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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律师好。”言谨点头,脸上挂着面试必备的自信外向的表情。
周其野示意秘书关门,又做手势请她坐,说:“我看过你的简历和笔试的卷子,所以约你过来聊一聊。”
言谨微笑。她记得暑假之前那场两小时的考试。非诉一套卷子,诉讼一套卷子,她做的是非诉的。一道 IPO 结构分析题,还有一篇法律文书写作,剩下全都是中英文法条互译,大多是公司法和知识产权方面的条款。她自信答得不错,所以当时才进了资本市场组实习,在至呈也算是 Top 组了。
第二印象还是很好。不是因为周其野照片没 P,而是他也有备而来。
这段时间找工作,言谨阅老板无数,每个都是大忙人,有不少到了面试的时候坐下才抽空看一眼简历。但周其野看了,哪怕他行李箱就放在旁边,几句话聊完就要去出差。
“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主要做哪方面的业务吧?”周其野接着问,自己也在对面坐下,手指干净修长,自然而然地解开西装纽扣。许是刚从一个重要会议上回来,他衬衣洁白,领带一丝不苟,却没有那种紧绷的正式感,与这间冷硬的办公室,窗外 CBD 的城景,以及桌上的那尊关公像,尤其是关公,形成一种微妙的差异。
言谨点头,答:“娱乐法。”
其实,这个词被贾思婷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第一次听到。
“能说说你对娱乐法的理解吗?”周其野又道。
言谨说:“我知道这不是一个法学分类,而是行业分类。从律师的角度,也就是为传媒和娱乐行业提供法律服务,音乐、演出、电视、电影、有时候也包括体育和时尚。从法律的角度,最相关的应该是合同法、著作权法和公司法,如果是跨国项目,还会涉及衡平法的内容。”
周其野点头听着,最后笑说:“不错,做过功课来的。”
言谨倒有些心虚,感觉这是一个类似于老外那种的夸张表扬,字面上的 you are amazing,其实只是 so so。
她有这个自知之明。贾思婷对她说就是著作权法,但她来之前还是很做了一番研究。可惜当时这个关键词下几乎没有中文资料,她海搜一通,只在《中国版权》这样的行业期刊上找到一篇陈年文章,以及某广播电视大学学报里一篇翻译转载的英语论文,其中引用的都是美国法律体系下的案例,而且也都有些年头了。她囫囵读过一遍,自觉凑出了一个还算过得去的答案。却也只有这么多,再往深了问,她就不知道了。
传媒娱乐对她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她只是暗自打气,有什么关系呢?实习的时候跟着地黄丸做造纸企业上市,她也不懂造纸是怎么回事,并且可以说那一屋子的人里面没有一个真的懂。
但周其野接下来的问题大多关于她那三个月的实习,跟过哪几个律师,做的哪些项目,具体都干了点啥。而后再延伸开去,小到她是怎么做尽职调查里的历史沿革和资质证照核查,大到 VIE 和红筹架构的区别是什么。
言谨其实准备了不少著作权法相关的内容,可他一个都没问。估计是觉得实习生反正啥都不懂,只想看看她的工作态度和学习能力如何。问题不算难,言谨自认做事效率挺高,也很有学习的主动性,却还是觉得好似压力面试,一路勉力回答,身上出了一层汗,衬衣贴在背后,给空调一吹,有点凉。
周其野看出她紧张,玩笑说:“我刚毕业那会儿也是在至呈做过 IPO 苦力的。”
言谨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笑,此处显然不适合跟着吐槽。
周其野却继续问下去:“你为什么不想留在资本市场组呢?”
言谨怔了怔,心里说,不是我不想,而是人家不要我好吗。
但周其野看着她笑了。
言谨忽然领会,他连她怼地黄丸的事情都知道了。
她略感尴尬,清了清嗓子,是为了给自己争取点时间,但其实也没太多考虑,只是如实回答:“资本市场组本来是我的求职目标,我对自己的能力也很有信心。但工作是双向选择,我确实感觉那里不太适合我。”
周其野又问:“为什么觉得不适合?是工作氛围,还是因为 dirty work?”
言谨说:“两方面都有。我不排斥 dirty work,作为实习生或者将来的低年级律师,即使是简单重复劳动,我也可以从中学到很多东西,但我还是觉得工作不能都是简单重复劳动。”
周其野说:“那你觉得工作应该是怎样的呢?”
言谨说:“比如一个项目的尽职调查是我做的,我希望也能参与到这个项目的其他流程当中,而不是把我平摊到好几个项目上,每次都让我做同样类型的简单重复劳动。”
语气流利自信,但最后一句刚出口,她已经在后悔,怎么把实话说出来了呢?搞得好像在教老板做事。
她看过许多红圈所的招聘启事,其中常有这么一条,认同公司制,愿意分工合作。本来觉得无可厚非,但在资本市场组实习了三个月之后,再看到这句话,她都会想到穿背带裤的卓别林在流水线上拧螺丝的情景,拧着拧着就被卷到无数大小齿轮之间,变成那部庞大机器的一部分。
周其野却好像完全不介意,只是接着问:“你最喜欢的电影是哪一部?”
转折过于突然,言谨怔了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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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送门:陈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