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的,请先把钥匙放在台面上。”
回过神来的崔慎薇立刻开始忙碌起来,收钥匙,退房登记,一气呵成。
崔慎薇麻利的动作,让对方不耐烦的脸色稍稍缓和。
随即,她看到了前台上趴着的黑猫。
“老板,你这猫不错呀,皮毛油光水滑的。”
面对住客的赞美,崔慎薇只得尴尬地笑了笑。
“还好,也就一般般。”
听到崔慎薇搪塞的话,黑猫猫脸一皱,一爪子拍在了崔慎薇的手背上。
*
送走了住客之后,崔慎薇像是漏了气的气球一般,再次趴在了桌上。
一人一猫,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崔慎薇率先别开了目光。
因为早年的经历,她一直对这些神神怪怪之事,颇为避讳。
没想到这只黑猫的出现,将她的平静生活,彻底打破了。
“唉……”
崔慎薇长长地叹了口气。
随着崔慎薇的叹气,黑猫用两只前爪捧着自己的脸,揉了揉,上演了一出猫猫洗脸,试图吸引崔慎薇的注意力。
看着黑猫能萌化人心的举动,又想想黑猫的实质,崔慎薇心头的压力不增反减。
这只黑猫究竟是敌是友还未可知。
既然自己已经身处于危险之中,她就不应该拖别人下水。
崔慎薇仔细忖度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阿霄只是个普通人,她不能拖他下水。
趁着感情还没有深到非君不可的地步,还是,分手吧!
黑猫像是捕捉到了崔慎薇的想法,整只猫先是一僵,随后又露出一丝奸笑。
它知道那小子是不可能离开旅馆的。
但那小子手足无措的样子,它挺喜欢看的。
至于那些人……
阿季的预料是错误的。
有着诸多感情的牵绊,那些人怎么还会顾得上自己的任务呢?
毕竟,在那些人眼里,爱似乎比永生更重要。
*
的确,在老严眼中,爱比永生更加重要。
杀了旅馆老板?
获取永生?
这些,哪有她重要?
折磨她,看着她陷入到无尽的痛苦之中,让老严身心舒畅。
刚刚经历了一番深入交谈,或真或假的“真相”,被老严一一呈现到了严太太面前。
“不,不会的。”
严太太拼命摇头,泪流满面:“你胡说,那些都不是真的。”
“她英年早逝,并没有利用我。”
“我们是相爱的。”
“如果没有你,我们现在已经去国外结婚了,一切都会好好的。”
与老严的结婚,只是利益为之。
与小裴的相爱,只是阴错阳差。
只有那早逝的青涩恋情,珍藏于她的心底。
每一丝甘甜与苦涩,在时光的发酵下,显得尤为珍贵。
看着这个一次又一次背叛了他的女人,在他的言语中陷入绝望。
老严陷入了无尽的快感之中。
比与女性的深入交流更加畅快。
心理上的快感,让老严获得了无限的满足。
老严步步紧逼。
“一次又一次,你都被他所蒙蔽。”
“他是部族的大巫,沟通着神明,掌握着部族的生死。”
“他怎么会看上你这个平平无奇的女人?”
老严脱口而出的话语,反而让严太太重归平静。
部族、大巫、神明……
这些都是什么跟什么?
现在的老严,还是老严吗?
或许真正的老严已经死了,现在的老严,只是一直披着老严的皮的怪物。
想通了以后,严太太冷静下来。
她一边继续与老严虚与委蛇,一边徐徐后退。
尽管知道逃离老严掌控的希望微乎其微,严太太还是想要试一试。
这样严太太退一步,老严就进一步。
两个人陷入了你进我退的死循环。
终于,严太太退到了二楼楼梯口。
曾经,就在这里,她还为他们三人即将杀害旅馆老板而忐忑。
再回首,曾经忐忑的自己已经变得面容模糊,一如曾经那个清纯懵懂的自己。
想到这里,严太太自嘲一笑。
或许,这就是因果报应吧!
自从她帮助那些代|孕女孩接生,自从她对父母做下的孽债视而不见,自从她在邢太太的肚皮上划下那一刀。
一切,皆以注定。
也许初恋的早逝,也是因为自己造孽太多,不配得到幸福。
她,是个该死之人。
或许,现在就这样死了,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嗤。”
一道细微的声响过后,严太太只觉得心口冰凉。
严太太回头一看。
炽热的鲜血,奔流向下,染红了对方光洁的手指。
是小裴。
小裴朝着她清浅一笑,一如初见。
“严女士,我们要在一起,永远永远。”
“哪怕死去。”
严太太的喉咙微微颤动,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但大股大股的鲜血涌入喉间,吞没了最后的字字句句。
在弥留之际,她看到了她的爱人。
不是老严,不是小裴,而是她那个刻骨铭心的初恋。
想对老严和小裴说的字字句句,悉数消散。
她用尽全力,想要喊出她的名字:“余……”
听到一个余字,小裴的表情似哭似笑。
她为了她一次又一次地背叛了所有,却活像个笑话。
她所在意的人,只有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巫。
哪怕一切都是一场骗局。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老严始料未及。
老严的眼睛陡然瞪大。
“小裴,你敢!”
“不……不会的!”
暴怒的老严几乎是在顷刻之间扑到严太太身前,想要将她拉入怀中。
同时,他劈手抓向小裴,想要置她于死地。
小裴只是微微一笑,随即脸色一变。
大口的褐色淤血以及内脏碎片喷了老严满头满脸。
小裴的身体缓缓下滑,露出了身后无数的触手。
邢斯曼站在小裴身后,平静地吸收着小裴的血肉。
而且小裴却不管不顾地将严女士的尸体搂在怀中,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痛苦,只剩下平静恬淡的微笑。
这诡异且惨烈的场景,让老严浑身颤抖。
而面无表情的邢斯曼,更让老严肝胆俱裂。
被眼前之人虐杀的回忆,像是走马灯,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你想起来了。”
“是的,我想起来了,不论是几天前的,还是在轮回之前的。”
邢斯曼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这场旅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意外。
老严已然等待多时,想要收起那张往住邢斯曼命运的巨网。
邢斯曼被送进了实验室。
实验室里发生了很多意外。
背叛、暴动纷纷上演。
死亡之人,被封存了记忆,成了像老严这样的活尸。
幸存之人,被消去了记忆,恍若无事发生一般地来到了这家旅馆。
“小裴曾经是我的侍从,可她却被你的妻子所引诱,向你们告密,背叛了我。”
“小贺曾经是你的侍从,他将我视为他自己的实验台,对我百般□□,千般折磨。”
“而你这个巫医大人……”
说到这里,邢斯曼停顿片刻,上下打量了老严半晌。
“呵呵,好一个甘于奉献,好一个绿云罩顶的巫医大人。”
老严被戳到了痛处,额头青筋直跳。
他拼命去拽严太太的身体,可严太太的身体却像是和小裴的身体长到一起去了似的,严丝合缝,无法分离。
最终,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的尸体消失在原地。
这像是扯断了老严心中的最后一根弦,他暴跳如雷。
“总好过你这个供人洗涤身体的圣女,千|人|骑,万|人|压的滋味如何?”
“不如何。”邢斯曼的语气云淡风轻,“无论如何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不过是一具皮囊而已,及不上您的奉献精神。”
“每一次,您的妻子要么是为了大巫而死,要么是死在了小裴怀里。”
“此等奉献精神,我真是自叹弗如。”
一边说着,邢斯曼的身上一边延展出一根细丝,探向老严。
而老严也就那么定定地站在原地,紧盯着严太太与小裴消失的地方,不躲也不闪……
*
漫长的一天终会过去,暮色再次降临。
这是他们即将在这里度过的第三个晚上。
太阳还未收尽余晖,月亮早已高高地悬在半空中,边沿透着一圈若有若无的红光。
这似乎会是个不眠夜,杀手潜伏在黑暗中,一出出杀戮的戏码,在夜幕中拉开序幕。
107号房间里,金如许的尸体正如凌耀鲁说的那样,已然消失。
张天晴与邢太太达成了共识。
“今晚就是我们留在这家旅馆的最后一晚。”
“杀了严家夫妻,还得靠小裴。”
“小裴?”邢太太疑惑,“她有什么用?”
“你没发现她手指上的伤口吗?”
“那伤口,似乎有点不简单啊!”
张天晴的手指轻敲桌面,观察着邢太太的脸色。
邢太太大吃一惊:“她是鬼怪?”
“很有可能。”
张天晴下了一个近乎肯定的结论。
邢太太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绝对不能让斯曼在她面前受伤。
“至于凌耀鲁,他大概率是个普通人,随手杀了就行。”
张天晴对杀人的淡漠让邢太太心惊肉跳。
而此时,老邢与邢斯炎推门而入。
丈夫与儿子的出现,让邢太太提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父子俩手中一共拿了五个便当盒。
很明显,这些是分别为了他们一家四口以及张天晴准备的。
张天晴礼貌地接过便当盒,说了声谢谢!
与此同时,她敏锐地发现,这对父子脸上的神情颇为不对劲。
邢斯炎脸上的表情比起之前的愤怒,更添了几分迷茫与空洞。
更让张天晴注意的是,这一家四口,似乎少了个人。
“您家的大女……”
收到女儿二字时,张天晴顿了顿,慌忙改口:“你家的大儿子呢?怎么还没回来?”
一提到这,剩余的一家三口立刻反应过来。
邢太太差点蹦了起来,率先朝老邢发难:“斯曼呢?”
她的声音短促又洪亮,像是爆竹爆开在耳边。
老邢也是正好和尚摸不着头脑,冤得很。
“我哪知道?”
“斯炎,你看到过斯曼吗?”
邢斯炎摇摇头:“没有。”
邢太太闻言整个人一软,就瘫倒在了床上。
“斯曼丢了?怎么可能?”
下一秒,她就踉踉跄跄地爬起身来,冲向门口:“斯曼该不会出事了吧?”
“都怪我,我怎么能让斯曼去找你们。你们都是靠不上的。”
“对,还有老严他们。他们一直对斯曼虎视眈眈的。”
“天哪!我要去找斯曼。”
房间里的其他人连忙去拦。
外套天渐渐黑了,哪能让邢太太一个人在旅馆里游荡。
正当房间里闹成一团不可开交时,另一个人推开了房间的门。
邢斯曼站在门口,脸色平静。
晦暗的鲜血染了他的半个身子,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宛若一尊修罗。
“斯曼!”
邢太太赶忙扑过去,上上下下地检查着邢斯曼的体表。
“你没事!你没事就好。”
老邢也赶得上去,紧接着是邢斯炎。
他磨磨蹭蹭的跟在父母身后,低着头,看不清脸色。
张天晴皱了皱眉。
因为,她看到了红色的虱子在邢斯曼的头发间穿梭。
这让张天晴看得头皮发痒,骨头发麻。
很明显,不只有张天晴看到了那些虱子。
老邢惊叫出声:“斯曼,你头上怎么这么多虱子,快去洗一洗!”
邢太太听到这话,失声惊呼:“斯曼,这是怎么回事?”
邢斯曼并没有看邢太太,只是定定地看向老邢:“我杀了他们。”
邢太太僵住了。
她那帮邢斯曼擦拭血迹的手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老邢反问:“你杀了谁?”
比起第1次听说邢斯曼杀人时的气急败坏,这回的老邢淡定了很多。
“老严和严太太。”
这短短的六个字,像是一枚核弹,投到了房间中央。
房间里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良久,只有邢太太颤抖的声音。
“你说,你杀了谁?”
“老严和严太太。”
邢斯曼再次回答,依旧盯着老邢,眼睛一眨也不眨。
老邢被盯的心里发毛。
他虽然遗憾自己得不到老严夫妻的财产,但也不会因此对邢斯曼大小声。
“你没事就好。”
房间里唯一的局外人张天晴对此先是心中慌乱。
老严是怪物,那么能杀了老严的邢斯曼,难道那是什么小白兔吗?
随后,她又恢复淡定。
因为她发现邢斯曼的注意力,并不曾放在她身上一瞬。
最后,邢太太打破了僵局。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开玩笑。”
“还把身上弄得这么脏。”
“走,妈妈帮你洗一洗。”
邢太太拉了邢斯曼一下,没拉动。
她鼻头一酸,泪水落下:“听话。”
邢斯曼这才把眼神放回邢太太身上。
他的眼神早已不复最初的澄澈。
只是看向邢太太的目光深处,有着盈盈的泪意。
*
洗不掉。
完全洗不掉。
在这种情况下,邢太太已经不顾什么男女之别,禁止把邢斯曼拉入了女浴室。
花洒高悬在头顶,邢太太疯狂地搓洗着邢斯曼的皮肤。
血痕像一朵花一样自胸口扩散,占领了邢斯曼的躯干。
红色的虱子密密麻麻地排在邢斯曼的头顶,甚至有些挤不下的虱子,蜿蜒向下,占领了邢斯曼的脖颈以及背部。
没有衣裳的遮盖,邢斯曼身上的红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最令邢太太恐惧的是邢斯曼身上的红,结成了一道薄薄的痂,细细密密的覆盖在了他的皮肤表面。
“斯曼,你这是怎么回事?”
“明天我们就可以出去了,你不要杀人了,我们一定会好好的。”
泪水被花洒喷出的温水稀释,坠落。
此时邢斯曼的背部有些佝偻。
他静静地站在邢太太面前,嘴唇轻颤。
“对不起,对不起……”
无数个对不起自他口中逸出。
可他的声音太小,完完全全地被浴室里的水声所覆盖。
*
邢斯炎在浴室门外来来回回地踱步。
明明老严夫妻已死,老邢的计划已破,大仇得报,他却开心不起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在他头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烦乱的心绪,扰得他不得安宁。
突然,脑中不属于他的记忆再次变得鲜明。
又有一幕褪去了血色的薄纱,赤|裸|裸地展示在他的面前。
他的父亲,似乎劝服了他的哥哥。
他的哥哥身披纯白棉布长袍,被身旁的人一拥而上,淹没在人海中。
那种场面极其残忍,让邢斯炎几欲作呕。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这不可能?
这一定是假的,是那道黑影来蛊惑他的。
邢斯炎想要转移注意力,可那一幕暮一直定格在他眼前。
“呕……”
邢斯炎终于忍不住呕出了声。
“斯炎,你怎么了?”
一旁的老邢顿时大惊失色,上前去拍邢斯炎的背,想要缓解他的痛苦,却被邢斯炎像是躲避饿鬼一般地避开。
“斯炎,你到底怎么了?”
老邢的脸色顿时有点难看:“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闹这种小女孩脾气?”
“下回不要让我再看到你这副模样。”
邢斯炎闭口不答。
因为,他在那记忆中看到了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那个人神情愤恨。
在那个人的手中,捏着一把纤薄小巧的石刀。
一个不小心,石刀划破了指尖。
一点殷红的鲜血,占据了邢斯炎的全部心神。
这不禁让邢斯炎想起了自己口袋里的美工刀。
他不由自由地探向口袋,握住了美工刀。
谁知,这美工刀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出了刀尖。
邢斯炎插入口袋的手指,被美工刀划过。
“嘶。”
短促而又尖锐的疼痛让邢斯炎痛呼出声。
邢斯炎从口袋中将手□□,放到眼前。
殷红的血珠,几乎与那奇怪记忆中的血珠相重合。
邢斯炎盯着手上的血珠愣愣出神。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114号房间里,明明是身处于相对安全环境中的凌耀鲁愈发不安。
他甚至不知道,这回的危机感来自于什么?
凌耀琪静静地坐在窗边一动不动。
突然,她开口打破了房间里的安静:“邢斯曼又杀了两个人,还差一个,我们的任务就失败了。”
凌耀鲁大吃一惊:“还差谁?”
照这个趋势下去,他得去提醒下一个受害者,并在必要时予以保护。
只希望那个受害者,不是张天晴。
那样,他便自身难保了。
凌耀琪再次开口,语气轻描淡写:“老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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