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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天寻也确实“菜”,被这么一说还真有点伤心了,苦笑半天无话,隔了会儿才道:“我也知道自己没什么才华,就瞎玩罢了。但有时候真的怀疑,华语乐坛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也有我的责任啊?”
话说得好似玩笑,在座几位却都明白其中的深意。
自孙力行走后,片库、曲库的版权交易就都是蔡天寻在做。在线音乐平台的版权大战打了八年,歌曲的价格也被炒了八年。尤其是欧美三大唱片公司的音乐版权,在中国的价格已经是美国的三倍,以 10%的歌曲数量占比拿走中国曲库 60%的收入。与之“相映成趣”的是,如今超过一半的中国音乐人没有音乐收入,或者仅在总收入中占很小的比例。凡是了解这些数字的人,再看见自己曾经喜欢的歌手混迹于综艺节目表演翻唱、插科打诨,应该都不会再嘲讽不务正业,只会觉得心疼。
忽然间,言谨想起许多年以前的某个冬夜,她和周其野走在陆家嘴的街头。他对她说,人就是这么现实的,只有能从创作中获得收益,才会有更多更好的作品诞生。
时隔许久,当时的情景仍旧历历在目。
“都这么搞,还有谁好好写歌啊?”蔡天寻继续感叹,“前段时间做个歌曲抄袭的案子,结果一整套音轨分析下来,原告作品也是排列组合出来的,自己都不敢说是完全原创。你要说抄,大家都在抄。抄古典最安全,反正作曲家都死了,版权公有,所以我们只能继续听二十年前的周杰伦。”
“其实都差不多,”庄明亮拍他肩膀安慰,说,“我搞这么些年网文版权保护,结果现在越来越多平台直接给的就是委托创作合同,作者都成乙方了。”
“你说我们到底在忙些什么呢?”贾思婷发问。
庄明亮笑答:“别问,有时候就是不能追究太多。”
言谨听着,只觉熟悉,周其野其实也这么对她说过。
她忽然发现,差不多的话叫其他人说出来,哪怕同样是她佩服的人,竟是可以接受的。她不得不再一次地想,如果从头到尾,他只是她的老板,或者只是她爱的人,事情都会变得简单许多。
那顿饭一直吃到八点多才散,席间没人提起周其野,像是某种默契,又或者只是偶然。他现在管着三地的办公室,确实也不总在上海了。
离开饭店,言谨回到住的地方,洗漱之后才在手机上看到一条微信消息。
是周其野问她:你约了庄律师他们?
言谨有些奇怪,不知他从谁那儿听说的。如今很少有人吃饭还拍照发社交媒体了,她的朋友圈里通常只有各种公司软广和招聘启事。
她想了想,回复:我们谈的不涉及案情,而且就算是原被告代理人,一起吃个饭、搭个车也是常有的,不违反律协的规定吧?
消息发出,那边隔了会儿才又来了一条:确实,你跟我吃饭也没什么?
她看着,竟品出些玩笑的意味,似乎近了那么一点,又或者是远了。
她没再多想,直接问:交换证据你会去吗?
他也直接给她回过来:法院见。
第73章 【73】
说服射月公司加入诉讼,其实也是有个过程的。
虽然戴左左是创始股东之一,现任 CMO,负责市场方面的高管。过去《射月计划》也曾发生过产品著作权方面的诉讼,都是他直接在跟。但现在公司规模变大,投资人也多了,这种事不是他一个人可以拍板的。
与戴左左初步沟通之后,言谨过去开会,面对管理层和法务团队,现场阐述诉讼策略。
射月公司的总部早已从市郊搬迁到了市中心,科创园里单独的一栋楼。除去几处大幅 Moonie 涂绘,室内装潢简洁成熟,并没多少游戏风,会议室里的气氛也是相当认真的。
公司内部律师开场就表达了忧虑,怕打官司战线拖得过长,付出与收益不对等。
言谨对此不可能给出任何保证,索性先举了个最极端的反面例子,说:“您担心的情况,是不是就像那个著名的案例,乔丹鞋的商标争议?”
“对啊,做知产的没有不知道的吧?”内部律师笑,“那案子原告方面提交了几万页的证据,从一审起诉到二审上诉、申诉、再审,先后经历两次败诉,总共刷了 200 多个案号,官司拖了十年,最后判下来的赔偿只有三十来万而已。而且,直到现在,被告还继续用着原本那个商标图案吧?”
言谨听着,并不着急,只是阐述自己的观点:“首先要明确一点,我们诉全源的这个案子跟乔丹案有根本上的不同。乔丹案中,原告诉的是中国注册商标侵犯外国人姓名权。而全源案正好相反,被侵权的 Moonie 本身是注册商标,著名 IP 形象。其次,学法律的人应该都听过这句话吧?诉讼的意义往往不在于判决结果,而是过程本身。”
内部律师当然知道是设问,笑看着她,等她解释。
言谨于是说下去:“乔丹案或许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确实,官司拖了十年,原告经历两次败诉,最后得到的赔偿以及合理支出只有区区三十五万。但是,您别忘了,那个案子的被告其实从 2011 年开始就在准备上市了。如果不是因为这场诉讼,他们早就已经成功 IPO。而现在的结果是品牌整体形象滑落,上市计划告吹。他们确实赢了判决,但是输了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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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送门:陈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