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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今只一心?想找到楚夫人,才好?问问楚丞相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就在她踏入偏殿的?那?一刻,抬头就见楚夫人和五小姐站在一起,目含担忧地望着她。

楚云腰眸光一闪,直奔她们?而去。

禁足

然而真的跟楚夫人碰上,楚云腰却发现,她根本没法儿开口。

问什么——

问娘亲你怎么跟楚丞相成了亲,我爹呢?

莫说她与如今的楚夫人接触还不多,就是日日相处在?一起?,也说不出这种话来。

楚夫人看出她面色不佳,担忧地抓住她的手,低声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前?头的事可解决了,脸色这么差,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楚云腰艰难地摇了摇头,召来素衣,低声吩咐了几句。

随后她便借口身体不适先离了席,楚夫人和五小姐也跟着,直接往未央宫过去。

主殿出事时有太多朝臣在?场,不用想也知道,皇后贵妃前?后受责,恐过不了今夜,就会传得满城皆知,届时还不知会延伸出多少流言蜚语。

只?是,楚云腰根本不在?乎。

她只?管叫素衣照看着点偏殿,等?时间?差不多了,就可以安排宫人送诸位夫人小姐离开,又或者?是有亲眷在?后宫想留宿的,且与她说一声,也好早做记录。

而有素衣照应着,楚云腰便不打算再回去了。

从偏殿到未央宫这一路,几人并没有说话。

直到回了皇后寝宫,楚云腰又屏退左右仆从,最后连重锦都没留下,她才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娘亲……”才一张口,她便被铺天的惶然所淹没,全然不知如?何说下去了。

楚夫人意?识到不对,连声追问:“这是怎么了?殿下可是受了委屈,看这小脸白的……你爹不是也在?前?头吗?”

听她主动提起?楚丞相,楚云腰稍微定了定神,复将?刚才发生的事缓缓道来。

在?听说皇帝不分?青红皂白问责于她时,楚夫人第一反应也是恼火,继而压着声音怪道:“你爹不是也在?前?头吗?他便眼睁睁瞧你被怪罪,一点儿没帮你说话?”

哪怕楚云腰又说,她当堂顶撞了周灵帝,惹得对方震怒,多半是因?为楚丞相说和,才只?是落了个禁足两月这样不痛不痒的惩处。

但楚夫人还是紧紧皱着眉:“那又如?何?当初明明说好的……接手你爹的所有,他护你我母子几人周全,头几年一切都好,如?何这几年变了这么多……”

哪怕楚夫人说的含糊,楚云腰还是抓住了三两关键字。

她的心思猛一下子活跃起?来,反手将?楚夫人的手抓在?掌心里:“娘你说——”

可不管她如?何追问,楚夫人都不肯再详说了。

实在?逼急了,楚夫人也只?是摇头:“隔墙有耳,殿下还是多多谨慎些才是……”说着,她又隐晦地往旁边看了一眼,望向楚云腰的目光带了两分?乞求。

楚云腰一转头,只?见?楚云涵,也就是她底下最小的妹妹,正一脸茫然地望着她们,呆呆地说:“娘,三姐,你们在?说什么啊?”

楚云腰一怔,恍惚意?识到了什么。

看她终于不再追问,楚夫人松了一口气?,又是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安抚着:“你且放宽心,没什么大不了的,等?回去了,我再问问你爹,看他是什么说法。”

“皇上要你禁足,可有说也不许外人探望?要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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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云涵留在?宫里多陪你几日,等?这几天的风头过去了,我们再出宫?”

楚云腰冷笑一声:“皇上且与乌合美人亲热呢,哪里还有心思管旁人。”

“娘亲无须担心我,我在?宫里没什么掣肘的,只?要皇上不来找事,那便事事安稳,娘亲若是近来得空,不如?陪我多住几日,正好我后面小花园的蔬菜都熟了,全是宫人精心呵护的,据说比外头采买的要新鲜可口许多。”

楚夫人也有此意?。

楚云腰随后又想起?,她的五妹妹最近正在?议亲,便多问了两句。

她这才知道,原来楚丞相看好的新科状元乃是寒门出身,一入京便拜入楚相门下,楚丞相看重其学?识,恰逢楚云涵到了说亲的年纪,便有心亲上加亲。

但楚夫人又打听到,这位新科状元家境实在?贫寒,他上下足有八个兄弟姐妹,另有卧床的爹和祖母,前?些年全家的担子都落在?他母亲身上,饶是他今年高中,家境也非一朝一夕能改善的。

楚夫人说:“我也不是偏要以家境论人,更不是心疼多少钱多少嫁妆,但云涵若真嫁到了这种人家,岂不是老老少少都要管着?更甚者?还要亲自照顾夫君的爹娘?”

楚云腰心里有了底,她转头问:“云涵是怎么想的,你可想嫁?”

却见?楚云涵皱了皱眉,半晌方摇头:“……我不想。”

“娘,三姐,我跟你们说,你们别骂我……其实我已经见?过那位状元郎了,上回我约了王姐姐去买胭脂,晌午时在?一家酒楼碰上了他。”

“当时我和王姐姐在?楼上,那位状元郎和同窗在?底下,不曾打照面,但我也有遥遥看过他一面,又因?我们隔得不远,也将?他们谈话的内容听了个大概,他说——”

楚云涵原是想将?那些话复述出来的,突然想起?这不是家中,前?不久又再三被娘亲耳提面命,在?宫里一定要谨言慎行,有些敏感的话千万不要提,只?好作罢。

她约莫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面色愈发难看:“或许他是有几分?本事,也确实叫爹爹看重,但我不喜这般狂妄之人,我也害怕,成婚后会与他不合,反生怨怼。”

就在?她话音刚落,楚云腰果?断道:“那就不嫁。”

对面两人一时愕然,显然是没想到她说得这样爽脆。

只?听楚云腰道:“这话其实不该我说,但楚家如?今的地位,也非我说与不说就能改变的,家里早不需要靠姻亲来获利,莫说那状元还有诸多不好,就是千好万好,只?云涵不喜欢这一点,就可否决了去。”

“那三姐——”楚云涵面上露出几分?惊喜,殷切地看着她。

楚云腰说:“娘亲且再与父亲说一说,若是能将?这门亲事作罢最好,若是不能,那就给我来信,我寻个机会回家一趟,再与父亲细细商谈。”

“至于云涵你这边,你只?管将?这门亲事给忘掉,素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过外出

“我记着你今年也才十三,年岁还小着,这么着急说亲做什么。”

楚云涵小声嘟囔:“我也觉着我还小,才不着急嫁人呢。”

楚夫人看她们姐妹越说越偏,忍不住打断道:“又胡说了,十三可不小了,毕竟就算定了亲,等?真正成婚,也要再有两三年,殿下不也是十五入的宫,还有云诺,成婚时也是十四五呢。”

楚云腰笑了笑,没与楚夫人争执。

但当晚她把楚云涵多留了半个时辰,一直在?劝她趁着年纪小,要么学?一门手艺,要么丰富自己?学?识,再不济了,还能约上三五小姐妹,围着大京城四处游玩。

总归是不着急说亲,取悦自己?才更重要。

楚云涵对上头的两个姐姐一向崇拜,有时她们说话比楚夫人还管用。

如?今又是被楚云腰叮嘱半天,等?从她这边出去,满脑子都是——

晚婚保平安!

虽然她还是不大明白,为何要晚婚,但三姐这么说,那就一定没错了!

转日大早,皇帝对皇后和夏氏的处置圣旨送了过来。

夏氏打昨夜就被除去衣冠充入掖庭,听说这一晚过得尤为艰难,今早宫人去传旨,差点没认出那个被打得浑身青紫的女子来。

楚云腰更是早知晓禁足之事,还在?等?旨的间?隙里,派人给顺妃她们传了话,将?宫里学?堂复学?的时间?往前?调了调,主要还是为了让单娇然能有正当理由?离家。

待宣旨内侍赶来,未央宫已是宫门紧闭。

守在?门口的侍卫目光向前?,根本不理会来人。

对方回了个闭门羹,却也不敢与皇后正面叫嚣,踌躇许久,也只?是把圣旨放在?门口的青砖上,复行了个礼,快步退去。

皇后说是被禁足,但除了楚云腰不出未央宫外,并不耽搁外人来找她。

楚夫人和楚云涵在?宫里住了七八日才离开,楚云腰更是亲自将?她们送到未央宫门口,往来宫人也只?做看不见?,该行礼行礼,该装瞎装瞎。

而在?她们离开后不久,顺妃等?人又过来拜见?。

再便是单娇然,回来后也是自由?出入未央宫,有时还会带皇子皇女过来。

说是禁足,却实在?儿戏。

但楚云腰也不担心这事会传到周灵帝耳朵里,全因?周灵帝小半月以来全在?和乌合送上的美人厮混,初一祭祖初三复朝,也全不见?他身影。

朝臣再一打听,原来他们的好皇上还在?温柔乡里酣睡着。

且不论朝臣如?何作想,光是楚云腰听了这等?事,都觉荒唐之极。

又过几日,各地商铺接连复工。

因?着是女工上岗的第一年,楚云腰也想看看她们能做到什么程度,便叫素衣将?去年的营收仔细记下,又把在?岗女工重新统计了一回,好等?今年年底两厢对比一番。

素衣离宫不久,重锦也接了任务,每日多半时间?都在?内侍司,跟着黄公公一起?拢账查账,还有夏氏被贬后留下的珍奇异宝,也要一一收回来。

两人只?以为这是殿下不方便出来,才给她们指派了许多事。

殊不知这全是楚云腰有意?为之,就是想要将?她们支开一段时间?,这样才好给她留出空档,寻些能信得过的新人,好替她打听楚家内幕。

是了,楚云腰一直记着楚夫人那晚含糊过去的话。

她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对如?今的楚丞相也有了怀疑,便想验证一番。

按理说楚家的事,叫重锦和素衣这两个从楚家出来的家生子去查最是方便,但看楚夫人的意?思,这事楚皇后也是知晓一点内幕的。

既然她有所了解,那再叫重锦素衣去查,难免矛盾了去。

若叫几方人一对峙,只?怕会生事端,倒不如?找些外人来,从源头上杜绝麻烦。

将?身边最得力的两大宫女打发走了,楚云腰又发现,寻新人也不好寻。

这未央宫里的宫人对她还算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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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份忠心能到什么程度,却是难以言说的。

楚云腰想调查的事毕竟涉及整个楚家,其后或许又有惊天的大秘密,这调查人选上自然要慎之又慎,容不得半分?偏差。

她叫了几个眼熟的宫人过来,随口问了几句,也没瞧出哪个是能信得过的。

后来她又在?院里瞧见?了之前?在?夏贵妃身边伺候的大宫女,得知对方唤弗裳,原是在?龙吟殿上值的,一次偶然被夏贵妃看上,这才去了昭阳殿。

自上回把她要来,楚云腰还未曾与她接触过。

今日瞧见?了弗裳,她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我之前?可是叫你们多看顾着小裴那边?”

提起?裴鹤羽,楚云腰有些心虚。

想当初她怜惜对方小小年纪遭遇大难,还想着能给他提供一二庇护,然真把人要来了,除了最初那一个月她多关注了点,后面几乎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想到这里,楚云腰赶忙把吩咐过的宫人叫过来,细细问询裴鹤羽那边的情况。

只?是随着宫人将?这一个多月的情况缓缓道来,楚云腰险些惊掉了下巴:“你说什么?小裴不光住进了最好的房舍,还成了小统领?”

回话的宫人点头道:“回殿下,正是。”

楚云腰难以置信:“我记着上回见?他还是一个多月前?吧?那时他还受着排挤,浑身都是伤,如?何才过了一个月,就整个人都翻身了呢?”

宫人说:“这还要从殿下调护卫随您去元旦晚宴说起?——”

楚云腰正被禁足,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她给自己?倒了一盏热茶,又把小桌上的果?脯拉过来,待茶点都准备好了,这才并膝坐好:“我不急,你慢慢说,凡是你知道的,每一个细节都要说出来。”

“好了,你可以讲故事……啊不是,可以禀明情况了。”

升职

月前裴鹤羽回去后,最初是没太多改变的。

他还是住着最破最小的房子,受着最多最大的恶意?,每日拉练仍是那许多打着交流名义实则公?报私仇的队友,最清闲的反是去小花园打理田地的时候。

按着那宫人的说法,裴护卫就是个脑子不清醒的。

“奴婢当?时觉着,裴护卫既是打不过旁人,倒不如多多退避些,又?或者认个软求个饶,处境兴许就会好很多了,也不必日日带着伤,大半夜还要处理伤口。”

楚云腰神色复杂,忍不住问了一句:“他夜里处理伤口?,也是你亲眼瞧见的?”

宫人摇头道:“奴婢记着殿下的话?,不曾靠得太近,这是收买了与裴护卫同屋的一个人,请他将裴护卫的动向告知奴婢的。”

楚云腰松了口?气,复道:“那你继续说,然后呢?”

宫人又?说:“直到殿下开始安排元旦晚宴,又?提出要在未央宫调一批护卫来,宫里的护卫皆争着抢着想被挑选上,也好到您跟前露个脸。”

“裴护卫约莫也是存了这个心思,在后面的两次选拔上可是拼了命,连败十数人不说,连副统领都没在他手上讨着好,在最后的一对十场上,裴护卫生生熬到了最后,余人皆是倒地不起,只有他头上脸上全是血,仍能踉跄站着。”

“选拔的规则是早定下的,裴护卫夺了头名,便是旁人再看?不惯他,也只能选他做晚宴护卫之一,单独分出来训练。”

这领命的宫人原不理解皇后如何对一个落魄的护卫多有关?注,然她打听?裴鹤羽打听?了一个多月,却是一次次刷新认知,尤其?是那日亲眼瞧见他在演武场上浴血奋战的一幕后,心头徒生敬佩,如今更下意?识替他说好话?。

“奴婢有幸见过两次他们的训练,裴护卫尤为认真,听?说几?次私下里的比试,全是裴护卫得胜,且他有一股子拼劲儿,旁人比试时总下意?识收手躲闪,唯恐自?己?伤着了,可裴护卫只要能赢,根本不在乎自?己?如何,正是因为他这不要命的架势,叫后头的人都不敢与他找事?了,偶尔照面还会打个招呼。”

楚云腰听?得暗暗心惊,扬声叫来门口?守着的婢女,吩咐一声其?去将裴鹤羽叫来。

而她在等待的间隙中,又?是追问道:“然后呢?他又?是如何成了小统领的?”

宫人说:“就奴婢打听?到的,裴护卫虽被选拔去晚宴上护卫,但也只是在殿外戒备。”

“但当?天夜里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据说是有个行色诡异的人一直在殿后徘徊,被裴护卫给逮着了,后来果然在他身上搜出短匕,也不知是想做什么。”

“因着裴护卫发现及时,这事?便没有声张出去,而那被捉拿的歹人则被正统领带走,后续审讯便非奴婢能探听?到的了。”

“不过奴婢却问到,裴护卫捉拿歹人时,被对方划破了胳膊,正统领念他有功,故提拔他做了小统领,更是给他换了房舍,转去了东厢最好的一间屋子,还有与裴护卫一同巡守的那队人,也感念他的恩情,主动与他交好,最近几?日训练时,常主动与他探讨请教了。”

元旦晚宴若是出了刺客,不管被伤的是谁,总少不了一番大动干戈。

届时无?论是宫廷禁军,还是从未央宫出去的护卫,都少不得了被问责,轻则一顿板子,实在严重了,就此丢了小命也不无?可能。

而裴鹤羽叫这一场意?外消弭于无?声,既是救了他自?己?,也是救了同行的护卫,自?然会有人念着他的好,不再处处为难了。

楚云腰倒是头一次听?说,原来那晚的晚宴上还出了这么一回事?。

虽不知那歹人的目标是谁,但她还是出了一身冷汗,想起还是后怕。

宫人将她近来所知的全部禀明,楚云腰见她再无?言禀,赏了她一支珍珠发饰,又?叫她之后继续打听?,这才叫其?退下。

而宫人离开后没多久,裴鹤羽就被召到厅里来。

他如今成了小统领,手下掌管着七八人,虽还不曾到禁军那边登记造册,但勉强也算一个小官了,眼下得了一身暗青重铠,腰负长?剑,手着护腕,威风凛然。

裴鹤羽单膝跪地,腰背挺得笔直,额角还带着赶来时的薄汗,他声音稍稍有些沙哑,垂首恭敬道:“卑职参见殿下。”

短短几?月,他的自?称却是几?次变化。

从宫里最低微的奴婢,变作寻常属下,现在更是成了卑职。

单以这份升迁速度来说,在整个宫廷也是极为少见的。

只是他衣着光鲜了,面上还留着未曾褪去的伤痕,尤其?是右眼眼角的那一大块淤青,也不知当?初是受了多大的力,至今还有些发黑。

楚云腰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试图从他身上寻回几?分初见时的桀骜,然她看?了半天,却觉这半大少年愈发沉稳,这许久他也只是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连鬓发都未有分毫摆动。

楚云腰的目光又?从他手背上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上略过,心里轻啧一声“小可怜”,面上却不显分毫。

过了好久,头顶传来一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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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鹤羽又?谢了恩,这才站直身来。

楚云腰轻敲桌面:“本宫听?说,前段日子的元旦晚宴上出了刺客?”

裴鹤羽略微顿首,不慌不忙道:“回殿下,元旦那晚确有歹人在偏殿之后徘徊,卑职提前将其?捉拿,后审讯得知,其?乃刑部张大人家的家奴,受了张三公?子的命令,欲给单夫人一点教训,他是随张家老太君入的宫,因身份低微,未得以入内。”

“卑职已将此事?告知了单夫人,单夫人说她可处理好家事?,无?需用这等小事?叨扰殿下,便不曾禀告于您,但那歹人的罪状已记录在册,殿下若要追究,卑职可将认罪书奉上。”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实在出乎楚云腰的意?料,她顿了顿,没有当?场说说明要如何处置,只是话?音一转,又?问:“本宫还听?说,你因护卫有功,升做了小统领?”

裴鹤羽避重就轻:“护卫本就卑职职责,卑职不敢居功。”

楚云腰轻笑一声,没有过多追究。

早前她就想着,要在宫里训一批得力的护卫来,裴鹤羽这个时候撞过来,倒让她生出几?分尝试的心思。

她心底有了筹谋,很快便将其?落到实处。

她再次喊来人,叫对方去她寝宫里拿了两只御用的药膏来,随手抛到裴鹤羽身上,淡淡道:“此乃西边进贡的伤药,药效奇佳,你拿回去用着,且把脸上的伤给去了。”

“至于旁的,你既凭自?己?本事?做了小统领,本宫也不会夺了你的职位去,等过几?日未央宫护卫考校,也叫本宫瞧瞧你的能耐,若真名副其?实,本宫提你做副统领如何?”

话?音刚落,裴鹤羽猛然抬头。

他面上全是惊色,一时不察,直直撞进了头顶那双精亮的眸子里。

楚云腰眼尾含笑,虚虚地靠在扶手上,语调轻飘飘的,观其?神色,又?不似说笑。

裴鹤羽强行压下心头翻涌起的浪花,咬了咬舌尖,叫轻微的痛感唤回神智。

他拱手长?揖:“卑职定不负殿下期望。”

楚云腰叫他来,原只是想亲眼看?看?他成了什么模样,如今目的达成,摆手放他离开。

等裴鹤羽的身影从厅里消失,才听?她又?问一声:“你们觉着,我叫他去训练护卫,最后可能训出几?分成效来?”

话?问出口?,却是久久无?人应答。

楚云腰回头一看?,这才想起来,重锦和素衣全被她支走,自?然是没人能回答她的问题了。

另一边。

从未央宫出来后,裴鹤羽并没有往演武场那边走。

他挑了一条少有人经过的小路,又?避开巡守的禁军,趁左右无?人时,忽地闪入一条略有荒芜的甬道,随后将半个身子藏在枝叶后,静等来人。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只见一个其?貌不扬的内侍出现,走到甬道尽头,小声喊了一声:“世子可在?”下一刻,他只觉后颈一凉,再回头,裴鹤羽已然悄无?声息地站到他身后。

内侍被狠狠吓了一跳,半天回过魂儿,这才断断续续说道:“见过世子,奴婢奉纯婕妤之命,邀世子于三日后至锦绣宫一叙,届时大王子也会到场,欲与世子重忆旧事?。”

说起这位纯婕妤,却是当?下宫里风头最盛的。

纯婕妤本乌合国?舞女,被献上的第一天就得了圣宠,短短几?日,就从一个无?名无?份的侍人升做婕妤,且看?皇帝那意?思,还想将其?封做贵妃,继承夏氏的妃位呢。

说着,内侍从袖里摸出一枚缺了一个月牙豁口?的狼牙,郑重交到裴鹤羽手上。

裴鹤羽垂眸看?着手里的小玩意?儿,半天才说:“请转告纯婕妤,我会过去。”

“只三日后未央宫护卫考校,我不好脱身,恐要迟到些许。”

内侍连连答应:“是是,奴婢会将世子的话?转告婕妤和大王子的。”

说完,他与裴鹤羽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前一后出了甬道,很快抹去来过的痕迹。

和离

楚云腰并?不知晓裴鹤羽离去后的那些事,她?只是按了按发胀的额角,转头?又把在单娇然那边伺候的宫人找来?,为了防止旁人偷听,还特意换去书房问询。

在听对方讲述单娇然在宫里小半年的生活时,她?却是几次走神?。

等宫人都汇报完了,她?还?一知半解着:“什么?你刚刚说什么来着……算了,你再重新讲一回吧,就从单夫人第一次月假回来?开始,你说瞧见她领口带了血迹?”

答话的宫人恭顺道:“确有这么回事,当时奴婢还?找单夫人问了情况,只夫人似是并?不愿叫人知晓,神?色戒备,匆匆就回了房间,后面几日衣领全是扣得紧紧的,再看不出异样来?。”

“单夫人原还?会?在小院里练练拳脚的,那次回来?后却是好一阵子没练过,每日除了去学堂教?书,其余时间皆躲在屋里,便是奴婢等给夫人送饭时,也少有与她?撞见的时候。”

“不过这种情况慢慢就改善了,听说单夫人找人要?了些未开刃的兵器,教?皇子皇女们耍刀舞剑呢,也不知是不是因着这个的缘故,后头?单夫人再放月假回来?,也不过精神?萎靡些,但?一般过个三五日就能恢复过来?,也不曾再见过她?身上带血带伤。”

听宫人说完,楚云腰不觉松了一口气。

她?问道:“单夫人如今可回宫了?”

“前日刚回来?,今天学堂复学,单夫人早早就去了,按着往常的时辰,再有一会?儿就回来?了。”

楚云腰点头?:“那好,你且先?回去等着,待单夫人回来?了,便带她?来?见我。”

她?原本?没想插手单娇然的家事,以教?书的名义将其困在宫里,便是对她?的一种援助了。

但?如今张家的事都涉及到?宫廷安危,若非裴鹤羽发现?及时,且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再说那张家的三公子,都敢指使下人暗害枕边夫人,再不管,怕不是要?直接杀妻。

她?唯一拿不准的,只有单娇然对那张家三公子的态度……

楚云腰在书房等了小半个时辰,也不见单娇然过来?。

倒是内侍司的黄公公过来?了一趟,说起绣娘的事。

楚云腰这才?想起来?——

前阵子她?从宫外找了几个绣娘给夏贵妃做新衣,原是打?着做完就把人送走的主意,却不想夏贵妃生生把自己闹进掖庭去,没了她?找麻烦的困扰,这些绣娘也就一直没安排。

眼看这些人在宫里等了一个来?月了,黄公公只好亲自来?未央宫走一趟。

楚云腰想了想:“这些绣娘本?就是从宫外找的,事毕自然还?是要?送出去,原本?说要?送她?们同家人离开京城,现?在没了夏贵妃威胁,倒可再问问她?们的想法。”

“若是已经准备好离乡,又不介意去外地谋生存,那就按着原先?跟她?们说好的,将她?们一家的路引都给办好,再每人给五十两盘缠,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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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去哪里。”

“若是有不愿远走的,那就安心住下来?,离乡的盘缠不给了,但?可以给她?们安排一份工。”

楚云腰问:“你瞧着这些绣娘的手艺如何?”

黄公公说:“虽比不上御用绣娘,但?也有两分手艺在身上,放在外面应是会?受不少铺子争抢的。”

“那可太好了!”楚云腰笑道,“那你再去问问她?们,可愿意去绮罗铺做工,绮罗铺乃是我手下的铺子,这段时日正好在招女工,一应待遇还?算不错。”

黄公公奉迎道:“能去殿下的铺子里做工,可不是她?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哪里会?有不愿意的!殿下且放心,奴婢回去就给她?们说,这两日就到?绮罗铺里报道去,定不会?耽误了殿下的生意!”

“别——”楚云腰连忙阻止,“绮罗铺里不缺人,去与不去都可,主要?还?是看她?们的意思。”

“你只管去问问她?们,等她?们都有决定了,再来?跟我说一声。”

黄公公只好遗憾应下:“那奴婢这就去问,赶早儿给您答复。”

“还?有那元旦晚宴的账目再给我送两份过来?,一份是在宫里留档记存的,另一份……”楚云腰笑了笑,粗略估摸了一番这几月揽进腰包的银子,眼尾的笑意愈发明显了。

黄公公毕竟是内侍的老人儿了,主子的一点表情,他?都能准确领会?,如今更是顿时了然:“殿下放心,奴婢都明白,一会?儿便交给重锦姑娘,请重锦姑娘给您带回来?。”

“还?有从昭阳宫里收缴的许多金银首饰,殿下可是要?全留下?”

楚云腰轻咳两声:“你叫重锦看看,她?知道留多少。”

重锦往内侍司去了两三天,凡是稍微值钱一点的玩意儿,全是叫人给收起来?了,光是金银首饰就敛了整整三大箱子,还?有许多难得的绫罗绸缎,也一点没落下。

要?说她?不是得了皇后的授意,如何敢把昭阳宫里的东西全留下?

想到?重锦在内侍司的作为,黄公公面上一哂,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废话。

他?甩手行了个礼,忙着去找绣娘们问话,麻利从书房退出去。

而就在黄公公离开没多久,单娇然终于回来?了。

就这么大半日时间,未央宫却是来?了一拨又一拨人,听黄公公那意思,等天黑前他?还?要?来?一趟。

楚云腰跟前儿的茶水都换了三四回,她?硬是灌了个水饱,底下人来?问晌午饭,她?也拒绝了,只说等晚上一道用,再有人来?添水,更是叫她?匆匆拦下:“可不能再喝一点……”

这边单娇然进来?,楚云腰屏退了左右仆婢,又叫人把门窗都关紧。

做完这些后,她?指了指旁边的圆凳:“单夫人请坐。”

单娇然看了她?一系列的行止,心里隐约有了猜测,她?面色微寒,却是并?不敢依言坐下。

楚云腰没有勉强,随口问了几句皇子皇女们的功课。

说起启蒙小学堂,单娇然面色稍暖,浅浅讲了下这段日子的功课情况,其余则是夸奖皇子皇女们听话认真,习武也不怕苦不怕累,全无骄纵之色。

“那就好。”楚云腰忽然问,“说起来?单夫人成亲也有一年了吧,便没打?算要?个孩子?”

此话一出,单娇然浑身一个激灵,她?猛地跪下去,神?色惶然:“殿下——”

就在三天前,未央宫的小裴护卫才?告诉她?,张家三公子指使家丁,欲在元旦晚宴上对她?不轨,虽则最后没有真的实施,可隐患是实实在在摆在明面上的。

单娇然并?不在乎她?会?如何,可她?却记着晚宴那日,二皇女和六皇女始终在她?身边,不离左右。

若有歹人行凶,无论她?能不能避开,都无法保证两位皇女能不受伤害不受惊扰。

莫说在后宫这半年来?,属周游念和周游矜与她?关系最亲近,大到?一套新头?面,小到?一串珊瑚珠子,总要?问过她?好不好看,若她?说了喜欢,更是努力想送给她?。

单娇然虽不会?去要?两个孩子的东西,但?这份记挂和情谊却是牢牢记在心里的。

想她?活了这么些年,便是未出嫁前,也未曾受过这等偏爱,却不想她?人生里的第一份珍重和在意,反是从两个皇家女儿身上得到?了。

小孩子的感情最是纯稚,何况还?是那等热烈的喜欢,如何不叫她?竭力守护。

自从裴鹤羽将晚宴上的歹人告知她?后,单娇然心里始终憋着一股气,至今隐忍不发,不过是还?不到?月假归家的时候,但?这并?不代表她?还?愿意沉默下去。

只是单娇然没想到?——

她?不是都乞求小裴护卫不要?告知皇后殿下了吗,怎殿下还?是……

单娇然并?非蠢人,自然不会?以为这是皇后关心她?家里的状况,转瞬就想明白这话之后的深意。

被告知出事时她?没觉得如何,偏如今只是被皇后问了一句,她?就是遍体生寒,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许久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楚云腰见了她?这一系列的反应,尚以为她?对夫家还?存了什么包庇之心。

她?敛去面上的笑意,原还?想着委婉些,今下也没了心思。

她?声音微沉,往后靠坐在椅背上:“说说吧。”

“你也在宫里待了不短时日了,本?宫也不瞒着你,当初为皇子皇女们挑选夫子,单夫人在小宴上的表现?可不算好,各宫娘娘们本?不愿请单夫人进来?的,还?是本?宫想着单夫人出身将门,自有一派侠义风范,便是一时为夫家所难,定然也不会?长久,这才?一力将单夫人留下,更是叫夫人住进未央宫来?。”

单娇然才?知道当初被选做夫子的隐情,一时震惊抬头?。

只听楚云腰又说:“本?宫这阵子忙于琐事,少有召见单夫人,本?以为单夫人一身武艺,又有皇子师之名傍身,早该摆脱了夫家,再不济也该挺起腰板,少为其拿捏。”

“如何半年过去,还?有被张家三公子威胁之事?这次是被本?宫的护卫提前发现?了,那下回呢?还?是说本?宫且不把这次当回事,等下回有人受伤了,又或者牵连到?皇子皇女们了,再大发雷霆,细细审查发落?”说到?最后,她?的语气不觉又重了两分。

哪怕楚云腰没有将一切挑明,但?话已至此,单娇然哪还?有不明白的。

……原来?皇后早知晓了她?家中的阴私龃龉,只为保全她?的颜面,才?从不提及的。

只是她?叫殿下失望了,不光没有从那泥沼中挣脱出来?,还?愈陷愈深,若非这回张三行事太过,她?怕不是还?要?沉沦其中,白白辜负了殿下一番好意。

很多时候,人们并?不是偏要?陷在烂泥里的,只是缺人拉扯一把,给他?一点点的希望。

想明白其中的关窍,单娇然心头?豁然开阔。

她?垂首拜倒,从容道:“臣妇罪该万死?,只求殿下再给臣妇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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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妇愿举证张桂之谋害皇嗣,以期定夺其罪,待举证之后,臣妇再与殿下领受责罚。”

张桂之就是张家三公子,也就是单娇然的夫君。

听了她?这一番话,楚云腰的表情才?算好看了几分。

她?点了点桌面,慢吞吞问道:“张三对你多番欺凌打?骂,你便没想过报复回去?本?宫其实一直想问,你一直忍受着,到?底是有什么难掩之隐,还?是全因那什么妻为夫纲的荒唐话?”

这话问得突兀,单娇然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却见她?眼中升腾起一阵水雾,使劲闭了闭眼睛,这才?将那股油然而其的酸涩感压下去。

大概是刚刚知晓皇后的恩惠的缘故,如今的单娇然卸下大半心房,目光虚虚地落在地面上,缓缓说道:“……我不知道。”

单娇然自懂事起就随父兄住在边关,十岁那年与边城副将家的大公子定了亲,副将家的大公子对她?舞弄拳脚本?有不满,但?又碍于单大将军的威严,并?不敢当面提出疑义。

他?虽没有明言,但?几次见面,单娇然也瞧出了他?的意思。

单娇然原想着寻个机会?把这门亲事给退了,不成想没等她?找父兄说这事,她?先?在战场上出了变故。

——单大将军家的千金为敌人所俘,了无音信三天三夜后,又被衣衫不整地发现?在城门口。

这是城门将士全部看见的,自然也逃不过副将家的耳朵。

哪怕单娇然再三辩解,她?并?没有在敌营遭受欺辱,可那大公子一口咬定她?失了贞洁,但?凡她?还?有点廉耻之心,也该一头?撞死?在城门上,而非与他?苦苦纠缠。

如单娇然所愿,副将家的大公子率先?提出退亲,了结了这桩亲事。

但?叫单娇然没想到?的是,连她?的父兄都嫌她?丢人,甚至不许她?在留在边关,只匆匆将她?送回京城,又叫留守京中的单夫人尽快替她?定下亲事,赶紧把这丢人的女儿嫁出去。

单娇然被关在家中,连房门都不得踏出。

等她?再见到?母亲,则是被告知已与张家三公子结了亲,两月后就过门。

在这个时代,男女婚事还?是以父母之命为主的,哪怕单娇然百般不愿,却也不好忤逆父母。

而就是那时的沉默和顺从,造就了她?日后无穷无尽的深渊。

婚后第一日,单娇然就受了丈夫毒打?。

那时她?还?是高高心气,定然是不肯白白受人打?罚的,张三才?一举手,就被她?一脚踢了出去。

但?单娇然再是厉害,总敌不过满院的张家家丁,最后她?被一群人绑住手脚,吊在院里最粗的那棵树干上,浑身上下动弹不得一点。

张三在她?手下吃了亏,新仇旧怨加在一起,拳脚全往她?身上的薄弱施。

还?有张三的亲娘,也就是她?的婆母,更是气势汹汹地赶过来?,用布满倒刺的长鞭狠狠甩在她?身上,边打?边骂:“贱|妇!之儿不嫌你残花败柳之身,你竟还?不知感激,敢对之儿动手!我今儿可要?好好叫你知道,什么叫三从四德,什么叫夫为妻纲!”

那日之后,单娇然在床上躺了整整七天,连三回门的日子都耽搁了。

等她?能从床上爬下来?时,哪怕没有张桂之的陪伴,她?还?是挣扎着回了单家。

单娇然将在张家的遭遇诉之于母亲,露出臂上还?未好全的鞭伤,每一道都带着被翻起的皮肉。

可是,面对她?满身的伤痕,单夫人只冷冷道:“你已失了贞洁,难得有张三公子还?愿意接纳你,更是许你以正妻之位,你也该知足了,但?凡你还?挂念着单家的名声,便收起你那些没用的傲慢,往后对夫君恭顺,对婆母孝敬,待哪日感动了他?们,他?们也就不苛责于你了。”

“忍了吧,早前我就说你多学学人家的闺秀,少做些摆弄刀枪的破姿态,还?有什么上战场……嗤!你不肯听我的话,自己造下的孽,也怨不得旁人。”

回张家的路上,单娇然麻木的脑袋转动起来?,她?终于意识到?——

她?在边城时的变故,只有城门的士兵和少许将领知晓,张家根基尽在京城,根本?不可能知晓边城之事,除非是被人悉数告知,而在这京城了,能行告知之举的,除了母亲她?已然想不到?第二人。

回门之后,单娇然再无反抗过一次。

无论是受到?张三的责打?,还?是被婆母妯娌欺辱,她?只管逆来?顺受地应着。

到?后面她?甚至学会?了听母亲的话,在挨打?后给夫君递帕子净手,以期对方下次动手时能收敛一二,虽然几个月过去,并?没有出现?过这等情况。

直到?皇后为皇子皇女们挑选夫子,不知怎的,挑选到?单娇然头?上。

皇后又以强硬之态将她?留在宫里,每月只那短短两日回家的时间,张桂之根本?没机会?动手,她?那看不见天光的日子方起了一点涟漪。

单娇然的声音越来?越低,到?后面已添了无法避免的颤意。

她?面上冰凉,抬手一抹,才?发现?已是满面的泪痕,喉咙更是被堵住似的,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直到?一声怒呵打?破满室的沉寂,楚云腰怒极:“简直荒唐!”

她?实在是被气狠了,直接从桌案后走出来?,按着单娇然的肩膀,直接将她?拽起来?,又三两步将她?抵到?桌边,怒骂道:“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就因为这点小事,就因为单家的三言两语,就值得你不顾自己,一直叫张三欺负了去?”楚云腰越说越气,抬手重重拍在桌子上。

却不想她?没控制好力道,掌心一落下去,立刻便是一阵钻心的疼。

楚云腰登时倒吸一口凉气,面容都扭曲了起来?。

但?她?只是甩了甩手,全然不顾这点意外,又换成另一只没受伤的,重重点在单娇然肩头?,一边指指点点一边教?训说:“你的脑子要?是锈掉了就赶紧去添油水赶紧去治,别到?我跟前儿来?气人!”

“莫说你还?是清白身,就算真受了欺辱又怎么了?你那是为北周为百姓做出的牺牲,合该被立功德碑,叫人永远记着永远敬佩才?对!再看他?张三算个什么东西,一介白身,竟还?看不起沙场厮杀的小将?”

“和离!本?宫命你立刻与张家和离!”

单娇然被她?念得脑瓜子嗡嗡的,前头?的话还?混沌地在她?脑子里打?转,只有最后几个字叫她?稍微清醒一点:“和离……对,我想跟张桂之和离。”

这明明是楚云腰自己说出的话,但?等被单娇然重复出来?,她?又不满意了:“就只是和离?”

单娇然有些迷茫:“还?能如何呢……”

楚云腰怒其不争,激愤之后,却慢慢理解了她?的处境。

时代的悲哀,本?就不该将错处归咎一女子身上,有错的从来?只有加害怕者才?对。

楚云腰长长舒出一口气,尽量平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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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说张三做出了有害皇嗣的事,便是单说他?屡次对夫人动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能做出来?的,这等祸害不一次性处置了,留着作甚?”

“今日我说与你的话,你也好好想想,若是觉得赞同,那就立起来?,把之前受到?的所有不公,全部还?回去,没有任何人,哪怕是你的生身父母,能叫你牺牲至此。”

“你且先?与张三和离,之后才?好在定其罪责时不受牵连,等把张三处置了,再说你的后路,依我之见,单家也是没必要?回去了,你想入宫做个女官也好,单独立个女户也好,总不会?比现?在更差。”

“若说你细想过觉得我说的不对,还?想遵守那什么妻德妻纲的狗屁话,那我也无话可说。”

“你先?回去吧,先?回去好好想想。”

楚云腰松开遏在单娇然肩上的手,退后半步,待她?平静了心神?,才?扬声叫了宫人进来?。

守在门口的正是带单娇然过来?的那人,楚云腰直接吩咐:“你送单夫人回去吧,单夫人身子不适,这两日也不去学堂了,你再去跟几位娘娘说一声。”

“是,奴婢记下了。”

因着单娇然的事,楚云腰闷了大半日。

等傍晚黄公公来?回话,说几位绣娘都想留在京城,到?绮罗铺做工,而重锦也带回来?两本?册子,上面全是从昭阳宫搜罗出来?的好宝贝,也没能叫她?展颜一二。

到?了晚膳时,楚云腰更是胃口缺缺,只喝了一碗燕窝粥就作罢。

就这样到?了第二日,单娇然求见,与她?见面第一句便是:“我听殿下的话。”

楚云腰一怔,垂了大半天的眉眼终于扬了起来?。

煞星

既然单娇然做好了决定?,当务之急,该是先叫她从张家脱离出来。

楚云腰问:“可需我下旨,命张三放你离归?”

单娇然想了想,没有拒绝她的这番好意:“还请殿下赐下旨意,臣可?先向张三提出和离,若张三同?意,便是皆大欢喜,若他执意不从,臣再请出殿下的懿旨。”

“那就?依你说的。”楚云腰召人准备了笔墨,写好诏书后?又落下凤印。

随后?她心里仍是不安,思来想去,又从未央宫调来四个护卫,裴鹤羽亦在其中。

楚云腰并未露出什?么别?样的情绪,只管将他视作寻常护卫,又是仔细叮嘱道:“你四人且随单夫人去张家,期间务必保护好单夫人的安危,尤其是张家人若有动手的意思,本宫准许你等先做防卫,只要别?把人打死,一律属于正?当防守,不做任何惩处。”

换言之,只要那张三妄动,打残打废都属正?常。

交代?完裴鹤羽四人还不算完,楚云腰又叫人把她私库里的一把短匕取了出来,转手交给了单娇然。

她原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转念一想,该说的话她早就?说过?了,若到?了这种时候,单娇然还存什?么忍让心思,只当她白费了一番口舌。

临走前,单娇然再次朝着楚云腰稽首大拜,起身之际,面上皆是刚毅决然之色。

半个时辰后?,她在四名护卫的陪同?下离开皇宫。

之后?的一整天,楚云腰皆是心神不宁。

她找了好几个婢女都宫门口守着,无论是瞧见单娇然回来,还是瞧见未央宫的护卫回来,千万要先把他们领回来,等把张家的情况汇报清楚了再言其他。

谁成想直到?天黑,宫门落匙,仍不见几人归来。

之后?的两天,仍是不见单娇然等人回来,楚云腰叫重锦去打听,也?没听说外头有什?么风声。

却不知在这两三天里,刑部张大人家可?是被闹得天翻地覆——

单娇然猝然归家提出和离,张桂之只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大笑过?后?很快露了狰狞面孔,一言不发回了房,再出来时手里拎了他惯用的那条漆黑马鞭。

张桂之甚至都没有说话,甩着马鞭就?朝单娇然打去。

然而这一回,并没有出现他想象中血花四溅的场面。

只见那漆黑的马鞭被人用刀背反打回来,不偏不倚正?落回张桂之脸上,只那么一下,就?叫他哀嚎一声,直接丢掉鞭子,双手蜷缩着翻滚在地。

裴鹤羽收回佩刀,道一声:“夫人小心。”紧跟着又退回到?单娇然身边。

单娇然的目光在张桂之身上流连许久,好不容易才忍不住上前补刀的念头。

她又重复了一句:“我要与你和离。”

然张桂之只顾着哀嚎他面上的鞭伤,张口全是污言秽语,没有一句能入耳。

而院里院外的下人听见风声,也?是赶紧跑过?来,他们受到?张家人的影响,对?这位三少夫人并不重视,如今见三少爷倒地不起,便下意识想责问三少夫人做了什?么。

只他们一转头,不等瞧见单娇然,先和裴鹤羽等人对?上,下人望进他们淬满寒意的眸子里,当即什?么话也?说不出了,颤了两颤,缩着肩凑到?张桂之跟前,小心把他扶了起来。

这才不一会儿功夫,张桂之脸上就?肿起了檩子,鞭痕高?高?隆起,最顶上的那层皮仿佛随时能绽开。

他大声叫着:“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叫大夫,还不快去给我叫大夫!”

“是是,三少爷您等等,小的这就?……”

“我倒要看看,今天有谁能走出这个院门。”单娇然冷然的声音响起,遏住了张桂之的哀嚎,也?叫其余人的目光全移到?她这边。

就?在她话音刚落,她身边的两个护卫心领神会,动作麻利地走到?院门口,寒光一闪,腰间佩刀出刃,也?将院门彻底堵住。

张桂之心底一凉,偏嘴上还不肯求饶:“你、你要干什?么……贱妇你是不是活腻歪了啊——”

单娇然可?谓是受够了他的辱骂,只听了一半就?听不下去了。

她抽出袖中的短匕,两步冲到?前面去,不等旁人反应,已是一脚踹翻了张桂之,短匕紧跟着卡到?他的喉咙上,瞬间便浸出血迹。

单娇然面上全是嫌恶,看着身下那已吓傻了的男人,她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再说,再说一句,且看看你是说的快,还是我的刀更快。”

下一刻,她只觉鼻尖一阵腥臊,转头一看,张桂之竟然被吓得失禁了。

单娇然暗骂一声,忍不住从他身上起来,实在嫌他恶心,又一脚将他踢出去好远。

但张桂之从她的钳制下得以逃脱,也?给了下人们过?去搀扶的机会。

他踉跄着往后?躲去,一边捂着流血的脖颈,一边大声嚷道:“快给本少爷拿下她!快快拿下这贱……拿下!”有他大力?招呼,下人们只得拥上前。

院子里的下人本想出去求援的,却不想那几个从宫里来的侍卫把门口把得严严实实的,尤其有个冷脸小哥,稍有妄动便是一棍子打来,还专往骨节等能叫人疼得钻心的地方打。

凡是有那冷脸小哥在的地方,皆是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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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望而却步。

单娇然本就?有一身好功夫,在她无有顾忌的情况下,不过?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家丁,以一敌十全然不是问题,更别?说还有裴鹤羽等人在她后?面盯着,若有那想在后?面下黑手的,往往还不等动起来,先被一砖头拍倒在地,免去单娇然所有后?顾之忧。

等外头的人闻声赶来,整个院子里已没几个能好好站着的了。

三夫人在门口看见里面的惨状,当即尖叫一声,险些吓晕了过?去。

然不等她去请老爷去告状,单娇然先一步将她叫住,远远喊道:“我今日回来,只求一纸和离书,夫人若不怕等把人喊回来,儿子的尸骨都凉透了,就?尽管去喊,我烂命一条,有张三陪着,也?赚了。”

说着,她去屋里拎了一把椅子出来,重重砸在了地上,等把一条椅子腿摔开,弯腰将其捡起来。

然后?她就?在一众人惊恐的目光中,步步走向早已瘫软在地的张桂之,手臂高?高?扬起,复将椅子腿狠狠砸向张桂之的双腿上,砰砰两声,伴着破音的嚎叫。

单娇然如愿听到?骨头破碎的声音,这才满意地将椅子腿扔到?地上。

单娇然说:“你折辱虐待我一年之久,我今日不过?废了你两条腿,还是你得了便宜。”

“我再最后?问一遍,合离吗?”

张桂之意识几乎混沌,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自然也?给不出什?么回应。

但单娇然可?不管他有没有什?么难处,等了片刻没等到?回答,不耐地轻啧一声,转身又要去寻什?么趁手的凶器。

而被拦在院外的三夫人终于回过?神来,大叫一声:“离!离!这就?和离,你别?打了!”

单娇然转头看了她一眼,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而是在院里绕了一圈,把张桂之最喜欢的那条黑色马鞭捡了起来,连着冷水一起,连抽带泼,硬生生叫张桂之清醒过?来。

张桂之被吓破了胆,望着单娇然英气的面孔,来来回回只两个字:“煞星、煞星……”

煞星莞尔一笑,温和问道:“夫君,和离吗?”

张桂之都没能用到?笔墨,只得了一张宣纸,且用他身上的污血,用血字写了合离书。

单娇然拿到?血书后?,难掩面上的嫌弃,但这毕竟是她自由的见证,饶是再怎么不喜,还是要小心收好,对?折三次后?塞进一枚小巧的荷包里。

众人本以为她拿到?和离书就?要离开了,哪成想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就?像皇后?前日问她的:“单单是和离?”

单娇然仔细想了一晚,她这一年多受到?的折辱,可?不只是一纸和离书能解决的,除了叫张三血债血偿外,更是要狠狠敲张家一笔银子。

这样等她回宫找皇后?复命时,才好有进献给殿下的谢礼。

就?是为了这一份厚重的谢礼,单娇然在张家多留了两日,直将三房的资产压榨了一多半,又再三警告过?张桂之,这才在裴鹤羽等人的护卫下离开。

在这三天里,张三一直倒在地上,不论谁说,单娇然都没许大夫给他看诊,还在最后?一日将走前,叫裴鹤羽等人肃清了院里的下人,一刀落到?他的双腿之间。

而张家人受其胁迫,实在不敢拿张桂之的命去赌,只能眼睁睁看她在家里作威作福了三天,直到?她离了张家,这才敢派人去衙门告状。

然此?时的衙门早已闭门,下人无功而返,至于转天还有没有机会过?来,还是尚未可?知的。

……

就?这样一直到?了第三日傍晚,楚云腰刚从小花园回来,就?听宫人来报:“启禀殿下,单夫人和小裴护卫他们回来了,已在前厅候着了!”

楚云腰大喜,脚下匆匆,赶忙往前厅奔去。

这边她才一露面,厅里的几人便听着脚步声转过?身来,见是皇后?一同?行了礼,然后?几个护卫主动向旁侧退去,只留了单娇然一人在中央。

在看见单娇然的打扮时,楚云腰先是愣了一下。

只见她换掉了宽大的裙衫和厚重的大氅,头发高?高?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英气的眉眼,那双满是暗沉的眸子重现光辉,一身黑白劲装,愈显气度。

楚云腰忽然明白了何谓英姿勃发。

她盯着单娇然看了许久,越看越是稀罕。

单娇然被她看得不好意思,终是露出两分羞赧。

最终,楚云腰只是问:“可?拿到?和离书了?”

单娇然点点头:“拿到?了,还要多亏殿下……”

楚云腰打断,正?经说道:“与我没有干系,一切结果全是你自己该得的。”

“这几日你定?是辛苦了,且回房歇息吧,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单娇然愣了愣神,垂眸掩去眼中的泪光,重重点了点头,哑声说一句:“是。”

只是她离开了,楚云腰却是把裴鹤羽四人给留下了。

她端坐在红木圆椅上,复道:“且把你们出宫这几日发生的再给我讲一遍吧,主要还是单夫人和张家的事,都是如何处理解决的?”

从裴鹤羽开始,四人将他们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

楚云腰怕有什?么遗漏,将张家这几天发生的事来来回回听了四遍。

她只知单娇然成功从那深渊里挣了出来,却没有跟她问询过?程,如今听他们讲述,才知她到?底是小看了对?方。

每次听见那张三被痛打,楚云腰都要露出欣慰的表情,待听到?最后?说:“单夫人废了张三的三条腿,不出意外是治疗无望了。”

楚云腰刚想问哪来的第三条腿,脑中灵光一现,瞬间明悟。

她闷在胸口的那口气一下子散了,解气道:“做得好!张三那等人……合该如此?!”

不过?楚云腰也?清楚,单娇然在张家做出这些事,对?方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而单娇然已迈出了第一步,剩下的尾巴,皆可?由她来清扫。

于是,转日大早,不等张家人重去衙门告状,宫里的禁军先是将张府围了起来,为首的禁军首领面容肃整,严声道:“奉皇后?懿旨,张家意图行刺,人赃俱获,即刻捉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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