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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BE后全员火葬场 起跃 43735 字 2024-02-06

“赵帝一人之错,又岂能牵连到?子女头上,顺景帝驾崩了十七年,周家大势已去,我朝太子殿下一心为民,待臣子也一向亲和,将来必会造福我大邺”

熟悉的一幕,彷佛又回到?了十七年前。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殿下争议声不断,沈明酥什么也听不到,手掌下的血流不再往外冒,慢慢地凝结,却没了?一丝温度,被漫天的风雪吹得冰凉。

赵佐凌跪在跟前,不断地搓着太子妃冰冷的手,哭得泣不成声,“母妃,您醒醒,别丢下孩儿,您再看一眼孩儿”

沈明酥呆呆地看着他。

想?起在柳巷头一回?见赵佐凌,少年意气风发?,一看就知道是在优渥的环境下长大,没有受过半点苦楚。

后来与他?结识,那张脸永远都带着笑。

如今因?为?自己,他?也没了?母亲。

若没有她的出现,他?断不会有今日,太子妃也不会死,他?们一家会继续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幸福美满地活到老。

沈明酥垂下头,泪珠夺眶的瞬间,便被风雪融得冰凉。

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有何资格悲伤。

沈明酥看着跟前的少年,张了?张嘴,提醒道:“兄长,母妃走了?。”

赵佐凌这才慢慢地停了?动作,额头抵住太子妃的掌心,停止了?呜咽,轻声道:“母妃说?,等你新婚第三日,我们便去接你回?门?,再等父王回?来,一家人?团聚,永远都不分开”

她或许是在骗赵佐凌,可那也是她生平最大的奢望。

她早就知道自己要去找他?们索命。

都替她准备好了?。

眼泪从眼角涌出,皮肤似乎已经开裂,有了?阵阵涩痛。

赵佐凌说?完不再哭泣,缓缓地抬起头来,红肿的眼睛看着她,勉强扯了?一下唇角,想?给?她一个笑容,安抚道:“妹妹别怕,父王很快就会回?来,宫里还有兄长在,不会有事。咱们先带母妃回?东宫入殡。”

沈明酥看着他?那道比哭难看的笑容,五脏彷佛被万箭穿过。

是她害死了?他?的母妃,他?怎么一点儿都不怨恨她。

她害死了?他?们的母妃啊。

积攒在心头的情绪终于崩塌,无尽的悲戚齐齐涌上来,沈明酥紧紧地抱着太子妃,抱着这个唯一给?过她母爱的人?,压抑的哀痛终于从喉咙里破出来,“啊”

这是她的亲生母亲。

她刚找到了?她,体会到了?她给?予她的爱。

如今又没了?。

是她害死了?她。

那声音悲恸又凄凉,穿过风雪,被带出了?宫墙。

宣门?外,封重彦坐在马背上,还是昨儿的那身婚服,此时已经被雪花落满了?肩头,红与白相衬,倒是与他?此时的境遇相符。

既是喜事又是丧事。

顾玄之看着被他?堵住的宫门?,一脸着急,太子妃昨夜过来请人?之时,顾玄之便反对,怕凌墨尘一去再也出不来。

如今天色大亮,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还没见人?出来,顾玄之逐渐失去了?耐心。

封重彦则是一脸平静,望向白雾浑浊的天际。

一粒风雪忽然飘进了?眼睛,冰凉的触感化进瞳仁内,似是长空中的一声哀鸣传入耳朵,没来由的一慌,心神瞬间被搅乱。

一道疾驰的马蹄声朝着宫门?飞驰而?来,将?他?心口的那股不安推向了?顶峰,“青州急报,十?万胡军跨过了?北河,太子殿下被困”

熙州被攻占不过是个幌子,胡人?只是为?了?引开封胥,封胥人?还在半路,胡军便立刻撤军,回?到了?青州。

十?七年前胡军的单于死在了?顺景帝手上,十?七年后他?们新单于的大儿子又死在了?封胥手上。

得知大邺的太子在,这回?新单于亲自前来,势要在青州提自己的父亲和儿子讨回?公道。

皇帝的那道密旨到青州时,太子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并没有回?来,同十?七年前顺景帝一样,守在了?青州。

一道噩耗盖下,众人?反应过来,另一道接踵而?至,宫门?内的马蹄同时到了?宣门?,“急报!太子妃谋逆,陛下已宾天,速召太子回?京”

那股不祥的预感,终于砸在了?头上,封重彦脸色一变,转头往身后的宫门?内望去。

漫天雪花,寒风素裹,九月的天,却像是到了?严冬。

对面的顾玄之士气瞬间高涨,欢呼道:“赵狗已死,乃天谴报应,诸位!咱们等了?十?七年了?,天道轮回?,终于等到了?这一日,今夜便随我攻入皇宫,替先帝,替殿下,从赵狗手中夺回?周家的一切,让这江山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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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物归原主?”

谁也没料到皇帝会驾崩。

太子还被困在了?青州

文武百官此时都在宫内,前朝太子凌墨尘也在里面。

国不可一日无主?,比起曾担任过国师的凌墨尘,东宫的郡王在他?面前,只怕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且顺景帝名望极高,此时宫中怕已经生了?变。

守城的将?士慢慢地开始不安。

封重彦没动。

“尔等今夜只要闯过这道门?,又同十?七年前有何区别?”封重彦收回?目光,眸子被冰雪一融,寒意逼人?,伸手抽出了?腰间弯刀,看向对面的顾玄之,“陛下驾崩,还有太子,太子没回?来,尚有郡王,有我封家在,今夜这道宫门?便不会容许一个乱党踏入。”

太子即便被困,还有封家的封国公,封家的二?公子守在边关。

凌墨尘手里有锦衣卫,但他?封重彦有巡防营,这天下想?换主?,得看他?封家允不允许。

将?士的心逐渐安稳了?下来。

封重彦一拉缰绳,调过马头,“封家,东宫的人?留下,但凡逆贼踏进宫门?,格杀勿论,巡防营跟我走。”

说?完猛地一夹马肚,马蹄迎着风雪,朝着高墙内疾驰奔去。

皇帝驾崩,太子妃一死,东宫的护卫忘记了?抵抗,皇后带着人?马闯了?进来。

人?还未走到跟前,便听到了?那一声悲戚的哭声,抬头再见到殡宫玉阶上的那一幕,脸色刷白,愣了?顷刻后,一头栽了?下去。

内侍省的人?马趁势涌入,逼得东宫率府节节后退。

形势忽然倒向了?一边。

且凌墨尘身后还跟着两位阁老,无论是名声还是局势,都占了?先机。

此时他?立在百官拥戴之中,目光看向台阶上的两位赵家后人?,如同在看两只待宰的羔羊。

赵家要完了?。

多?数人?都看了?出来。

沉寂了?十?七年的邵家,礼部?邵衡效仿当年的封家,第一个跪了?下来,跪在了?凌墨尘跟前,“国不可一日无主?,还请殿下登基。”

御史台周观道一脸讽刺,“陛下尸骨未寒,还未入殡安葬,邵尚书此时谈这些,岂不荒谬。”

“赵家的气运已去,正如太子妃所说?,天下原本就姓周,是赵良岳背信弃义,抢了?王座,霸占了?十?七年,如今当还回?来了?”

“赵良岳不君,难道我们这些做臣子也要学?他?的不仁不义?”周观道看向还坐在椅子上无人?前去收拾的赵帝,“一国之君殡天,身为?臣子,不将?其入殡,一件寒衣未加,反倒先替自己的将?来谋算,这样的臣子,哪个君王敢用,我大邺往后的君臣之礼,还如何维持!要是传出来,我大邺只会被别人?笑话。”

这一声后,耳边倒是都安静了?下来。

以文阁老和明阁老为?首,众臣子陆续上前,跪在风雪中,对赵帝行了?跪拜的丧礼。

周观道知道自己那一招不过是缓兵之计,借此忙问身边刚过来的一位臣子,“封大人?呢,此时在何处?”

“宣门?,正堵着凌墨尘的兵马。”

周观道神色着急,“让他?赶紧过来。”

那人?一脸为?难,朝四周望了?望,凌墨尘策反了?内侍省,东宫的兵马都被堵在了?里面,此时怕是谁都出不去。

周观道自然也知道,深吸了?一口气,心下不觉一片悲凉,赵家当真就要完了?吗。

目光不由望向了?玉阶之上。

赵佐凌已经抱起了?太子妃,脚步停在台阶上,看着站在殿下的前朝太子,和围在他?跟前随时想?要将?他?们推下高台的众臣,双目红肿不堪,眼底却一片坚毅,没有半分惧色,朗声唤道:“东宫校尉听令。”

太子去青州时,带走了?大半的兵力,如今东宫仅剩下了?一个兵马校尉何充。

此时正护在他?与众臣之前,闻声跪在台阶下,亦是高声回?禀,“未将?在。”

赵佐凌声音平静,“护太子妃回?东宫,阻拦者,格杀勿论。”

“是。”何充转过身,高声道:“东宫率府所有人?听令,我等都乃东宫的府兵,永远效忠于太子殿下,即刻护送太子妃回?宫,誓死保护郡王,郡主?!”

东宫的兵马早就被内侍省的人?困在了?里面,势单力薄,气势却不减,齐声呼道:“誓死保护郡王郡主?!”

怕沈明酥害怕,赵佐凌转头安抚她道:“妹妹别怕,跟着兄长,无人?会伤你。”

“好。”

赵佐凌走在前,从玉阶上一步一步往下,沈明酥跟在他?身后。

分明是双生子,他?似乎高出她好多?。

下了?玉阶后,这种?感觉愈发?明显,沈明酥抬起头看着眼前比她高出许多?的背影,头一回?有了?心安的感觉。

她有家了?。

有为?她拼命的母妃,有保护她的哥哥,还有那位她从未见过,却在默默为?她付出的父王。

沈家的仇已经结束了?。

她想?回?家。

下了?台阶后,东宫校尉在前开道,在新帝没有登基之前,赵佐凌仍是当朝皇孙,东宫的郡王,底下的臣子不敢相拦,也没有理由去拦。

个个相继让开。

沈月摇一直站在玉阶下,看着太子妃杀了?赵帝,再自残,又看着沈明酥抱着太子妃六神无主?。

悲痛的模样,像极了?当年失去父亲时。

赵帝死了?,太子妃也死了?,赵家死了?两个人?,大仇得报,沈家的冤情得以陈述,自己应该开心,可她却感觉不到半丝快意。

她听到了?沈明酥的那一声悲鸣,是失去至亲时的悲伤。

她经历过,深知其中滋味。

她看着她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头一回?有了?迷茫。

她是不是错了??

可她又错在了?哪里呢。

她努力地去想?,始终都没想?明白,人?从她身边经过,她才反映过来,忽然上前,拉住了?沈明酥,“姐姐”

沈明酥回?头。

沈月摇双手拉着她的胳膊,淋了?一夜的风雪,脸颊通红,脸庞上挂着泪,无不可怜。若是以往,沈明酥定会上前抱住她,替她擦干眼泪,告诉她,“别哭,有姐姐在。”

可如今她做不到了?。

母妃说?沈家的仇到此结束,但沈家是十?八条命。

一个皇帝,一个太子妃,自然不够,月摇要的是赵家所有人?的命。

沈明酥看着她一双泪眼,目光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柔情,平淡地道:“月摇,对不起,我要食言了?。”因?为?她已有了?重新要保护的人?,不会允许她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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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分毫。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她无法再去悲悯沈月摇,因为她自己也?被母亲爱过?,如?今也?失去?了她。

沈明酥看到了沈月摇眼里的呆愣,但她再?也?没有了精力,去?驱散她心里的不安,去?抚平她的仇恨。

沈家的一切,都结束了。

若她觉得还未结束,那就当是自己食言了罢。

沈明酥没再?去?看她,缓缓地转过?身,任由?孝衣的衣袖从她手里滑出,跟在了赵佐凌身后?。

雪花被寒风拍打在脸上,又凉又疼,沈月摇的胳膊无?力地垂下,攥过?她衣袖的掌心一片冰凉,心口没来由?的一阵空荡。

父母走时,她伤心,但身旁有姐姐在,成?为了她的救命稻草。

这一回,她像是失去?了所有。

前面赵佐凌的脚步终于走到了凌墨尘跟前,两人?的个头差不多,赵佐凌无?需抬头,平视着他的眼睛,不畏不惧,“烦请国师让一让,容我先葬母。”

还叫他国师呢。

凌墨尘一笑,想起当?初在柳巷,他挨个去?找唱戏的人?辩论?,大肆宣扬关云长是个英雄,举止鲁莽又幼稚。

再?看如?今,失去?了母亲后?,还真就一夜之间长大了,刮目相看。

凌墨尘面露歉意?,“我很遗憾。”

他让不了。

即便他愿意?让,那些跟了他十七年就为了等待今日的部下,也?不会容他去?让。

太子妃确实无?辜。

他失去?了母亲,但自己的父母也?不在了,他无?法去?同情。

凌墨尘微微抬头,看向他后?方的沈明酥,此时她一身孝衣,已经彻底成?了赵家人?。

昨日先是救他,如?今又来救赵家,一夜未睡,又经历了大悲一场,脸色苍白憔悴,一双眼睛倒是精神,被冰雪一吹裹杂着寒意?。

她还是姓了赵,两人?终究走到了这一步。

即便遍体鳞伤,不知道终点在哪儿,也?不得不往前。

凌墨尘目中一刺,收回视线,“太子妃入殡之事,自有内侍省的人?来操办。”回头唤来了一位内侍省太监,“还愣着坐什么,替陛下和太子妃入殡。”

那太监立马走到赵佐凌跟前,“殿下,交给奴才吧。”

还未靠近,便被何太尉横刀拦在外,“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太子妃岂是你这奴才能沾染的?”

郡王叫他凌墨尘一声国师,那他就只是个国师,何太尉看着凌墨尘,不再?客气,“凌国师,若要拦路,何某便得罪了。”

何太尉手里的刀照着凌墨尘面门而?落,半路便被冯肃挡下,“锵——”刀剑相碰,茫茫白雪之间,撞出了一串火花。

双方僵持已久,此刻彻底爆发。

东宫和内侍省齐齐将手中长刀刺向彼此。

赵佐凌转过?身,目光柔和地看着沈明酥,“妹妹先在此守母亲一会儿。”

说完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太子妃放到了沈明酥怀里,回头从倒在血泊中的一名东宫侍卫身旁,捡起来一把长刀。

父王从小就教导他,男子汉,就该练出一身本事,将来要保护弱小,保护家人?。

他没有做到。

没有保护好母妃。

如?今他能保护的,只有妹妹。

这是他头一次杀人?。

刀子捅进去?,血喷在脸上,原来是热的。

十七年里,他一共有两位先生,一个是白阁老,一个是封重彦。

前者教他如?何行善,给他讲了无?数个英雄人?物,却没来得及教会他,该如?何防人?,如?何做,自己才能成?为英雄。

后?者封重彦告诉了他,“要想成?为英雄,就必须得杀人?。”

“殿下为何喜欢关云长?”

“忠诚。”

“嗯,历史?上忠诚的人?不少,为何唯有他被后?人?敬仰?”

他答不出来,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封重彦告诉他,“因为他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自己的君主和部下,他的忠诚令人?安心,殿下若是也?想成?为那样的英雄,第一步,便是先拿起刀。”

他不想杀人?,他不想,也?没有本事当?那样的英雄。

他只想保护好自己的家人?,不想让她们都困死在这儿。

一打起来,刀剑不长眼,百官齐齐往殡宫内退去?,邵尚书护着文阁老和明阁老,“两位阁老,先进里面避一避。”

周观道跟在身后?,一把拉住前面的刑部尚书,“姜尚书,慢走一步,我且问你一事,你是如?何想的?”

姜衡成?回头看了一眼跟前密密麻麻,不断围过?来的侍卫省,“还能如?何想,周兄还是保命要紧吧。”

禁军昨夜都被潘永拖出去?造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东宫府兵,能抵抗到何时?

周观道却拉着他不放,“省主还未到,此时做决断,尚早。”

姜衡成?不是没想过?,但这么久都没看到封重彦过?来,要么被拖住了,要么就是和大伙儿一样,在观望。

无?论?是哪一样,今日一日,赵家都将成?为过?去?。

见姜衡成?不为所动,周观道提想他道:“你忘了这位东宫郡主的夫君是谁了?是封省主啊。”

姜衡成?一愣。

“他们糊涂,你不能糊涂啊,咱们六部,跟着封省主这么多年,他的本事和手腕,大伙儿有目共睹,城门已经被堵死了,凌墨尘的兵马进不来,一个内侍省能坚持多久?再?者,在青州的人?是谁?太子殿下和封国公”周观道见他脸色起了变化,知道差不多了,又才道:“旁人?我是管不着了,我不能让眼睁睁地看着姜大人?因一时糊涂,追悔莫及。”

姜衡成?背心已全?是汗,“可单凭咱们两人?”

“除了礼部,其他五部皆可用,咱们要做的便是能拖一阵是一阵,给省主腾出时间,关键是要护住赵家皇”

“如?何护?”

“我说什么,你附议即可”

两人?埋头上了玉阶,众人?都围在了门槛外,没有一人?进去?。

毕竟里面是赵家太后?的殡宫,赵家的子孙在外面被刺杀,他们这些臣子进去?避难,怎么着都说不过?去?。

一人?忽然扼腕叹息,“这这,太子妃都说了,要把江山还给周家,怎还打起来了呢,这不是言而?无?信吗?”

周观道正好上来,接了话头,“笑话,人?都欺负到跟前来了,一口气逼死自己两个亲人?,还不许人?葬母,不允许人?还手了?”

他身后?的姜衡成?忙道:“附议。”

“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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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是何意??”那人?乃大理寺的少卿,看向周观道:“众人?都瞧得清楚,赵帝为太子妃所杀,太子妃随后?自戕,谁人?逼了?”又道:“说起来,周大人?你也?姓周。”

“我姓周怎么了?我姓周,就该跟着你这根墙头草一般,随风摇摆,逼死东宫的郡王和郡主?”周观道一笑,“那你还姓薛呢,百年前薛奸臣被魏王诛杀九族,倒是奇怪,如?今怎么还有薛家人?在呢。”

薛少卿气得一哽,“你”

姜衡成?又道:“附议。”

薛少卿一眼瞪过?去?,甩了甩袖,懒得同他们理论?,横竖胜负已定。

赵帝失德,赵家子孙便没有资格再?坐上皇位。

薛少卿败下阵,礼部劭尚书接了话过?去?,“周大人?此句墙头草,怕是欠妥,十七年前赵帝盗了周家的江山,如?今太子归来,乃物归原主。”

“何为物归原主?”周观道轻笑一声,“顺景帝当?年常言江山并?非他一人?的江山,乃天下万民的江山,劭大人?今日倒是敢说。”

姜衡成?:“附议。”

“为臣子忠的是什么?是百姓,是天下,赵帝手段虽不耻,但这十七年来,我大邺境内国泰民安,从无?内乱,诸位也?是个个都养得白白胖胖,这难道不算赵家的功劳?”

姜衡成?:“附议。”

“赵家太子此时还在青州御敌,你们却在这儿看着他的一双儿女?被人?刺杀,这一幕同十七年有何区别?诸位可有想过?,这就是第二个周家。”

无?人?再?说话。

周观道顿了顿,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旁边六部的人?,“当?年赵帝为何能在短时间内登基,是因封国公站了赵帝,十七年来,封家以‘忠诚’立世,昨日省主更是娶了东宫郡主。”

姜衡成?:“附”

“别他妈的再?附议了!”薛少卿被他附得脑袋都疼了,实在受不了,暴了一句粗口。

姜衡成?被骂了也?不还嘴。

安静了片刻,兵部尚书忽然道:“附议。”

接着是吏部:“附议。”

工部:“附议。”

户部:“附议。”

眼见朝中大半要倒向赵家,邵尚书脸色变了变,笑着道:“你我在此争论?这些有何用,天象早就有了显示。”

众人?闻言,倒是不明了。

邵尚书看向底下被围在人?群里的两道人?影,缓声道;“双生子,阴年阴时出生,乃亡国之兆。”

“我呸!”周观道脸色一变,当?下一口唾沫星子,“都过?去?十七年了,邵衡你个老匹夫,其心简直歹毒!”

“那我确实比不过?周大人?的助纣为虐!”

“谁助纣为虐?”

薛少卿一笑,“是谁,心里清楚。”

“奸臣之后?,没资格发言”

一场舌战,即将爆发。

“都别动!”忽然一道冷厉的呵斥声传来,耳边一瞬安静了下来,连刀剑的厮杀声都没了,众人?一愣,齐齐往下瞧去?。

沈明酥手里的弯刀已经驾到了凌墨尘的脖子上,缓缓往前,逼着内侍省的人?朝门口退去?。

局势生变,一众臣子脸色也?千变万化。

唯有以周观道为首的五部,长松了一口气。

擒贼先擒王,没想到东宫这位郡主,是个聪明的。

沈明酥手中的刀锋顶着凌墨尘的喉咙,赵佐凌身上的白色孝衣已被鲜血染红,则是抱着太子妃,守住了沈明酥的后?背。

只要她手上一用力,周家的一切都将付之东流。

邵尚书忽然跪在地上,“十七年前,钦天官以死明志,劝解太子,太子殿下不听劝,如?今怎么样了,家破人?亡,天降煞星,果然是天降煞星啊,我大邺要亡国了”

那话像是一把利刃,直刺向风雪里站着的兄妹二人?。

沈明酥脸色一白,手中的弯刀颤了颤。

“天降煞星,双生子,阴年阴时”

没等邵尚书说完,周观道这回再?也?没忍住,整个人?扑过?去?,捂住了邵尚书的嘴,死死地扣住他嘴巴,“满口胡言!”

“周大人?怎么还上手了!”

“快来帮忙”

殡宫外,一众言官终究还是动了武,扭成?一团。

“诸位都是读书人?,此举有辱斯文,停手吧。”

然而?没有一人?听,两位阁老劝不过?,索性闭上了眼睛。

若论?道,他们有发言权。

但也?仅此而?已。

十七年前,他们没能阻止赵帝夺位,如?今早已退居朝堂之外,自然也?不能参与这些纷争之中。

耳边臣子的争论?,混着殴打声,一声比一声高?。

沈明酥忽然问道:“兄长信这些吗?”

赵佐凌摇头,“不信!”

“我也?不信。”沈明酥扯唇一笑,看着眼前飘落的雪花,轻声道:“兄长是我见过?的最善良,最有担当?的人?,怎么会是煞星。”

她没来之前,他们都过?得很好。

沈明酥道:“兄长先送母妃出去?。”

“要走一起走。”

她杀不了凌墨尘。

母妃弑君,再?赔上自己一条命,好不容易洗清了这一桩恩怨,赵家人?的手上,断然不能再?沾上周家的血。

母妃不能白死。

父王和兄长身上也?不能再?有任何罪孽。

对方很快就会反应过?来。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沈明酥道:“兄长放心,我还要兄长照顾一辈子呢,你带母妃出去?,我一人?好脱身。”

不等他再?拒绝,扬声唤道:“何太尉,你过?来,送郡王出去?。”

何太尉的人?慢慢地往两人?跟前撤去?。

不等对方逼近,沈明酥手里的刀往凌墨尘脖子上一逼,眸子冷厉,“谁要是敢阻拦,我立马要了他命。”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殷红的血迹从凌墨尘的颈项处渗出来,内侍省的人都不敢再动。

何?太尉护在赵佐凌跟前,“郡王走吧。”

赵佐凌没动。

何?太?尉劝说道:“郡王,先送太?子妃回东宫入殡吧。”东宫的府兵都被围在了里面,除了殿内被药晕的一部分奴才,其余的都被堵在了外围。

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雪太?大,太?子妃已去多时,身体僵硬,还得穿衣入棺。

赵佐凌垂头,艰难地看向怀里?的太?子妃,那张脸被雪片覆盖,如纸一般,再也没有了半点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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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者入土为安。

他知?道。

但?他答应过母妃,要照顾好?妹妹。

他不能走。

他的妹妹杀不了凌墨尘。

他走了,她只会死在这儿。

禁军马上就?到,他们再坚持一阵。

赵佐凌目光赤红,让何?太?尉伸手,“把太?子妃送回去,交给姚永,让他安排先入棺。”

“郡王”

“这是命令。”

何?太?尉眼圈发红,不得不领命,“是。”

周家党一派,如今想要的只是赵佐凌的命,没人再去管死去的太?子妃。

何?太?尉带着人顺利地出了重围。

姚永终于?调取了南西两个宫门内的禁军赶了过来,看到何?太?尉的怀里?的太?子妃,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天?亮那阵太?子妃给他腰牌,“保护好?郡王和郡主?。”他还不知?道为何?。

如今竟

“殿下?呢?”姚永紧张地问。

何?太?尉咬牙:“里?面。”

姚永一怔,顺景帝驾崩,那个素有礼仪之邦的前朝早就?没了,余下?的前朝党羽,眼里?除了仇恨,哪里?还有什么?良知?。

太?子妃已去,两位殿下?八成要被他们逼死。

姚永神色悲愤,一夹马肚,对着跟前内侍省的人撞去,“一群叛贼,咱家和你们拼了!”

禁军也开始破门,“乱党谋逆,保护殿下?!”

声音传入殿内,周党个个精神紧绷,想攻上前,又不得不顾忌沈明?酥手里?的刀。

凌墨尘给了她这么?久的机会,她终究还是没狠得下?心,无奈一笑,“丹十,你心太?软了。”

“国师不必来考验我。”

凌墨尘没去反驳,脖子忽然往她手里?的刀上抹去,沈明?酥一怔,猛然松手。

“哐当——”一声弯刀落地。

短暂的安静后,对面的人马蜂拥而至。

东宫的人瞬间?被包围。

凌墨尘弯身替她把刀捡了起来,递到了她手上,“沈明?酥,你怎么?这么?蠢?杀了我,趁机把周家所有党羽一网打尽,不是你最好?的路吗?”

太?久没有歇息了,又在风雪了吹了一夜,沈明?酥有些累,那双一向清透的眸子,头一回带了茫然,喃声道:“我以为我还有更好?的路。”

“什么?路?”

沈明?酥轻声道:“放下?杀戮,好?好?活下?去。”

母妃用自己的命给她换来了可以重新活过的机会。

她想要个家。

不想再有仇恨,也不想再杀人了。

凌墨尘一愣。

沈明?酥忽然看向他,“你也觉得还不够?也要赵家人全部死吗?”

她双目染了疲惫的血丝,看着他,眼底一抹哀色带着祈求。

她想要这个家,有母妃,有兄长,还有她没见过的那位父王

但?她知?道很难。

凌墨尘被她眼底的那抹哀求怔住,还未来得及答,忽然一只利箭,穿破风雪,带着嗡鸣,“咻——”一声划破长空,射在了殿内一名内侍省的太?监胸口。

东宫士气顿时高涨,“封大人!封大人来了”

沈明?酥回头。

黑压压的人影,从白茫茫的瓦片上飞奔而来,更多资源都在群思儿尔二吴究依四七加入观看封重彦在最前面,鲜红的嫁衣在一片白茫茫的雪色里?,格外明?显。

落地的瞬间?,那把弯刀见血封喉,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昨夜是他的新婚,本是个喜庆的日子。

他又有何?错呢,若非自己,断然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若他从未遇到过自己,如今他应该是万人敬仰的权臣,还是像头一回见他时那般孤高干净。是她把他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让他背负了众多杀戮。

一切都该结束了。

赵帝的罪孽也到此为止。

沈明?酥仰起头,任风雪肆意覆在她脸上,最后一次去感受了这一场早到的初雪,雪瓣很冰很凉,但?一点都不冷。

她没有淹没在仇恨里?。

她感谢她的母妃。

这个世上,第一个爱她的人,是她的养父沈壑岩。

他虽怀着目的将她养大,却也因此背负了无尽的痛苦,十三岁那年,他哄着她,从她身上取走‘雲骨’。

所以,她早就?知?道,父亲是真心爱她的。

封重彦。

说到底,他从未抛弃过自己,一心想要护她周全,但?奈何?天?命难违。

她的兄长十全,说要照顾她一辈子。

还有太?子妃,她的亲生?母亲,虽没有养过她一日,最后却把命给了她,告诉她,不该活在仇恨里?。

细细想想,她这一生?并非尽是苦楚,已经很幸福了。

她没有遗憾。

一股风雪袭来,她眼睛一闭,手里?的弯刀插入了自己的腹部。

剧烈的疼痛,让她一瞬失聪。

耳边的风雪彷佛都停止了,只听到了“咚咚——”的心跳声。

“阿锦!”

“妹妹!”

“沈明?酥”

“姐姐”

“郡主?!”

耳朵恢复的一瞬,太?多的声音涌了过来。

她跪在了雪地里?,鲜红的血滴像是绽放的梅花,慢慢地在她身旁晕开。

疼痛唤醒了她麻木的身体,沈明?酥抬起头,看着不远处一脸崩溃,朝着他急急奔来的赵佐凌,弯唇一笑,“兄长,好?好?活下?去,你不是灾星,你是最善良最干净的少?年,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兄长。”

她永远都记得,他头一回站在荧幕前,慌张又悲切地叫着,“慢斩!”

身处黑暗时,她在他身上看到了阳光。

“凌墨尘。”沈明?酥忽然转过头,看向侧方脸色同样苍白的凌墨尘,声音仰着风雪,扬声道:“我虽杀不了你,但?你身上的余毒未解,没有我的雲骨,你也活不成。”

这天?下?姓不了周。

没有人知?道‘雲骨’在哪儿,她死了一切都会结束。

凌墨尘似乎没听清她说了什么?,神色像是冻僵了一般,目光只盯着她身上的鲜血,脚步笨拙地往前走,越走越无力,忽然跌坐在地上,怒吼了一声,“沈明?酥,你是傻子吗!”

“对不起。”沈明?酥对他抱歉一笑,“你的那个故事,我无法替你圆满了。”

那朵寒火草,原本是他的。

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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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了了。

沈明?酥说完又转头看向不远处从重围中飞奔而来的人影。

封重彦。

似乎每回都在救她,也该解脱了。

封重彦看着她朝自己望了过来,耳边的风雪声像是一道一道悲鸣,那股不祥的预感,彻底地降临在了他头上,以最残忍的方式。

从宣门到内宫,是封重彦这辈子走过最长的一段路。

如今还没走到头。

人就?在眼前,他看到了她把刀插进了腹部,看到鲜血慢慢地流淌在她周围,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异常清晰,手里?的弯刀忘了防御,只顾着往前飞奔。

胳膊被砍了一刀,顾不得去看是谁,继续往前。

可还是有人在拦他的路,他没有纠缠,张唇喃声道,“滚开!”彷佛多说一个字,多用一丝力气,都会浪费时间?。

手里?的两把弯刀同时甩了出去,从人身上飞跃而过,腿上被人割了一刀,摔在了地上,狼狈地爬起来,再往前走。

膝盖上全是雪水,终于?抢先跪在了沈明?酥跟前,扶住了她强撑着的身子,手在颤抖,声音也在发抖,“阿锦”

沈明?酥点了下?头,嘴唇发白,吹了一夜,此时好?像感觉到冷了。

“刀口在腹部,咱们先去止血,很快就?能治好?。”封重彦双目赤红,努力控制住内心的恐惧,小心翼翼地把她抱了起来,腿脚一时有些软,踉跄了两步,及时站稳,疾步往殿门前走,鲜血浸湿了她的衣衫,流到了他的手背,心中的悲痛到底没有绷住,唇角颤了颤,流出两行泪来,对身后的人吼道:“开道,备马!”

赵佐凌也终于?从重围里?杀了过来,从雪地里?爬起,“所有禁军,东宫府军听令,护送封大人去太?医院,拦路者,斩!”

大殿安静地出奇。

玉阶上的众臣子也都闭了声。

周党一派很快冷静,手中的刀紧握不放,正欲上前,便听身后凌墨尘道:“让路!”

“殿下?”不能让,这一让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

凌墨尘疯了一般,忽然将刀对准了自己的脖子,“我让你们让路!听不清楚吗?”

所有的声音彷佛被风雪凝住了一般,谁也摸不清这是什么?情况,只见三方兵马,如潮水般撤退,齐齐让开了道路。

赵佐凌率先先打马奔向太?医院,憋住心口的着急和眼里?的泪水,高声道:“所有人避让”

封重彦抱着人上了马背,走在后面,不敢太?快,也不敢太?慢。

沈明?酥能感觉到他的紧张,雪还在落,他半弯着腰,把她裹在了臂弯里?,没让风雪粘到她的脸,她也终于?看清了他身上的婚服。

料子如流墨一样光滑,胸前用金丝线绣出了祥云图腾,栩栩如生?,一条线勾到底,瞧不见半点结节,一针一线,皆是一丝不苟,和她的婚服一样华丽,可惜被血迹染污了。

算起来,她如今也是他的夫人了。

但?她什么?都给不了他。

沈明?酥忽然唤了很久之前的那个称呼:“封哥哥。”

封重彦喉咙一涩,“嗯。”

沈明?酥看向他紧绷的下?颚,说出了那句梗在心里?已久的话,“我在想,要是当初我进封家的那一日,你能给我这样一个拥抱,我是不是就?不会坠得这么?深。”

非要去替沈家寻仇。

最后害死了这个世上最爱她的人。

漫长的沉默后,封重彦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呜咽声,混着风雪,没有人听到,只有沈明?酥感觉到了他胸腔在颤动。

“我不怪你,封哥哥要好?好?活着。”她好?冷,也好?累,沈明?酥释然地闭上了眼睛,最后道:“帮我告诉兄长,别难过。”

她走了。

去找母妃。

封重彦还未从她那句如刀锋利刃的话里?,缓过神来,胳膊忽然一重,搭在他身上的那双手也无力地垂下?。

封重彦身子猛然僵住,灵魂如同坠入万丈深渊,莫大的恐慌席卷而来,他僵硬地低头瞧去,那张脸苍白如雪,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周围一切都静止了。

“阿锦,醒醒”封重彦不信,夹了一下?马背,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哑声道:“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到了,我的医术不比阿锦的差,到了太?医院,我替你治好?,一定能治好?”

她没动。

也没睁开眼睛。

封重彦情绪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拿额头去温暖她冰凉的脸颊,“阿锦,你醒醒,求求你了”

“阿锦。”

他不断地去拿自己的温度暖和着她,语无伦次,“我错了,阿锦,我不该推开你,只要你醒过来,我都听你的,好?不好?你要是想去幽州,咱们便开一家医馆,专门救死扶伤。你若喜欢昌都,我也陪着你,等太?子回来,便赐你一个封号,咱们再建一座公主?府,种上满院子的花”

他想好?了未来。

只求她能醒过来。

可那双眼睛依旧紧闭,身子也越来越凉。

沈明?酥。

别离开他。

内心的恐慌烧得他六神无主?,封重彦继续去蹭着她的脸,咽哽几回,哑声道:“我也会难过。”

“啊!”终究还是崩溃,一道悲鸣,再一次划破了风雪,低下?头瞧见的是一片冰天?雪地,仰起头来,还是白茫茫一团。

头顶突然旋转了起来,他终于?看到了太?医院的牌匾,听到有人在耳边叫他,来牵住了他的马。

太?医院的人疾步奔来。

他什么?都听不见,看得也模糊,脚步却极为稳沉,小心翼翼地抱着手里?的人,不愿交给任何?人,到了门口,已经到了极致,膝盖一软,人直直地跪了下?去,双手没有松开半分,紧紧地护住了怀里?的人。

“省主?,交给奴才吧。”

太?医院的人刚从他手里?抱走了人,胸口一阵翻涌,一口鲜血便呕了出来。

五年后。

青州。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老先生?将手里?的醒木,‘啪——’一声落在了桌上,捏了一把胡子,扬声道:“咱们今日就?来讲讲,五年前太?医院的那场大火”

“麻烦让让”

青州靠近北部,每年冬季尤其?冷,说书?楼里?人满为患,因里?头放了火盆,个个都想往里?挤。

刘婆子心疼几个铜板,没进去,挨在门槛处蹭着里?面的热气,肩膀被人一推,正欲发火,回头见到了一张熟人脸,愣了愣,“哟,张媳妇,你家的牛崽子生?了?”

“生?了。”妇人一笑,凑近她耳朵,喜悦难掩,“四十多斤。”

“了不得了,这都能生?下?来。”刘婆子问:“又是金白金接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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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她谁还有这本事。”

“那你可得庆祝一番。”刘婆子神色生?羡,一头牛崽子,得卖好?几两银子了。

张媳妇倒也大方,拉着她便往里?面走,“不就?是几个铜板,走吧,我请婶子进去烤火。”

两人往里?挤去,找了个火盆,坐在了旁边的长凳上。

说书?先生?饮了一口茶,继续道:“五年前,也是这么?个天?,只见寒风呼啸,大雪纷飞,殡宫前那是血流成河啊”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火盆里的炭火刚烧上?,乃下等炭,冒着?缕缕白烟,红彤彤的火星子从里烧到外,暖意一烘,周身寒气往外退,张媳妇不由打了个寒颤,一听大雪更冷了,伸手往火盆上?烤了烤,又搓了搓掌心,竖着?耳朵听。

屋内安静,都?在等着说书先生往下说。

只因五年前?那场宫变,实在是轰动,其中故事又匪夷所思,说书的讲了五年,每回都?有他们没听过的新段子。

“谁能想到周家太子还活着?顺景帝当年驾崩,传言朝中太子因思亲成疾,一病不起,不久也跟着?先帝去了。国不可?一日无主,是以赵帝不得不登基。谁知十七年后,周家太子竟然回来了,跑到赵帝跟前?讨要周家的江山,你们说,赵帝当给还是不给呢?”

不等大伙儿回应,说书的拍了一下醒木,“自?然是没给,不仅没给,当年赵帝毒杀前?朝太子,篡位登基的真相也公布于众。”

“赵帝失德,杀人偿命,周家太子没死?,回来报仇了,带着?兵马屯在了宣门外,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啪——”说书先生声音一仰,“谁知赵帝竟先死?了,死?在了太子妃手里,也就是殁了的文贤太后。”

五年前?,固安帝登基之时,追封太子妃为文贤皇后,一月后,固安帝又驾崩,如今的新帝登基,便成了文贤太后。

“说起文贤太后,咱们不得?不先说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当朝长公主,赵十锦”

角落里坐着?的一位十七八岁的年轻姑娘,纱布挡住了面容,已经听了好一阵了,终于听到了这一段,忍不住出?声,“我知道她,封家大奶奶,封重彦的妻子,老先生您快快讲。”

老先生被打断,停顿了一阵才续上?话,从头?说起,“二十二年前?,东宫诞下了一对龙凤胎。双生子,又乃阴年阴时出?生,孩子一落地,便被钦天?官断定为天?降灾星,乃灭国之兆。为保住江山,赵帝下令,即刻赐死?。”

“身为父母,如何忍心看着?自?己刚出?生的孩子被赐死??当时还是太子的固安帝抗旨阻拦,保住了两个孩子”

“这个我知道,当今陛下被篡改出?生日,留在了宫中,长公主则被沈家所救,流落在外十七年。”适才那位姑娘再?次出?声,“先生您说后面的,从殡宫门前?血流成河开始”

“是啊,这些?我们都?听了千百回了,先生讲后面的吧”

“讲讲前?朝太子为何会忽然退兵。”

“还能为何?爱上?咱们长公主了呗,长公主死?后,听说人都?疯了,拿剑逼着?自?己的部下撤退”

“可?惜啊,长公主爱的是封大人。”

“我看未必,长公主心怀家国,最后以死?救国,挽回一场悲剧,压根儿就没喜欢过谁”

底下的议论声越来越多。

老先生再?次被打断,有些?不满,醒木一落,看向适才说话的姑娘,“这位姑娘,是你讲,还是我讲?”

姑娘笑了两声,“先生您讲。”

老先生收回目光,捋了一把胡须,整理了一番思绪,到底没再?扯二十二年前?的事。

接着?从五年前?开始讲起,“话说为母则刚,为了护住长公主,文贤太后,刺杀了赵帝,最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自?尽而亡。”

“短短两日之内,赵家死?去了三?人,固安帝又被困在了青州,加之赵帝的名声败坏,朝中一时竟大半数臣子都?站了周家。”说书先生叹息一声,像是自?己亲眼?看过那画面一般,喃声道:“茫茫大雪之下,可?怜陛下和长公主被困在重围之中,相依为命,咱们陛下手中还抱着?文贤太后,寡不敌众,两人身上?的孝衣,被鲜血一点一点地染污,始终不离不弃”

“禁军迟迟不到,两人不过才十七岁,支持赵家的臣子看不下去,与周党一派,厮打在了一起。”

“殡宫前?那是一片胡乱,不知道厮杀了多久,长公主忽然擒住了前?朝太子,弯刀抵喉,逼着?周党让出?了一条道,想让咱们陛下先走,可?陛下乃重情重义之人,生性良善,又岂能丢下她一人先走,最后只把文贤太后送了出?去”

说到此处,屋内再?次安静下来。

陛下登基之后,为长公主所做的一切,感动天?地,如今两人的兄妹之情已成了大邺子民心中一桩抹不平的憾事。

“长公主若能一刀杀了前?朝太子,便也没有后来的事了,但?长公主也是个良善之人,不忍再?徒增命债,下不了手,最终放了前?朝太子周元璟,以至于和陛下两人再?次深陷重围”

说书先生声音一顿,“危急关头?,封大人带着?巡防营的人马来了。”

“只见密密麻麻的护卫军,飞檐走壁,从天?而降,在最后关头?及时出?现,扭转局面,让赵家反败为胜!”

如今依旧是赵家的天?下,众人自?然也站了赵家,听到此处,拍手叫道:“好好!”

说书先生却没有半点喜悦,继续道:“地上?的鲜血被雪花一融,大殿之上?全是血水,简直是人间地狱啊。”

自?古以来,每一场宫变,岂有不流血的。

那一日死?了上?千人。

在历代?王朝更替中,这样的死?伤人数,许是算少的了。

但?若没有长公主,那场杀戮只会添上?更多的亡魂,说书先生默了默,道:“长公主不忍再?看到这一切,也不想再?让杀戮继续,最终将手里的弯刀,送入了自?己心口。”

“长公主倒下的一刻,听说大殿之上?鸦雀无声,封大人一声怒吼,震动六宫,陛下,前?朝太子齐齐朝她奔去”

“陛下打马开道,直奔太医院,前?朝太子竟也在那一刻停了手,拿剑抵喉,逼令自?己的部下撤退。”

“那雪啊,越下越大,鲜血从马背上?滴在雪地里,滴了一路,到了太医院,人已经不行了。”

说到了关键处,众人不由屏住呼吸。

“一帮子太医束手无措,无力回天?,见朝中三?位大人物个个都?堵在门外,又慌又怕,屋前?跪了一片,太医院院史磕磕碰碰还未禀报出?噩耗,这时,屋内不知是谁推到了油灯,忽然窜起了火势,等大伙儿回过神来,滔滔火舌已裹住了长公主躺着?的那张床榻,逼得?人无法?靠近,顷刻之间,一切都?化为了灰迹”

说书先生惋惜叹道:“一场大火,长公主连个尸身都?没留下。”

之后的事情,大伙儿便都?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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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

凌墨尘退兵,解散了余下的旧部。

太子殿下人还在青州,接到朝廷传来的噩耗,登基的仪式都?来不及置办,临时穿上?龙袍,成为了皇帝,后封太子妃李嫣为文贤皇后,半月后在北河冰面与胡军大战,受了一箭,因伤势过重,又或是因李嫣的死?,承受不住打击,一个月郁郁而终,后追谥号为固安帝。

在封重彦的扶持之下,赵家唯一的后人,赵佐凌登基。

登基的第二日,赵佐凌卸下龙袍,摘下头?上?的御帽,一身青衣跪在了灵山寺脚下,请求灵山寺的长老重新替他,替故去的长公主批命。

仲冬正值大雪时节,白雪铺满了台阶。

赵佐凌不顾忠臣相劝,从最底下的台阶开始跪,每走一步,磕一个响头?。

一共一百零八级台阶,额头?被磕破,膝盖被冻伤,几回摔倒,让身边的奴才扶起他,继续往上?。

最终跪在了灵山寺几位长老面前?,满头?青丝覆上?了积雪,一身单衣被雪水浸透,膝盖鲜血淋漓,朗声问道:“请问长老,何为天?命?”

长老答:“回圣君,天?命既是天?道,天?道主宰众生命运,还请圣君回吧。”

“朕不服。”赵佐凌抬头?望着?头?上?混沌的苍穹,问道:“天?道轮回,讲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长公主她何尝有错?”

“她从生下来便被亲人追杀,再?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欺骗,被身边的人利用,从未被人真心相待过。即便如此,她依旧保持一颗良善之心,救死?扶伤,扶持百姓,救助孤儿,最后以身救国。”

仲冬本就极寒,灵山上?的气温更低,眼?泪一落下来,便在脸上?结了冰,赵佐凌双目通红,扬声道:“天?命并非不可?逆改,今日我以大邺国君的身份,也以是一个兄长的身份,祈求天?道替大邺的长公主赵十锦重新批命。”

他跪在雪地里,动也不动。

身上?被积雪覆盖,慢慢地成了雪人,身子歪了又跪正,倒在了地上?,再?爬起来,继续跪。

臣中随去的臣子,无人不动容,便也跟着?他一道跪。

连灵山寺的长老也被他的诚心所动,陪着?他一并等待着?那道天?命。

跪了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日正午,大雪忽然停了,一道光芒从他身后的天?际照射出?来,万丈光影落在他身上?,渐渐地形成了一个五彩光圈。

天?将五彩祥云。

意为新生。

“陛下,天?道显灵了。”姚永颤声说完,臣子们个个激动得?落泪,灵山寺的几位长老随之跪下,当场替两人重新批命。

看到卦象的那一刻,赵佐凌长松了一口气,嘴角微微一扬,再?也没有支撑住,倒在了雪地里,在寺庙里养了好几日才下山。

回到皇宫,头?一件事,便是向天?下人公布了长公主的命格,追封长公主谥号为:平宁公主。

这事大邺子民都?知道。

对陛下与长公主的感情,无不动容,至今都?还走不出?来,一人叹息道:“可?怜新帝登基之时,身边一个亲人都?没了。”

倒也不是一个都?没,还有一个。

妹夫封重彦。

陛下登基那日,封重彦领着?百官,跪在大殿下,护着?他一步一步走上?高台,坐上?了皇位。

第80章

第八十章

说起封丞相,众人再次沉默。

五年前那场宫变,正值他?和长公主的新婚之夜,带领巡防营的人冲进宫中之时,身上还穿着婚服。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新婚妻子被众人逼得自尽,抱着人跪在太医院门外,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火势一起,平日里那般高贵的主儿,竟是崩溃到了极致,滚爬着往火海里奔去,得幸被属下死死拉住。

一场大悲,来不及伤痛,又从地上爬起来,步伐蹒跚地上了马背,继续去替赵家清除朝中异党,稳住了赵家的江山。

“陛下登基那日,封大人随着臣子一道三跪九叩,三呼完‘万岁’,又去了一趟太医院,可惜曾经被烧毁的那件屋子,已被夷为平地,只剩下了一团黑灰。”

正所谓。

罗带光消纹衾叠,连环解、旧香顿歇。

怨歌永、琼壶敲尽缺。

恨春去、不与人期,

弄夜色、空馀满地梨花雪。

“自此一头栽下去,大病一场,歇息了半年才出来见人。”

故人魂已入轮回?,徒留在世之人断肠。

忽然有人问?:“长公主还活着吗?”

毕竟没见到其尸体?。

说书先生一摇头,“谁知道呢。”

说死的人有。

说活着的人也?有。

其中最为疯狂的便是那位前朝太子周元璟了。

自那日宫变之后,解散了自己的旧部,一夜之间不见了踪影。

起初人人都说是被封重彦杀了,直到后来有人在幽州见过他?,听说其身着一身白衣,四处打听长公主的生前事。

这些?年坚信长公主还活在世上,到处寻人,照那架势,誓要把大邺翻个?遍才会罢休。

五年了,一直没有消息。

他?也?没放弃。

是以,长公主是死是活,全看自己怎么想。

但多?半人都愿意相信她还活着,有朝一日能回?到皇宫,堂堂正正地做大邺的长公主。

先前听得起劲的那位小娘子,莫名伤感?了起来,眼眶内水雾蒙蒙,抬头看向前面那位坐在板凳上,一直没吭声,只顾着嗑瓜子的青布姑娘,伸手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衣袖,凑上前小声问?道:“姑娘,咱们那位长公主一定还活着对?不对??”

被拉住衣袖的‘姑娘’,转过头来。

跟前的小娘子一愣。

只见其左边脸上一道伤疤,占了小半个?脸,年龄似乎也?称不上‘姑娘’,倒像是一位妇人。

听她问?自己,她一笑,眉眼倒是个?好看的,“逝者已逝,不过是图个?心里安慰,我要说死了,小娘子心里必不痛快,又何必去找答案呢。”

说完拍了拍手,起身。

刚站起来,对?面的张媳妇儿眼尖,一眼便瞧见了,朝她挥手,“白金娘子也?在这儿呢!”

张媳妇儿嗓门儿大,这一声,不少?人都望了过去。

书也?听完了,见果真是她,个?个?围上前,“不知白金娘子今儿有空没,我那牛崽子也?快要生了”

青州常年战乱,在此生活的多?数都是流民,还有一部分胡人,被大邺攻占了青州后,人也?留在这儿,几十年过去,与大邺的百姓成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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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孩子有了家,便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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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再挪地方。

五年前,固安帝与胡人新单于在北河交战,固安帝虽受了伤,胡人也?没讨到好。

封国?公领军一路追到了北河对?面,把青州前面的德州收入了大邺囊中。

德州的胡人被驱到了青州。

金白金跟着那一批流民,一道搬到了这儿,青州与昌都不同,经历过战争,见到她脸上的疤痕,百姓也?没什么大惊小怪,只知道其家人都死光了,只剩下了一位带病的伯父,两人无亲无友,无处可去,便在此处安了家。

两人在西边的空地上搭了一间茅草屋,做了个?篱笆小院,因?其性子随和,又有一身能替畜生看病的本事,很快融入其中。

这些?年,便一直以替村子里的畜生看病为生。

因?每日都在外面跑,金白金不仅认得这些?人,对?他?们家里的畜生也?一清二楚,看了一眼跟前的大叔,笑了笑,“李叔家的那头母牛,得到明年开春,才会生牛仔子,早着呢。”

“就是,急什么,白金娘子先去我家瞧瞧,前几日我刚买回?来的那只猪崽,从昨儿起便没怎么吃食了”

金白金爽快地应了下来,“行,明日我去瞧瞧。”

“好嘞。”

两刻后,终于从屋里挤了出来,张媳妇儿跟在她身后,叫住了她,上前忽然塞给了她了几颗糖。

金白金一愣,“都付过诊金了,张嫂子不必客气。”

“几颗糖罢了,沾沾喜气,要不是白金娘子,昨儿我家那头母牛,就该一尸两命了,哪里还有什么牛崽子。”

这村子里都是一些?种?地的老百姓,能有一头牲畜,那可是个?宝,一家子一年到头全靠着两头生畜过活了。

金白金没再客气,接了糖果。

今儿的天确实冷,寒风一吹,脖子飕飕凉,也?不知道老头子屋里的炭火灭了没,拢了拢棉衣领口,正要回?屋,身后忽然一道声音唤住了她,“姐姐,请留步。”

金白金没反应过来,诚然自己这身行头怎么也?不像个?当?姐姐的,有叫她嫂子的,也?有叫她娘子的,大婶的也?有。

姐姐还是头一回?。

她没停下来,身后的小娘子便一路追,追到跟前了,才知道是在唤自己,金白金停了脚步,疑惑地看着她,“小娘子何事?”

小娘子依旧蒙着面,礼貌地问?道:“你是大夫?”

金白金不知道她是怎么听出来自己是个?大夫,解释道:“我只是个?兽医。”

谁知那姑娘双眼一亮,说了一句正好,切切地道:“姐姐先别走,就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大冬天的,谁愿意在风雪底下等。

知道她多?半也?是有畜生生了病,金白金扬了一下手,道:“村子枣树旁的茅草房,就是我家,要是找不着,问?一声白金娘子在哪儿,自然有人告诉你。”

回?到家,一推开篱笆小院,坐在棚子底下的三头雪狼立马摇着尾巴围了上来。

金白金被挤得步子都迈不动?了,无奈掏出了适才张媳妇给她的几颗糖,扒开后蹲下身,先喂给了跟前最大的那只雪狼,见其头顶的白毛上沾了些?雪迹,质问?道:“伯鹰又去哪儿了?”

‘伯鹰’吃了糖,装作没听见,扭过了头。

金白金又看向左侧的那只雪狼,见其乖乖坐着那,仰起头安静地等着她的垂爱,伸手摸了摸它的头,把糖剥到了它嘴里,“全全最乖了。”

右侧那只等着有些?不耐烦了,拿嘴来叼她的衣袖。

“不急,少?不了咱们务观的。”

三只雪狼都喂完了,金白金才推门进屋,屋内立了一个?木架子屏风,没绘什么图案,主要用来挡风雪。

绕到后面,老头子披着一件半旧不新的大氅煨在火炉子前,正泡着茶。

炉子里的炭火烧得旺盛,应该是后来添进去的。

见他?没睡觉,金白金坐在他?对?面的蒲团上,把最后一颗糖搁在了他?跟前,“您老又给蒋秀才瞎吹什么了?”

蒋秀才便是适才说书楼里的说书先生。

此处虽只是个?村子,却不小。

有种?地的老百姓,也?有说书的茶楼,还有打尖儿的客栈,酒馆,各类铺子,应有尽有。

蒋秀才为了能说出好故事,平日里便喜欢到处打听,这儿的人杂,听来的消息都不同,想必是昨日过来时,又从老头嘴里套出了不同的版本。

王老太医看了一眼她头上沾着的风雪,没答她的话,唠叨道:“出门也?不知道戴个?帽子”

金白金伸手拍了拍头上的雪粒子,“就几步路,不碍事”

王老太医倒了一杯热茶,“赶紧暖和下身子。”这才回?答她适才的话,“真真假假,听到的越多?越乱,但世人该知道的,不能忘。”

即便是长公主‘死’了,她生前那一刀,是为了什么,也?应该被人记住。

金白金见他?还过不去,抿了一口茶,笑道:“人死不能复生,王伯伯就别惦记着了,吃颗糖,张媳妇给的,家里添了一头牛崽子,高?兴着呢。”

王老太医看着她脸上那道实打实的笑容,一阵恍惚,至今都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

五年前那场大火,是他?放的。

当?时只想救人,为了不让她再次陷入危险,便想了这么个?损招,一把火烧了屋子,再从暗道把人带了出去。

像当?年顾玄之藏前朝太子一样,藏在了自己的屋内。

人救活后,宫内的那场风波也?平静了,原本是想让她出去,但她不愿意再呆在宫中。

两人便一同来了青州。

这五年,她过得倒也?自在,可自己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他?担心自己死后,再也?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让她在外流落一辈子,“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能陪您到何时,殿下,您迟早要回?去”

“好端端的,王伯伯怎么又说起了这个?,我手头的银子攒得差不多?了,待立了春,我打算把这茅草房掀了,重新盖一座瓦房”

还没说完,门外便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声音,“白金娘子在吗?”

沈明酥起身去往屋外。

适才那位小娘子立在篱笆外,怀里抱着一只猫,急切地看着她,“姐姐快帮我瞧瞧,这猫儿又吐又拉,一日没进食了。”

沈明酥把她让了进来,先问?道:“从哪儿来的。”

她一身打扮虽朴素,但那些?缎子她认识,皆是上品,绝非平常人家所有,应是附近哪个?州府大家里的千金小姐。

绝不是青州人。

那姑娘埋下头,半晌才吞吐说,“昌,昌都。”

沈明酥似乎没料到,探向猫儿的手微微一顿,平静地道:“怕是水土不服,这几日你就不要颠簸了,找个?住处安顿下来,慢慢地让它适应了就好”

那姑娘却一脸为难,“我,我不能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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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

沈明酥刚问?完,小娘子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她跟前,声泪俱下,“姐姐一定要救救我。”

这样的事,沈明酥见多?了,“行了,不收你钱。”

那小娘子却还是不肯走,越哭越伤心,“姐姐不知,我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十二岁时,家里便拿我去谋了个?好前程,同一大户人家说了亲。可对?方是个?十足的莽夫,常年征战不归家,我等了足足五年,连个?面儿都没见着。到了议亲的年纪,人还是迟迟不归,原本这门亲事也?该算了,对?方竟仗着家里有权有势,忽然定了个?日子,让家中弟弟把我接了过去,可怜我一人守了一夜空房,一时害怕,便逃了出来,如?今那家人必然已经发现,若非猫儿生了病,我也?不会在此停留,还请姐姐收留我和猫儿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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