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崎点点头,说,土地测量员k受命赴任,长途跋涉,到达城堡脚下的村落,然而他费尽周折,却怎么也不能进入城堡,甚至怀疑目的地是否存在。
概括得真好,早川夸他,您是个有文化的学生会主席。
宫崎欣然接受了这个尖酸刻薄的夸奖,又饶有兴致地问,你就是这么看学生会的?
“挺长一段时间是这样,后来稍微有所改观。主要是身在其中,才会发现,不是我们想把效率搞得这么低的,也不是我们想把态度弄得这么差的,”早川耸耸肩,“是真的没办法。”
宫崎点头,顺便换了个姿势,把下巴搭在右手手腕上,左手则伸进口袋,拿出手机,用余光看起来新收到的消息。用若无其事的姿态给人施压,他一向强于此道。
“可是学长,面对这么一个学生会,不是所有人有本事做主席的。您可以,小林不可以,我也不可以。又或者说,您愿意,小林愿意,可是我,现在已经不愿意了。”
宫崎翻消息的动作持续了一会儿,终于停下。他把手机扔到旁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刷过办公室静止不动的空气。良久,又重新睁开:“那你接下来呢?准备怎么办?”
“明年四月社团招新,我准备成立一个新的社团,专门做特稿,如果宣传部有意愿的话,也可以和新社团合作。这样在选题和发稿上都会更自由,出了问题,也不用归到学生会头上。”
“可是所有社团的账都是从秘书部过的。”宫崎挑眉,“你就不怕小林的朋友们和你过不去?”
“您不是也说我手头有他们的料吗?”早川反问,“走一步看一步嘛。更何况今井副部长和我的关系也不差,小林下去之后,她怎么也得当个部长吧。”
“那再往后呢?”宫崎追问,仿佛突然来了兴致,“你准备把爱好发展成专业?”
他的声调和表情都像班主任给学生父母开家长会,可惜实打实的关心照顾里又带了一丝看戏意味。早川默然不语,又听他清清嗓子,开始分析利弊。
“我说认真的,咱们这儿记者的日子可不好过。进日报的难度太大,进周刊又会被人看不起。第一年的生活基本上等于精心策划的□□折磨,中间穿插一些在职培训内容。记者的生命周期很短暂,四十岁一过,精力衰退,就会被公司派去做别的事情——你想好了?”
而且,宫崎又说,工作重心除了追踪热点,就是谈天说地、阿谀奉承,从俱乐部到警视厅到地方警署,逢年过节都要打点好关系。还有那种不成文的规定,如果案件的受害者是□□、流浪汉或者非白种外国人的话,新闻价值就会减半。按你的说法,这不是相当于进了更大的学生会?
他的这番长篇演讲显然已静候多时了。早晚会说的,不是今天,或许就是毕业前夕,作为临别礼物,送到她手上。早川撑着桌子,木头纹路凉凉的,一点一点沁入掌心。她端详着宫崎的脸,看够了,干脆一抬腿,坐到了桌上。
宫崎说我那儿还放着东西呢,你别给我碰翻了。早川挪了挪屁股,说了声,放心不会,我背后长眼睛。
“要是按照您的说法,我什么工作都不要找了,反正人类社会的本质就是超大学生会。”她侧过身去看看桌上的文件,是艺术节的涂鸦审批。图案绚烂又狂野,不是保守主席团喜欢的路数。于是打开印泥盖子,佯装要往下按,手腕悬空,瞥见宫崎波澜不惊的表情,更定了决心,“咚”的一声压在空白处。
“我还没想好,离升学还有一年半呢。可能社团做着做着,就满足了,止步于此。而且现在除了上智大学和日本大学,似乎也没有本科学校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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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立新闻专业。可以慢慢来。”
阳光经窗玻璃折射落在宫崎眉心,一枚明晃晃的光斑,好像颤抖的银币。早川说,对面教学楼可能有人正在狙击你。宫崎说,没事,向我开炮吧,死在学生会办公室,横竖也算殉职,是要裱起来挂在墙上的。两人一同笑起来,过了会儿,宫崎说,他们都觉得小林是个狂妄的家伙,其实呢,你才是最狂妄的那一个。
“我哪里狂妄了?”早川反问,“我那么谨慎……那么乖巧。”
“你见过真正乖巧的人自夸吗?”
他终于走上前,把那张退部申请从桌上拿起来,在眼皮子底下细细读过一遍。往空白处签了字,又拉开抽屉,轻轻放进去。那页纸落在一张又一张文件顶端,像是新雪压弯松枝。抽屉“咚”的一声合上,早川注视着他的动作,莫名感觉一阵轻快。轻快过后,则是未曾设想的惆怅。
“后悔了?”宫崎问,“后悔了还能改。”
“不改了。”她收回目光。
宫崎想了想,又道:“其实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谁。”
又是那种动人心弦的低沉嗓音。或许有许多潜台词藏在幕后,然而早川懒得问了。“哦——”她拉长声音,继而微微眯起眼睛看他,“既然主席什么都知道,还那样为难我,心里不会觉得愧疚吗?”
“不会,”他神色轻松,如同早就守候在那里,“你是你,和你姐姐有什么关系?”
早川试图从他脸上找出谎言的痕迹,可他的态度是那样真诚,真诚里又带着一丝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戏谑。曾经那抹难懂的哀伤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有他的表还在走着,滴答,滴答,声声复声声。
“巧了,”她于是露出一个微笑,“我这次看到了姐姐高中时候的日记。里面没有一个字提到过你。”
他的身影倒映在表盘,被玻璃裂纹拆成几瓣。霎时间,早川心中猜测,他是否生活在某种分裂之中。然而就算分裂,也是被牢牢框定在浅金色正圆中的整全。
他看起来既不遗憾,也不难过:“是吗?也正常。”
她后来又在宫崎办公室里呆了一会儿,享受了一杯自助续杯的红茶,和两个搁在果盘里的橙子。宫崎邀请她坐回沙发的时候,她开玩笑说你是不是要给我下毒。宫崎说要是下毒也不会在这儿,没有不在场证明。
她也没想过自己竟能与宫崎和平共处,坐在沙发上聊天。他问她冬季刊还做不做,她说当然。他又问你们现在百废待兴,都快倒闭了,要怎么救市。她说你不要乱用词语,虽然没有社团可以合作,但是可以征集稿件,做普通人的家族史。
家族史?宫崎问。
春季刊的题目不是叫“三千分之一”吗?这次准备做个后续,写父母祖辈的故事。
哦,这样。他点点头,也挺好的。
什么叫“也挺好”啊!早川翻了个白眼,你去问问你爸妈,人家经历不要比你丰富太多了!
他只是笑,抽出水果刀。橙子对半切开时,一股酸涩浸入空气。早川很礼貌地挑了一片,被酸到表情扭曲之际,听见宫崎说,沾点盐会甜一点。
“讲究。”她评价,“那你这儿有盐吗?”
他摇摇头,又切第二个:“没有。”
那你不是废话吗。早川无语,吃完橙子,扯了张纸巾就要道别。走到门边,身后的宫崎突然开口。
“早川,”也不知道是在叫谁,“你比我勇敢。”
这句话她已听过第二回。真像是过期的证书,不知道要颁给谁。早川笑了笑,拧下门把,没有回头。
“谢谢学长。但是勇敢本身并没有什么作用,它也不是胜利的代称。我只是……想要做回我自己。”
“可能也不存在什么本来的自己,”她朝他挥了挥手,“谁知道呢。”
*
早川两步一级跳下台阶,仁王正在一楼等她。日光和阴影将墙面斜割作两半,他单手插兜,和路过的同学说话。
“好可怜,难得放个假,还要被拉到学校来点卯。”他剩下那只手拍拍自己的心口,“学校应该给我发奖状。”
早川还想说别往自己脸上贴金,那同学就已瞥见了她。目光交错,对方眼神里仍然带着一丝八卦,她清了清嗓子,正欲开口,却听仁王说,唉不聊了,一会儿还有约会。
“去哪儿?”同学和她打了个招呼。
“不知道,”仁王往后仰了仰,“听她的。”
她站在那儿听他俩闲扯。落日熔金,浅紫色的云朵如同破碎的河滩。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想起自己翻闲书时看到的趣闻。说是在印度尼西亚,当有人问你要去哪里,而你要么不想告诉他们要么尚未决定的时候,就该回答说“lagitjajiangin”,意思是“我在等风”,好像你是一艘帆船,正在驶出港口,冲向浩瀚的大海。
同学走了。仁王踏上一个台阶,把放在口袋里的手抽出来,拉住她,问:“所以,接下来去哪儿?”
她没有急着给出答案,而是闭上眼睛。
“我在等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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