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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合一

简若沉挎着渔具包,跳上杜落新摩托车的后座,反手抓住了摩托车后的一截金属杆,“好了。”

杜落新拧动油门,朝着野钓公园的方向飞驰而去,“脚收好,我们抄近路。”

简若沉刚收拢双腿夹紧车身,摩托车便一个甩尾漂进了小巷。

巷子里的穿堂风带着一点咸腥的鱼腥味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些洋灰地的气味。

简若沉听见杜落新哽咽的呜咽声,断断续续的,隐没在海风里。

他张了下嘴,偏头看着渔村的水泥房子和错落的窄楼梯,沉默着,什么都没说。

真该死啊。

为什么废除死-刑呢?

杀人者人恒杀之。

“吱”的一声,摩托车在警戒线外停下。

简若沉从车上跳下来,对着守线的军装警亮了下证件,“CID顾问。”

军装警沉默地敬了个礼,伸手抬起警戒线,视线却落在简若沉身后眼睛通红的男人身上。

简若沉解释:“他是这里的主管。”

他转头看向杜落新,“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找人。”

杜落新紧攥着拳点了下头。

野钓公园圈起来的河面被太阳照得波光粼粼,看了几年的寻常景色,此时却叫人堵得慌。

他茫然站着,不一会儿又想:尸体的身份还没确认,或许冯野还活着,只是太忙,回不了信,听不到电报,也接不到电话。

怎么会死呢?

·

简若沉快步走到关应钧身侧,“怎么样?”

才开口,就被尸臭味冲得反胃。

他瞄了一眼,碎石块散落在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边上,那塑料袋质量还不错,竟然没有破,里面兜着一袋腥臭的尸水。

鼓鼓囊囊挂在一个翘起的枝丫上。

夏天,气味散得快。

简若沉被冲得眼前发黑,喉间涌上一股酸味。

味道实在是太大了,生理反应不是靠着心理素质能压住的。

关应钧脱了层手套,又拿湿巾擦了一遍手,才从裤兜里掏出薄荷膏,挖了一块,抹在简若沉鼻子下面。

粗粝的指尖带着膏体磨上软肉,让简若沉打了个激灵。

又凉、又痒、还有点燥热。

“好点了?”关应钧把指尖上剩下一点,擦在太阳穴提神,才又换了副新的手套戴上,回答之前的问题,“有点麻烦。”

“怎么?”简若沉一说话,就觉得整个上唇都凉飕飕,火-辣辣的。

毕婠婠从边上买了袋装的矿泉水,咬破一袋,灌进嘴里漱了口,接话道:“尸体分得太碎了,我们推测可能有多个垃圾袋分散在池底,得请打捞队。”

“最好是能找到这里的主人。”

简若沉朝后一指,“在后面呢。”

毕婠婠一愣。

“之前那个渔具店老板说的真鱼王,就是这里的老板。这个野钓公园是渔村的人共同建设起来的……”简若沉一边说,一边将杜落新的口供记录表拿出来。

毕婠婠叹为观止。

简若沉的办事能力是真的强,效率高就算了,准确度还了不得。

人缘好不说,打听消息比线人都专业。

天生就是做警察的料子!

真是便宜重案组了,还得是关sir,出手真果断。

·

关应钧一目十行看完,心里有了数,“毕婠婠,打电话给捕捞队,钱从我账上……”

他顿了顿,忽然扫了简若沉一眼,从皮夹里数出4000递过去,“给现金。先捞两天。”

破案是真的费钱,特别是这种还没完全划下来的案子。

要是想抢,就得抢证据,就得花钱。

关应钧掏了钱,就去警戒线外跟杜落新交流,得知他愿意借抽水机,便抬手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递过去,“麻烦了。”

杜落新接过,也没点,抬手别在耳朵上,勉强笑了一下,“不麻烦,对你们有帮助就行。”

他转动眼珠,看向河畔边蹲着的简若沉,少年正蹙着眉看地上血肉模糊的东西,身侧是刚刚赶来的鉴证科,一边听还一边点头,显然是在跟着学。

关应钧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眼睛微眯,眸色暗沉,“有事找我顾问?”

杜落新摇头,“没有。”

他朝着关应钧看了眼,脑海里蓦然出现刚才这位督察给那少年抹薄荷膏的场景。

自然又亲昵。

他没心情往下想,脑子里全是冯野的事,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他宁愿冯野是个不恋家的混账,也不愿意冯野死了。

杜落新对着关应钧点点头,转身跨上摩托,去弄抽水机了。

关应钧盯着那辆摩托车看了一会儿。

刚才简若沉来得这么快,肯定是坐了杜落新的车,摩托车就那么点大,坐两个人。

他垂下眼,从烟盒里抽了一支烟在嘴里叼着,站在警戒线外面,拨通林雅芝的电话,语调清晰地说明情况。

“案子是肯定要抢的。”林雅芝道,“皇家警署里那群蛇王天天混吃等死,一点骨气都没有。”

夏天到了。

陆荣和奥利维·基思的案子拖了几个月没有进展,西九龙上下都憋出一股火气。

林雅芝喃喃:“真是个畜生。”

她闭了闭眼,“张星宗那边抱怨论文太多,你看要不要分给B组一点,一周后我会请一个国外的天体物理专家来看一下。”

“分吧。”关应钧低头点了烟,吸了一口。

他好久没抽了,猛地这么一吸,心情不仅没变好,反而把鼻子里的薄荷味冲淡了。

更躁。

业绩和功劳算什么,这时候抓人才是最要紧的事。

挂了电话,关应钧又抽了两口烟,潦草摁灭了,散了散味,转身回到现场。

西九龙鉴证科的法医们穿着出外勤时的西装,蹲在地上忙碌,连塑料袋里混着尸水的河水都装了三个试管。

向景荣道:“还好凶手把分尸后的尸块装在塑料袋里。不然这地方鱼这么多,线索肯定留不住。”

简若沉眉尾一跳。

不对劲,凶手抛在这里不就是因为这里鱼多,想让鱼吃掉尸体和线索吗?

那为什么要套塑料袋?

奇怪。

很快,打捞队和抽水机一起到了,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不远不近,想上前又怕自己碍事的渔民们。

简若沉撩开警戒线出去,感觉自己浑身都是臭的。

主要是尸臭这东西,确实很难散。

上辈子那些学法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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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洗了澡也散不干净,碰到案子,回家就得倒一杠热水,搓洗三遍,把皮都泡皱,才能勉强洗干净味道。

他走去小卖部,又买了根冰棍,靠树底下边吃边听渔民的话。

“……听说是捞上尸块了。”

“怎么会呢?哎……这地方我们管得这么严,怎么会出了这档事。哎!阿野回来后可怎么和他交代。”

“阿野四年没回来了吧?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他爸妈想得很呢。”

“要我说啊……这书,恐怕越读越傻,把一个好好的孝顺孩子,读得回不了家了。”

简若沉想了想,转头在小卖部买了一兜子的糖水提在手里,走到渔民身侧,“各位阿叔阿伯,站在这里热不热,我请你们喝甜水吧?”

这糖水只要八块一碗,但对渔村的居民来说却算是贵了。

他们的鱼,一斤也才那点钱,英国人买过去的时候压价,真赚不了几个钱。家里有喜事或者弄到大鱼的时候才会买碗糖水尝一尝。

简若沉见他们不主动拿,便从红色塑料袋里掏出来,一个一个递过去,再将塑料袋一捋,卷起来塞进裤兜。

这动作很朴实,看得阿叔们会心一笑,大家都没想到长相这么精致,穿着这样干净的年轻人竟然是这么爽直的性子,心里那点拘谨也消失了。

他们打开糖水碗的盖子,拿了塑料勺,在靠近小卖部的墙根下面蹲成一排,边吃边聊。

为首一个阿叔道:“小警察,现在什么情况?”

“得抽干水再看。”简若沉没什么胃口,蹲在人堆里,有一嘴没一嘴地嗦着冰棍,“阿叔,你们别担心,我们一边抽,一边让捕捞队护着点鱼,不会让你们损失太多的。”

“嗐,这里就是供给爱好者钓鱼玩的,其实也转不了几个钱。”阿叔笑了笑,勺子搅着糖水碗里的糯米丸,语气惆怅,“咱们捕鱼的时候,难免网上来一些鱼苗,放回去又舍不得,通常是一起卖了,直到有一次,冯野说可以养在这边的洼地里,弄一个钓鱼的公园。”

大家七嘴八舌道:“念过书的大学生就是好,脑子都灵光些。”

“是啊是啊,阿野一个人一句话,养活我们全村人哩。往里面填鱼苗,这不是顺手的事情嘛。”

说起村里唯一走出去的研究生,大家脸上都洋溢起自豪地笑。

简若沉听着听着,就拼凑出了冯野的一生。

冯野十岁的时候,就能和他的父亲一起出海打鱼了,后来考上了高中,学费太贵,本来不想念了,是渔村的居民们劝说,你一分我一分地凑够了高中读书的学费。

再后来他考上了大学,拿着奖学金读完了本科,又出国读了研究生,四年前回国之后,是想要去香江大学读博深造,最后留在香江任教的。

然后他就失踪了。

“上次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阿野叫我把这湾填起来,做个矮一点的闸,这样海水涨潮的时候能灌新鲜的海水进来,退潮后又不至于把鱼带走。”杜落新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简若沉身边。

他一手插在兜里,看着抽掉了水的塘喃喃,“他这么聪明,不会死的。他只是没空回家。”

这话说得小声,好像自己在骗自己。

简若沉把棍子上化得水唧唧的冰吃进嘴里,忽然一怔,“你说什么?你说这个塘是后填的?不是一开始就有?什么时候填的?填的时候你联系上冯野了吗?”

如果这塘真是后来填的,那么他们就可以确定大致的作案时间了!

杜落新被他吓了一跳,“是后填的。”

“具体时间。”简若沉仰头问,“几几年,几月几号?”

“1989年8月填的,8月最后一天。”

简若沉一下子站起来。

五年前,1988年。奥利维·基思化名艾德兰前来香江。

他在渔村这边旅居一年,和冯野成为好友。

一年后,1989年,正好就是四年前,奥利维·基思以本名入职香江大学。

时间对上了!

长时间蹲着让人脑供血不足,简若沉眼前阵阵发黑,他甩了甩脑袋,扶住身边的树,刚想靠一下,就被人揽住了肩膀,在嘴里塞了一颗柠檬糖。

关应钧摸了一下简若沉脸侧,摸到一手汗,他掏出手帕附在简若沉侧脸,“擦一擦。”

简若沉摁着,小动物洗脸似的胡乱抹了抹,一边抹一边盯着杜落新:“你最后一次联系上冯野是什么时候?在填塘之前还是之后?”

“在之前,我8月31日早上十点去找他,没找到。”杜落新蹙着眉,“我记得很清楚,我就是为了填塘的事情去找他的。九月份学校要开学了,他也要去香江大学报到,我们想在他上学之前填完,然后好好吃顿饭。但我没找到他,他阿妈说他可能提早去学校了。”

“再往前就是8月30日,那天我联系到了,早上我们一起出了海,他上了那么多年学,都不怎么会撒网了,我们傍晚才回家。”杜落新说着,唇角抿起有些落寞的笑。

简若沉觉得不对劲,这话没什么漏洞,只是从冯野家人的角度来说太奇怪。

儿行千里母担忧,冯野的妈妈一定很疼爱这个孩子,会给他准备不少吃的用的。

冯野要是死了,那他肯定拿不了行李。

冯野活着,且真去了学校,那他才会带走收拾好的行李。

如果死者真是冯野,那消失的行李去哪里了呢?

简若沉扫了圈还在吃糖水的渔民,对杜落新道:“你跟我们来。”

关应钧伸手,把简若沉擦脸时黏在面颊上的头发捋到一边。

杜落新看明白了,这个男人喜欢这小警察。

他也喜欢男的,所以一看就知道了。

杜落新抿起唇,看见简若沉用手肘杵了一下身侧的人,“应该就是8月30日晚到8月31日早上这段时间。”

关应钧唇角一翘,简若沉无意识的亲昵令夏日里的烦躁都少了很多,他低声道:“还得先确认身份。”

要是确认不了身份,再多的口供也不管用。

他凑在简若沉耳边,低声又快速地道:“别太信这个鱼王,要做第三方求证。”

任何消息都不能只听一面之词,简若沉从没有担心过这一点,因为没人能在他面前说谎。

但有时太信任自己的专业也不行。

他道:“那你去和杜落新确认细节,我去和其他渔村人求证。”

简若沉顿了顿,趁着没人看,伸手勾了一下关应钧的手指。

有一个大了不少,办案经验丰富的对象真挺好的。

其他人哪儿能在关sir这里学到这么细的。

关应钧脚步顿了顿,伸手拍了下他的后腰,“去吧。”

他动作很轻,但简若沉还是觉得自己脊柱沟的尾端被蹭了一下,又痒又麻。

两人对视一眼,错开往不同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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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若沉照着杜落新的新口供,围绕渔村翻来覆去问了一圈,得到的都是差不多的回答。

因为这两个日子很有代表性,一个是开学前最后一天时出海,还有一个是填塘,都是大事,所以大家记得非常清楚。

简若沉兜兜绕绕,竟然找到了冯野的家,家门大敞着,里面开了一盏灯,坐着个老妇人在补渔网。

另一个穿着老头衫的男人躺在椅子上,正抽着一杆烟,见简若沉停在门口,立刻回头看了眼老婆子,随后起身,撂下烟杆,走出房子又掩上门,警惕道:“什么事?”

“西九龙CID。”简若沉亮了一下证件,“您是冯野的父亲?”

“是。”冯镇听看了一眼证件,又比了比更远的地方,“我知道河边弄到了尸块,现在正在抽水,你们是不是怀疑死的人是阿野?”

简若沉一怔。

冯镇听实在是太冷静了,好像早就料到了似的。

冯镇听看着简若沉的眼睛,忽然冷笑一声,“我们报过警,香江皇家警署的人没有理,说成年人怎么可能失踪,说不定是离家出走了,那些差佬。”

简若沉谨慎道:“目前还没有证据证明死者的身份,我们现在也还在走访。只是说……有可能。”

冯镇听叹了口气。

简若沉打开录音笔,一手又抽出新的记录表,“杜落新说,1989年,8月30日,他和冯野一起出海,有没有这件事?”

“有啊。”冯镇听笑笑,“我一起去了的,杜落新爹娘死在海上了,我们当自己孩子养,出海都用我们的船。”

简若沉吸了口气,意识到杜落新绝不可能说谎。

他看了房内一眼,再压低了一点声音,“杜落新说阿妈说冯野很可能提前去学校了,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按理说,提前去学校应该会收拾行李,冯野的行李呢?”

冯镇听道:“我们之所以认为阿野是失踪未归,是因为他走之前还留了一张票。”

他颤巍巍走进房子,翻找了一番,拿出来一张写满英文的机票递给简若沉,“我看不懂,但问来问去,大家都说是机票,去国外的机票。”

简若沉垂眸一看,这张放在防水膜里,保存良好的纸,是一份前往英国的机票,起飞时间是1989年九月初。

这张机票没有使用过。

也只能骗骗老实淳朴没见过世面的渔民们了。

简若沉道:“我们要带走查一查,行不行?”

“查吧。”冯镇听苦笑,“这么多年了,我早做好准备了,只不过老婆子心脏不好,你们不要吓着她。”

“我就不进去叨扰了。”简若沉想了想,还是拿出教授的照片,“这个叫艾德兰的,你有没有见过?”

冯镇听看了看,“没见过,不过我听阿野提过,他说这是个老师,跟他是朋友。”

“阿姨呢?她见过吗?”简若沉把照片递给他,“我不方便进去,麻烦您去问一问。”

“好。”

片刻后,冯镇听拿着照片和烟杆出来了,他沉默半晌,才道:“我老婆说,8月31日晚上,这人来帮冯野拿了行李,说他们要去国外一趟。我们听惯了阿野说这老师有多好多好,所以也没多想。”

简若沉浑身血液倒流,手指发凉。

不可能的,从渔民的表述来看,冯野是一个很有规划的人,他既然已经确定留在香江大学,次日又要开学,那么他不可能在前一天突然改变主意想去国外!

那时候……那时候的冯野多半已经遇害了。

而教授来取走行李,留下这句话和一张机票,恐怕就是为了让冯野的家人延迟发现冯野的行踪。

这样报案的时候就只能报失踪。

而成年人的失踪,而且是港-英政-府统治下,香江市民的失踪,不可能让皇家警署重视起来。

简若沉吸了口气。

这不是激-情杀人。

是有预谋,有组织,经过精准计算的犯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样一来,凶手给尸块套塑料袋的行为就说得通了。

凶手不是渔村人,不知道湾会变成塘,觉得水流会把装着尸块的塑料袋带进海里,浪花会把塑料袋卷散。

这样尸块就会散落在香江四周的海域里,不会有人找到。

可他没想到,杜落新雷厉风行,做出了矮闸!

死者应该就是冯野。

简若沉又问冯野的父亲要来的冯野放在家里的一些体检单和医院的就诊单,随后便往回走。

行李。

冯野的行李会在哪?

奥利维·基思那么谨慎胆小,应该已经处理了。

难道线索又要断?

不,不一定。

想一想奥利维·基思的心理,很多杀人犯会拿走受害者的东西作为纪念,显示自己的强大。

奥利维·基思爱好吹嘘自己,上课恨不得在ppt上列出一二三四五六的成就。

他是这样的人吗?

应该是,这年头幻灯片多贵,那种胶片都是耗材,用一张少一张,不像以后,电脑那么一点,什么画面都有。

奥利维·基思那种东西,很可能在杀了人之后盯着被害者的遗物暗爽。

认为……

无论你生前如何,此时我才是赢家。

我饿了

奥利维·康纳特·基思整整36小时没合眼。

他一闭上眼,就是简若沉嘴唇一张一合,笑问:“先生,你杀过人吗?”

该死!

奥利维·康纳特·基思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

辛香的白兰地,此时泛着酸苦味,令人作呕。

奥利维·基思闭着眼,又灌了一口。

他太想睡觉了。

这段时间他战战兢兢,本就摇摇欲坠的精神濒临崩溃。

无时无刻都在担心自己的罪行暴露。

简若沉太聪明太敏锐了,他从未见过这样令人胆寒和后怕的人。

奥利维·基思有些失神。

教师公寓的电视柜上,电视机屏幕在黑夜里闪烁着莹莹光辉。

STN台柱陈竹瑶肃容道:“昨日,浅水湾野钓公园码头传来噩耗,有热心钓友在野钓公园钓到黑色塑料袋装着的尸块。”

“经警方确认,这些尸块属于同一人。”

“西九龙总区警署重案组第一时间请来捕捞队寻找其他尸块,下面请看现场情况。”

电视上画面一转,播放起捕捞队辛勤工作的场面。

有记者在现场周边采访渔村的渔民。

奥利维·基思目光阴沉,轻蔑一笑,“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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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找到呢?

那些尸块早就按计划散落在了海里,被鱼群吃得分毫不慎了,想去大海找,简直是大海捞针。

个别零碎的没飘走又能怎么样?

四年过去了,尸体早就变成白骨。

谁能想到受害者竟是冯野!

他拎起酒瓶得意洋洋抿了一口,醇厚辛辣的酒业从喉头滚下去,醉醺醺道:“该死的东西。”

冯野该死,简若沉该死,都该死!

“还有教会医院。”奥利维基思有些出神。

那个教会医院的主管竟然将简若沉母亲当年的病例留了下来,想以此要挟他。

看来是时候弄死那个老东西了。

当年就该把他一起杀了。

可惜,当时主管身健体壮,而他人少力寡,杀不了。

难杀。

奥利维·基思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在脑海里构思着杀死简若沉和教会主管的办法,唇边勾起满足的笑。

他幻想着犯案成功后能获得的东西,竟觉得满足至极,心情愉悦又放松,甚至越想越困。

他昏睡过去。下一瞬,喉间却涌上一股酸意。

接着,奥利维·基思身体一翻,“哇”一声狂吐不止。

美梦破碎。

恍惚中,他听到电视里的新闻女直播道:“四年前,野钓公园的主管人杜落新为这里建设了活水闸,西九龙总区警署推测,所有装有尸块的塑料袋仍在野钓公园的池中。目前已经打捞出四袋。具体情况,我们会继续跟进。”

“今天的STN午夜焦点就到这里,我是陈竹瑶,下面……”

活水闸?

什么活水闸?

警方已经找到了四袋?怎么可能!

尸块不应该顺流而下,散落在海里吗?

奥利维·基思骇然地哆嗦了一下。

他趴在沙发上,只觉得空气如有千钧,压得人喘不过气。

新闻里那些字,单个听来好像都能懂,连在一起怎么就想不明白了?

他忽然又想到简若沉的眼睛,想到他幻想中那颗从海底浮上来的,诡笑的人头。

煎熬又恐惧。

他甚至怀疑这新闻是简若沉特意想给他看的,就是为了折磨他的精神,让他溃不成军!

他绝不能坐以待毙!

要是简若沉找到了他犯案的证据……现如今这样名利双收,受人爱戴的舒服日子就没了,他不想东躲西藏,变成一个流浪汉。

他不想要不体面的生活。

奥利维·基思打了个寒颤。

不能再拖了,他要杀了简若沉。

奥利维·基思从沙发上爬起来,走到卫生间漱口擦脸。

忽然对着镜子笑出了声。

还好……

还好他分尸时长了心眼,分得稀碎。

简若沉再聪明,也找不到那尸体的具体身份吧?

谁能想到那人竟然是早年离家的冯野呢?

西九龙重案组说不定正和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呢。

他还有足够的时间构思简若沉的死法。

与此同时。

西九龙总区警署。

重案A组,简若沉拿到了鉴证科递来的报告。

关应钧还留在现场盯着,办公室里没几个人。

简若沉打量着向景荣。

这位鉴证科督察熬了三天,双颊凹陷,眼瞎青黑,连鼻梁上的银边眼镜都带着一丝颓气,好好一个帅哥像是被吸干了精气。

“向sir辛苦。”他垂头,从关应钧办公桌侧面的抽屉里取出个小面包递过去,才翻看报告:“怎么样?”

向景荣恍惚一瞬,觉得简若沉递小面包的姿势和关sir递烟时好像。

他来不及细想,迫不及待拆了包装,两三口闷了,含糊道:“捕捞队弄上来的塑料袋里一共有182块骨头,敲得稀碎,我们整整拼了三天。”

“DNA数据跑出来没有?”简若沉看了看拼出的骨头的照片,那大腿骨竟然断成了好几截,惨不忍睹。

“DNA还没出,不过血型检测出来了。”向景荣拖了张椅子过来坐下,伸手精准翻了一页,“O型血,和你弄来的体检报告上一致。受害者99%就是冯野。”

他顿了顿,感叹似的,“你怎么总是这么厉害。尸体检测还没出来,你就把案子知道得差不多了。受害者和嫌疑人都能心中有数。心理学真有这么神?”

简若沉叹道:“这种时候我宁愿自己不要这么准。”

冯野实在太好了。

他死在善良和热情下,死因竟是没有戒心,识人不清。

这简直是时代的可悲。

简若沉起身倒了两杯水,递给向景荣一杯。

两人沉默着将水一口一口喝完。

向景荣看着简顾问,忽然觉得他比半年前刚进警署的时候又成熟了许多。

张扬的少年气迅速沉淀下来,变得内敛而藏锋。

不愧是关应钧带出来的,做事的风格像极了。

还好做人的风格和关sir不太像,否则西九龙重案组全是酷哥刺头,一个乖的都没有,那madam也太苦了。

向景荣站起来,把纸杯丢掉,“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

“找实证。”简若沉打了个哈欠,摆手道,“我趴着睡一会儿,有什么等关sir回来再说吧。”

打发走了向景荣,简若沉走进督察办公室,仰面倒在沙发上,抬手遮住眼睛。

自渔村捞出第一袋尸体,已经过了三天。

这三天他都没怎么睡,闲下来时脑子里总会冒出一个问题——除了克莉斯多·关德林·康纳特和冯野,奥利维·基思还杀过其他人吗?

简若沉想着,昏昏沉沉睡过去。

恍惚间察觉有人开了办公室的门。

他警觉一瞬,又闻见关应钧身上那股浓烈的薄荷味和案发现场的味道。

不算好闻,但是熟悉,令人安心。

于是便翻了个身,把鼻子藏在墨绿色的抱枕里,再次沉沉睡过去。

关应钧无声笑笑,抬手扯过翻边的毯子展平,把简若沉整个盖住,自己坐到办公椅上理了理散落在桌上的文件,趴下来休息。

西九龙总区警署抢到了案子,冯野的案件在这边立案调查。

香江皇家警署那些好吃懒做的蛇王,只能看着上面放下来的结果吹胡子瞪眼。

他在现场一直寸步不离的盯着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么……主要是简若沉有本事。

简若沉找的人证是野钓公园主管。

又用了一碗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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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速和渔村人打好了关系。走访时认认真真,给冯野的父母留下了好印象。

冯镇听竟然敢公然呛声香江皇家警署的英国佬,硬生生在西九龙总区警署这边立了冯野的失踪案。

现在被害人和嫌疑人身份都已经确定。

案子的归处稳定下来了。

香江皇家警署再想插手绝无可能。

关应钧想到那些人愤恨跳脚的样子,喉间沉闷地笑了声。他闻着简若沉身上的气味,沉沉睡去。

再醒时,天都亮了。

简若沉正靠在沙发上对着地图写写画画,地上散了一地的图纸。

他眉头蹙着,嘴里嘟嘟囔囔:“二号硫酸纸……2号。字多的放哪里了。”一边念一边翻找,头发还蓬蓬松松顶在脑袋上,一看就没好好梳。

关应钧抬手,把牙刷毛巾拿出来,声音有些哑,“飘到门边上了。”

他避开地上散着的地图和半透明硫酸纸,精准捡起2号递过去:“在做什么?”

“一小时之前你传真机响了,你的线人传来了教授的行动路线,我就想看看能不能算出心理安全区,找到他藏冯野行李箱的地方。”简若沉拿起2号,叠在另外一张地图上,四五张硫酸纸叠起来,最下面那张地图就有点看不清了。

要是有电脑或者透写台就好了。

90年代什么都好,就是科技实在是……

一言难尽。

从2030到1993,仿佛从三维变成二维。

简若沉叹了口气。

关应钧抬手戳了一下他的脑袋,“先洗漱,把头发梳一梳,然后吃早饭,身体重要。”

简若沉睨他,唇边挂着笑:“钧哥,你管得好严。”

关应钧唇角勾起。

少年的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穿得不规矩,皱皱巴巴,还露出一截白皙软和的腰,看上去可爱极了。

他向前走了一步,想亲一亲简若沉,却又觉得刚做完事又睡了一觉,身上的味道肯定不太好闻,便停住脚步道:“走吧。”

西九龙总区警署设施齐全。

通宵达旦破案的警察们,此时全聚在盥洗室刷牙洗脸。

简若沉混在里面,洗起来和边上的陈近才一模一样,捧着着水就往脸上搓,一边搓一边往外呼气,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水花四溅。

关应钧:……

他站在陈近才和简若沉中间,两个手臂都打湿了,只好朝着简若沉边上挪了一步。

陈近才:?

他气笑了,撑着洗手台,脸还往下滴水,阴阳怪气,“阿sir,简顾问溅出来的水比我香不成?”

关应钧客气又冷淡:“不一样。”

陈近才:……

他感觉身上有蚂蚁在爬。

这态度……勒处长来了估计都要觉得开眼了。

关应钧不动声色打量简若沉,见他又用手捧水往嘴里送,顺便挤牙膏刷牙,脸上的水淅淅沥沥往下落,掉了一领子。

……好漂亮的脸,好粗糙的打理方式。

无论看几次都觉得可爱又好笑。

两人潦草洗完,关应钧接了一盆水端着,回办公室又拧了一把毛巾,仔仔细细擦干净简若沉脸上的水。

“钧哥。”简若沉仰着脑袋,含糊道,“我真是说对你了。”

关应钧:“什么?”

简若沉嘟囔:“你不仅管我点不点眼药水,管我吃饭时吃不吃辣,睡觉时盖不盖被子,以后还要盯着我拍拖,甚至连脸都要盯着洗。”

关应钧一怔,也想到以前两人对峙时发生的事。

他将毛巾放到水盆里,捧着简若沉刚洗完的脸,手指剐蹭一下,低头亲上去,舌尖在简若沉上颚勾了一下。

麻和痒窜上天灵盖,简若沉猛地一哆嗦。

关应钧笑道:“我还帮你吃过,怎么不说?”

简若沉一下子就想到关应钧把头埋下去时的样子,耳根热得发僵,脑子里却是:关应钧的头发长度正好,抓起来很趁手。

关应钧又亲了亲简若沉的腮。

大早上,都是男人。

两人身体紧贴着,摩挲之下,竟然起了些反应。

简若沉拿手背蹭了蹭嘴唇,往后躲了躲:“饿了。吃完早饭还得做案子。”

关应钧低低笑了声,揽着简若沉的腰,将人拢在身前,声音比平时更低哑一些,淡然道:

“我也饿了。”

男人有钱就会变坏(2合1)

简若沉感觉这个饿别有意味。

他不接话茬,装作不懂,“吃什么?楼下的茶餐厅对付一顿?”

“警署的早餐都是昨晚就做好的快餐,不新鲜。街角有家早茶馆,我带你去。”关应钧伸开五指,插-进简若沉虬结的乱发里,一下下将乱糟糟的头发理顺后,随手翻开抽屉,找了根皮筋扎上去。

粗糙的手指按弄着头皮,简若沉竟然又打了个哈欠。

两人并肩下楼,拐去早茶店。

来香江这么久,简若沉还未吃过正宗的早茶。

学习忙,警署这边事情也多,案子一个一个找上门,偶尔休息那么一两个礼拜也得看书和锻炼。

空闲时间只想躺在床上瘫着。

家里的厨子是英国的,偶尔请一下香江和大陆的厨子烧菜,也就吃个新鲜。

吃早茶,当然要在热热闹闹的茶馆,一边听人聊天,一边咬破灌汤虾饺表面晶莹剔透的薄皮,吸虾饺里滚烫鲜香的汤汁。

没有吹牛的大爷和市井的叫卖声,早茶的滋味也会骤然减半。

简若沉吃着虾饺和清凉的绿豆汤,因为案子紧绷的精神都放松下来,“苯甲吗啉的事情有进展了么?”

关应钧:“有。大学放假了,反而好查。”

“我们问了好几个舞蹈系的老师,拿到了一份名单,上面都是近两个月体重锐减至合理范围内的学生,等冯野的案子结了,我们就做一下上门走访。”

简若沉点了点头,一口一口把碗里的绿豆汤喝完,看着沉在碗底的绿豆和豆皮发呆。

虾饺和港式金网酥都太好吃,一口一个吃起来没数,他有点吃不下了。

关应钧端过来,三两口喝光,抬手叫人结账。

别人上缴财政大权之后买烟都要数零钱。

他倒好,更富裕了。

简若沉看着他鼓囊囊的钱包,眼睛一转,笑道:“一天一万都花不完,你知道吗?钱不流通起来,只会贬值。”

好啊,终于轮到他说别人了!

怪不得罗彬文喜欢说,原来这么爽的。

关应钧笑了笑,把之前几天剩下的都取出来,塞到简若沉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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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之前几天没花完的,一共9000。”

距离开始给零花钱的日子已经过去七八天了。

这几天又是请捕捞队,又是找线人给线人费,一下子花了不少。

要是之前,他连吃早饭都要斟酌一下是吃甜馒头还是吃咸馒头,根本不可能来吃早茶。

关应钧上交了钱,起身往回走。

简若沉追上他,笑着逗道:“好啊,才谈几天,说你几句都不行喽,看来老话说得有道理。男人有钱就变坏。”

关应钧垂眸。

晨风徐徐吹着,面前的人脸上还带着一点疲惫,唇角勾起,琉璃似的眸子里闪烁着狡黠的光。

简若沉被这目光里灼热直白的情感烫到,难以招架地咬了下舌尖,“怎么?我说得不对?”

关应钧低低笑了声,没说话。

等回了办公室,反手锁了门,一下子将简若沉抱起来,放到办公桌上,低头含住两片唇。

动作快到让人反应不过来。

简若沉目瞪口呆,嘴巴都微微张开了,另一条舌头趁机钻进来,攻城略地一般地侵略。

他只觉得早茶店的绿豆汤根本没有清热去火的作用。

怎么说亲就亲?

呼吸交错,耳边只剩下钟表的滴答声和衣服窸窸窣窣摩挲时发出的声响。

简若沉晕晕乎乎换不了气时,关应钧才停下,抬手开了镶嵌在办公室墙壁上的箱式空调。

那东西动起来的时候发出吭哧吭哧的风声,简若沉靠在关应钧肩膀上,额角汗湿了,跟着箱式空调一起呼哧呼哧喘气:“原来是空调。”

别墅里也有,只不过都藏在高处的屋顶,不明显。

他一直以为这东西是通风口。

关应钧一下一下抚着掌心下的脊背,顺着脊柱摸下去,停在腰窝的地方把着。

简若沉被痒得笑起来,“你干什么?怎么突然亲我?”

饶是他把专业都学透了,也搞不明白关应钧刚才亲人的动机。

关应钧道:“男人有钱就变坏。”

简若沉一哽。

关应钧声音里也带上笑意,淡淡道:“大街上不好做什么,回来总能让你看一看,有多——唔。”

简若沉一抬手,把尚未出口的“坏”字自捂住了。

好一个会忍的男人。

竟然忍了一路,隐而不发,回了办公室,等他放松警惕了才回话。

滚烫的呼吸落进手心,简若沉一下子松了手。

关应钧看着眼前通红的耳尖,忽然张嘴咬了一下上面那颗小痣。

简若沉一惊,整个人弹起来,提膝顶在关应钧的腹部往外一推,捂着耳朵,抱起资料就冲到边上的沙发,“干活!”

还好。

还好他认真锻炼了半年,力量今非昔比了。

简若沉对着图纸,一眼都不看关应钧了,脑子异常清醒。

也不知道是肾上腺素的作用还是多巴胺的作用,抑或是肚子里的灌汤虾饺转换成了动能。

总之先前想不明白的地方,竟然一下子看进了脑子。

简若沉快速将早上画好的几张硫酸纸叠起来,举起后对着灯光细细观察。

教授真的很爱社交,五年来,几乎所有学术沙龙里都有他的身影。

简若沉每根据线人的口供,在硫酸纸上画出一张线路图,都会将其放在地图上。

厚厚的硫酸纸越跌越高,光是九龙区,就有三十几张。

除去学术沙龙,教授还去过其他地方,比如高尔夫球场和其余的娱乐场所。

简若沉中午出去吃了饭,回来又跟着看论文的张星宗一起干活。

两人一个在关应钧办公室里,一个在A组办公室里。

中间那扇门开着,一抬头,就能看见对方蹙眉的脸和挠乱的头发。

简若沉:画不完、根本画不完。

张星宗:看不完、根本看不完。

关应钧早就去现场了,野钓公园离香江皇家警署比较近,没人盯着不行。

到了晚上,大家又一起去楼下茶餐厅吃饭。

简若沉左右看了看,见关应钧没回来,便拿他的卡刷了份鹅腿烧腊饭,还加了块烧肉排。

干了一天活。

他感觉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重案A组留在警署的偏文职人员们凑在一起交流。

张星宗道:“我当年读大学的时候,最能写的研究生学长一年也就参与3篇论文,他现在在麻省理工读博。这个教授,一年发十二篇,sci和nature对半分,剩下的二类三类更是数不胜数,多如牛毛,还基本是一作。”

他现在觉得自己晕字,“看得我犯恶心。”

简若沉一口吃小半个肉排,腮帮子鼓鼓,含糊道:“离奇。他搞这么多论文,怎么还能有时间参加那么多沙龙?”

科研人员的忙碌和时代没什么关系。

大多数学痴睁眼学术闭眼学术,连家都没空回去,连学术会议也会让手下的学生代劳。

张星宗悄声道:“这些论文多半不是他写的,我最近看得多了,也能看出些名堂来。”

“天体物理有十几个研究方向,教授的论文十几个方向都有,就算他是全才,那也太荒谬了。”

谁上一秒还在研究太□□理学,下一秒就去写射电天文学论文?

刘司正叹了口气,“冯野也是学天体物理的,恐怕这七八十篇论文里有他的一份。”他拿筷子捣弄着饭盒里的青菜,有一口没一口地吃。

简若沉道:“这么说来,奥利维·基思恐怕是为了窃取研究成果而杀人。他动机充足。”

重案组里的人还是太少了,导致事情挤压,案子的进展快不起来。

简若沉吃完了烧肉排,将骨头丢到一边才道:“我想排查一下近五年……不,近六年的港内失踪人口,要大学生到博士,学天体物理这个方向的。”

张星宗叹气,“重案组里的人还是太少了。”

刘司正:“我去和madam说,让她分下去。”

边上听了一会儿的D组成员笑起来:“那估计是给我们,我们手头的案子刚结。”

“那可要好好查啊。”

“一定。”那警察整了整领子,“小财神真是雨露均沾,这业绩A组吃不下,都溢到我们这边来了,不如……”

张星宗警觉瞪眼:“你想什么?你想都别想!”

饭桌上因为案件而凝滞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了,简若沉唇角勾了勾。

又过了三天。

西九龙这边总算在淤泥里捞出了冯野的头骨,拼出完整的尸体。

“头骨上有一处网状碎裂的痕迹。”关应钧将鉴证科拍出来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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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上白板,“经鉴证科判断,这处伤痕不是在分尸后留下的。应该是导致冯野死亡的致命伤。”

“凶器是钝器,一击毙命。”

“行李还没头绪,又要找凶器……”毕婠婠把手指插-进头发里搓了搓,又搓下来几根长发。

“行李我有头绪。”简若沉道。

A组其余8个人,唰一下抬起头,目光灼灼。

简若沉对上这些期待又信任的目光顿了顿,“我也不是次次都能对的。”

关应钧让开白板前的位置,“你先上来说。”

“嗯。”简若沉吸了一口气。

他现在有了可以交付后背的同事和朋友,竟感受到之前从未感受过的压力。

以前他表现得和老刑警一样,是因为从小在院里长大,接触的都是穿军装的,上到将官,下到军士,都是他半个爹。

很多东西,看多了自然就会了。

没当过警察也能装得和当过一样。

演着演着,真成了香江警署的一员,很多演技却拿不出来了。

面对着同事们的期待,也开始怕辜负。

简若沉收拾好文件夹,拿了一盒小磁铁站到白板前,“根据关sir线人递来的传真可知,近六年来,教授在香江内参与的学术沙龙大多分布在这几个位置。”

他取了几个明黄色的磁铁,“西九龙贸易广场边上的中心酒店。”

“尖沙咀新世界中心旁的香格里拉酒店。”

“香江岛洪圣庙后的宝云山庄。”

“新界天盛山庄。”

“除了这四处,其余都比较分散。”

简若沉说着,从文件夹里抽出硫酸纸,一张一张拼在地图上。

硫酸纸上红蓝交错的线立刻和地图上的道路重合。

百余张图,全是简若沉做的路线分析。

这年头没监控,想要摸清嫌疑人的行踪,只能靠着这种穷举法。

工作量又大又累,但好在有效。

“教授入职以后都住在香江大学分配的住处,从中环到这些举行学术沙龙的地方,也就这么几种线路。”简若沉抽了根尺子,“对于他来说,经常走的路,无疑是安全的。比如尖沙咀和深水埗。”

关应钧细细看过去,确实是这两个区域重合的线条最多,纵横交错,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

丁高问:“这些路线和行李有什么关系?他难道会顺路丢掉行李?这么多年过去,如果他扔掉了……那行李肯定被垃圾回收站处理了,我们怎么找?”

“不。”简若沉笃定道,“他不会丢的。”

或者说……

不会全丢。

“我找李老师问了一下终身教授能够享受的待遇,以及论文的奖金和工资。粗略算下来,奥利维·基思名下的账户应当有三四千万。”

简若沉笑了声,“可是他过得不像有那么多钱。”

张星宗不明白:“这怎么看出来?”

简若沉把复印好的心理分析发下去,“他很虚荣,自诩是个贵族,这样的人本该用大把的资金装点自己,买衣服,买表,买车,但他没有。”

“前段时间我们不是还谈了科研基金?他既然能来,说明他爱钱,要钱,缺钱。”

“那么多钱,他花在哪里才会这么穷?”

简若沉沉吟:“我猜他在香江买了房子,就在深水埗和尖沙咀。”

张星宗听出言外之意,“你推测他买了房子,专门放自己的作案工具和受害人的物品?”

“只能说……是个调查方向。”简若沉仰着头,在地图上画了两个红圈,“就在这两个范围之内,这里的房价5万-6万一平,买200平就是千万级别,而教授有一辆车,教师公寓是不带车位的,如果教授还在附近买了车位……”

香江的房子已经够贵了,但车位比房子还贵。

这地方哪怕是90年代,花掉3000万也是一眨眼的事。

简若沉又拿蓝色马克笔圈起几处,“我叫罗管家查了开盘日期和价格,确定了五个小区,这里的房子比较符合教授的购买条件。我们可以直接去管理处走访,拿业主名单。”

众人看向关应钧。

关应钧道:“按他说得来。”

“yessir!”

林雅芝一进门,就听见响亮的应和声,笑道:“看来有大进展啊!”

她没仔细问,只道:“天体物理方面的专家请来了,他根据我们这边的粗略分类看了看,说这些论文基本不可能是一个人写的。但在他看来,教授占用一作这个事虽然不道德,但是没有什么大错。”

“学术圈会把一作当人情。”

简若沉呆了呆,“怪不得奥利维·基思嚣张这么多年,却没人弹劾。”

“失踪名单出来了吗?”关应钧问。

林雅芝:“还要一段时间。西九龙这边已经调出来了,其他警署有些不太配合,弄得比较慢。我派了E组去催。”

教授和陆荣挂钩。

为了这两个人,重案组马力全开,全员出动。

哪怕这样,收拾好所有证据也过了一个月。

查楼盘、查失踪报案、走访认识教授的人搜集证据。

蹦波三十几天,A组众人都晒黑了一个度。

七月十二日下午。

西九龙总区警署会议室。

参与排查奥利维·基思的组都在。

林嘉诚抱着杯冰奶茶左看右看,“关sir,简顾问怎么还没到?”

“是啊。”毕婠婠凑过来,“这么重要的会议怎么能少了大功臣?他不会出什么事吧?最近局势乱,绑架之类的案子挺多。”

关应钧道:“他给我发了消息,说是堵在路上了。罗管家护着他,车上又有保镖,他没机会被绑。”

“那就行。”毕婠婠真切叹了口气,“我真替两年后的警察担心。简若沉进了警署,内推名额估计就只属于他了。”

教授买的房子,竟然真在那五个楼盘之中。

昨天他们终于找到了业主是奥利维·基思的房子与车位。

这身本事真是稀奇。

不像新学的,倒像是打娘胎里出来就会,没忘干净,现在已经用得炉火纯青。

他跟着李老师之前就有基本功了,这到底是怎么会的啊?

太稀奇了。

毕婠婠怎么也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人陆陆续续到齐,简若沉却还没到。

关应钧看了眼手机,“他还在隧道外面堵着,先开会吧。”

·

西区海底隧道之外。

简若沉探头看了看前面的车队,“这里怎么能堵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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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隧道他走半年了,每天都那几个时间点过,今天前一直很通畅。

“前面好像出了事故。”罗彬文道。

“奇怪。”简若沉把手放在门把上,“隧道里能出什么事故,难道还能撞车不成?我下去看看。”

“小少爷——”罗彬文话音才落下,车门咔嚓一声开了,简若沉扶着车门往里看,“怎么了?”

罗彬文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对开门的司机怒目而视,转头对保镖道:“去跟着。”

简若沉走到关卡,伸长脖子往远处看了看,隐约能看到一盏闪着红光的警戒灯。

他转头问关卡的工作人员,“阿叔,前面怎么回事?撞车了吗?”

那阿叔有点烦,啧了声,“不知道,不好说。”

简若沉笑笑,摸了张1000的纸币递过去。

阿叔一惊,左顾右盼一番,见没人在看,抬手抓了钱,态度略微好了些,“是撞车了,你要是赶时间,要么往后退,换一条路走,要么就等。”

他工作也烦,说着说着,竟然又不耐烦起来,挥手道:“回去吧。”

“隧道怎么会撞车呢?”简若沉问。

“哎呀……”阿叔蹙着眉摆手,竟是拿一次钱说一句话就翻脸,“我怎么知——”

阿叔的声音戛然而止,盯着面前两张橙色的纸币呆住。

简若沉掏了两张一千。

男人蹭一下抓过去,藏进兜里,轻咳一声,态度软和,“哈哈应该是刹车失灵,那辆车刹不住,一下子撞隧道边上了,一进隧道就失灵了,我看得可清楚呢!”

简若沉再掏了三张钱:“还有其他的吗?”

那中年男人猛地抓了钱,又馋又乐地藏起来,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应该是个基督教的吧,我看到他身上穿着基督徒的袍子,像个主教或者神父什么的。”

简若沉心里猛地一跳。

神父?

他转身就往事故发生地走。

两个保镖一个开道,一个警戒,生怕简若沉出了问题。

救护车还没到。

简若沉站在警戒线外,朝着车内看去,驾驶座弹出的气囊鼓鼓囊囊挤着司机,看不清人脸,只能看见黑色的袍子。

西九龙总区警署交通事故处理科的警察们忙忙碌碌。

为首那个干练的女警看见简若沉时愣了愣。

她将夹板夹在腋下,快步走过来,“简顾问。”

“事故司机的身份确定了吗?”简若沉直奔主题。

女警道:“还没。”

话音才落,安全气囊就被放气,车内的景象暴露在众人眼前。

事故司机垂着头,脖颈处都是鲜血,血液源源不断地流到车内的坐垫上,蜿蜒而下,落在车内又流到地面。

女警骇然瞪圆了眼睛,“救护车还没到吗?”

“到了,堵在外面进不来,医护人员准备直接用担架接。”另一人道。

可他们都知道,这个出血量,就算送去医院恐怕也没什么用。

简若沉绕到正面,看向事故司机的脸,随即脸色骤变。

正是那天在基督教会医院见过的主管!

简若沉快速观察了主管身上的伤口。

脖颈处的伤口不对劲,切面那样平整,好像有人用刀片划过一样。

“现场不要动。”简若沉对交通事故处理科的沙展道,“打电话给鉴证科,我怀疑是谋杀。”

·

与此同时,西九龙重案组里的会议接近尾声。

关应钧做完汇报,总结道:“奥利维·康纳特·基思为了窃取学术成果,杀害冯野,并有可能造成至少8位天体物理学学生失踪,目前我们怀疑他将一些作案工具和被害人物品放在深水埗青山公寓8栋1209。”

林雅芝拿出搜查令:“A组负责搜查1209,B组去香江大学,搜查教授的办公室,C组前去教师公寓,请教授来警局一趟。”

她还想说话,却听公共线路电话响了声。

林雅芝走过去接起,“喂?这里是会议室。”

“madam!”接线的小姑娘都要哭出来了,“有人给警署打恐吓电话!他说……说在西区海底隧道装了炸弹!”

“交通事故处理科刚才来了消息,那边出了车祸,车流近一小时没动过了!”

关应钧站得近,听见了这句。

他眼皮猛地一跳,如坠深渊,几乎感觉一脚踏空,心慌至极。

他一瞬间攥紧了手指,耳边响起些许模糊的鸣响。

简若沉还在那里!

“他想要什么?”关应钧摁下免提,太阳穴针扎一般跳着,哑声道,“他既然打电话过来,就是想谈判。他要什么?”

警局见,教授(2合1)

接线员声音发着颤,“他说……如果西九龙重案组105成员不能在30分钟之内抵达西区隧道,他会立刻按下引爆按钮。”

林雅芝浑身发冷。

重案组成员不去,犯人会引爆炸弹。

重案组成员过去之后呢?

会不会有去无回?

会议室内落针可闻。

她抬眸环视一圈,看见了同事们脸上凝重的神色,低声问:“还有什么信息?”

接线员:“西区海底隧道口发生一起交通事故,事故可能是人为,犯人疑似与安装炸弹的嫌疑人一致。”

“嫌疑人指明让简顾问十分钟之内坐上事故车辆的副驾驶,并用车内的对讲机与他通话,一旦超时,便会立刻引爆炸弹。”

接线员语速很快,鼻音有些重,声音里透着哽咽,“隧道口堵了100多辆车,很难疏散,交通部正在努力。”

“我知道了。”林雅芝挂断电话。

关应钧攥了攥手指,修剪平整的指甲甚至不能掐进掌心,不能用疼痛唤回总是在急速运转的理智。

箱式空调隆隆运转着,冷风孜孜不倦从出风口吹进会议室,吹得人脑袋嗡嗡作响。

这个电话太突然。

砸得所有人都懵了。

找到关键证据的喜悦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茫然。

关应钧一时分不清是自己在耳鸣,还是箱式空调年久失修,发出的响声太大。

林雅芝道:“冲我们来的。”

偏偏是现在。

偏偏是他们发现了奥利维·基思作案证据的今天!

“犯人知道简若沉在现场。”关应钧声音控制不住地发颤,“他说要简顾问坐上事故车辆的副驾驶。”

十分钟之内。

按寻常车速,西九龙总区警署到西区隧道至少要20分钟。

关应钧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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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了一把脸,“他堵在西隧道了。”

林雅芝双臂张开,撑着会议室的台面,别在耳后的长发顺着动作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

犯人怎么知道的?

要么是也在现场,要么是算好了简若沉的固定通行道路,特意用事故堵人。

空气沉闷得可怕。

秒针慢慢向前爬着。

十秒比十分钟还漫长。

可时间过一瞬少一瞬,堵在西隧道的人等不了。

林雅芝道:“给简顾问打电话说一下情况。”

关应钧垂着眼睑,掏出手机,灰绿色屏幕亮起的刹那,简若沉的名字窜进眼底,短暂飘忽的理智忽然落到了实地。

他拨通电话,忙音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

简若沉:“关sir?”

关应钧声音发紧,“你听我说……”

他将现状复述一遍,而后问:“你那边怎么样?”

简若沉淡笑一声,“我也有事要跟你说。”

关应钧:“什么?”

“交通事故的受害人是基督教会医院的主管。”简若沉说着,让开位置,让匆匆赶到的医护人员将主管弄出驾驶座。

他挪了几步,靠在隧道边的墙壁上道:“昨天刚查到奥利维·基思的住处,今天就出了这样的事,嫌疑人还让西九龙重案组所有组员前往隧道,我很难不往奥利维·基思身上想。估计是我们的动作惊动了他,把他逼急了。”

“奥利维·基思既然会去教会医院,或许就是因为他知道教会医院有我母亲的病例,但主管没给他。所以他才想要杀了主管灭口。”

“现在只有他有动机杀主管,又想杀我,还想绊住重案组的脚步。”

“如果嫌疑人是教授,那么他必定会借着重案组被绊住的机会回到青山公寓销毁或转移证据。”

简若沉语调很平静,不慌不忙,有条不紊地说出推断,但手指却牢牢按在身后的隧道墙壁上,摁得指尖发麻。

毫无疑问,此时正是生死关头。

紧张又刺-激,可怖又令人好奇,想要深入。

他心率慢慢升上来,撞得胸腔生疼,“如果教授要接机回青山公寓销毁证据,那他应该不在现场。”

简若沉定定地看着车流,“我会想办法拖延时间,你们派人去青山公寓,务必保护好证据。”

他佯装轻松:“最好能抓现行。”

清润平稳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落在静谧的会议室,如潺潺流水一般,一下子抚平了所有人紧张的情绪。

有人轻轻吸了一口气。

简若沉的反应太快了,从动机出发,分析得有条有理,毫无破绽。

确实只有奥利维·基思啊。

只有他会这么急不可耐!

丁高感叹:“简顾问可真是,身处其中还这么镇定,太……”

太令人惊叹了。

竟然在短短一分钟之内反应过来,叫人叹为观止。

所有人都在夸,只有关应钧手背上青筋鼓起,脖颈侧面一跳一跳地发疼。

简若沉真正放松时的声音不是这样的。

他也在紧张,在害怕又在追求刺-激。

40岁的便衣警察都不一定能在这种情况下稳如泰山。

简若沉才20岁,自然不可能一点都不怕。

“如果嫌疑人不是教授呢?”关应钧问。

简若沉没有说话。

如果他专业能力不够,判断失误,嫌疑人不是教授,且正巧就在现场。

那么当嫌疑人看到西九龙重案组的人没来齐时,炸弹就会引爆。

“不会的。”简若沉道,“我有90%的把握。”

关应钧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他不在现场,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坐进车里,你……”

他意识到什么,声音戛然而止,脸色阴沉得骇人。

简若沉倏然笑了声,“你也想到了。”

有一种炸弹是靠重量触发。

西区隧道是新建的,还在试运行,管控很严格,没人能在快速来往的车流里装炸弹。

炸弹应该就在事故车里。

有人坐进去,炸弹感受到重量变化,即刻触发开始计时,安装的人自然会知道。

“没事。”简若沉低声道,“记得告诉爆-炸-物品处理科来拆就行。”

关应钧一口气哽在喉咙里,想说教又舍不得。

简若沉不慌不忙道:“既然是重量触发的,那我可以搬个小水马放上去试试,实在不行,可以去找麻袋装点砖头,又不一定要自己坐上去。”

水马,就是用来充当路障的重物,黄色塑料的外壳,大约有一米高,里面全是水。

他又不是什么个人英雄主义看多了的美国人,一定要去死才能破案。上辈子老师特意教过的。

关应钧:……

林雅芝:……

听简若沉刚刚那口气,他们还以为下一刻就要舍己为人,英勇就义了。

谁想到他话锋一转,说搬麻袋代替自身重量!

谁能想到啊?

林雅芝叹气:“年轻真好,新脑子就是会变通,好用一些。”

她看了看关应钧,“你我都二十七八了,老了,有思维惯性了。”

关应钧把电话挂断,没理她,转头道:“我去拿证据。”

林雅芝看了关应钧一眼。

稀奇。

有段时间没看见这么独断专行,不把上司当人的关sir了,怪不习惯的。

说他老,不服气?

她果断道,“我带C组。”

关应钧闭了闭眼:“嗯。”

林雅芝:“所有人整装!”

·

西区海底隧道。

隧道口还算正常,没堵到出不去的地步,交通部疏散了一段时间,这会儿已经能掉头就走了。

简若沉快步跑到隧道口,低头对罗彬文道:“罗叔,你带保镖和司机先回去吧,前面有案子,过不了人。”

两位护着简若沉的保镖欲言又止。

说真的,他们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但他们刚从英国来没多久,能听懂的粤语很少,刚才简若沉的语速又快,现在回想起来更是云里雾里。

简若沉下意识将手插-进衣兜,摸到里面的东西后忽然一愣。

原来他说谎的时候无论怎么注意微表情,也不可避免地会出现一些遮蔽行为。

简若沉被自己身体的真实反应逗笑,眉眼弯弯,“罗叔,我要去做事,你不是还有商业会议要开?这条隧道今天不会开了,要是想去香江岛的话就从东区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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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路走吧。”

“好。”罗彬文应了声,“晚上回家吃饭吗?”

“不一定。”简若沉朝他挥手,又将两个保镖推着往车里塞,“好了,有警察和军装警在,用不着保镖,你们也回家。”

罗彬文无奈摇了摇头。

小少爷事业心重又不爱保镖跟着,和当年的小姐一样不着家。

他抬手把车窗升上去,示意司机开车。

黑色的商务车驶离隧道,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

简若沉唇角拉平,转身回到案发现场。

军装警来得最快,警戒灯换成了警戒线,整条隧道开始实行封锁,堵在隧道口的车辆逐一调头。

为首的军装警双腿并拢脊背挺直,“啪”一下敬了个礼,“简顾问,爆-炸-物品处理科的警察已经到了。”

“好。”简若沉站在事故车辆之外往里看。

视线还未找到落点,车辆底盘之下便“唰”地冒出来一个人。

她剪着短发,干练又精神,连防爆设备都没有带,腹部放着小型的拆弹工具盒,手里拿了个小型螺丝刀,见到简若沉之后一愣,“简顾问。”

简若沉挑眉,“你知道我?”

“你这么厉害,那么有名,西九龙谁不认识?”女生笑起来,露出两边虎牙,“炸弹我看过了,确实是重量触发的。哦对了,我叫许敏仪。”

车辆内部还有主管留下的鲜血,现在看上去已经有些黏稠和干涸,散发着咸腥的臭味。

简若沉颔首,略过寒暄,看向用来当路障的圆柱形水马,指着道,“用那个代替我,来一起搬一下。”

许敏仪迅速起身,“不用你,我一个人就行,我来。”

她一蹲一提,竟将五六十公斤重的水马随手抱起来,轻轻放在了副驾驶的座椅上。

轻微的“滴滴”声响起。

车辆底盘下,散发出轻微的红光。

触发了!

那女生竖起防爆盾,立在简若沉和自己面前等了一会儿,见炸弹毫无反应才放下盾牌,又躺到车底看了看,对耳麦里的人道:“包队,30分钟倒计时,目前剩余29分五十秒,申请开始拆除。”

与此同时。

车里的对讲机滋滋啦啦响了一声,里面传出来一道阴沉的声音,“简若沉,你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吧?”

简若沉想象自己就是那个呆若木鸡的水马,吸了口气,语调发颤,“你是谁?你想干什么?如果是我得罪了你,那和我同事无关,让他们走!”

爆-炸-物品处理科全科上下没见过这种精湛的演技。

许敏仪耳麦里,包队长喃喃:“鬼,假得够真。”

许敏仪轻轻笑了笑。

她实在不敢大声笑,生怕剪错了线。

错了他们全都得变成烟花。

简若沉面无表情,“我们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你到底是谁?”

奥利维·基思得意洋洋道:“蠢货。”

这一句,骂得边上躲在防暴盾牌后面的军装警都冒了下头。

什么东西?

也配对他们西九龙警署说这两个字。

他手里的MP5冲锋枪都要压不住了。

简若沉扶着车门思考。

奥利维·基思手里或许还有一个远程控制炸弹的按钮,所以绝不能让他反应过来。

装个傻吧。

简若沉胸有成竹地冷笑一声:“陆荣,是不是你?”

包队长:……

真是蒙着狐狸说獾――睁眼说瞎话。

要不是行动前总指挥已经说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真是要被这些演技蒙在鼓里了!

·

奥利维·基思哽了半晌,随即怒从心来。

这起连环犯罪他足足策划了半个月!

算简若沉经过隧道的时间,设计主管经过隧道的时间,想办法给主管的刹车和安全气囊动手脚!

一步一步,精密至极!

虽然……虽然还有些小瑕疵,但时机已经到了避无可避的地步。

如此精妙的犯罪!

如此绝妙的计划!

如此完美的作品!

凭什么简若沉会觉得是陆荣想的!

陆荣那怂蛋,只敢躲在他的祖宅里,像阴沟里的老鼠!

奥利维·基思满心不忿,站在青山公寓门外,死死盯着面前的门板。

他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可心中的怒气却如烈火燎原。

奥利维·基思想要平心静气,却听对讲机对面的人道:“陆荣,我就知道是你!除了你,还有谁会做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

“你一个受人尊敬,有头有脸的男人,竟然如此寡廉鲜耻,卑鄙龌龊。只会躲在一个对讲机后面,不敢与我面对面。是不是我用30亿买下九龙城寨边未开发区的事情刺-激到你了?呵,你这样的人,怎么配称得上一声先生?”

“闭嘴!”奥利维·基思暴怒道。

他一时分不清简若沉是在骂他还是在骂陆荣。

如果是在骂陆荣,为什么字字句句都像是在骂他。

如果是在骂他,那话头处又为什么是陆荣!

30亿!

简若沉竟然白白花了30亿!

就为了买一块大陆可能想要开发的地皮!

那可是百亿遗产的三分之一啊!

他怎么敢如此挥霍康纳特家的钱!

奥利维·基思额角钝痛掏出钥匙想要开门,插了三次才插-进锁孔。

时间不多了,来不及转移,只能把这些东西烧掉。

可惜了这些藏品。

不过无所谓,反正他将是最后的赢家!

奥利维·基思胸腔之中涌现出一股快意。太好了,他就要达成自己的所有目的了!

从今往后,他不仅是人人爱戴的教授,还会是康纳特的唯一继承人!

对讲机里忽而又传出简若沉的声音:“你不要以为你不承认,我就不知道你是谁。”

奥利维基思一边朝着公寓里倒备好的汽油,一边冷笑。

知道谁?

陆荣吗?

蠢货。

“炸死你真是便宜你了。”奥利维·基思说粤语的腔调不是很准,听上去有点怪。

真应该用更痛苦一点的方式去折磨简若沉。

奥利维·基思充满恶意地想。

他应该用苯甲吗啉让简若沉精神恍惚,让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只能被-操控着爱上一个人渣,然后一点一点弄死。

到时候他那张绝望的脸,一定比现在还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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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时间来不及。

不过没关系,等他顺利消灭证据,炸弹爆炸就能成为康纳特最后一个继承人了。哈哈!

·

十分钟之后,西九龙重案组将青山公寓8栋团团围住。

关应钧带队上楼。

他心里记挂着简若沉,浑身紧绷着,连短袖衬衫领口的扣子都没弄好,露出一截精壮的胸膛。

忽然,耳麦里传来陈近才的声音,“关sir,12楼有一户着火,疑似1209!”

关应钧道:“收到。”

一行人冲上12层,只见1209的大门敞开着,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汽油味。

毕婠婠立刻收枪,提起每一户门前备着的干粉灭火器,拉开保险栓冲了进去。

转瞬之间,情势变幻。

房间里,奥利维基思猖狂得意的笑容僵住了。

他万万想不到事情竟急转直下,变成了这样!

西九龙重案组的成员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们不应该在西区海底隧道守着莫须有的炸弹犯吗!

难道这些自诩有情有义的差佬,实际上根本不在意简若沉的性命!

重案组上来8个人,7个都去拿了灭火器,刚刚燃起的火立刻被控制住。

关应钧始终举枪对着奥利维·基思,死死盯着他手中的远程遥控器。

教授低低笑了一声,“简若沉,你的朋友没你想得那么在乎你,他们是不是不愿意跟你一起去西区隧道送死?”

“你看,你的好人缘也不过如此。”

·

西区海底隧道。

事故车辆下,许敏仪又缓缓移出来,胸前抱着那颗已经拆解完的炸弹,对着简若沉比了个OK。

简若沉竖了个大拇指,然后撕开固定对讲机的胶带,拿着它走到一边,语调平淡地回复,“那我好难过哦。”

奥利维·基思慌张一瞬,觉得有些不对,可一想到手上的炸弹,竟安稳下来。

没事,他还有底牌。

简若沉应该想不到这是颗重量触发的炸弹。

香江这地方,条件落后,华人警官不可能有英裔一般的见识。

奥利维·基思举着遥控,“放下枪,让我离开,否则我就按下去。”

他死死盯着关应钧,眼球通红。

差一点,差一点就可以成功了!

但此时为了脱身,只能把简若沉当人质,保住自己的性命。只要跑出了香江,回到英国,这片土地上的废物就将拿他毫无办法!

“你按吧。”

奥利维·基思恍惚一瞬,是关应钧说的?

不,面前的人没张嘴。

下一秒,他猛然低头,看向一直别在腰侧的对讲机,里面传来简若沉不慌不忙的声音,“你按下去试一试。”

“奥利维·康纳特·基思。”

他顿了顿,忽而叹道:“你真不配康纳特这个名字。”

两鬓染上花白的老教授浑身僵硬,转瞬之间竟然出了满背的汗,他两只眼珠子僵住了,几乎要瞪得掉出眼眶。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他不明白,一刻钟之前简若沉还口口声声一口一个陆荣。

现在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奥利维·基思猛地摁下引爆按钮。

下一刻,关应钧忍无可忍,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

奥利维·基思干呕一声,脊背撞在身后的窗框上,竟然将玻璃都撞碎一块。

毕婠婠立刻低头,抬手抱住灭火器,痴迷地摸了摸它的铁皮,“真好看。”

张星宗吹了句不成调的口哨,从兜里拿出一打物证袋,开始装模作样地搜集鞋柜上的干粉,只当没看见关应钧踢人。

一会儿就说是基思教授自己没站稳摔的,和他们关sir没关系!

关应钧想到简若沉,想到在办公室听见西区隧道有炸弹时心如刀割的感觉,竟觉得自己也劫后余生。

他抓着奥利维基思的头发拎起来,猛地往地板上一贯。

“咚!”

刘司正:……好响的头!

一会儿报告上额……就写是基思教授自己撞的,和他们A组没关系!

奥利维·基思呆愣地看着落在地面上的对讲机。

只有寂静。

没有爆炸,更没有惨叫。

紧接着,竟响起一声极轻的嘲笑。

简若沉道:“警局见,教授。”

怎么不穿鞋?

奥利维·基思被送进西九龙总区警署的时候简若沉还有些恍惚。

这个道貌岸然的教授,此时衣衫不整,半边脸上沾着白色的干粉,脚上的鞋掉了一只,额角青紫大片。

张星宗和刘司正两人,一人拽着一边臂膀,拖死狗一样把人拖进门。

简若沉面无表情地把刚买的三明治囫囵吃完,又灌了半杯白开水,才觉得堵在胸口的气吞进了肚子。

从他们摸到MI6秘档和苯甲吗啉,到抓到奥利维·基思,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本来重案组只是想通过银行保险柜里锁着的苯甲吗啉找到江含煜的另一个上家,没想到竟误打误撞破了这么多其他案子。

奥利维·基思牵扯的利益和案件太多。

西九龙通过冯野失踪案抓到他,但决不能只靠冯野失踪案定罪,否则就便宜他了。

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拉锯战现在才开始。

简若沉又冲了杯柠檬水,打开关应钧办公桌的抽屉,抓了一把维生素硬糖揣在兜里,随手拆一粒含住。

肾上腺素褪去后,劫后余生的疲惫感后知后觉找上门。

刚才……

哪怕棋差一着,算错毫厘,他就要死了。

那些爆-炸-物处理科的拆弹专家,交通事故处理科的警察,看守警戒线的军装警,还有隧道两端还未撤远的民众……

零零总总百余人生命都拴在他的判断上。

如果他错了,自己要死反倒是错误的结果里最小的一件事。

简若沉撑着桌子,缓缓坐进办公桌后的椅子,隐约听见外面的人道:“关sir,奥利维·基思关在第一拘留所,手续半小时后办完。”

“嗯。”关应钧的气息似有些不稳,“晾一晾,一周内,所有人不许和嫌疑人有任何语言交流,一周后再审。”

“yessir。”

脚步声渐近。

简若沉抬头看过去,下意识对着望过来的人扯开一个笑。

关应钧黑色的球鞋上沾着白色粉尘,看上去灰扑扑的,垂在额前的头发有些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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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走进,就能闻到一股汽油的苦味。

他脚步一顿,随后大步朝简若沉走过来。

气势汹汹,像是要兴师问罪。

但等走进了办公室,走到简若沉面前后却什么都说不出,沉默地将人看了又看才抬起手,指尖碰了碰简若沉的侧脸,话语在嘴里转了几圈,最终道:“没事就好。”

关应钧说不清心绪。

如果他不是警察,那在得知西区海底隧道有炸弹的那一刻,就可以不管不顾丢下手上所有事,冲到简若沉身边去。

可他是。

他知道简若沉在短时间内想出的应对方式就是最好的,执行起来最快,最有可能成功的。

但还是怕。

关应钧背对着房门,借着身体的遮挡,指尖缓缓摩挲着简若沉的侧脸,顾忌着身份,只能用视线一寸寸扫过简若沉的面孔。

他怕回到警署后,办公室里没有简若沉抱着抱枕窝在沙发里看资料的身影。

怕看到简若沉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

“没事就好。”关应钧又说了一句,正要收回手。

简若沉却抬手抓住那截颤抖的指尖,往脸上抬了抬,滚烫又有些粗粝的掌心贴上侧脸,烫得人哆嗦了一下。

他偏过脸蹭了蹭,一时间谁也没再说话。

关应钧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单手撑着桌子,俯身垂头,克制着亲了亲简若沉的额头。

毕婠婠一进门就看见关应钧俯身贴着简若沉,不知道在干什么,顿时抱着资料后退一步。

跟在后面的丁高没反应过来,踉跄一步,险些没站稳,“怎么了?怎么不进去?”

毕婠婠哽了哽:“……保洁在拖地。”

丁高:……

“重案组的卫生不都是咱们自己搞?哪里来的保洁?”

重案组保密资料遍地,为了方便,什么资料都往地上放,闲杂人等根本不可能被放上来。

毕姐怎么睁眼说瞎话呢?

毕婠婠叹气,“你怎么这么没心眼。”

丁高:……

怎么突然弹劾他?

两人在外面等了几分钟,毕婠婠抬头往里看了眼,见尽头处的督察办公室里两人已经分开才抱着资料走进去。

丁高跟在后面,只见简若沉在沙发上坐着看文件,更不明所以,坐在办公桌后面抓耳挠腮。

什么啊?

刚才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事?

为什么不能进?

简若沉把脸藏在竖起的文件夹后面,拿手背蹭了一下发麻的嘴巴,侧眸看了眼关应钧,见男人牙齿一合,咔嚓一下把刚抢过去的糖嚼碎了。

简若沉声音发虚:“幼稚。”

这么大人了,还要从别人嘴里抢糖吃,抢不到还挠他腰上的肉,不讲武德。

关应钧喉咙里漏出声笑音,“今天我们把审讯的材料弄一下,一会儿我送你回家。”

他其实更想直接带简若沉回家。

今天的事实在太过惊险,让人心有余悸。

“不回了吧……”简若沉嘟囔道。

西区海底隧道车流量多,处理完事故后就开始逐步恢复通行,这会儿STN的新闻估计都播出去了。

自家新闻部的功力他还是知道的,消息来源靠谱,动作也快,警察抓小偷这种小事也能报得跟抓贼王一样惊险刺-激,更别说今天这种环环相扣的连环事故了。

肯定拍得和纪录片电影一样。

罗管家那么聪明,一看新闻,肯定就明白他当时是知道了车上有炸弹,什么会议,什么东区隧道,都是专门唬人走才临时想的说辞。

心虚啊。

简若沉眼神胡乱飞了一阵,“我住外面。”

订个靠近警署的酒店也行。

关应钧转头笑了一下,“我把公寓的另一把钥匙给你了,这段时间住我家,离警局近。”

“喔。”简若沉干巴巴应了声,将这段时间经手的资料和案件按照时间顺序摆好,将文件夹摆到外面办公室白板下的桌子上,以便其他人往里加资料。

丁高看着简若沉整理好的文件喃喃:“可惜现在审不了奥利维·基思,他身上的案子太多,我们的线索还没整合。”

简若沉:“没事,先晾一个礼拜看看。”

丁高稀奇地看了他一眼,“关sir也这么说。”

简若沉道:“这种犯案多的罪犯,晾一会儿反而好审。”

一楼之隔的拘留所里。

奥利维·基思呆滞地坐在拘留室的椅子上,看着寒光凛冽的铁门发愣。

他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错。

明明一切都按照算计的走了,正常人怎么可能去赌犯人看不到现场的那点可能,反而让同伴继续查案呢?

简若沉不怕死吗?

他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坐拥百亿的富人不怕死。

奥利维·基思捂着仍然隐隐作痛的腹部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在拘留室里踱步,看到外面的看守警官后眼珠子一转,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去见警察?我是被冤枉的。”

那警官心说傻鬼,还喊冤,都抓现行了还分不清大小王是不是?

他睨过去一眼,什么表情也没有,直直站着,一个字不说。

奥利维·基思额角跳了跳。

以前哪有人会这么无视他!

他又问了一句,门口的人却一个字不说。

过了几小时,守卫换班,他们换班时也没什么交流,互相看了一眼,就这么沉默着交接。

奥利维·基思心想换一个人总能说点了,又故技重施问了几句,但门口看守的警官和木头似的,连呼吸声都很轻微。

奥利维·基思焦灼地吸了口气,刚觉得拘留所的警察不能说话也正常,却听到边上拘留室里的犯人与警官说了两句话。

怎么回事?

为什么别人能说,他不行?

简若沉他们到底掌握了多少证据?

难道说……

难道说冯野只是幌子,实际上西九龙总区警署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奥利维·基思被自己的猜测吓得魂不守舍,脊背上细细密密出了一层汗。

他一瘸一拐地在拘留室里踱步,越是疼痛,就越是恐慌和害怕。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

更不能再次面对那个踹了他一脚又抓着他脑袋往墙上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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