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简若沉浑不在意,“水是干净的,一会儿就干了。”
关应钧想到他胡乱而毫无章法的洗脸方式,勾了下唇角。
简若沉身上有股肆意生长出的质朴气质。
生活不拘小节,追求效率,湿巾洗脸能把头发搓乱,用清水洗完脸之后竟然抹一把就算了,擦都不擦一下。
他把手帕折好,擦过少年的唇瓣,掠过脖颈和耳侧,最后折到干净的一面擦了一下湿润的上半张脸。
简若沉心里记挂着案件,沉默地站着,有点心不在焉。
少年睫毛上挂着的水珠一颤一颤,眼睛因为不舒服有些红,好像被弄哭了似的。
关应钧看得呼吸一滞。他脖颈发紧,喉结滚了滚,一手捏着手帕,另一只手伸出去,捧着简若沉的侧脸反复摩挲,拇指压在少年藕色的唇瓣上,还未用力就轻轻压下去一个印子。
好软。
这么软的嘴唇,却是西九龙审问犯人时最无往不利的武器。
那么清明玲珑的心思,却连夸一下他都不肯。
简若沉终于被盯得回过神。
见关应钧低垂着眸子,嘴唇也抿着。当即明白这人还记着会议室里的事情呢。
他环视一圈,见洗手间没人,就眯起眼,坏心眼地伸出舌尖,撩过唇边的拇指,“关sir连钥匙是开哪个保险箱都知道,很厉害嘛。”
他仰着头,自下而上观察关应钧的表情,“刚才在会议室,你是不是想我这么夸你?”
关应钧一怔,一瞬间烫到似的蜷缩了一下拇指,脖颈连着耳朵全红了,只觉得被舌尖碰到的地方都不是自己的。
手帕濡湿的潮意被掌心的温度蒸腾成水汽飘起来,叫人呼吸急促,;灵魂都要发烫了。
从前他们接吻时都闭着眼,什么都看不见。
原来……原来简若沉的舌尖艳红,颜色比唇瓣深很多。
关应钧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低头想亲一亲这两瓣令人又爱又恨的唇。
简若沉后仰躲过去,抬手捂住他的嘴,轻声道:“关sir,还在做事呢,现在不行。”
关应钧:……好的,是。
工作要紧。
他放下手,直直盯着简若沉。
他真是栽了,一点办法都没有。
简若沉说什么便是什么。
“眼睛怎么样?”关应钧清了清嗓子。
“没什么事。”简若沉掏出眼药水仰头点进眼眶。
闭着眼缓了缓,觉得眼睛舒服了,心情也好了许多。
两人转身走出洗手间。
刚走到问询室门口,就见张星宗从里面冲出来,“有消息了!应该是真的。有出租车司机说在油尖旺旗申私立中学边上接到一个乘客,170不到,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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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有遮蔽物!在江灵大饭店下了车!”
简若沉精神一振。
原来他当时的直觉真的是对的!
江含煜当时就在现场!
简若沉语调急促,“江灵大饭店附近有银行吗?门口的摄像头有没有拍到什么?”
关应钧道:“打电话给林雅芝报告,我们先去江灵大饭店。通知附近巡警加强巡逻!交通署那边要是有消息就给我打电话!”
话音刚落,关应钧的电话铃声就响起来。
“喂?”
陈近才大声道:“保险柜打开了,里面是牛皮纸包装的粉末状物体,我看了一下不是毒品,应该是药。上面写……pre什么什么……”
preluding,苯甲吗啉!
死刑判决
老式手机藏音能力不行。
简若沉也听见了陈近才的话。
可江含煜怎么会在银行存违禁药品?
难道之前在维生素b里下药的人是江含煜?
不可能。
按动机排查,数月之前的江含煜根本没理由给“简若沉”下药。
简若沉抬手抓住关应钧的手腕拉下,将电话凑到耳边,“上面写的是不是preluding?”
“对!对对对。”陈近才惊道:“就是这个单词,手写的看不清楚,你一说,后面的单词越看越像,你怎么知道?”
简若沉张张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情况太复杂,时间跨度太长,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但下药的是不是江含煜,还要等抓住人问过再说。
从动机心理学上来说,江含煜根本不符合作案条件。
简若沉还未想好。关应钧就飞快地将手机换到左手,凑到耳边,“我们碰见过。”
陈近才短促地“啊”了一声。
后知后觉愣住。
奇怪,简若沉接话的速度怎么这么快?
他拨通的不是关应钧的号码吗?
关sir既有疑心病又有点洁癖,怎么愿意把自己的手机给别人听?
关应钧手臂微微一转,手腕从少年的手心翻出来,顺势抬起,安抚似的抚弄了一下简若沉的脊背,很快缩回手,泰然自若地对电话另一边的人道:“陈近才,记得让鉴证科拍过照片之后再挪证物,别忘了。”
“……行。”
陈近才将拿在手里的牛皮纸袋放回保险柜,将其恢复原状。
挂了电话。
两人直奔停车场。
经过休息室时,里面靠着五六个端着茶水看电视的警察,角落的电视里传出法官的声音——
“九龙裁判法-院当庭宣判,判决被告人陆堑犯窝藏、制造毒-品罪,抢劫罪……以及倒卖文物罪等13项罪名,直接或间接致使超过百人死亡,犯罪手段极为残忍,犯罪情节特别恶劣,犯罪后果严重,社会危害性极大,依法予以严惩。”
简若沉抬头看过去。
法官审理了三个多小时,面上已经有些疲惫,语调却不容置喙。
他道:“判决如下。”
“被告人陆堑,数罪并罚,判处死-刑。”
“并罚款3000万元……被告应当……”
后面的话听不清了。
他根本来不及高兴,跟着关应钧跑进楼梯间往楼下赶。
刚跑了一层,便听见楼上的重案组传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休息室离得近,吼叫声清晰至极。
“7日内执行!”
“好!”
“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终于!简顾问呢?抬起来庆祝!我要请他去吃港香亭的烧鹅!”
“咦?不见了,刚才还在呢。”
“哈哈,被你吓跑了吧?”
简若沉唇角短暂地勾了一下。
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气喘吁吁坐上副驾驶,探身去拿放在后做地下的吸顶式警笛。
关应钧瞥见晃在手边的一截细腰,食指曲起,摩挲了一下方向盘。
简若沉长了些肉。
腰没那么单薄了,但裤腰还是空的。松垮的腰带里露出些许白皙的腹部。
很平缓,没练出肌肉来,两道浅浅的腹外斜肌凹槽隐没在裤腰的昏暗里。
他抿唇收回视线,但余光却仍然能看见简若沉够东西时晃动腰背和臀。
少年的好看无关性别,单薄而匀称、白皙清瘦,但该有肉的地方又长了些肉,很美。
像摆在美术馆里的雕像。
简若沉够到了吸顶警笛,将手伸出车窗,按在车顶打开。
警笛声响起的一刹,关应钧踩下油门。
简若沉立刻系好安全带,随后白色的改装丰田窜出了警署停车场。
出租车司机50分钟之前就将江含煜送到江灵大饭店,这50分钟的空档期,不知道江含煜跑到了那里。
他们必须马上去江灵大饭店收集线索,找出江含煜的下落。
无论是出入境限制还是交通关卡都不可能设置太久。陆堑刚刚被判决死-刑,又被罚了3000万元。
虽然3000万对于陆堑的作案金额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甚至是法官不得已的妥协。
但哪怕只有3000万,也无疑是在打港-英的脸。
港-英必定会想办法给西九龙找事。
关应钧道:“卫星对讲在储物格,拿出来调一下频道,有消息随时往回传。”
简若沉打开翻了翻,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卫星对讲机。
看着很新,应该才弄来没多久。
他生疏地找到老旧款式卫星对讲机的开关拨开,趁着等红灯的时候问:“关sir,你怎么连卫星对讲都有,总区不是没钱吗?还会给重案组配这么先进的东西?”
这种机器七几年刚刚发明,2030年时才在警局全面普及。
九十年代用这个,西九龙总区警署会这么大方?
关应钧道:“A组都有,我这两天弄来的,用BB机和手机还是不够快。”
简若沉:……
他对关sir月光的能力有了新的认识。
挺会花的。
红灯跳到绿灯。
十分钟之后。
丰田在江灵大饭店门外停下。
两人下车,直奔前台。
关应钧掏出证件,“CID做事,有没有看见过一个带着帽子,170左右的小个子男性?”
大理石柜台里站着的年轻前台服务生吓了一跳,随即看向简若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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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色微微变了变,眼神游移,“没……”
话音刚落,不等简若沉张嘴,关应钧便道:“说谎?”
服务生表情微凝,懵了。
一时不知道面前这个高大威严的警官是在诈他,还是真的看出来他在说谎。
服务生额角渗出些汗。
简若沉快速道:“你想好再说话,如果你隐瞒关键信息,造成严重后果,我们有权以妨碍司法公正的罪名逮捕你。”
服务生面色一白。
他刚刚也听了判决陆堑的电台广播,知道西九龙总区警署雷厉风行,什么都敢干,贿赂和派系在西九龙总区警署面前就是个屁。
重案组里都是不近人情的疯子。
简若沉抬手看了眼腕表,距离有人目击到江含煜进入江灵大饭店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他没耐心再用引导式审问技巧,直言不讳:“我们没时间跟你打太极,你现在还有3秒钟跟我说真话,否则就等警署的传唤。”
“3——”
前台的服务生小哥万万没想到这两位警官不按常理出牌。
聊都不聊一句。
他在前台干了五六年,什么警察都碰到过,鬼话和谎话也说了不少,没有哪一组警察像面前这两个一样。
刚听了一个字,就知道他说了谎。
太荒谬了。
简若沉:“2——”
“哎呀,我知道了。”服务生恨不得举手捂住简若沉读倒计时的嘴,脊背一下子塌了。
他只是想发点小财,可不想去坐牢。
坐过牢的人到社会上只会被人看不起,连媒婆都不会给这种人介绍老婆。
服务生小哥拿出个牛皮纸信封,“江含煜确实来过了,江家是我们的老客户,江鸣山三年前就在江灵大饭店买下了一个停车位,将一辆备用的车停在那个停车位上,定期缴纳维护金。”
关应钧隔着手帕结接过来,拨开牛皮纸信封的开口往里面看了一眼。
一打橙色的千元港币,这个厚度,少说有三万。
他把钱放回去,“维护江鸣山留下的车都是你负责的?”
服务生尴尬挠头,“你怎么知道?”
关应钧眉头蹙起,“一般都维护什么内容?”
“就洗车擦车,定期开出去充油换油之类的,确保能开……”
他越说越迟疑,“对了,说起来有点儿奇怪……江鸣山还在时特意嘱咐我在后备箱放三桶汽油,后来他被执行死-刑之后,这个要求也延续了下来,我还好奇呢,江家那么大,难道连多停一辆车的位置都没有?我以为这是富人的爱好……”
“嘶……他该不会是想逃跑的时候用吧?”
关应钧:“……”
这种世界上蠢货真多的感觉,实在久违。
简若沉问:“车牌号是多少?”
“这我知道。”服务生一边抬眼瞟两位并肩而立的警官,一边暗戳戳伸手摸上柜面上牛皮纸袋的边缘,一点一点往回拽。
他嘟囔:“A8456,不是什么好牌照。”
关应钧问:“确定不是套-牌-车?”
服务生:“……不怎么确定。”
关应钧:“车长什么样?什么牌子?型号多少?”
“比较普通,是丰田v20,就是这两年香江街头最常见的那种白色丰田,比较特别的是,后视镜放在叶子板上面,有点复古。”服务生连说带比划,绘声绘色描述一番,然后搓搓手,赔笑道,“这个钱……我能留着吗?”
“留着吧。”关应钧垂眸将钢笔插回工作簿的笔插内,“这算你劳动所得,但江含煜另外给你的封口费,你要交出来。”
服务生刚想反驳说没有,就对上简若沉洞悉清明的眼睛。
他脊背上窜上股寒意,一转头,又对上关应钧冰冷至极的眼眸,顿时如坠冰窖,一个字不敢多说,将另一个更厚的信封递出去。
关应钧接过,放进物证袋。
简若沉走到一边,拿起卫星对讲机,将刚才获得的消息告知西九龙重案组之内的林雅芝。
……
江灵大饭店50公里之外,九龙半岛到香港岛的海底隧道入口处。
江含煜坐在驾驶座,看着前方亮起红灯的关卡红灯心中一紧。
他刚才也听到了自己的通缉令。
这个地方不能过了。
怎么办?
交通关卡过不去,出入境又受到限制,他到底该怎么办?
该死的,陆堑!
江含煜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歇斯底里的嘶喊出声。
他不敢发出太多声音,只能将喊声压在喉咙里,嘶叫出的声音像揉皱撕破塑料纸时的响声。
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四个月之前,他还是香江大学最有前途的艺术生,距离最高音乐殿堂只有一步之遥。
现在只能发出这种恶心破碎的声音。
逃不出去!
靠自己根本就逃不出去!
江含煜扶着方向盘喘息一阵,不顾后面车辆车主的大骂,打了转向灯,临时变道,从紧急停车道掉头,开进僻静的无人小道停下,拨通了陆荣的电话。
“陆荣。”江含煜声音发着颤,“你必须帮我,MI6的秘档被简若沉拿到了!”
他根本控制不住情绪,歇斯底里大喊:“你必须帮我!否则我就把你拖下水,谁也别想好过!”
陆荣轻笑一声,拖下水?
证据没有,只凭一张嘴,怎么拖下水?
江含煜以为他会像陆堑一样昏头?
陆荣冷冷道:“注意你跟我说话的态度。”
“你——嘟嘟嘟……”江含煜话才起头,电话里就传来忙音。
陆荣把电话挂了。
他一把摔了手机,胸口起伏,难堪又无助。
……
另一边,简若沉刚刚坐回车内,卫星对讲机里就传出林雅芝的声音:
“交通署那边传来消息,东区海底隧道外有一辆白色丰田紧急变道,逆行驶出车流,怀疑是江含煜看到关卡后转向。”
简若沉按下对讲键:“收到,我们立刻去。”
“要快。”林警司咬牙切齿,“上面说我们会导致交通拥堵,下了死命令让我们在30分钟后撤除关卡。”
关应钧偏头凑近对讲机:“madam,调点人手。”
关应钧开车地时候很野
昂船洲八号干线北侧。
钟枝公园南侧未开发区小路上,白色丰田v20内。
江含煜听着耳边似有若无的警笛声,视线落在被摔在地上的手机上。他弯腰拾起,手忙脚乱地装好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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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飞的电池,盖上后盖,重新开机,点开通讯录。
江永言、江鸣山、陆堑……
这些熟悉的人名和号码再也无法拨通。
江含煜泪流满面,眼泪争先恐后落到手机屏幕上,眸光被泪水冲得溃散。他捏着袖子往手机屏幕上擦,手足无措地按着下移键,往下数人名。
订婚宴上,他认识了不少权贵,应该有能帮忙的才对。
保安局副局长班嘉玉,入狱。
司政部、立法局……
越翻,江含煜越是浑身发冷。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通过陆堑结识的人,要么是陆堑的同党,要么就因为跟陆堑有利益往来正在接受警方调查。
细看下来,如今唯一能接他电话的人竟然就只有陆荣。
拨过去也没用的。
陆荣只会想怎么利用他,榨干他的价值,根本不会帮他。
江含煜拔了手机里的电话卡,重新插上一张新的,打开后备箱,挪开暗格,提走放在里面的备用港币和黄金,翻出父亲准备的假护照。
出入境受限制了,不能做飞机和轮渡。但公共轮渡坐不了,私人游艇还能搞。
假护照还是能用的。
他盯着江鸣山的照片看了一会儿,合上后丢到一边,抽出另外一份,接着拎起备用的汽油,全部倒在了车身和停车位的旁边。
现在全九龙的警察都在找他,必须分散警力,否则一点逃走的希望都没有。
江含煜从储物格翻出应急火柴,擦亮之后丢出去。
簇簇火苗亮起,很快顺着汽油留下的湿痕爬上汽车。
十分钟后。
轰——
丰田的爆炸声响彻钟枝公园。
三分钟之后,西九龙总区警署重案组。
林雅芝不得不给正在追击江含煜的简若沉以及关应钧打去电话,“三分钟之前,昂船洲八号干线北侧,钟枝公园南侧发生一起汽车爆炸案,尚未得知人员伤亡情况。”
“目前消防警和重案组都出了组员去现场,C组和你们A组都在河堤边上,重案组其他组别还有杀人案之类的要办……我让Z组来听你们调度?”
Z组虽然用了最后一个字母,但实际上是第十个小组。
是专门管扫-黄打非的特别行动组,数月前还因为A组端了白金会-所和关应钧红过脸。
关应钧想到何超勇的脸和微凸的小肚腩,沉默半晌:“……让他带人去深水埗和油尖旺几个大路口的交通亭问一下有没有交警看到A8456这个牌照,有的话报一下方位。”
林雅芝道:“ok。”
挂了电话。
关应钧展开一张地图,用记号笔划断了几条海底隧道。
简若沉探头去看,“现在仅有的3条海底隧道都设置了关卡,江含煜被困在九龙半岛。警方又公布了他的车牌号,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再用车,太容易暴露。”
江含煜这个人,虽然没有道德感也不够聪明,但绝不是蠢人。
车不能用。
飞机和轮渡不能坐……
还剩什么出行方式?
“货轮偷渡?”
九十年代,很多香江人看到了内地和香江之间信息差带来的商机,于是坐渔民出海时的渔船或者货轮偷渡到内地赚钱。
赚差价,赚暴利。
把香江的灰色交易带到内地。
江含煜在港商家庭长大,应该知道这种路子。
地图上的字实在小,再怎么探头都看不清楚。简若沉只好伸出右手,摁在关应钧大腿上撑住重心,半边身体都歪倒过去,左手指着地图左上角的码头线,“江含煜在隧道口掉头,回头开的话,全是码头,十个呢。”
关应钧一半注意力都在被少年撑住的大腿上,下半边身体紧绷着。
他垂下视线,喉头不自觉发紧,又强迫自己把另一半注意力放在地图上。
简若沉迟疑一瞬,忽然视线一凝,指尖也停在地图上一处,“钟枝公园?”
这不是发生汽车爆炸的地方吗?
会这么巧?
简若沉按在关应钧腿上的手指蜷了蜷,“江含煜如果弃车用私人渡轮,一定会经过钟枝公园!”
关应钧被弄得发痒,一手把简若沉揽正,另一只手拨通了Z组督察何超勇的电话。
何超勇:“喂?”
关应钧一手抓住简若沉两只手的手腕,“何sir,有没有消息?”
“有是有……”何超勇欲言又止。
正当关应钧以为他要狮子大开口的时候。
何超勇笑了声,“算啦,看在小财神的份上我就直说了。”
“深水埗这个路口的交警说看见过一辆牌照为A8456的丰田车。他说之所以会多看两眼,是因为他平常就比较喜欢研究复古车。而这辆侧视镜被装在叶子板上,很符合他的审美。”
“这辆车从枝角道往西北方向走了。”
何超勇说完,又强调,“我是看在小财神的份上才告诉你,咱们同事一场,你没帮过我什么,但是简若沉不一样。”
关应钧垂眸,看向简若沉,“帮你什么了?”
简若沉眨眨眼:?
何超勇笑笑:“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扫-黄打非的新闻很敏感的,全香江没有媒体愿意出专题报道,只有STN愿意做啊……多亏了简若沉我们Z组的努力才能被香江人民看见,否则啊……”
他叹了口气,“扫-黄这个工作,外面偏见很大的。”
何超勇“嗳”了声,“好了,消息我给到了,不耽误你们做事,有需要再跟我开口。”
关应钧道:“辛苦,改天请你吃饭。”
何超勇刚要客气一下,电话对面就传来忙音。
他沉默半晌,摇头笑了声,“这个关应钧……”
·
关应钧启动车子,驶出应急车道,“江含煜的车从枝角道往西北方向走了,那个方向就是钟枝公园。你想的没错。”
简若沉:“那他炸车应该就是故意分散警力了?”
“嗯。”关应钧道,“钟枝公园西侧是货柜码头,那边不少货轮会帮人偷渡。你拿我手机打给黄有全,找他问今天的货轮启航时间表。”
简若沉在仪表台上看了圈,“你手机呢?”
关应钧:“衣兜里。”
车速很快,又要赶时间。
关应钧直视路况油门松开些许,简若沉立刻扯起他的衣兜,掏出手机,找到黄有全的电话拨通。
三声忙音过后,电话里传出黄有全朦胧的声音,“喂?”
简若沉眨了下眼,瞬息之间敲定了称呼,“全哥,我是简若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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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简sir。”黄有全声音里的困倦下去了。
他狐疑地看了眼来电显示,对这位顾问在关应钧心里的分量有了新的认知,“叫我全名就好了,可当不起您一声全哥。嗳,是不是关sir有吩咐?”
“是啊。关sir让我问问你货柜码头今天的货轮安排,钱好说。”简若沉声音里带着笑。
线人。
再遵纪守法也有可能是暂时的。
跟这种人交往,必须把握好分寸。
他们很敏感,很可能会因为接头人的一句话行差踏错,坠入深渊。
比如段明手下的线人林征。
简若沉含笑道:“价格随你开。”
“哇,这么大方?”黄有全坐到桌子前面翻看堆起来的纸张。
听筒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简若沉听着,调侃道:“是啊,这次我出钱,不过你可不能狮子大开口喔,要一两亿的话就有点多了。”
黄有全呼吸一顿,“哪儿可能那么多呢?一两万顶天了哇,我又不是这辈子只做这一单了。”
“找到了。”他扫了一眼资料表,“今天只有八号码头有航线开。”
简若沉:“时间呢?”
“下午六点。”
“多谢。”简若沉笑笑,抬腕看了眼时间。
还有9分钟就18:00了。
简若沉道:“后天你到香江大学门口来,我和关sir一起请你吃午饭。”
黄有全客气两句,挂了电话。
简若沉将手机塞回关应钧衣兜,“关sir,八号码头有货轮,18:00开。再快好吗?”
关应钧脚掌前压,发动机的低吼声响起,速度表的指针一跳,直奔150。
他低声道:“坐好。”
男人低哑的声音混杂在发动机的轰鸣中,显出一种别样的性感,他开车的时候很野,有股亢奋又嗜血的兽-性。
这股野性与关应钧冷淡俊逸的外表和冷静果断的办案风格形成一股反差。
简若沉说不清这种反差有什么魅力。
但仔细想想,当他不知道该怎么在短时间内,合理找出天泉都娱-乐-城暗层的时候,关应钧薄唇微动,念出“爆破”那两个字时,确实又野又帅。
简若沉看着前窗两侧急速倒退的景色,心脏直直撞着胸膛。
车开得太快了,他有点紧张。
于是拿出对讲机转移注意力,“madam,我和关sir现在正前往昂船洲八号码头,根据推测,江含煜很可能是想要利用八号码头货轮进行偷渡,请求支援。”
六分钟之后,关应钧将车停在八号码头外,两人开门下车。
关上车门的刹那。
香江昂船洲八号货柜码头上的照明灯诧然亮起。
明黄色的光照得整个码头星光点点,不远处水面上的光点在夕阳里跃动着,像是盏盏明灯。
“呜——”
不远处,汽笛响了一声,宛如悠长的号角,在空旷的海面上荡出回声。
简若沉定睛看去,一眼就看见停靠在码头边,已经开始收锚解停套绳索的货轮。
那个货轮不像2030年的承重力强,只摆了几十个集装箱。
关应钧快步冲过去,举起证件道:“CID!我怀疑你们窝藏被通缉嫌犯!立刻延迟启航!”
船下负责解绳所的老伯没停下动作,耳背似的偏头,“什么?”
老伯表面姿态放松,但下巴后缩,眼神乱转,显然是在打岔。
这种人看多了偷渡,想必也从中捞了不少油水,很可能想浑水摸鱼,觉得船一开走,警察没有证据,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简若沉道:“他装的,别跟他浪费时间。”
他拉了关应钧一把,指着登船梯,“船还没动,我们跳过去。”
老伯目瞪口呆,“你们……”
两人没再多说一句,三步并作两步爬上登船梯,关应钧抬脚越过去,然后对着简若沉张开双臂,“来。”
简若沉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后退几步,助跑之后纵身一跃。
男人轻而易举接住了简若沉,将人抱稳放在甲板上。
“比之前跳得远了。”关应钧说着,掏出枪上了膛,“上次轮渡大劫案的时候,你挂在船架上爬不上去。”
简若沉耳尖热了一下,“我不记得了。”
关应钧意会,“好。是我记错了。”
简若沉:……
哪有安慰得这么明显的。
关应钧唇角勾了一下,随即肃容转身,走到驾驶室边上,敲了敲门,对着前来开门的大副举起证件,“CID!立刻停船,我怀疑你们窝藏罪犯。”
他举枪,语调平稳:“停船配合调查,否则状告你们妨碍司法公正!”
简若沉在驾驶舱内环视一圈,忽然眯了眯眼。
他走到驾驶台前,掏出手帕,捡起一小瓶玻璃瓶装的金豆子,对着大副晃了晃,“哇,金豆啊?哪儿来的?海上难道还有交易所能用黄金?”
他沉声逼问:“哪儿来的?给你这个的人在哪?”
大副举起双手,额头冒出些汗:“阿sir,你听我解释……”
关应钧打断道:“停船!”
话音刚落,重叠而起的警笛声响彻码头。
支援到了。
简若沉轻声问:“先生,你是配合警方,等着嘉奖,还是选择坐上被告席,听法官宣告你妨碍司法公正?”
大副哈腰,“我停我停……不不不我现在就再次靠岸,欢迎阿sir上船搜查,这里面藏了什么我不知情!”
或许第一次见面时,简若沉就撞到心里去了
简若沉被这个变脸速度惊得一震,打好的诱导腹稿都噎在了喉咙里。
怪不得能当大副。
原来是会见风使舵!
关应钧垂下枪,看向那瓶金豆子,“你什么都不知道,那这是哪儿来的?”
大副赔笑,“您掉的吧?”
简若沉:……这么谄媚?
关应钧扯了扯嘴角,将东西装进物证袋,下颚微扬,“去停船。”
货轮再次靠岸。
等在登船梯上的警察一拥而上。
那大副瞄了一眼无动于衷的关应钧,悄悄松了口气。
都说西九龙重案组警察清正廉洁,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哼,反正那金豆也不是他的,给了就给了,破财保身嘛。
简若沉欲言又止,朝着得意洋洋的大副投去一道饱含遗憾的目光。
随即,关应钧上前,掏出手铐,“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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铐在大副手腕上,“企图贿赂警察,行贿罪。”
他对刚上来的警察招手,“来一个,把他带走。”
大副被扯出驾驶舱的时候还是懵的,走到甲板上才反应过来,剧烈挣扎起来,“你收了黄金!你已经收了!”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真的有罪,难道你就没有错吗?”
诸位分区支援警察唰地转头,震惊地看向关应钧。
关sir受贿?
怎么可能?
关应钧扯出装着玻璃瓶的物证袋。
分区警察:“……”
众人看向大副的眼神逐渐不理解。
谁受贿用物证袋装呢?
是准备逮捕自己吗?
“走!”被派出来押送大副的年轻警官按着人下了船,其余人将整个货轮团团包围。
陈云川从人群后走出来。
她今天穿了双高帮的马丁靴,鞋跟敲在甲板上时发出逼人心魄的声响,马尾高高束起,英姿飒爽,岁月似乎没在她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简若沉这才意识到八号码头在深水埗管辖之内,支援之所以能到得这么快,是因为林雅芝给陈云川打了电话,陈云川离得近。
天际暮色沉沉,货轮上灯火通明。警察们右手持枪,左手拿着手电筒靠近枪-支,整装待发。
陈云川伸手,接过下属递来的扩音设备递给简若沉,“喊话。”
·
货轮顶部的集装箱内。
江含煜蜷缩在角落,将随身携带的包裹拥在身前。
凌厉而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里面的人注意,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弃无谓的抵抗!”
他抬手捂住耳朵,但简若沉的声音却像有魔力一般回荡在脑海。
他浑身都疼,像针扎一样,或许是手术后没有养好……江含煜眼前昏黑,心脏处传来的痛楚令人发懵。
海风好大,几乎把最顶层的集装箱吹得摇摇欲坠,叫人天旋地转。
江含煜张着嘴大口呼吸。
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放过他?
他已经很努力地在跑了!
简若沉为什么不肯放一线生路给他,刚被认回家那三年,简若沉不是一直在扮演一个蠢货,一个想要融入家庭的好哥哥吗?
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江含煜抽噎着,捂住自己的嘴,呼吸不畅,却不敢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
他听到下层集装箱里好像出去一些人。
·
未能走成的偷渡客举着双手,走到警察面前,被面前一圈枪口吓得腿脚发软,差点当场跪下,“阿sir……我……我们就是想去内地做点生意。”
陈云川:“有话到署里说,带下去。”
简若沉喊了两遍,关应钧又对天鸣枪示警一次,集装箱里陆陆续续出来十几人,也没见江含煜的影子。
陈云川身后剩下的警员道:“会不会不在?”
关应钧:“不会。他没别的选择了。”
他看向陈云川,“陈sir。”
陈云川一点头,抬手道:“逐个搜。”
扩音器没关。
这冰冷的三个字清晰地落入江含煜的耳朵。
他抓紧怀里的包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含煜走到集装箱后侧的开口处,将门推开一条缝,还未看清楚外面的景象,就有手电的灯柱扫过这里。
他惊得慌忙往下一蹲,团做一团发着抖,这才终于看清楚了外面的景象。
港口灯火通明。
登船梯上挂着几盏灯。
一束光刚好落在简若沉站着的地方。
把简若沉照得那样光彩夺目,熠熠生辉。
江含煜喉头发哽,紧紧咬着后槽牙。
这四个月,他失去了真正疼爱他的远房哥哥江永言,失去了拿他做筹码,但依然对他很好的养父江鸣山,失去了大半的财产,失去了未婚夫,失去了光鲜亮丽,被人喜爱的身份。
可简若沉呢?
他什么都有了!
简若沉继承了巨额遗产,有一个无条件疼爱他,亦父亦友的管家,一个能护着他,全心全意爱他的男人。
那不是什么穷警察,竟是警务处处长勒金文的外甥!
如果他知道关应钧的身份,他早就……
江含煜死死盯着那里。
看到那个高挑挺拔,面容英俊的男人伸手,将风吹到简若沉头上的一根用来绑货的红色塑料丝摘下来,顺手理顺他乱飞的头发,然后把那条红色塑料揣进兜里。
动作很温柔,和那张脸毫不相符。
江含煜听着警察们乱中有序,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想:陆堑这样珍重地给他弄过头发吗?
没有。
陆堑的抚弄是带着欲望的,黏着蜜糖,但稍有不满,蜜糖就会变成砒霜。
他好羡慕现在的简若沉。
羡慕又嫉妒。
算计了这么久,他就是怕简若沉有朝一日会爬到他头顶上,就是怕别人指着他的鼻子嘲笑——看,假货就是假货。
永远比不过真的。
“砰——”
最顶部集装箱被猛地踹开,手电筒的光照亮了江含煜藏在黑暗中涕泪横流的脸。
警察愣了瞬,回头大喊:“找到了!”
江含煜惨笑一声,竟将手上装有现金和黄金的包扔出去,趁警察分神,抬手去抢警察的配枪。
但他从不锻炼,个子又小,为了迎合陆堑的审美,故意保持了身材,又没怎么锻炼肌肉,才伸手,便被警察一脚踹翻在地。
黑暗中,江含煜嘴角磕到了集装箱的底面,血流了出来。
他屈辱至极,又别无他法。
五分钟之后。
警员将江含煜押到了关应钧和简若沉面前。
江含煜一张嘴,口腔里全是摔出来的血。
他盯着简若沉,愤恨又不解,“你为什么不亲自上去找我?”
如果是简若沉,他一定不会这么被动,一定有胜算。
他打得过。
简若沉眼睑微抬,“我是顾问,警署这么多当值警察,轮得到我抢功么?”
江含煜嗤笑道:“你不就是不想做苦力,说得这么好听。”
连扣押江含煜的军装警都觉得这个论调离奇。
他难以置信地解释:“我们来抓人,写报告时自然会在报告上有一席之地。”
那可是功勋和奖金。
小财神让给他们,那是小财神有度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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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了……
“抓你对我们来说能算做苦力吗?”
枪都没开。
江含煜难堪至极。
他几乎要站不稳,只能盯着简若沉,脑袋嗡嗡作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为了打压我猜走到这一步的是不是?江鸣山知道你是亲生儿子,却没把你认回去,没给你上户口,你报复他,让他判了死-刑!是不是!”
关应钧蹙起眉,扫了一眼在场的警察,想上去拦,却被简若沉拦住了。
江含煜现在什么也看不见,视野里,简若沉变成了一尊扭曲的铜像,怒目圆睁,惨白而扭曲。
他越怕,越色厉内荏歇斯底里,机械地张嘴:
“你接近这个警察,也是因为他的身份,对不对!等他喜欢你了,你就利用他进了警署,然后给陆堑判死-刑,接下来还要给我判死-刑!是不是?”
深水埗警署的警察本来都想收队了,听到这话脚步又停下来,满脸匪夷所思。
不是吧,小财神有那么多钱。
别说利用区区西九龙高级督查。
真把钱砸下去,直接空降政-府司政部都没问题。
真以为100亿现金是什么仨瓜俩枣呢?
还蓄意接近关sir,上一个蓄意接近的已经在牢里了。
·
江含煜说到判死-刑那里,理智才逐渐回笼,他对上简若沉冰冷的视线,后知后觉发起抖来,“你为什么不阻止我?难道你真是怎么想的?”
羁押江含煜的军装警嫌晦气,松开了扶住江含煜的手。
他站不稳,身形晃了晃,一下子跪在简若沉面前。
江含煜面色苍白,瞳孔剧烈收缩一瞬又陡然放大,他鼻翼翕动着,嘴唇发颤,想站起来却无能为力,只能半跪着看向简若沉,“哥哥……哥我错了,我刚才是一时糊涂,我不是真想那样说你的……我只是太害怕……”
他抽噎道:“哥哥,我知道你从来就心软,是个好人,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简若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道:“首先,我不是你哥哥。”
他垂着眸子,直直看向江含煜眼底,“江鸣山生前与我做过一次亲子鉴定,鉴定结果为无亲缘关系。”
江含煜大张着嘴摇头。
不,有的。
他见过那张鉴定书。
江鸣山本想留一阵子,但他当时正和陆堑蜜里调油,哭闹一阵之后,江鸣山就将那纸证书丢进了壁炉。
烧了。
如今,江鸣山在一个月前被执行死-刑,简若沉到底是不是江鸣山的孩子,在大众眼里已经成了“死无对证”的秘密。
江含煜忽然意识到,如今所造成的一切,原来都是他在自作自受。
他的退路,竟然都是他自己一点点切断的。
简若沉语调平稳,有理有据:“其次,江鸣山倍判死-刑,是江鸣山作恶多端,警局只有调查和起-诉的权利,不能断人生死,给江鸣山判死-刑的是法官,不是我。”
至于……
“至于蓄意接近。”关应钧上前一步,“是我请简若沉来当顾问,而他有很多选择。”
简若沉其实很适合玩政治。
如果按正常流程毕业,他很快就能跳到普通警察摸不到的高度。
关应钧垂着眸子想了想。
也就是简若沉年纪小,年轻懂得不多,刚继承遗产,没完全反应过来还有进上层圈走政治捷径那条路。
他才能把人留下来。
如果认识那天,他没有在下班后被舅妈叫去深水埗警署帮忙,没撞到简若沉,或者再固执一点,探究得更多一些。
那么之后的一切都不会有。
他留简若沉的时候就有私心。
或许一见面,简若沉便像颗明亮的星星似的,撞到他心里去了。
关应钧蹲下来,看向江含煜慌乱又难以置信的眼睛,用仅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就算有人蓄意接近,也是我。”
江含煜一下子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他抬眸,机械性地祈求道:“简若沉,我不想死……”
简若沉忽然想起了被沉入八号码头的那个角色。
就是这里,同一个地方。
事情似乎翻了个面。
他垂眸看向跪在甲板上的人:“江含煜,无论是金融犯罪还是间谍罪在香江都罪不至死,顶多也就是被关一辈子。”
简若沉轻声道:“除非你还做过别的事,比如……苯甲吗啉。”
话音四个字落下时,简若沉视线紧紧锁住了江含煜的脸。
人在这种前后不搭的语句中,听到关键信息时,条件反射做出的反应最为直观,最难以掩饰。
不必等到审讯室,现在就是最佳的探究机会。
都肿了
江含煜的脸上闪过茫然,“什么?”
简若沉:“preluding。”
猎猎海风吹散开两人的头发。
江含煜额前的头发沾了泪水,黏在狼狈又茫然的面孔上,一双眼空茫茫望着简若沉。
他没听懂这个名词。
简若沉蹲下来,平视着面前那双棕黑色的眼睛,“大上托石矿场,维生素B。你知不知情。”
江含煜下唇控制不住发抖,眼神空洞,泣不成声:“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我猜不到……我真的猜不到。”
他唇角痉挛着,最终双手掩面,跪坐在地面放声大哭。
太大了……
他和简若沉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简若沉那样的光彩夺目。
比他漂亮,比他聪明,懂得比他多,选的路也更好。简若沉一出现,就把他比下去了。
他甚至听不明白简若沉的问题,也想不明白到底该怎么回答。
江含煜浑身都痛。
“不是他。”简若沉直起身。
关应钧转头道:“押上车。”
军装警抓住江含煜一只手臂,将他从地上硬生生提起来,连拖带拽拉塞进警车。
陈云川道:“支援电话打到我们这边来,现在看来,钟枝公园南侧的汽车爆炸案也是他做的,所以先拉到我们警署做个笔录,如果顺利,明天中午就送总区警署。”
“嗯。”关应钧应了声,侧眸看向简若沉,“晚上吃什么?”
简若沉一愣,迅速从怔愣中抽离,“嗯?”
关应钧看着井然有序押着偷渡港商和投机倒把泥腿子撤离的深水埗警员,抬手揽住简若沉的腰。
以前他觉得工作忙点才好,就怕那种碰不到线索,无头苍蝇一样乱晃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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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简若沉之后,案子的线索一个接着一个往手上撞,整天忙得脚不沾地。
一开始还忙得挺让人高兴,直到和简若沉确定了关系。
这恋爱谈了快一个月。
他们好像还没有之前没确定关系的时候熟。
那时候的简若沉说起话来什么都不顾忌,总喜欢逗他。
真的谈了反而什么都没了。
关应钧揽着简若沉的手用了些力,将人半抱着往下走了几步,微微一用力,把人抱上登船梯下的铁横杠上坐着,双手撑在栏杆两边,平视着问:“还在想preluding?”
“嗯。”简若沉说着,微微蹙起眉,“不是江鸣山、不是江含煜也不是陆堑,我想不出还有谁跟我有利益冲突。”
关应钧抿了下唇。
海风撩着简若沉的发尾,将又长又直的头发吹得微微卷曲。
他长开了,也长高了,眉眼更锋利,长相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
偏幼态的相貌从他身上褪去,显露出英气的美。
简若沉自己穿衣服就不怎么讲究,松垮的套头线衫往身上一挂,再穿一条牛仔裤,蹬一双靴子,就已经是出行的最高礼仪。
松弛又有气质。
思考的时候,又放大了身上所有美好的特质。
简若沉喉结滚了滚,本能地错开视线,不敢再直视那双炽热的眼睛,轻声道:“我在说正事。”
关应钧声音喑哑,“很多问题审过江含煜就会有答案,等他被深水埗警署转移到总区就行。”
他捏住简若沉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一下,“不要急。”
也不知道是在告诫简若沉还是在告诫自己。
简若沉微微低垂着眸子,忽然伸出手,勾住关应钧绷在臂膀和胸廓之间的枪套带,身体往前倾,“关sir,别人的枪套都绑在皮带上,你怎么穿在身上?”
关应钧愣了一下。
他也没想过,“皮带上有手铐,再栓抢不方便。”
“原来是这样。”简若沉就忽然松了手,皮质的黑色带子不轻不重弹回去,发出“啪”的一声,撞在男人身上。
关应钧被弹得轻轻吸了一口气,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不确定简若沉是在玩他还是在撩他。
简若沉伸手,勾了一下关应钧的脖颈,凑到他耳边,“你是不是喜欢这样啊?”
他唇边带着笑,狐狸眼弯着,狡黠极了,“你表情是这么说的,喜欢我逗你。”
关应钧浑身都热了。
心脏震得胸膛都发了麻,灵魂荡到半空,还没说话,耳边“咕咕”响了两声。
他怔了瞬,问:“饿了?”
简若沉猛地松开勾着关应钧脖颈的手,抬起膝盖,一脚把人顶远,“走,吃饭。”
哎,叫什么呢?
把他撑起来的气势都叫没了。
简若沉往栏杆下面跳,落地时又想起关应钧刚才一愣再愣的表情,又笑了起来。
太有意思了。
关应钧那种有心无胆,忍着看他反应的样子,和平常办案时雷厉风行的风格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越逗越有意思。
“吃夜排档吧……”简若沉往之前去过的地方一指,“正好离得近。”
关应钧:“好。”
两人并肩回到车上,开到夜排档。
今天排档的生意一般,露在外面的圆桌上都没坐什么人。
估计是警笛太响,把这边的古惑仔都吓散了。
简若沉闻着炸鸡腿的味道去了之前的摊位,点了一兜子炸货,又去选了些别的小吃,装着去了海滩。
海水争先恐后追到沙滩上,翻起些白沫,又刷得退回去。
简若沉先吃完了炸鸡腿骨头上的筋和脆皮,对着肉犹豫一瞬。
吃了肉,剩下那些小吃肯定尝不完,买多了,吃不下。
总不能浪费……简若沉刚张开嘴凑上去,鸡腿就被没收了。
关应钧道:“不爱吃算了,吃别的。”
简若沉“喔”了声,把鞋蹬开,脚插-进沙子里,刚拿起牛杂串咬了一口,就见身侧的关应钧就着啤酒把只有白肉的炸鸡腿吃光了。
表情很淡,习以为常的样子。
简若沉恍然记起,他刚进重案组没多久时,把不爱吃的清水白菜挑出来,也是关应钧吃掉的。
他眯了下眼睛,鼓起的腮帮子里嚼着黄喉,含混道:“你经常帮组员解决他们不爱吃的东西吗?”
关应钧左腿曲起,提着酒瓶的左手搭在膝盖上,回眸看向身侧。
从俯视的角度看吃得腮帮子鼓起的简若沉。
他身上那股狡黠的劲都削弱了,问问题都像是好奇,不像是打探。
“不会,只有你。”关应钧收回视线,“我不喜欢碰别人碰过的菜,你不一样。”
简若沉把最后一截牛杂串凑到他嘴边,“这个蛮好吃的。”
关应钧接过吃掉。
确实好吃,有股很香的路边摊的气味。
他把竹签放到塑料袋上。
忽然就明白了那些过节时走在步行街上,你吃一口我吃一口的情侣。原来两个人吃一碗东西,是那样亲密自然的事情,叫人满足。
简若沉听着海浪拍岸的声音,举起买酒时店家送的塑料杯,“给我来一点。”
“不行。”关应钧铁面无私,“医生说你不能喝。”
简若沉眼睛一转,抬手把两人之间装着串的塑料袋裹起来,翻身凑到关应钧膝头,“给我一点吧,钧哥。”
关应钧额角跳了跳。
他头一次明白自己完全经不住简若沉玩。
这个人往面前一凑就叫人浑身发麻,溃不成军,理智和心脏都不受控制。
他定定地看着简若沉,忽然举起酒瓶,一仰头,在诧异的目光里一口喝干了剩下大半瓶。
喉结一上一下在眼前滑动,灌得脖颈上青筋凸起。
简若沉惊呆了,没想到关应钧这么野,为了不让他尝一口做这么绝,“你别喝这么急……”
关应钧一口气喝完,最后一点含在嘴里,捞过简若沉,朝他靠近,微眯着眼睛亲上去。
他这次刻意睁了眼睛,看见了简若沉的表情。
简若沉瞪圆了眼睛,条件反射微微张开唇。
湿润的,微甜的酒就顺着唇缝和呼吸淌进来,于是他控制不住吞咽了一下,唇瓣一合,呼吸就交融在一起。
海浪翻卷着砂砾,一下一下推上来。
空气里的潮湿都蔓延到呼吸里。
关应钧伸手揽住简若沉的腰,把越来越往下缩的人往上一提。
两人的重心摇摇晃晃,简若沉身形不稳,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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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往关应钧腹部撑了一下。
摸到凸起的肌肉。
他脑子咔嚓一转,又烫到似的缩回手,猛然往后退,半张着嘴巴喘气。
关应钧嘴里还含着小半口酒,撩起眼睑,眸子里带着点放肆的挑衅,一向被理智克制的猛兽,好像一下子挣脱了缰绳,冲出了束缚。
结结实实,只朝着一个人撞过去。
简若沉冷笑一声,抓了勒住男人胸廓的枪带,跪坐好了,垂头凑过去。
他一个2030年的人,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见过猪跑吗?
不让喝是吧?
他偏要喝!
简若沉凑过去,最终喝到最后一口。
两人的呼吸声愈发急促混沌,关应钧忽然感觉自己的舌尖被咬了一下,嘴唇都磨得发胀了,才停下。
两个人藏在海滩一块礁石后面。
简若沉靠在关应钧肩上,额头抵在他的衬衫领口,额角汗湿了,脊背上出了汗,黏着衣服,急促的呼吸也停不下来,全往关应钧领口里面吹。
关应钧受不了,又舍不得将人推开,便把紧绷的枪套松开一格,抬手解开领口两颗扣子。
简若沉往里一看,还穿了件工字头的背心。
保守得要命。
亲起来却又野又火热。
他摸了一下嘴巴,感觉有点麻。
为了讨一口酒喝,付出实在太大了。
简若沉不敢靠在关应钧身前,皮带下有东西硌他。况且他自己也是男人,好像也有了点反应。
简若沉爬起来,又转身去继续吃,咬了两口炸肠才恍然,“你喝酒了怎么开车?”
关应钧摩挲了一下嘴唇,哑声道,“我有一套房子在附近,走十五分钟就到,不用开车。”
简若沉嘴巴里含着肉,不嚼了。
关应钧低低笑了声:“你这样回家?叫你家司机来接吗?见了罗管家该怎么说?”
他伸手,单手捧住简若沉一侧面颊,拇指顶住他的嘴唇压下去。
都肿了。
关应钧说:“或者我打车送你。”
简若沉睨过去一眼,声音也有些哑,清了清嗓子才道:“不了,我明晚才有课。明天跟你一起去警署上班更快些,急着审江含煜。”
我是个男人
两人靠坐在一起。
关应钧拢着简若沉,手指一下一下摩挲着他的腰,将空酒瓶放到一边,把买的一兜子小吃又提回来。
简若沉捧了一碗港式酱汁羊肉,用竹签戳里面的羊眼吃。
关应钧看了两眼,收回视线,脸上没什么表情地吃了一串骨汤涮菜。
青菜是刚摘的,很新鲜,但骨汤是冲的,不知道用了什么粉包,吃着鲜味很足,却没什么盐味。
简若沉吃完了新奇的羊眼睛,又吃两口羊腩,就理直气壮把其余的肉往关应钧手里塞,转头吃别的去了。
关应钧吃了一口,咸得喝了口青菜汤才缓过来。
他盯着远处海面上闪着红光的灯塔思考。
简若沉这样喜欢尝试新奇事物的人,或许不会喜欢一个人太久,谈两个月之后就腻了。
然后像把吃了两口就没兴趣的羊肉理直气壮给别人一样,觉得恋爱没什么意思,于是就不谈了。
关应钧有些心揪。
他一直逃避着去想两个月之后的事情。
也不想做简若沉选择和他分开的假设。
他把咸得人发昏的羊肉吃完,等简若沉吃饱,收拾了空碗和垃圾,走远几步,丢进海滩边上的垃圾桶里。
简若沉把脚上黏着的细沙抖掉,穿上袜子,绑好靴子的鞋带,起身后左右看了看,把手塞进关应钧掌心里,歪着身子探头,自下而上看他的表情:“怎么?不开心?”
关应钧一怔,猛然抓紧掌心的手指,忽然勾唇笑了一下,“有点。”
他低声道:“羊肉太咸了。”
简若沉意味深长地看他。
关应钧真不愧是做过卧底的,知道谈话对象会测谎就不说慌,避重就轻倒是有一套。
他曲起手指,挠了一下关应钧手心,“酒有点太甜了。”
关应钧一下子笑起来。
他知道李长玉为什么说简若沉一定是个很好的心理医生了。
这个人,三言两语就能叫人想起一天中最开心的事情。
夜深了。
远处的夜排档见等不来客人,都收了摊。
大大小小的白色塑料椅子一只只堆叠在一起,放在街角,比人都高。
两人牵着手,穿过海滨,走进市区之前,关应钧主动放开了手。
九龙这座不夜城,喧闹无比。
越接近兰桂坊,上家打烊越晚,灯牌越五颜六色,虹光闪烁着,照得每个人的脸都像是打翻了颜料盘,昏红昏红。
简若沉看到酒馆门口,有穿着漂亮红色小背心的女孩在跟同伴们喝酒划拳,洒脱又肆意。
关应钧伸手搭住他的肩膀,揽着穿过人群,抄近路走到大厦下面,划了身份卡进去。
这是个近年新建的大厦,虽然靠近商业中心,但却是民用住宅,第一层摆着两排崭新的信箱,看数量,这么高的楼,住在这里的却不足200户。
两人乘电梯上顶楼,走到最南侧的房间。
关应钧掏钥匙开门,进去后顺手开了玄关灯,打开鞋柜拆了双新拖鞋,弯腰放到简若沉面前。
他动作时,微微敞开领口的衬衫紧紧贴着身体。
居高临下看过去,能看见衣衫下微微鼓动的背肌,和那截充满力量感的腰。
衬衫的下摆被塞进裤腰里,蹲下弯腰时,皮带往后扯动,栓在上面的皮质手铐带沉沉坠了坠。
简若沉有些口干,不自禁舔了一下嘴唇。
关应钧起身道:“只有我的尺码,你先穿一天。”
“嗯。”简若沉换好鞋,走进去打量屋内。
很干净,跟样板房似的。
餐桌和茶几上没东西,垃圾桶里没垃圾,沙发上甚至连抱枕都没有,整个房间,家具一尘不染。
警备纠察来了都得打满分。
那面朝着维多利亚港湾的落地窗锃光瓦亮,映射出星星点点的灯光。
五十层的大厦,每层只住4户。
风景确实非同凡响。
“好看吗?”关应钧开了瓶橙汁饮料倒了杯。
“还不错。”简若沉接过,抬手跟他的白开水碰杯,“刚才经过信箱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大多数人都订了警察日报,住这里的都是功勋警吗?”
“嗯。”关应钧半倚在沙发靠背,“半分半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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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抿着水,视线细细描摹着简若沉的眉眼,灯光落在少年的身上,勾勒出纤瘦漂亮的轮廓。
“这房子只有一张床。”关应钧抬起下颚,示意浴室的位置,“浴室在那边,左边是热水。”
简若沉没扭捏,“衣服呢?”
“先穿我的,我给你拿。”关应钧喝完水,去卧室找衣服。
开门时简若沉往里面看了一眼。
床品是灰色的,铺得很整齐,表面上还盖着透明的防尘罩,其他物品没盖防尘罩,也干干净净,没有落灰。
估计是有保洁定期打扫。
关应钧拿着衣服出来,又去拆新浴巾,叠在一起递出去。
简若沉接过的时候,不可避免碰到了关应钧垫在衣服下面的手。他掀起眼睑瞟过去一眼。
看见了关应钧红透的耳朵和微微出汗的脸。
“你是不是紧张?”简若沉捧着衣服问。
关应钧深吸了一口气,反而不紧张了,“没有。”
很平常的对话,空气却好似越来越热。
简若沉笑了一下,转身去了浴室。
浴室的门是半开放的。
门板被掏空了一小条,镶嵌了一条磨砂玻璃。
关应钧看到简若沉微微躬身,将衣服放到了洗漱台,然后站直了,捏住衣服的下摆一提,露出一截腰。
这玻璃半遮半掩,只能照出朦朦胧胧的人影。
但脑子能补全剩余内容。
关应钧甚至能想出简若沉脱了衣服,不讲究地团一团,丢进衣篓里的样子,然后解开腰带,脱剩下的。
他闭上眼,轻轻吸了口气,转头打开冰箱,掏出一瓶冰矿泉水灌下去后,起身把卧室收拾了一遍。
·
简若沉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透过门,看到主卧的被子被掀开一角,关应钧坐在沙发上,面前摆了三四个矿泉水瓶。
他走过去坐下,“这么渴?羊肉有那么咸吗?”
关应钧感受到简若沉身上传过来的热气,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甚至觉得神魂都要飘出躯壳。
洗了澡,简若沉身上的柚子味好像被蒸出来了似的,轻飘飘钻入鼻尖,细细去闻,能找见里面熟悉的沐浴露和洗发水味。
是他在家时常用的那款,备在公寓里的也一模一样。
带着点茶香味,闻起来很舒坦。
他们的味道混在一起,形成一股闻起来很和谐,带着一点甜味的香气。
简若沉的脸湿漉漉的,泛着光,像是刚刚被捞上岸的白色小鱼。
身上穿着他的白衬衫,扣子都没扣好,露出白皙的锁骨,坐下时领口微敞,视线往里,甚至能看见更露骨的。
关应钧半边灵魂在发疯,叫嚣着冲破躯壳,想要钻到简若沉身体里去闯一闯。
半边灵魂禁锢在身体里,控制着手,往上抬,微颤着把简若沉半敞开的领口扣上一颗,哑声道:“我在你眼里不是男人吗?”
简若沉一愣。
关应钧:“没有防备心?”
简若沉往下扫了一眼,反应过来。
他蜷起一条腿,侧坐在沙发上,面对着关应钧,逗他:“我又没说不可以。”
关应钧猛地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简若沉,呼吸急促起来。
简若沉喉结滚了滚,有点紧张,规规矩矩坐好了。
他就是开开玩笑,嘴巴上占便宜,关应钧应该不会来真的吧?
关应钧长相偏冷,又冷又厉,居高临下看人的时候,带着强烈的上位感,很有压迫感,又有点匪气。
不工作的时候,甚至会让人误会不是警察。
关应钧盯着简若沉,解开皮带,抽出上面的皮质手铐袋,又抬手解了肩枪套,反手丢到了茶几上。
手-枪和手铐落下来,发出“咚”得一声闷响。
简若沉微微往后仰了仰。
关应钧问:“你可以什么?”
简若沉喉头发紧,面颊蒸腾起热意。
“毛巾给我。”关应钧道。
简若沉把毛巾递过去,头发湿漉漉乱糟糟顶在脑门上。
男人走到背后把他擦,一边擦一边用排梳弄顺,等吹风机的声音响起来,简若沉的脊背才微微放松,往后靠了靠。
关应钧拖住他的后脑勺,“靠哪里?”
简若沉仰头看了眼,“啪”一下又坐直了。
这个男人,像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没吃过桃子的猴。
满心都是桃子,偏偏有个路过的,还要玩心上来,提着桃子凑到人鼻尖去。
哎,错了。
简若沉揪着沙发套子抠了抠。
刚才不该逗的。
关应钧吹干了他的头发,手指插-进去摩挲几下。
简若沉被弄得脊背发痒,实在受不了往前躲了躲,才听关应钧低声道:“你就折磨我。”
关应钧抽手离开,把湿漉漉的浴巾也带去浴室,“我去洗澡。”
浴室的门咔嚓一声关上。
简若沉一下子放松下来。
他把脸埋在沙发扶手上,整个人趴在上面,浑身都热。
抬手一看,手臂都红了。
他缓了一会儿,往屋子里走了几步,站在卧室门口踌躇。
如果刚才关应钧不抽皮带。
他就敢进去,甚至敢坐在床上拍拍被子,叫人上来一起睡觉。
但现在不行了。
关应钧是个500年没吃桃的男人。
明天还要去坐审讯室,不能逗下去了。
他怕坐不住。
·
关应钧把自己关在浴室里,抱着简若沉擦过头发的浴巾闻了两下,最终还是没用,垂手丢进衣篓,打开开关洗澡。
简若沉实在是太干净了。
聪明又果敢,狡黠又精明。
心肠软,和善。
有时又像没有心一样,若即若离,又仙又欲。
感觉背地里想着弄一下都是亵渎。
他以前不这样,根本不会想,脑子里只有案子,洗澡也想案子。
碰到简若沉之后就变了,一点接触就受不了。
简若沉那么聪明,他在浴室里时间一长就知道是在搞什么,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想他。
忍吧。
忍忍就过去了。
关应钧冲了把冷水澡,等劲头过了,才转了热水。
·
简若沉抱了床备用的被子铺在沙发上,对着刚洗完澡的关应钧道:“我睡这里。”
他意识到关sir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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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男人了。
怕明天上不了班。
审江含煜是件大事,牵涉到很多谜团,一定要亲自审才行。
他刚刚已经跟罗管家发短信抱了平安,说自己正在朋友家睡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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