的病症,我们想着,大不了一辈子由着他去。”

话题既然已经摊明,褚耀也不再掩饰,“新霁最后一次做测试是十五岁那年……”

褚新霁打断:“测试结果是可以计算的。”

在父母两人惊诧、惶恐的表情中,褚新霁顿觉疲惫,只想结束这场闹剧,“事实是,我在你们没有做出任何努力的时候,完成了疗愈。”

不会有人关心结果。

就像是十五岁那年的最后一次测试,他仍旧抱有一丝期望。

后来,希望被碾碎。

“褚老爷子下手也真够狠的,啧啧。”一道调侃的响起,将褚新霁的思绪骤然拉回,贺成屹无声无息地倚在门边,笑道:“大半夜的跑来我这,真是闲得蛋疼。”

褚新霁慢声应,“我只是不想让她知道。”

贺成屹这几天都在复查,疗养院倒是清净,医疗设备到底有限,他受不了家里几个长辈轮番念叨,干脆搬回了军区医院,正好顺了他亲妈杨院长的意。

“这都两点了,你是真能折腾。”贺成屹说,“给你找的皮肤科专家,人看了都直摇头,说你不配合治疗。”

褚新霁表情冷淡:“没让杨老师知道吧?”

“我妈那眼睛盯上盯下,哪管得了这么多。”贺成屹上上下下地打量褚新霁,“不过伤成这样,要换了我,正好使出苦肉计让她心疼。”

褚新霁站在薄冷的灯光下,松竹般的身形拉成一道长影。

“这种手段,我不会用在她身上,更没必要让她因此心生烦忧。”

说好要护她一辈子,风沙也好,暴雪也罢。

他所为之付出的一切,她不必知晓。

平安,顺遂,同他共度余生,也就足够。

两人话题越聊越偏,抵达褚宅,正好碰见褚老爷子也在。许夏让司机停好车,恭敬地唤:“褚爷爷好。”

坐老爷子正对面的人,白玉般的指腹中闲散地掐着一枚棋子,庭院里铺的鹅卵石才打扫过,泛着透亮清撤的光泽,海棠盆景里覆了层冬雪,衬得他身姿清隽。

听到两个女孩的声音,褚老爷子一一应声,笑眯眯对许夏道:“刘教授最近身体还好吧?”

“我奶奶挺好的,她不是有点高血脂嘛,我爸最近天天监督,这个冬天降了不少。”

褚老爷子点头:“过短时间开春,正好带她出来转转。”

许夏应:“是啊,老待在家里也闷。”

唠了几句家常后,沈月灼送别许夏,他们这场棋也正好下完。

等她回来时,褚老爷子已不见人影。

院子里只剩下眸光波澜不惊的褚新霁。

沈月灼抿了抿唇:“爷爷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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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褚新霁不疾不徐地整理棋子。

灰白墙角里,一朵红梅傲然绽放,成了萧瑟冬日里唯一的亮色。

难得寂寥,沈月灼垂下眼睫,过来帮他一起收,顺势问:“你惹爷爷生气了?”

褚新霁浓重的气压萦绕在眉间,“有这么明显?”

“对啊。”

他抬步到了书房,沈月灼跟个小尾巴似地追了上来,“因为什么事?”

将棋盘收入抽屉中,褚新霁才抬眼看向她,“秋后算账,质疑我和你结婚的动机不纯。”

沈月灼默然一瞬,压住心跳佯装毫不在意地问:“那你的动机单纯吗?”

褚新霁的目光终于落回她身上。

书房的墙壁上挂着‘宁静致远’‘天道酬勤’几幅题字,笔墨尚未干,房门也并未关阖,在这样处处透着清心寡欲的地方,她被他压在书桌台上,掌心撑着她的腰,用力地碾过她的唇瓣。

沈月灼杏眸微微睁圆,感受到他喷洒在她颈边的呼吸,灼热而湿潮,托在脊背的大掌也愈发失控,像是要将她揉进骨子里。

撬开她的牙关后,褚新霁斯文地吮咬着下唇的那一片软肉,强烈的荷尔蒙气息侵略性地搅乱她的思绪,分明是温柔的吮吸,却让她觉得他吻地又凶又急。

最后,他似是不满于这样的浅尝辄止,书桌上的宣纸、镇尺、摆件叮铃咣当洒落一地,发出闷响声。

“霁哥……”

得以喘息的间隙,她低声唤他,嗓音又酥又娇,连她自己都觉得耳热。

第29章新雪

“嗯。”他微顿,“别说话。”

吻她的间隙,褚新霁分出心神来回应她。

他的嗓音哑得要命,伴随着极轻的一声喘息,宛若裹挟着电流的颗粒,滚过耳畔时,像是低醇的大提琴,光是听着都让人酥了半边身子。

沈月灼见过他太多矜冷肃然的样子,看他游刃有余地穿梭于名利场,淡漠的眸中却不染半分浮华。她也曾将他视作追寻的人生目标,这份爱慕混杂着敬仰、青春期的艳羡与嫉妒,在时间的长河中发酵。

她以为她永远只能仰望着他,仰望着高山之巅的那一捧清雪。

却没想到,也会有这么一天。

面对强大的敌人,她偏就是学不会虚与委蛇的伪装。挑衅般地解读出另一层意思,“所以霁哥是把我当罪魁祸首了。”

“有胆子放开牢笼里的野兽,就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去承受。”褚新霁语速缓慢。

在她即将到达云端的那个临界点,骤然抽回手,转而扣住她的下巴往上抬。

原本修长干净的指腹尖端沾着晶莹的湿,他在这方面坏得让她害怕,甜香味溢至鼻尖,沈月灼脸颊更红,忍不住发出抗议,声音刚发出来,就淹没在他斯文碾磨般的吻中。

这个吻的持续时间并不长。

他退出稍许,依旧是那一副英俊冷淡的脸,稳着气息,沙哑至极的嗓音含着不容置喙:“张嘴。”

她故意同他作对,咬着下唇挑衅他,俨然忘了两人此刻紧密连接。

褚新霁眸色黯下,锢着她腰间的手掌骤然松开,穿着矜贵考究的德比皮鞋往下踩实,坏里的人也随着而轻轻抛起,近乎于看不清的抛物线,呈现出漂亮而完美的弧度。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沈月灼唇瓣下意识张开,凝视着她的温沉目光溢出侵略性,深吸气,发了狠地吻上去,将她的呜咽声吞入腹中。

那坚固而柔软的城墙碎掉了,破开城堡的大门,只需要蓄势待发的最后一枚弓箭。

射击这项技艺早在数十年前便以精通,在漫长而又潮湿的浓雾里,首要的练习便是端稳枪托,避免强大的后坐力对子弹造成影响。这也是最磨炼耐性的时刻,为了一击必中的那刻,他在隐忍中等待,直到猎物放松警惕。

灼热的呼吸快要将沈月灼融化,眼底的潮雾仿佛久旱逢甘霖般落下来。

凝聚成一颗又一颗的泪珠,沿着她的面颊滚落。

精心化了半小时的妆容,因这梨花带雨的低泣而变得荼蘼。

惹人心疼。褚新霁用指腹慢慢擦去她的眼泪,柔声轻语地哄,“待会就不疼了,你再忍忍。按你那磨蹭的速度,只会更遭罪。”

殊不知这一哄,小姑娘的眼泪彻底溃堤,含含糊糊地控诉他混蛋,指尖贴着他解开的领口钻入他的胸膛。

天鹅颈微微仰起,觉得难耐,指尖却又无处可放。

褚新霁一遍遍吻着她的唇角,心底泛滥得一塌糊涂,顶,撞的动作透着隐匿在绅士风雅皮囊下的狠戾。

无法见之于天日的妒忌在胸腔滚过,仿佛和她掉出的眼泪搅在一起,淹没他,吞噬他。

爱意浓烈,灼烧着所谓自我束缚的牢笼。

如果她也爱他,该有多好。

沈月灼适应了好一会,那股疼渐渐消散开来,被奇异的、陌生的感受代替。

破碎而断续的求饶声溢出来,“呜呜轻一点。”

掌心落在那处印着Selene的冷白皮肤上,他怕自己低头看时,会嫉妒得疯掉。想一遍遍将其覆盖,把这份复杂而又炽热的情感隐藏着,像以往无数次那样,只给她隐秘而又小心翼翼的那一部分。

“情难自禁,轻不了。”

衬衣、马甲悉数剥落,方便她受不住的时候抓挠他,凌乱而又仓促地散落一地,沉郁的墨香弥漫在这间古朴而又典雅的书房里。

这是他无数次约束自己的地界,墙上挂着练习了成百上千张宣纸才拓下的题字,梨花木雕花桌椅上的摆件,无一不昭示着清幽寂静的品味。

仅一窗之隔的庭院里,漫天雪花簌簌而落,将冬日的红砖百瓦添上临近新年的喜庆。

沈月灼迷迷糊糊之际,感觉他的动作变得柔缓,以为是她的求饶奏效,眯着一条缝觑他,“霁哥,结束了吗?”

“还有三个。”他哑声回应,“不急。”

褚新霁将她抱至长桌上,深黑的瞳眸映着她此时的怔懵惨澹,盛着清水的砚台、毛笔、镇纸被他粗暴地拂开,沉闷着声响滚落满地。

沈月灼脸还红着,浑身都氤氲着粉色,思绪迟钝地转着,“什么还有三个?”

他没有回答,握住她的肩发力往前,因体型差而弓起的肌理沾着薄汗,在那盏莹白的灯光下泛着矜冷的色泽。

掌心里蓦然被塞进薄薄的塑料包装,沈月灼下意识拿到眼前看。

超薄、蜜桃味、无痕。

她像是抓住烫手山芋一般扔了出去。

“不用。”褚清泽说,“把我的那份给月灼留着就行,正好她喜欢。”

闻言,长辈们的表情才缓和些许。

褚新霁不疾不徐地品了一口茶,指尖细捻起茶杯,眸中闪过些许锋芒,微垂眸子道:“她喜欢什么,用不着你来关心。”

往常说话这么冲的人,都是褚清泽,他本身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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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管教,说出的话也带着几分戾气,在所有人的印象中,褚新霁永远温和持重,语气从未如此讽刺,仿佛夹枪带棒。

“是吗?”褚清泽耸肩,笑得有些混:“看完那东西再说。”

褚新霁指骨动了动,不耐地掀眸睨他,“什么东西?”

“没什么。”褚清泽嗤笑,“一封信而已。”

第30章新雪

剑拔弩张的氛围下,佣人们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宋知许正欲开口询问,褚清泽稍偏过头解释:“不是什么大事,我跟我哥闹着玩儿呢。”

褚耀显然不信没个正形的小儿子所言,却又不好试探大儿子。一个管不住,一个不敢管,他这个做父亲的实在为难。只能命褚清泽给老爷子添茶,正好杀杀他的锐气。

褚清泽瞟了眼刚蓄满的茶杯,拿消过毒的玻璃杯倒了一杯温水,“这会都快八点了,爷爷你少喝点茶,免得夜里又念叨睡不着。”

见他呛归呛,待长辈的礼节还算细心,褚耀神色缓和些许,“别整天耷拉着张臭脸,你哥也是为了你好,要是没有这层血缘关系,他才没那时间替我们教导你。”

“我知道,我跟他能有什么,翻来覆去不就那些事。让我在娱乐圈里注意身份,该税的税,不该睡的别睡。”褚清泽吊儿郎当地开玩笑,让开位置,由佣人添了一些檀香,看着缕缕烟雾自下而上流淌。

褚新霁抱着沈月灼出现在餐厅的那刻,褚耀和宋知许表情都显得有些冷。朱姨在一旁笑吟吟道:“大少爷和沈小姐感情真好。”

沈月灼红着脸从他身上下来,向长辈们一一问完好,大家的脸色才缓和不少,褚新霁始终从容,给她挪凳子,俨然新婚燕尔的黏糊劲。

褚老爷子头都没抬,手指点在桌面:“你们平时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不要在我面前演戏。”

见气氛不太对劲,沈月灼正要辩解,褚新霁按住她的手。

“我昨晚身体不舒服,怕传染给月灼,才考虑的分房睡。”

褚老爷子深看了眼面前的两人,矛头对准褚新霁:“我看你倒是健康得很,昨晚听说你在书房工作到深夜一点多?”

沈月灼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书房在整栋别墅最显眼的位置,亮着灯,整个院子都能瞧见,若是伏案工作还好,偏偏……

褚新霁给用公筷给沈月灼夹了个小笼包,就察觉到她悄悄伸出脚,用小腿蹭他的西裤。

很难不让人想起,几个月以前,她就是这么和褚清泽搞小动作打配合的,只是因为意外,她捉弄踩重的人是他。

沈月灼见褚新霁毫无反应,就连动作都没有丝毫停顿,忍不住心生惴惴。

“集团出了点岔子,需要加急处理。”淡漠平稳的嗓音响起。她今日倒也不算刻意打扮,一袭的米白色穿搭,乌发挽盘在脑后,显得温婉而端庄,戴了对红宝石耳钉,肤白胜雪,无论走到哪里都足够亮眼的漂亮。

是以,连刷三条朋友圈都能瞧见她。

不回他的消息,却有时间赴别的宴会。

更别说宴会上还有她的前男友。

“我没有回答。”妒忌占据上风,褚新霁别开视线,冷声说。

沈月灼见他拿了个歙砚,里头盛着温水,再用洗净后的狼毫笔尖沁软,笔触点落在生宣纸面,字迹一如既往的锋利凛然。

只可惜等宣纸干透,了无痕迹。

“老爷子问你毛笔字学得怎么样了,我帮你圆了谎。”褚新霁写完一句诗,才将话题引出来。

沈月灼往他旁边挪了挪,“哈?你不会吹牛说我学得很好吧?”

“会露馅的。”

闻着她身上传来的馨香,到底没法静心,他克制地放下毛笔,喉结轻滚,“我说你刚学会握笔。”

倒也还在心里预期内,沈月灼想起来以前学的那些,早就忘光了,上次厚着脸皮让他教她,结果两人谁也没有专心,最后还在这张桌台上接了吻。

沈月灼想到这里,悄然咽了下口水,心跳不知为何有些发紧。

褚新霁适时问她,“要现在补救吗?”

沈月灼点头,温热的手掌覆上她,不轻不重的力度,教她调整好姿势。热度驱散了刚才站在庭院里的寒冷,她忍不住悄悄觑他,鼻梁挺拔,深邃温和的眉眼专注地睨着纸面,似乎真的是在用心教她完成任务而已。

注意到沈月灼的不专心,褚新霁停顿,音色轻缓:“这么快就没耐心了?”

清冽的雪松香气逼近,混着书房里淡淡的书卷气,紧接着沈月灼的腰肢被紧紧揽住,就这么抱着坐到他腿上。

沈月灼侧过脸躲开他的气息,觉得有些痒,小声反驳:“哪有。”

“单身party好玩吗?”

蓦然出现的话题让沈月灼微微发怔,抬眸时,措不及防撞入那双晦涩难懂的深眸。她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褚新霁扶着她的腰往上托了托,她整个身体都压在他身上,细若羽毛的吐息在她颈侧摇曳游弋。

沈月灼抿唇思考了一阵,明明该心虚,尾音却不自觉拔高,“你派人跟踪我?”

褚新霁箍紧她的腰,他臂展本就长,单手将她打横抱起也不是什么难事,自然将她牢牢囚在怀中。

他翻出朋友圈,一条条地给她看。

好巧不巧,孟安然的合照动态里,坐着意兴阑珊的薄司礼。

“我可请不起这些私家侦探。”

惯有的低醇嗓音,带着受她扰动心神的哑,像在沈月灼的心湖投下石子,漾开一圈圈涟漪。

什么私家侦探,都是讽刺。那几个爱玩的,要么家里父辈是高官,再不济家里也开着公司,资产多丰厚谈不上,却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沈月灼这才意识到他的情绪不太对劲,声音低低地,依偎过去攀着他,“我这是正常应酬结识人脉。”

褚新霁不为所动,眸底似有浓黑的阴霾,“是不是家里这位不够有存在感,你才需要去借前男友结识人脉。”

沈月灼自知理亏,又觉得委屈,不忘纠正:“是许夏引荐的。”

“你知道他会来?”

“谁?”沈月灼眨巴眼,姣白的脸上涂了一层橘色的腮红,眼线往下拉,让她显得更加清艳。

褚新霁压抑着戾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看起来温和,不想对她露出怒火中烧的一面。讽斥的语调压得太过,则显得淡漠:“在我面前装傻不是明智的选择。”

沈月灼恍然大悟:“你说薄司礼啊,我哪知道。”

“以后遇到难题,先来找我。”褚新霁到底还是被她无所谓又略显心虚的态度搅得生气,“你老公坐在这里,该用的资源,该动的人脉,不是给你当摆设用的。”

他的表情仍旧算得上平静,眸子里却一片阴云密布,沉甸甸地压下来,让沈月灼莫名有些喘不过气。

她盯着他看了半晌,指尖无意识地把着他的喉结玩,那里的咬痕淡得几乎看不见,不过很显然,在她恍神的这几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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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那股低气压更甚。

“真的可以用吗?”她不太确定地问,因为没底气,语调悠悠的。

褚新霁眉峰极轻一挑,反问她:“你觉得呢?”

沈月灼被他斜睨过来的那一眼弄得心脏发紧,旋即笑逐颜开,晃着他甜甜地说:“谢谢霁哥。”

谄媚的小变色龙,变脸倒是挺快。

褚新霁依旧不满,“称呼错了。”

小姑娘颤着眼睫盯了他半晌,耳根倏地变红。

褚新霁放低姿态教她:“你该说,谢谢老公。”

沈月灼含含糊糊地跟着念,很好学的态度,“谢谢……”

后面两个字像是拐弯了似的,要勾不勾的,根本听不清。

沈月灼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莞尔一笑,配合道:“霁哥最近一直都挺忙的,不过爷爷您放心,我肯定会替您说他的。”

褚新霁从善如流地应:“多谢老婆关怀。”

亲昵暧昧的称呼像是一片羽毛在沈月灼心里挠过,她想要收回腿,却被他置于桌下的手捉住,她今天穿的是黑色丝袜,在室内并不觉得冷,掌心的粗粝和温热几乎没有阻碍地传递过来。

沈月灼几乎是在那瞬间乱了鼻息。

而握住她的手掌还在慢条斯理地摩挲着。

沈月灼脸红到了脖子根,怨恼地瞪着他,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道貌岸然的绅士朝她颔首,笑意清清淡淡的。还煞有其事地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她险些又被蛊惑,低垂着眼睫,小声地嗔他:“食不言寝不语。”

两人互动频繁,褚老爷子也没说什么,“再忙也得注意身体,健康才是本位,至于其他都是空谈。”

“爷爷教训的是。”褚新霁淡淡扯唇。

“还有一件事。”褚老爷子的话耐人寻味,“加班再晚,新婚夫妻也没有分房睡的道理。”

一顿饭在诡谲的风波中结束,褚新霁送沈月灼回了湖心馆休息。她有些担忧地问,“爷爷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褚新霁睨向她:“再怎么样怀疑,我们的婚姻也作不了假。”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质疑他对她的爱?沈月灼自己当然也不确定,薄司礼那句似是而非的话让她产生更多的困惑。直觉告诉她,包括她父母在内,都有事情瞒着她。

她不太喜欢这种毫不知情的感觉。

沈月灼心底有了推测,反倒冷静下来,“那你别露馅。”

褚新霁从柜子里拿出事先备好的药膏,用指腹抹了一点,“过来,擦药。”

沈月灼心头蓦然一跳,瑟缩在床的角落,“你放那,晚点我自己会擦。”

“你看不到,又不知轻重,容易弄伤自己。”

清冽的雪松香气靠近了些,沈月灼的双腿被他钳制住,烫意沿着掌心汇合,沈月灼是低着头的,但他们距离太近了,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清晰地望见锋棱的喉骨上,有一枚极浅的咬痕。

她恍惚间想起来,她昨晚似乎也将他的背抓挠出很多痕迹。

难耐的几分钟过去,褚新霁才松开她,眸光轻轻扫过她颈侧,嗓音微乱,“好了,下午我再上一道药,应该很快就能好。”

沈月灼因为觉得害羞不敢看他的眼睛,这会才发现,原来他的视线也没落在她脸上,顿时生出几分不虞,鼻腔涌出一点失落的酸意。

“可是疼的是里边……”

褚新霁不动声色地拧了眉,心头躁意更甚,却因为还要回褚宅,不得不把控时间,他深沉地调整着呼吸,以为是自己食髓知味后思想下作。

问她:“什么意思?”

“一些私事,饭桌上不太方便。”薄司礼开门见山,“是有关沈小姐的。”

褚新霁眸色动了动,若是先前,对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势必会引起他内心的情绪翻涌,但此刻,他神情寡淡,仿佛这个名字并不能让他百忙之中分出心神关切。

都是天之骄子,薄司礼倒也未显失态,狭长的凤眸依旧深谙,“selene想必褚总并不陌生,令弟出道的第一首歌便是化用了这个名字。”

褚新霁这才掀眸看向眼前这位心思缜密的,她名义上的前男友,细看,才发现对方的眼睛和自己如此相似。温和的表象下同样包裹着明锐。

“有事不妨直说。”

“沈小姐和我在一起那年,曾说过,很喜欢月亮的隐喻,想去纹身,做一些更叛逆的事。”薄司礼说,“她说纹身并不痛,只是有些痒。”

褚新霁看了一眼腕表,“我的时间有限,如果薄先生想讲故事,或许下次可以单独约个时间。”

“这个单词代表着隐晦的爱慕,至于指代的是谁,我想褚总应该比我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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