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云舟回来的时候,宁咎已经坐了起来,一双微红的眼睛瞪着他:
“你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出去了?”
阎云舟坐在了榻边,十分有眼力见儿地给宁咎揉了揉腿:
“那我还敲锣打鼓的出去啊?放心,这周围都是亲兵,再说,本王一不偷二部抢的,如何就见不得人?”
宁咎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说啥,这倒也是,但是这刚来的第一天就…总归是不太好的。
阎云舟抬手戳了一下他的额头:
“想什么呢?这天儿也热了起来,我就叫点儿水进来洗洗有什么了不得的?你还没看那些一并来的文官呢?要水要的勤着呢。”
那些个大人们自然是比军营中的大老粗讲究多了,在朝中还有休沐日呢,休沐是什么?就是,打沐浴熟悉,打扫的日子。
宁咎瞪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起身去洗了澡,清理干净,换了干净的寝衣之后人便往一边一坐,丝毫没有去管那榻上的一片狼藉,都交给了阎云舟。
这毕竟是在军营中,若是这会儿叫人进来收拾不是阎云舟能干出来的事儿,所以这殿后的工作阎云舟便都包了,宁咎坐在一边一边喝茶一边看着他动作,笑着开口:
“王爷做起这些还挺熟练的,怎么?之前有练习过啊?”
阎云舟一边铺床一边开口:
“自然,侯爷想学啊?”
宁咎见他避而不答,白了他一眼,瞧着床铺好了直接便叫来了门外的小厮:
“侯爷。”
“你去邹副将的帐中,将他给本侯的两条墨狐皮拿来。”
“是。”
果然宁咎的话音一落下,刚坐下榻边的阎云舟的眉眼都深了:
“不累?还能惦记什么墨狐皮?”
宁咎轻轻晃着手中的茶盏,侧眼瞥了一下阎云舟那晴转多云的脸色笑了一下:
“是啊,都说墨狐珍贵,不容易碰,好容易小虎猎了两只,说是毛色非常好,十分的顺滑油亮,做围巾最好了。”
阎云舟靠了下来,看着故意气自己的人:
“好,那侯爷切莫辜负了属下的一片心意,本王累了,先睡了。”
没一会儿那墨狐皮便送了过来,宁咎确实是第一次见,这墨色油亮的皮毛确实是好看的,他看着榻上装睡的那人,特意借着烛光细细打量,嘴里还不住地赞叹:
“嗯,这皮毛真是难得。”
阎云舟睁开了眼睛,瞧着那人幼稚的小心思有些好笑还有些气:
“行了,难得你就留着,明日就围出去,给你脖子上都捂出痱子来。”
宁咎到了榻上:
“小心眼,不逗你了,这是邹小虎孝敬我们两个人,说是这墨狐难得,正好凑了一对,而且,不白孝敬哦。”
阎云舟抬眼瞧他:
“说吧,晚上嘀嘀咕咕一晚上都说了什么?”
他自然不可能真的醋这两人,晚上他也看出来邹小虎应该是和宁咎说了什么。
宁咎盘腿坐在了榻上,手一上一下地抛着这两个狐皮:
“小虎想托我去给他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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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阎云舟顿了一下:
“提亲?他看上谁家的姑娘了?”
“说是幽州知州家的嫡次女,他上面的哥哥战死了,家中也没有什么亲长在,只剩下了一个寡嫂,自是不可能帮他上门提亲的。
左右他从前是我身边的人,现在我又刚好到了随州,由我去帮他提亲倒是也合情合理,而且也显得更重视一些。”
阎云舟靠坐起来一些:
“邹小虎年纪虽轻,但是有从龙之功,这两年在火器营中历练,受封武义将军,也是个从五品的武将了,倒是也配的上幽州知州家的嫡女,你说到底从前也是你历练出来的,你也确实可以替代他的亲长帮他提亲。”
宁咎拉了他一下:
“既然我都去了,你就和我一块儿呗。”
阎云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怎么?要拉着我一块儿给邹小虎涨声势啊?”
“邹小虎家中也没有什么亲族,能有如今这个位置也是自己一点儿一点儿拼来的,这结婚嘛,人生就这一次,还不得风风光光的?”
“好,我便随你一同,回头叫王府出一份儿礼。”
邹小虎的俸禄也不会太多,也就是赏赐能攒下些,家中还有寡嫂要照拂,倒是也未能出的起什么丰厚的聘礼,就冲他当初心中只尊宁咎这个公子,他也不会亏待了邹小虎。
随州重建的事宜已经正式开工了,首要的并不是盖房子,而是按着已经设计好的图纸,规划出街道,挖通排水的沟渠,修筑整个城中的排水设施。
这一步最是耗费人力物力,好在四月的天气还不算是太热,干起活来还没有那么遭罪,阎云舟每日都有一堆的事儿等着他,毕竟这中间的每一个环节都可能有人往外抽银子,他若是不盯紧,空怕朝廷拨下来的银子都不够用。
而宁咎倒是不曾和他一块儿盯着帐,他没事儿便去往工部那边跑,看他们的图纸,看一次他就感叹一次古人的智慧,这个时代明明没有什么成型的物理学,但是人家设计出来的东西就是那样的实用又精巧。
河道,沟渠,桥梁,都被考虑到了,有一次他闲着无聊,拿了工部画的一个草图没事儿回来做了一个受力分析,还真是最优的力学结构。
阎云舟和宁咎在这里一待就是大半年,等一些步入正轨之后阎云舟才有些闲暇的时间,瞧着宁咎无聊,便开口:
“从前不是说想要学功夫,学射箭吗?还想学吗?”
建造城池,兴建水利这样的大工程,宁咎学的那点儿皮毛物理实在是没有什么用武之地,阎云舟忙的这两个月,他便闲下来教一教当地医馆的大夫一些外伤处理的知识,倒是也乐得自在。
见到阎云舟总算是闲了下来他自然是乐的这人陪他:
“当然想学,你现在有时间教我了?”
“嗯,这几日不忙,走,带你去靶场。”
两个人一前一后骑着马到了靶场,这一次修建城池虽然是用到了随州营的兵将,但是毕竟兵将并不是劳工,也只是抽调了一部分,轮换着过去的,日常的训练还是没有落下,阎云舟在这里,也不光是看着城池建造,这随州军的训练他也没有放松。
阎云舟身子虽然比从前好了很多,但是到底是底子差了,黄秋生的办法再管用,但是毕竟不是重新给他塑个身子,所以宁咎也看着他,不准人太累,寻常看看底下的奏报便算了,这靶场他是不常让他过来的,省的这人来了手痒老是想来几箭。
这小半年的时间下来,虽然操心,倒是没出太大的问题,上个月黄秋生从京城过来为他诊脉,言说气血将补的不错,适当的锻炼活动倒是也有好处,有这句话在,宁咎次算是放松了些。
靶场上宁咎随着阎云舟一块儿换了一身紧身束腰箭袖的衣服,看着兵器架那边一排的弓箭,刀,剑,长矛,算起来,他来这里这么长的时间,这样的冷兵器他其实还真没怎么接触过。
阎云舟拉着他到了营房里面的一个屋子:
“这些日子忙的,都忘了带你到火器库看看了。”
宁咎看了看前面那重兵把守的小房子,那里是火器库?这一次回来已经是太平盛世,他确实是没有再见到过从前那些炸药之类的东西了。
这一进去他才发觉三年的时间确实是不短了,屋内有些武器几乎都是火药和一些冷兵器结合的产物,有类似掷弹筒一样的装置,有大型弹弓一样的武器,还有些大口径的炮,这都是从前在战场上没有的。
他走过去摸了摸那个口径最大的炮,那炮被架在了一个车上,成了一个炮车,能够最大程度地增强炮火在战场上的机动性。
宁咎一样一样地看过去,阎云舟便跟在他的身后:
“三年的时间,青羊那老家伙总算是还有点儿用处。”
听到他对青羊道人的称呼宁咎回头笑了一下,这人倒是还挺记仇:
“说起来我回来这么长时间倒是还没有见过他。”
“他一个糟老头子,见他做什么?”
宁咎凑到他身边,撞了他一下:
“以后啊,还真是不能得罪你,太记仇了吧,这一屋子的东西都是青羊做的?”
阎云舟依靠在门口,看着这一屋子的东西,眼底不乏感慨:
“没有,还有些是军中将士改造的,有了这些大梁便算是有了底气。”
宁咎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眼底一阵森寒,骤然开口:
“不,武器的进化没有终点,一时半刻的领先不会永远领先,裹足不前,故步自封,最后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曾几何时,他们的国家也一样在世界上是先进的国家,也曾是屹立东方的泱泱大国,也曾万国来朝,但是一招失失全盘,闭关锁国,不与世界接触的结果便是孩童抱金砖,终究难免被骤然发展起来的列强欺压。
后来他们终于站起来了,奋起直追,但是所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他不知道这个时代和他们所在的时代到底是个什么关系?是他认知之外的另一个时间线?还是平行宇宙的另一个纬度?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这里重蹈悲剧。
阎云舟听出了他的言为之意,走上前去:
“别紧张,优势不会永远存在的道理我懂的。”
宁咎也放松下来,笑了一下,翻过了这一页:
“走,比起这些,我还是挺喜欢外面那些的,我想看看我们王爷横刀跨马的英姿。”
第150章教宁主任射箭
靶场之上,里里外外愣是围了一圈的人,宁咎出来的时候看着那外面一颗摞一颗的人头,哪冒出这么多人的啊?
却不等他问出声,李寒便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了:
“王爷可是许久都没有出手了,这群小子是才来军营没两月,平时都没见到过王爷,今儿这不是有个机会吗?给他们涨涨眼福。”
阎云舟在这边也待了几个月的时间了,李寒这等总在身边的人也知道他身子是真的好了不少,不然今日也绝不会由着这帮新兵小子凑热闹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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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过来。
阎云舟在军中一贯是没什么架子的,寒性一般的双眸扫了一眼周边那些瞧着还十分年轻的面容,抬起手臂招了招手:
“别躲着了,都进来,今日正好得闲,倒是也让本王瞧瞧这刚来军中的儿郎都有些什么本事。”
阎云舟惜才,用人不拘一格,在北境军中没有寻常军中那种资历之说,哪怕是一个刚入伍的新兵,若是能力出众也一样能出头,这也就造就了北境将领普遍年纪小的局面,不过这样的军队在战斗力能提升的同时,也有弊端,那就是年轻气盛的刺头多。
也是因此这样的部队对统帅的能力有极高的要求,所以这法子倒不适合在所有的部队都推广,现在阎云舟已经甚少过问军中之事,北境军中的事宜直接奏报李彦,但是李彦从小便在阎云舟的军中混,就连这带兵的方式也学了个七七八八。
北境军直面北部诸敌,理应是最硬的骨头,所以这三年来,北境军和阎云舟从前的方式差不多,依旧是大梁年轻将校最多的军队。
宁咎笑着倚在一边旗杆的围栏上,瞧着这出来的大小伙子们,抱着手臂在胸前,笑着冲一旁的李寒开口:
“这一群电灯泡,本来还准备让你们王爷今日教我射箭呢。”
李寒不知道电灯泡是什么意思,但是瞧着宁咎的样子他也大概猜的出来,这是,打扰王爷夫夫二人交流感情了?
“侯爷,不耽误,正好让这些小崽子看看王爷射箭的风采。”
宁咎瞥了他一眼,哼笑了一声:
“嗯,看你们家王爷出彩,看我出丑?”
李寒识时务的闭嘴。
一上午的时间倒是这校场颇为热闹,今日只比箭术,宁咎叫人上了点儿茶,坐在了演武台边上,看着那一队一队骑马射箭的年轻小伙子,但是更多的还是将目光落在了那个一身藏青色束腰箭袖的人身上。
阳光倾泻而下,日光笼罩在那人的身上甚至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清晰瞧见那个笔挺的身姿,宽肩细腰实在是养眼。
阎云舟也下场和那几个得胜的小子比试了一次,他的手中拿了一把乌金色的长弓,靶子被调到了最远的距离,宁咎握着茶盏欠起身,微微眯眼。
挽弓,拉箭,这样的动作阎云舟从小到大做过了无数次,熟悉到肌肉记忆便可以将弓和箭调整到最优的角度,微风吹起了些他的长发,黑眸专注,薄唇轻抿,动作自始至终都极其稳健。
在他的身上早就已经看不到了紧张还有那对结果未知的忐忑,只有那被无数次血流如河的战役洗礼过的泰然如山,这样的阎云舟,宁咎从前都从未见过。
箭簇离弦而出,夹在这风声呼啸而过,宁咎都忍不住微微屏住了呼吸,直到极目远眺,眯眼瞧着那箭簇正中远处的靶心,毫无意外。
阎云舟却在此刻回过头,看向了看台方的人,面上明明没有多余的表情,一双黑眸依旧沉静,但是宁咎却偏偏在那目光中看出了那些许得意,他轻轻抬手,遥遥一敬,便喝干了杯中的茶,心中有些好笑也有些窝心,这人偶尔幼稚一下还挺可爱的。
一个上午靶场都是那些新兵的舞台,直到下午阎云舟才叫李寒将人都带了出去,李寒看了看宁咎又看了看他们王爷,瞟了两圈之后才赶紧带着人扯了,再留下去就要吃瓜烙了。
阎云舟擦了擦额角的汗这才走到了宁咎的身边:
“中午的野菜面可吃的习惯?”
这校场靠进村子,中午本没有准备那么多人的吃食,便临时和农户换了些野菜,阎云舟一贯不吃小灶,自然也是跟着吃的野菜面,就是怕宁咎吃不习惯。
宁咎笑着出声:
“你这一天日理万机的,你当我是第一次吃呢?这野菜现在都有些老了,前半月才是鲜嫩的时候,我去工地的时候早就吃过了,挺好吃的,就是中午这面谁煮的?也太咸了些。”
说完他又连着灌了两口茶,还塞给了阎云舟一杯。
“现在人都走了,侯爷不必嫌丢人,我们还是从头学起。”
阎云舟干了杯中的茶,便上前一把握住了宁咎的手,拉着他只到校场上那一堆的弓前:
“这是我叫人带过来的,都是我的弓,这把小的是我七岁开始学射箭的时候用的,你就先用这个吧。”
宁咎看着眼前那个比阎云舟上午用的整整小了一大圈的弓有些无语:
“你这是瞧不起谁呢?我就算是没学过射箭也不至于用你七岁的弓来糊弄我啊?去,把你十四岁用的拿来。”
阎云舟侧头忍不住的笑:
“侯爷好志向,试试这个,我十四岁用的你现在用刚好合适。”
宁咎接过了阎云舟递过来的弓,这把弓和阎云舟上午用的颜色很相近,弓到手上他一个不妨手腕一坠:
“这么重?”
阎云舟轻轻摸了摸弓:
“嗯,这把弓是我父亲亲自打造的,有意让我锻炼臂力,所以重量上比一般的弓都要重一些。”
站在靶前,宁咎试着拉满弓,开始他还以为阎云舟十四岁用的弓箭他用着绝对没压力,但是事实教他做人,拉满这张弓的时候他脸都快涨成猪肝色了,这一次换做阎云舟在他身后悠闲了。
“好在是为我们侯爷清了场,不然,我们侯爷不是威名扫地了。”
宁咎正憋着一口气地拉弓,甚至腾不出空来瞪身后的人一眼,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
“闭嘴。”
阎云舟勾了一下唇角,上前手扶住了他的手臂:
“肩膀下沉一些,这只手臂曲起来点,眼睛看前方,射一箭试试。”
在宁咎胸口的氧气耗尽之前,终于射出了第一箭,他立刻抬头去看,简支擦着靶子过去了,脱靶,面上有些挂不住。
阎云舟倒是不在意,到身后环住了宁咎的身子,手握着他的手再一次拿起了弓,宁咎能感觉到那人轻吐在他耳边微微灼热的气息,后背正好贴合在他的胸膛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跳,手臂的肌肉完全用上了力道,箭簇离弦而去。
毫无意外,正中靶心。
恐怕没有什么男人能够真的拒绝的了射箭,这一下午宁咎泡在了靶场,一箭接着一箭,阎云舟都看着他这劲头都觉得有些吓人:
“这东西不是一蹴而就的,快歇歇,手臂该拉伤了。”
宁咎还真就较上劲了,卷王体质上身,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方面的天赋不太行,一下午了,最近的一个靶子,最好的成绩才五环,还只有一次。
结果就是真的顺着阎云舟的话来了,宁咎在兴头上射箭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一放下弓这酸痛的手臂就是举起来都费劲,这样子连扣住缰绳都难,回营房的时候阎云舟将追风牵了过来。
“侯爷,请上马吧。”
宁咎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费力抬起手抓了一下缰绳才上去,随后阎云舟也翻身上马,坐到了他的身后,宁咎实在是累,人向后一靠便直接靠在了阎云舟的身上,缰绳也不握了,闭上了眼睛,当下就要眯一会儿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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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着胸膛上沉甸甸的重量阎云舟眉眼间的笑意更深,一只手握着缰绳,一只手搂住了身前的人,也没有策马跑的太快,便是这样迎着夕阳,摇摇晃晃地往家走。
宁咎开始的时候就想着靠一靠,但是今天真是体力耗尽,追风闲庭信步,一晃一晃的,跟坐在摇摇车上一样,没一会儿的时间他还真的睡了过去,若不是有阎云舟搂着他,恐怕人就从马上栽下去了。
下午逞能,晚上遭殃。
营房中宁咎的阎云舟相对而坐,桌子上四个小菜,但是两人四只眼睛都在盯着宁咎的手,因为那只手抖得厉害,夹的三根豆芽生生抖掉了两个,宁咎还不服输地用左手握住了右手的手腕,但是结果就是两只手一起抖…
阎云舟侧过了头去,费力地忍着笑,宁咎却“啪”的一声将筷子撂下了:
“想笑就笑吧。”
阎云舟起身坐到了他身边,端起了宁咎面前的碗,捡着他喜欢的菜夹了一些,这才端着碗,执着筷子递到了他面前:
“来,可不能饿着我们侯爷了。”
宁咎一口吃干净了筷子上的菜,阎云舟低头看了看他的手臂:
“今日这是力气用的狠了,一会儿我给你用药油揉揉,这几天可不能再这样用蛮力了,真伤了经络可不好。”
营房外面传来了邹小虎的声音:
“王爷和侯爷可回来了?”
“已经回来了,正在屋内用晚膳。”
听到他的声音宁咎赶紧将阎云舟筷子上的饭菜吃了,然后一下推开了他的手,后脚邹小虎敲门的声音便响起。
阎云舟有些揶揄地看着宁咎,宁咎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开口:
“进来。”
邹小虎手中拿了一个红色的筏子,和他手中筏子颜色差不多的便是他现在的脸色,宁咎瞧着他着样子就猜到了是什么事儿,施施然靠在了椅背上:
“脸红的和猴屁股似的,什么事儿啊?”
阎云舟扫了一眼他手中的红筏,心中也已经了然,邹小虎双手将红筏递过来:
“侯爷,这是我准备的礼单,您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若是还少,我再去凑。”
宁咎展开了红筏,上面正是七日后纳征的礼物清单,为着邹小虎的婚事,他愣是将这古代结婚的习俗都了解了一便。
月前他带着大雁同邹小虎去幽州知州府上提亲,这些日子,纳采,问名,都走了一遍,简单来说便是男方上门提亲,女方首肯后,男方再上门询问女方庚帖,着人占卜,以测两人生辰是否相和。
邹小虎找的测字先生是当地有名的人,昨日这结果一报过来,今日这小子便坐不住了,急吼吼地过来要去送彩礼。
宁咎有些好笑,不过也有些理解,走到这一步也不算是两人有了婚约,什么时候这纳征纳吉走完了,彩礼送进了女方的家中,这才算是正是婚配成约,也难怪这小子坐不住了。
不过让他看礼单实在是难为他了,别说是多了少了他不知道,便是上面写着的东西他都有好些不知道是什么,当下便将这礼单塞到了阎云舟的手中:
“你给瞧瞧。”
阎云舟就知道他不清楚,低头开始看着礼单上的东西,还开口出声:
“来人,请闫管家过来。”
“是,王爷。”
这礼单落在阎云舟的手中,邹小虎便止不住的紧张,站立都有些不安。
其实宁咎也是高看阎云舟了,阎云舟从前日日泡在军营,对这婚姻嫁娶之事一贯没什么经验,自然更不知道按着邹小虎如今的品级这礼单是多是少,只不过焰亲王浸润朝堂多年,纵使是心中不知,面上却是滴水不漏,就连宁咎都以为他正在认真地看礼单。
闫管家来的很快,阎云舟将手中的礼单递出去:
“闫叔,这是邹将军纳征的礼单,我瞧着没什么不妥,你再在这基础上添上一些,一并加到礼单中,算是本王和侯爷的心意。”
邹小虎连忙拱手谢礼,阎云舟抬手扶了他一下:
“你也算是从侯爷的身边出去的,虽是寒门出身,却踏实肯干,成家之后,更当克勤克俭,克恭克让,以齐心治家。”
“末将谨遵王爷教诲。”
送走了邹小虎,宁咎笑眯眯地看着阎云舟:
“我们王爷说教起来还是有一套的嘛,你过几日忙不忙?纳征那日你可要随我一块儿去幽州?”
提亲的时候阎云舟忙的厉害,也没有抽出空去,不过这几日这人倒是没有那么忙了。
“随你同去吧,也有时候没去幽州了,这一任的知州徐明辉是陛下登基之后调任的,从前他在吕州任职,还是多年前见过一面。”
宁咎不是太懂朝中的人员调动:
“这人在吕州之前也是任知州吗?”
阎云舟点了点头,他又开口:
“从吕州到幽州,这属于是平调吧?”
阎云舟微微摇头:
“从品阶上来说确实是平调,但是吕州和幽州不能相比,自随州城陷落之后,百姓内迁,虽有三城分担,但是一半的百姓都是被安置在幽州的,幽州又是陛下从前的封地,兵强民富,虽然如今还是一州之地,可论地论人口,比三个吕州都富裕。
这个徐明辉我也听说了一些,是个干吏,前途不止于此,邹小虎年纪轻,虽然门第上是低了些,不过他到底是出自你身边,与徐家女也是相配的。”
四日后,阎云舟和宁咎才出发赶往幽州,这一次两人都骑在马上,宁咎看着两岸已经翠绿的山峦不禁有些感慨:
“第一次走这条路的时候你还命悬一线呢,没想到还能回来。”
阎云舟自是想到了从前,他们第一次从随州到幽州,正是大战之后,随州沉没,他从密道中出来的狼狈他现在还记得,他笑了下开口:
“我记得那个时候你与我生气了,怪我什么都没与你说,瞧着你生气的样子,我反而生出了几分希望,才敢与你说后来的那些话。”
宁咎愣了一下,生气?对,那个时候他是很气:
“你听你当时说的话,说什么我以为我死了你不会太在意的。”
阎云舟却忽然提着缰绳靠近了过来:
“你那时说,我不是对你无关紧要的人,所以,你是从那个时候便喜欢我了吧?”
宁咎无语,这人的脸皮还真是一件增厚,他打马便跑了出去,只留下了声音随着风吹到阎云舟的耳边: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阎云舟亲至,徐明辉卸幽州大小官员已经等在了幽州城外:
“下官叩见焰亲王。”
阎云舟位列一品亲王,见君都免跪拜,按着礼仪,除一品官员之外,包括皇室宗亲之内一品之下见他都要行礼:
“徐大人快免礼,本来同侯爷这一次来不是为着公事,我们便不拘礼了。”
徐明辉清瘦身姿,一把美髯衬的颇有一番文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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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骨,甚至宁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都觉得这人比朝堂上许多的大人都要有几分独属于读书人的清贵。
流水一样的礼被抬进了知州府,礼单是阎云舟亲自交给徐明辉的:
“徐大人见谅,本王和侯爷都是第一次帮人操办婚事,并无经验可言,可怜小虎家中也无甚亲长,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大人海涵。”
徐明辉连忙退后半步躲开了阎云舟的礼,这一礼很显然不是焰亲王给他的,而是作为邹小虎的亲长给他这个亲家的,此刻就是徐明辉都有些震惊了,他是知道邹小虎从前是在宁咎的身边当过差。
但是据说那也是在打仗的时候,只很短的一段时间,上一次提亲的时候,宁咎亲自带着人来他便已经十分震惊了,却不想这一次阎云舟会亲自过来。
他如何也不知道这在朝堂中举足轻重的两个人怎么会如此重视一个边境小武将的婚事,但是再是不解也不能表达出来,这一日下来,邹小虎便像是跟在家长身边一样,跟在阎云舟和宁咎的身后,不知不觉眼圈都红了。
倒是叫晚上回房的宁咎给看见了:
“哎呦,这是干什么?人家要嫁的姑娘眼睛都还没红呢,你是要提前给我们俩哭一个吗?”
邹小虎有些不好意思,又难耐心中的感动:
“王爷,宁公子,我,我就是有些…”
自父母兄长去世,他除了上面的寡嫂和小侄子就没有什么亲人了,这一次的亲事都不知去找谁,本以为宁咎能帮他提亲他已经感恩不尽,却不想他们竟如此重视他。
宁咎看着他也有些心疼,左不过是才二十岁的小孩儿:
“好,不提了,你的心意我和王爷都知道,这可是在你未来的丈人府上,可别哭出来丢人,去吧。”
阎云舟看着转身偷偷抹了一下眼睛的人也出声:
“瞧着人高马大的,倒还有点儿孩子模样。”
宁咎和他并肩往客院走:
“才二十,放在你们这里也就是刚及弱冠,放在我们那里就是才上大学的年纪,本来也就是个孩子。”
到了屋内宁咎才松下一口气,转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
“真是累,你们这里成个婚是真麻烦,我还问过了,北境这边,一般这下半年的提亲的,为了留女儿在家再过一个年,这成亲都要等到明年了,折腾了这么久,邹小虎那小子得等到明年才能抱媳妇回家。”
这订了婚还不算是结束,后面还要请期,便是正式定下迎亲的日子,他原以为古代成婚不过是三拜高堂,却不想前面啰哩吧嗦的有这么多的步骤。
阎云舟站在他身后,帮他捏了捏脖子和手臂,想起了宁咎从前和他说的事儿:
“你们那里是领一个证便算是结婚了?”
“对啊,我们那的证叫结婚证,两个人办了结婚证便是法律承认的夫妻关系。”
现在想想还是现代结婚省事儿,他忽然想起什么一样问道:
“哦,对了,承儿不是要开始相看了吗?怎么样?可有中意的人家?”
阎云舟坐到了他身边:
“大嫂倒是提起了几个,不光是承儿,连杳儿的婚事都已经有人上门打探了。”
宁咎一口茶差点儿买吐出来:
“杳儿?杳儿今年过年才十二,不用这么早吧?”
阎云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
“这些人多半看的是杳儿的身份,并非杳儿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在古代杳儿身上有疤,恐怕要遇到渣男了
第151章从地上捡捡你的良心
邹小虎的婚事定在了来年的三月,阎云舟和宁咎是年底回到京中的,北境已经落了雪,土也渐渐冻上了,随州的修建也要停下来,等到明年开春才能动工。
两个人急着回去也是因为再过年承儿就十五了,这亲事确实要相看了,年底的时候来往宴请多,今年阎云舟的身子也好多了,免不得要和各个府上往来的,也好多了解一些。
两人回府的那一天京城正在下雪,马车停到了王府门前,宁咎一下车便见着一个一身蓝色束腰衫,披着斗篷的人大步从台阶上下来,不是旁人可不正是阎炘承。
“二叔,二叔父你们终于回来了。”
从这一次宁咎回来之后阎炘承和阎月杳便改了口叫宁咎二叔父,虽然也是怪怪的,但是总是比二婶婶要好上不少的,宁咎也欣然地接受了这个称呼。
阎云舟下了车,看见此刻的阎炘承眉眼间也微微惊讶,他们这一走便是大半年的时间,这孩子本也不矮了,现在更是比他们走的时候高出了大半头,身量几乎比他也矮不了多少。
阎云舟抬手在侄子的肩膀上拍了拍,手还握了握他的手臂:
“嗯,快一年没见我们承儿了,结实了不少啊,功课有没有落下?”
阎炘承摸了摸鼻子,乖巧地站在叔父身边:
“二叔,您一见面就关心课业啊?”
对于侄子是个什么性子阎云舟最是了解了,骑射是不会落下的:
“自然,你偷跑去北大营的事儿以为我不知道?”
宁咎笑着看这叔侄二人你来我往地交锋,阎炘承说话归说话,目光却还是有些担心地上上下打量着阎云舟:
“二叔,您身子怎么样啊?这京城都下雪了,北境更苦寒,怎么不早一点儿回来啊?”
阎云舟前几年一到冬天便病的十分凶险,那个时候他年纪还不大,阎云舟病的厉害了便不见他们,所以只要看见风华院的大门紧闭上,他就知道是二叔病的厉害了。
阎云舟下意识想揉揉他的脑袋,却发现这孩子长的快有他高了,够不到他的脑袋了,便笑了一下:
“二叔没事儿了,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吗?有你二叔父在,放心吧。”
三人这才一块儿进了王府,午膳是程清浅亲自下厨,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个团圆饭,阎月杳过年就十一了,不是从前那个小糯米团子一样的小丫头了。
她和宁咎格外的亲,虽然快一年没见,却还是凑到宁咎的身边,阎云舟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有那么多的话说。
而宁咎也带回来了礼物,有些北境民间的小玩意,还有一个便是他在北境搜寻的白狐皮做的小披风。
和洛月离身上那个很相似,通体都找不出一丝的杂色毛,还带一个帽兜,毛毛茸茸,瞧着便是上等的颜色。
女孩子哪有不喜欢漂亮衣服的,阎月杳瞧着这白狐披风晶亮的葡萄眼都亮了起来:
“好漂亮,二叔父,这是您猎的吗?”
阎云舟一边抬手倒酒一边取笑似的看着宁咎:
“你二叔父倒是想给你猎来着,去了两次山上狐狸毛都没看到,下山的时候还好悬摔了跟头,这是他找了很多家的猎户凑出来的白狐皮做的。”
宁咎瞪了他一眼:
“就你话多,杳儿快去换上试试,给我们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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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立刻将披风穿上,还将帽兜带上了,娇娇俏俏的小脸蛋在帽兜里面被衬的更是巴掌一样大,看向众人的时候还有些羞怯的不好意思:
“好看吗?”
阎云舟摸了摸侄女的头,眼底都是赞赏的笑意:
“好看,再没有比我们杳儿更好看的姑娘了。”
饭后程清浅便着人将杳儿带回了房间,连着承儿都被遣走了,而阎云舟和宁咎也坐下喝茶,并没有告辞回院子的意思。
阎云舟放下茶盏开口:
“大嫂,可是给承儿看好了人家?”
程清浅着人拿过了几个画像和册子:
“还没有,不过现在承儿的年纪也到了,这小半年京中席面上打听的人也多些,这是几个京中命妇在席面上有意结亲的,都在这里,你们帮着看看。”
阎云舟拿起了那个册子,上面并不是姑娘的闺名,而是门第和府别。
“这里面门第高的便要数太子太保李大人家的嫡孙女,其余便是左都御史的嫡次女,都指挥同知的嫡长女,奉国将军家的嫡三女…”
太子太保乃是从一品,李大人更是两次为相,这个门第不可谓不高,左都御史虽然品阶没有太子太保高,但却总管督察院,更是实权之职,程清浅也不敢擅自定下,还是要等阎云舟拿个主意的。
“这几位姑娘大嫂可都见过?”
程清浅点了点头:
“都见过,就前两个月的赏菊宴上,各家适龄的姑娘也都出来走动了走动,瞧着自是个个伶俐可爱,几家已经出嫁的女儿也是颇有孝贤之名的。”
宁咎此刻才出声:
“我倒是觉得门第没有那么重要,承儿可有自己看见过的?有没有自己中意的?”
程清浅笑了一下,倒是也不觉宁咎的话有什么问题,毕竟她当年和世子便是从小相识:
“孩子大了,这等事儿也不会和我说,倒是瑾初可以问问。”
从程清浅的院子出来阎云舟便和宁咎散步一样地回去,宁咎开口:
“哎,你对承儿找个什么样门第的可有要求?我方才听着大嫂的意思貌似不愿意找个门第太高的。”
或许是前些年王府的处境一直在夹缝之中,阎云舟和李启剑拔弩张的,便让程清浅过分小心了一些,阎云舟的眼底有一丝无奈,只是伸手牵住了宁咎的手,轻轻侧头:
“待回去和你说。”
“这事儿有什么可卖关子的?”
进了屋,宁咎洗了手,又用毛巾擦了脸这才出声:
“赶紧说,吊我胃口呢?”
阎云舟坐在了桌案边,目光略带无奈:
“大嫂是小心,不过却也未必全是因为王府的处境,她还为了承儿的未来考虑,怕有一日他落到尴尬的境地。”
宁咎微微皱眉,没太听懂:
“什么意思?什么叫怕他有一日落到尴尬的境地?”
阎云舟的目光似笑非笑,忽然将人扯到了自己身边,让宁咎坐在了他的腿上,就算是换了膝盖,宁咎也不敢坐啊,下意识就要起来,却被人往下一拉,便失力地坐在了他的腿上,随即阎云舟的手掌便贴在了他的小腹上。
“因为你不能生啊,这大梁没有王爷娶男王妃的先例,但若是要细数前朝是曾有过的,男王妃不能生养,所以那位王爷便娶了一位平妻,这生下的孩子便也算是嫡子。
大嫂终究是怕我来日还是想要有个后,再寻他人,那个时候承儿岂不尴尬?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她不想承儿太冒头。”
宁咎张了张嘴,一下从他的腿上起来,面色不善:
“行啊,这做王爷的就是有特权啊,怎么从前的时候不见你说你还能娶平妻啊?”
阎云舟愣了一下,这事情的关注点应该在这里吗?
“我从前就同你说过我只会有你一人,是平妻还是妾不是一样吗?我都不会有。”
宁咎坐到了一边,斜觑着他,阎云舟笑了:
“醋了?”
“醋个毛,你若是真想有个后,趁早赶紧找别人去,我也搬回我的侯府。”
笑话,当他还是从前那个宁咎无处可去呢?阎云舟笑着拉他的手:
“我这不是说大嫂的担忧吗?还有没有良心了?我若是真想要个孩子,你死了的那三年我不就要了?还要等到现在冒着你炮轰王府的风险找别人?快,从地上捡捡你的良心。”
宁咎被他这说法逗笑了,他其实也就是这么一说,他们走到如今他岂会不信阎云舟?
“大嫂的担忧倒是也不无道理,你准备怎么做?”
“这几日我便准备上书,请旨,正式册封承儿为王府世子,承儿这年纪也该出去历练历练了,这王府日后终究是要靠他的,有这个名头,做什么也是名正言顺。”
虽然阎云舟一直将王府的未来寄托在阎炘承的身上,但是毕竟阎炘承现在还不是受了册封的世子,终究是差一层的。
“也好,我倒是觉得不能盲婚哑嫁,你看,你们阎家又没有什么纳妾的传统,承儿从小被大嫂教导,这以后多半也只有这一个妻子,怎么着也要选个喜欢的才是,不然这两人以后怎么过日子?”
宁咎到底不是这个时代的土著,对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着本能的抵触,这简直就像是刮刮乐,直到结婚那天才知道有没有惊喜,这若是喜欢的还好,若是真娶了一个不喜欢的,这日子过的也没什么劲儿啊。
阎云舟上书之后,圣旨下来的很快,隔日张福便亲自到了王府宣旨,笑眯眯的内官立在院中,宣旨过后亲自将圣旨交到睁大了眼睛跪在地上的阎炘承的手中:
“世子,快接旨吧。”
阎炘承忙双手接过圣旨,眼睛则是看向了阎云舟:
“二叔。”
阎云舟此刻是站着,倒是能摸到他的头了:
“傻了,这王府世子本就只有你,日后当再勤勉些知道吗?”
几日后阎云舟和宁咎领着阎炘承到京郊打猎,已经落了雪,这个时候打野兔最好打了。
宁咎的骑射,骑还凑合,这射实在是非常一般,在北境这大半年也没有练出来,阎云舟一点儿也不着急地骑着马跟在他身后:
“再来一箭,射那。”
宁咎不断地搭弓射箭,结果就是颗粒无收,开始的时候还比较佛系,后来看着阎炘承都猎了三个了,他有些上头。
但是越着急便越是射不着,目光扫到一直看着他的阎云舟便有些来气:
“你别老是跟着我,兔子都被你给吓跑了。”
无妄被嫌弃的阎云舟哭笑不得,他索性下了马,然后直接一个飞身坐到了宁咎的身后,手搂住了身前的人,宁咎回头:
“你干嘛?”
“帮你射兔子,省的这一晚我们侯爷颗粒无收。”
宁咎…
后半段有阎云舟扶着宁咎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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臂射箭,总算是斩获了两只灰色的野兔,晚上便在别院烤了,叔侄三人围着火,宁咎和阎云舟对视了一眼,递给了阎炘承一个酒囊:
“来,今日是在家里,多喝些也没关系。”
按着阎炘承这个年纪在京中已经会参加一些官员子弟之间的聚会了,只是程清浅管的严,在外面饮酒可以,但是绝不能多饮,更不能喝醉,所以阎炘承一直都很有分寸,却不想今日栽在了自己叔叔手中。
阎云舟和宁咎喝这个小菜鸡那实在是小菜一碟,宁咎瞧着眼睛都有些发直的阎炘承,向阎云舟比了一个“上”的手势,阎云舟拍了拍侄子的肩膀:
“承儿,和叔叔说说,你有没有中意谁家的姑娘?”
阎炘承已经喝的低垂了脑袋,闻言目光有些茫然地看向阎云舟,动作也有些迟缓,中意?中意就是喜欢的意思?
“有。”
宁咎睁大了眼睛:
“是谁啊?”
“是,孟祭酒家的彤冬儿,小时候我被罚了,她就帮我抄书,从狗洞让雪球送过来。”
宁咎看向阎云舟,孟祭酒?他就在国子监,国子监的祭酒不姓孟啊,姓陈,但是这朝中应该也没有什么别的官职叫祭酒的了吧?
阎云舟想了起来,从前王府边上的府邸就是从前国子监祭酒孟罗书的,后来孟罗书被外放去了湖广任按察使,这么多年一直都未曾回京,这旁边的院子便就卖了出去。
这小子说的彤冬儿他还记得,是孟祭酒的小女儿,应该比承儿小一岁。
晚上已经喝醉了的阎炘承被送到了自己的院子,别院的主屋内,宁咎笑着翘着二郎腿坐在窗边的软塌上:
“我说什么来着,灌醉了一问,一准问出来,这小子可以啊,还有些竹马情节,这孟祭酒都出京五六年了,他还记着人家小女儿呢。”
阎云舟也有些好笑:
“我说这小子小的时候怎么罚抄的时候写的那么快,原来是有枪手,让雪球从狗洞送信亏他想的出来。”
宁咎的眼底浮现出几丝揶揄的神色:
“亏他想得出来吗?我看是上行下效吧?我们王爷不是也十分擅长从狗洞中送信吗?”
真当他不知道呢?第一次这人陪着他回门回来的路上他自导自演了一出遇刺,和苏北呈里应外合的干掉了当时李启在巡防营的亲信,靠的不就是从狗洞中送信,现在还好意思笑话自己侄子。
阎云舟微微一晒,这么远的事儿亏宁咎还记得,他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好在这是快到年节了,下个月陛下便招外地三品以上的官员回京述职,孟罗书也在其列,到时候我们上门拜访,探探口风,问问这孟家的女儿可有许配人家。”
晚上两个人躺在榻上的时候宁咎还在抱怨:
“你知道吗?在我们那有一种说法,男人三十一枝花,我现在还是一朵花呢,都已经开始跟着你操心小崽子的婚事了。”
阎云舟有些忍不住笑:
“男人三十一枝花?这说法还真是有意思。”
快到年下了,各个府中的走动也多了起来,宁咎一贯不喜欢应付这些来来回回的宴饮。
但是今年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毕竟往年阎云舟身子不好,一到冬天王府便闭门谢客,不去外面赴宴,也不宴请。
但是今年不同,阎云舟的身子好了不少,最重要的是无论是阎云舟还是宁咎身上都担着差事。
这负责重建随州不是小事儿,而宁咎还在国子监教书,国子监上下都算是同僚,人家的请柬都送来了,他总不去也不好。
阎云舟一进门便看着宁咎那愁眉苦脸,眉头能夹死苍蝇的样子,笑着坐到人身边,顺手搂了一下他的腰身:
“怎么了这是?苦大仇深的。”
宁咎烦躁地把手上一堆的请帖往阎云舟的怀里一塞:
“你自己看看,这都是什么啊?这家得了《簪花仕女图》的摹本,那家得了《春山行旅图》的真迹,还有什么这个碑文那个碑文,这个也要赏那个也要赏的,这些人都这么闲的吗?”
阎云舟思及他家宁主任那一手扭曲的真迹,侧头笑出了声儿来,连着胸膛都跟着轻微震动,他们家这位不擅书画,更不擅长什么作诗吟咏,去这样的宴会不是鸭子听雷去了吗?
“嗯,这些宴饮确实不是很适合我们宁侯爷。”
宁咎侧头冷眼瞧着他:
“怎么?嫌我没有文化?”
只要阎云舟的脑子还正常,这种时候半点儿赞同不能表现出来:
“什么话?他们是无病呻吟,没事儿找事儿,吟诗作对的,这几个席我同你一起去,我们只吃席,不搭话。”
宁咎这一天还是挺憋屈的,无关其他,从小到大他还没有在文化上吃过亏,想他叱咤大榜十余年,高考全省前几,到了这里竟然会被一个赏画宴给难住,实在是想想都憋屈。
第152章大结局(上)
为了防止自家这位在各种赏画宴,赏书宴上露怯丢人,年底的各个宴会阎云舟都是陪着宁咎一块儿去的,阎云舟本就已经久不出席这等宴会,这一次竟然次次都是同宁咎一块儿。
再加上前些日子,朝臣都知道阎云舟主动上书请封兄长嫡子为世子一事儿,便也都明白阎云舟这是真的不准备再纳妾留后了。
从礼部尚书府中出来的时候才刚过午后,宁咎被方才那一屋子围着画引经据典,高谈阔论,互相吹捧的论调弄的头都有些疼,早早拉着阎云舟出来,外面洋洋洒洒已经开始落雪了,街道上铺下了一片雪白,徒留了几道车辙印。
宁咎抬眼看了看漫天的雪花,忽然就有些不想上车了,侧头看了看阎云舟的腿:
“雪天腿上有没有不舒服?”
“穿的多,没不舒服?怎么了,不想回去?”
虽然膝盖上是做了手术,日常行动是不太受影响的,但若是阴雨天受了凉,再走长一些多少还是会有些不舒服,所以宁咎极其注意给他保暖。
“嗯,不想回去,不想坐车,陪我沿着街走走吧,方才那席也吃不饱。”
阎云舟眼底笑意浮现,自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好,这么久倒是都没有陪你走着逛逛这城中。”
阎云舟撑了一把伞,两个人披着狐裘慢慢沿着街走去,阎云舟是地地道道在这四方城中长大的,边走便给宁咎介绍这些旁边的院子都是哪户人家,街边有哪些开了多年的店,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那种岁月流淌而过的味道:
“你小时候还真是去过不少的地方。”
阎云舟轻笑:
“自然,我小时候上面有哥哥,家业指不上我,我爹在北境的时间长,我娘也多数的时候都陪着他,我在府中胡闹还有我哥帮我挡着,就像这些小胡同,小时候没有我没去过的,甚至连朝中一些大人家后院的狗洞在哪我都清楚。”
宁咎听完心中又好笑又有些感慨,真是造化弄人,阎云舟本应该是一个恣意飞扬的二公子,却偏偏经历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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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成了大梁抵御北境的定海神针,成了人人依仗的焰亲王。
“刚见你的时候你那个气势啊,我还以为你自小就是个冷脸呢。”
阎云舟侧头看着宁咎,唇边带着一丝轻佻的笑意:
“那个时候是不是挺敬佩我的?”
宁咎回眸白了他一眼:
“少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了,我那个时候就觉得这算是谁家的倒霉蛋啊?朝野上下,就连自己的弟弟…”
都盼着他死,后面的几个字被淹没了下去,宁咎自知失言没有再说下去。
“都盼着我死。”
宁咎拉了一下他的衣袖,面上有些无措,这事儿他知道阎云舟应该很难释怀的:
“我…”
他拉着衣袖的手一把被身边的人握住:
“没事儿,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儿。”
宁咎侧头看了看阎云舟的神色,那人的眼底已经没有从前的阴郁悲切了:
“后来,他的消息你还关注过吗?”
阎云舟自然知道他说的他是谁,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忽然拿掉了手中撑着的伞,雪花便直接落在了他的脸上,深吸了一口气:
“我将他送去了南境充军,在前年南境的战争中死了,身体被马蹄踏碎,什么也没留下。”
宁咎的神色微僵,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阎云枫在他看来不值得同情,就冲他能做出杀害孕妻的事儿来,就这一桩就是万死莫属,能死在战场上已经是修来的结局了,只是人的情感总有偏颇,阎云舟对阎云枫的感情恐怕复杂的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阎云舟闭了一下眼睛,声音干涩:
“早知他这般丧心病狂,早早就该送去边疆,平白害了人家的女儿,就是再多补偿,人命也回不来了。”
这几年他对从前弟媳的家人多有照拂,无论是兄姐还是父母,但是这也挽回不了那个还是明媚年纪的女子的性命了。
宁咎微微收紧了两人交握的手:
“也别太自责了,谁也预料不了后面发生的事儿。”
人间的悲剧就是这样,毫无预兆,若不是那一晚的刺杀,阎云舟可能从来也不会将那样残忍恶毒的人和自己的弟弟联系在一起。
两个人再无话,只是慢慢走在街上,马上就是年节了,街上倒是分外的热闹,饭馆,茶楼这样平日里便鼎盛的地方就不说,就是首饰店,成衣铺这样的地方此刻也是热闹非凡的。
阎云舟拉了一下宁咎的手:
“中午不是没吃饱吗?到前面坐坐吧。”
两人找了一家老字号的饭馆坐在了二楼靠窗的位置,桌子上煮着的茶水发出咝咝啦啦的响声,透过开着缝隙的窗看着窗外的飘雪倒是也别有一番景象,午后这个时候,多是一些中午吃了饭,留下喝茶,喝酒聊天的人。
聊天的话题也是五花八门,上到朝堂大事儿,下到朝臣趣闻,细细辨来还有提到他们两个的:
“你们说这如今的宁侯爷的命也算是大起大落了,当年被宁侯养在庄子上的弃子,还背着天煞孤星的命,本以为先皇…咳咳,本以为他到王府就是死路一条,何曾想竟然有今日的光景,焰亲王可是亲自上书陛下,请封侄子为世子,这是摆明了不准备纳妾娶平妻了。”
“这倒是,哎,我可听说不少从前还在观望的府中有些后悔没有早些和王府的大夫人搭上线了。”
“我也听说了,这王府公子和王府世子,只一字之差这可差着千里呢。”
“不过,这王府倒也不是只有一位世子,先世子除了这个长子还有一个女儿,听说焰亲王极为宠爱小侄女,这日后谁能成为她的夫婿,那必然是扶摇直上,青云铺路。”
宁咎撂下手中的茶盏,唇边的笑意有些讥讽,这审时度势的人到还真是不少:
“我说的嘛,这几日宴饮上怎么总是有人旁敲侧击地问承儿的婚事,你请来的那一封圣旨还真是管用,现在承儿恐怕是京城中最炙手可热的小红人了。”
和宁咎不同,这等情况阎云舟在上书之前便心知肚明:
“左右承儿心中有中意的人选,我已经打听过了,后日孟罗书便携妻子儿女进京。”
孟罗书这一次进京住在了城西从前的一处别院,述职官员最低便是三品,而他这个湖广按察使正好便是三品,在这个遍地是贵人的京城,一个外放的三品官实在算不上热乎,但是他从前是国子监祭酒,倒是有些门生故旧,这庭院倒是也不见冷落。
阎云舟和宁咎商量,还是由宁咎递帖子拜访孟罗书,毕竟他此刻在国子监,年节前递帖子拜访一下前任国子监祭酒倒是也合乎情理,倒是阎云舟便是随他去访的。
孟罗书受到书帖的时候正和几个从前的门生在书房一叙,其中便有今年的新科探花周云溪:
“宁侯爷,可是王府上的那位宁侯爷?”
“那自然是,听说今年焰亲王身子好了不少,从前王府闭门谢客,今年倒是在两个赏书宴上都瞧见王爷和侯爷了。”
宁咎同正二品待遇,如今谁都看的出来,陛下同焰亲王一家走的亲近,孟罗书不敢怠慢,忙起身相迎,几个门生故旧也随着起身。
“不知王爷和侯爷来访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外面天凉,快里面请。”
宁咎开口:
“孟大人客气了,是我和王爷贸然来访,失了礼数。”
就在双方寒暄的时候,身后一个身着金边锦袍的少年已经睁大了眼睛:
“言大哥?”
阎云舟抬眼顺着声音看去,那在孟罗书身后人群中的一人,可不赫然就是去北境前在京郊遇到的周家玄子?
“幼安同王爷熟识?”
周云溪字幼安,此刻他人都愣在当场,倒是阎云舟笑了:
“还未当面恭喜周公子得中探花郎,从前欺瞒实属不该,倒是要请探花郎见谅。”
春闱殿试,周云溪是李彦钦点的探花郎,十七岁的探花郎,在京城中一时之间风头无两,而且他听说周云溪当面辞去了翰林院庶吉士,自请外放到地方历练,李彦对此倒是颇为赞赏,年底述职他本是不够资历,却得了恩旨意回京。
到了屋内,热茶端上来,这一屋子的人才明白阎云舟和这新科探花的渊源:
“想来,幼安争气,倒是没有浪费王爷那两百两银子。”
这一屋子的人倒是没有品阶太高的,很多就是半个读书宴也没资格去请阎云舟,对这位一品亲王都是敬和怕更多,都有些拘束,没一会儿便告辞了,周云溪临走的时候还是顿下步子:
“王爷,我以后还能登府拜谢吗?”
到京城之后他其实还打听过言琚,但是都没有什么结果,他还以为言琚不是京城人,却不想他竟然是焰亲王,从前他是真心相谢,日后自然也是,他不怕旁人说他结交权贵,只怕阎云舟心中不喜。
“自是可以,难不成换了个身份,探花郎便不识我了?”
周云溪正礼下拜,心中安心,这才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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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
阎云舟又和孟罗书寒暄了一会儿才正色开口:
“孟大人想来也奇怪我们二人忽然而至,我便直言相问了,您的小女儿可曾议亲许配人家?”
孟罗书都是一愣:
“王爷说的是小女彤冬儿?”
“是,正是彤冬儿小姐。”
孟罗书虽然是刚到京城,但是焰王府正式册立世子的事儿他也是知道的,说起来阎炘承小的时候他也是认识的,而阎云舟今日特意来此,问的还是他女儿的事儿,这是为谁问的自然已经不言而喻了。
“高堂最喜彤冬儿,我便多留了孩子一年,还未议婚。”
宁咎的嘴角都忍不住勾了起来,暗叹那小子还真是有命,他看了看阎云舟,阎云舟也笑了:
“孟大人,我们两家从前也算是邻居,承儿小时候您也是见过的,如今两个孩子都正当龄,我焰亲王府世子诚意求娶贵女,若是大人有意,我定备厚礼,上门提亲,绝不辱没孟小姐。”
孟罗书没有想到阎云舟竟然这样干脆,他是听说了最近焰亲王府的世子有议亲的意思,这京城之中权贵如云,焰亲王的爵位乃是世袭罔替,世子妃便是明日的正一品王妃,这个位置不知道多少勋贵在盯着,怎么也不应该落到自家的头上。
“王爷,恕在下直言,世子身份贵重,小女恐怕辱没了世子。”
阎云舟猜到他会有此一问:
“孟大人,如你所见,如今的王府也算是家门鼎盛,本王确无意再联姻勋贵,这是其一,其二,承儿是焰亲王府的世子,更是本王的侄儿,我阎家几代人都用情极专,我自是想要侄儿过的幸福,娶一个他喜欢的女子,终老一生。”
阎云舟的话说确实让孟罗书不得不心动,讲求门第,这朝中就是凋零的宗室也未必比得上焰王府的世子贵重,而论父母心,谁人又希望女儿找一个流连花丛的公子哥,别的他不清楚,但是好歹他从前也和焰王府做了那些年的邻居,阎家治家之严他心中是清楚的。
虽然上一次见阎炘承还是在那孩子幼时,但是想来有阎云舟管教,那孩子应该错不了。
从孟家出来,宁咎的笑意便没下去过,阎云舟侧头看他:
“笑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要娶媳妇呢?”
宁咎懒洋洋地靠在了马车上:
“你是没有瞧见今日我们出门的时候承儿那忐忑,期待又紧张的眼神,这小子看来是真的喜欢孟家的小姐,我们打赌,你侄子此刻肯定在大门口等着呢。”
阎云舟哼笑了一声:
“就那么大出息。”
“哎,现在还笑话你侄子,你也没好到哪去啊。”
宁咎笑着开口,心里还有些感慨,这阎家还真是挺出情种的。
马车刚停稳,里面的两人便听到了外面一阵急促下台阶的脚步声,宁咎看向阎云舟,一脸“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的样子。
还不等马车的门从里面推开,便被阎炘承从外面给拉开了,阎云舟迎头便弹了侄子的脑门一下:
“瞧你的出息,给我到下面站着。”
阎炘承溜溜下去站着,阎云舟下来的时候他还十分有眼力见地扶了一下他的手肘,宁咎在后面看的但笑不语,但是两人却像是约好了一样,都缄口不语,弄的阎炘承抓心挠肺的,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身后:
“二叔,二叔父,你们快和我说吧,孟大人什么意思?彤冬儿可许配了人家?”
直到了正堂请了程清浅过来阎云舟才开口:
“大嫂,孟大人家的小女确实还未许配人家,今日我也将有意提亲的话递了出去,孟大人并未拒绝,看来我们真是要准备聘礼,上门提亲了。”
这句话说完之后阎炘承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程清浅的面上也有了笑意,那日阎云舟问出自家儿子的心思之后她也在担忧,就怕孟家的姑娘已经议亲了,毕竟彤冬儿只比承儿小了一岁。
如今这情况真是再好没有了。
接下来的日子忙的便是程清浅了,宁咎和阎云舟倒是躲闲了起来,毕竟,这京城之中下聘礼的数目他们实在也不清楚,王府中馈一直都是大夫人负责,他们也不去掺和。
朝中已经开始年节休沐了,宁咎难得连国子监都不用去,没事儿便和阎云舟赖在一起,冬天他不愿意出门,浑身都是懒骨头,倒是阎云舟身子好了不少之后便在屋里待不住。
早晨的时候总要去院子里练练枪,时间不长,注意保暖,宁咎也不拦着他,长枪卷起漫天风雪,如墨的长发随着利落的动作在风中飞舞,一身束腰长衫的人没有一个花哨的动作,大开大合的枪法,带着凛冽的战意,恍惚间这窗外还是那个一手护住大梁北境的阎将军。
宁咎叫人开了窗户,整个人裹得像是一个蚕蛹一样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目光透过窗子看着窗外练枪的人。
偶尔那人目光射过来的时候,他便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和他晃了晃,便能见到那面上冷然的将军,眼底多了一抹暖色。
一刻钟的时间阎云舟便会进屋,小侍服侍他换下有些被汗水浸湿的衣服,免得着了风寒在,他也每每都会在铜炉前将身上的寒气彻底驱散之后才去抱榻上的人:
“怎么一身的懒骨头?日日在房内你不嫌腻得慌?”
宁咎眯着眼睛靠在换了一身衣服的阎云舟身上,就像是絮窝一样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你说我从前卷生卷死的,竟然从未觉得睡懒觉,猫冬是一件这样舒服的事儿,我不腻得慌,我就喜欢这样什么都不用想,不用担心的咸鱼日子。”
细细数下来,从他到这个地方之后,不是身累便是心累,就算是战争胜了,阎云舟的身体也是压在他身上的一个大石头,如今石头挪开了,他合该好好享受几日这难得的咸鱼时光。
第153章正文完
宁咎在现代的时候喜欢吃火锅,到了这里那生肉一样上来肉片被视为粗鄙的食物,达官显贵的府中自然是没有的,从前也就罢了,但是如今的王府还不是宁咎说吃什么便吃什么?
晚膳的时候,一个铜锅子被送了上来,如今是冬天,根本都不需要特意去制冰,这外面便是天然的冰箱,新抓回来的羊,冻上之后切薄片,别提多鲜美,屋内水汽弥漫,宁咎随意披了一件衣服坐在厅中,正用长筷子往锅子里面下肉。
“冬日里吃这个最好了,这羊肉鲜,一会儿还能用这肉调一个汤喝。”
阎云舟如今也随了他的喜好,倒是挺喜欢在屋内和他涮锅子的,两人边吃边聊:
“这提亲的事儿总算是忙完了。”
宁咎笑了笑:
“这年前最大的一件事儿是办完了,这今年年底提亲,得明年春天定亲了,那正式结婚还不得后年了?”
阎云舟点了点头:
“嗯,孟大人是想多留女儿一年,我倒是觉得晚一点儿成婚也好,明年也该送承儿到军中看看了,先立事再成家才是正理。”
对于这个观点宁咎是赞同的,在他看来阎炘承这个年纪还是毛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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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怎么知道怎么为人丈夫?还是得先锻炼一下才好。
“我们那里都是晚婚晚育,乍一到你们这里还真是不习惯,总觉得他们是未成年。”
阎云舟给他倒了些温过的烧酒,忽然想起了一个事儿来:
“对了,那日见到洛月离他倒是和我说了陛下有意税改的事儿,你从前说的那个什么医保,倒是有可能实现一部分。”
宁咎骤然抬头:
“真的啊?你上次不是说这个想要实施起来很困难吗?”
阎云舟夹了一块儿羊肉,点头,上次宁咎和他说了这个事儿之后,他便找机会和李彦说了一下,这个事儿急不来,说也是只是一个想法罢了。
“确实很困难,按着从前的税制,农民的税负已经很大了,再加上一分恐怕都不堪重负,陛下决议税改,这整个大梁的土地清丈便是一个开端,现如今一年的时间过去了,除了少数县镇以外,基本上已经完成了清丈。”
宁咎听到这里抬头:
“这一年陛下应该是收上来了不少的土地吧?只是这土地最后会不会再被吃进去?”
毕竟从前这京城清丈的时候光是京官便多圈了不知道多少的土地,这一次若是清丈全国,多出来的地可想而知,只不过这阵风能吹多久?那些吐出来的土地说白了还是要交给各级的官员,会不会出现前脚吐出来,后脚再吃进去的情况?
“清丈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便是改税制,各级官吏,宗室多少的土地可免征税是有数的,其余部分皆要登记在册,其余的土地裁成小块儿,按着人头分发,日后将税和土地绑在一起,名下没有土地者无税可征,对于农户男丁,可用田赋税抵除劳役,这样一来底层的农户的劳力也可松出一部分。”
宁咎一边吃一边听着:
“所以陛下是想要将医疗保险这一部分的税额直接加到土地中?”
“没错,这样征收的时候是合并征收,免除一些人对于课税的抵触情绪,加之按着人头分下去的小块儿土地便已经够农户生活了,解除出来的男丁也可做些其他的劳务。”
宁咎手撑着下巴看着身边的人:
“这土地分下去那么容易啊?这不是等于从各地的门阀官绅的嘴里夺食吗?”
阎云舟的眼神略带些锋芒:
“朝中也好,天下也罢,刀和银子在谁的手中谁便说的上话,从前地方的税交上来的只是小部分,这税款多数撑肥了地方官吏,这一次税改之后地方的税款大部分都要上缴朝廷,纵使困难重重,那是命和银子哪个重要那些官吏还是分的清楚的。”
宁咎对于这话倒是颇为赞同,此时确实算得上改革的好机会,天下谁人都知道李彦的天下是如何得来的,真刀真枪的打下来比一切圣旨都有说服里,朝中大臣也好,地方官吏也罢,不会有人觉得一个从血水里趟过来的帝王会是一个软柿子。
“平静的湖水只要落下一粒石子,大家便会觉得这石子搅了那平静的水面,若是水流湍急的河中,就是扔下再多的石子也不会有人觉得于水面有多大的影响,陛下还年轻,正是最有魄力的时候,陛下登基,北境军,南境军尽在手中,无人再能翻出风浪来,借着这个时候大刀阔斧确实是最合适不过了。”
阎云舟端起酒杯,眉眼间的笑意分明:
“正是这个道理。”
宁咎也举杯,两人的杯盏微微相撞,具都是了然。
“若是此举真的能成行,这后面你的活是免不了的了。”
宁咎一杯酒饮尽,颇为豪迈地摆了摆手:
“若是这事儿真的能成,再苦再累我都认了。”
今日聊得久,锅子中的炭火都已经弱了下来,唯独这桌子上的酒是上了一坛又一坛,宁咎没少喝,后来干脆将手中的酒盏换成了酒壶,屋子里吃这锅子本就热,他的面颊微红,手中晃着酒壶,神色带了几分醉意:
“你说,这在现代我也不过是能拿起手术刀救人而已,若真是这里能救些困苦百姓脱离病痛,那我得积多少德啊?这简直死后能位列仙班了吧?”
阎云舟嗔怪地瞥了他一眼:
“别嘴上没个遮拦。”
宁咎笑的开怀:
“我怎么就没遮拦了?你知道我刚去军营的时候在想什么吗?我觉得老天爷安排我过来简直就是来普度众生来了。”
阎云舟微微垂眸,眼底的感慨也甚为深重:
“当得起普度众生了。”
如今军中设立军医处,军中沿用了宁咎从前留下来的制度,轻重伤兵分而治之,分床到每个伤兵身上,除了军医,还有不少习得宁咎那缝合伤口,消毒,清创本事的小医官,南境的战事之中,这制度在军中已经成型,不知道多救了多少人。
宁咎有些醉意了,低着头笑着,仰着身子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目光全然落在眼前的人身上,忽然他坐起身,手肘撑在桌案上,脸一下凑到了阎云舟的眼前:
“这些功德我都给你吧,好不好?让这些功德保着你余生康健,顺遂。”
一句话却让阎云舟从心底到眼角都涌上了一股热意,他微微抿唇抬眼,手揉了一下那人的脖颈,声音都有些哑:
“我舍不得都用了,我们一人一半。”
宁咎喝的有些上头,一壶酒敬到他身前:
“好,就一人一半。”
这一晚两人谁都没少喝,最后宁咎都还不忘盛出那锅中的汤洒了葱姜沫递到阎云舟面前:
“尝尝,我次次去涮羊肉最后都要喝上这一碗汤,精华。”
两个人并排坐在窗前的软塌上,捧着热腾腾的汤碗,开了窗,看着外面梅花上的积雪,宁咎忽然弯了唇角: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那个院子里也是一院子的梅花,我被人引着进来,再一进屋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还被你的容貌惊艳了一下,现在想想,你这样的容貌,真是配的上这一院子的梅花。”
阎云舟忽然笑了:
“喝多了,开始夸我了?”
“什么话,你这张脸真是长在了我的审美上,看不够。”
“看不够就日日给你看。”
宁咎这一晚有些喝多了,由着阎云舟带着他去沐浴,由着人领着他回到榻上,坐在榻上的时候他的头还有晕,只是迷迷糊糊地靠在阎云舟的肩膀上:
“明日就是除夕了。”
阎云舟伸手揽过人的腰身,点头:
“嗯,明日就是年节了。”
宁咎闭上眼睛,絮絮叨叨的出声:
“小时候的这天晚上我都高兴的睡不着觉,越是小的时候越是盼着过年,也不知道怎么过年就那么开心。”
宁咎有些醉了,执意要看花,阎云舟便让人开着窗子,两人靠在榻上围着被子,他帮宁咎将被子往上拉了拉,轻轻拍着怀里的人,应着他的话:
“是啊,小的时候总是那么开心。”
“你说身边的人怎么就越来越少了呢?明明小的时候一屋子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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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酒后有些软糯的声音却戳的阎云舟心上跟着疼,宁咎和他一样,似乎一直在送别身边的人,人的一生总是在失去,总是在经历离别,他侧头轻轻吻了一下怀里的人的脸颊:
“有人走也有人来。”
宁咎忽然抬手扣紧了阎云舟的腰,将脸埋在了他的脖颈边上:
“阎云舟,你要比我晚死知道吗?我其实挺不喜欢送走别人的,却偏偏做了医生,我来到这里是为你,所以合该你给我养老送终的。”
酒精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一切的情感都放大化了,宁咎说完觉得眼角酸涩:
“不是为难你,我身体挺好的,活到八十应该没问题,你送走我,我们大概也很快会见面的。”
他希望他和阎云舟真的有一生厮守。
阎云舟搂着怀里的人,沉着的声音都带着一贯令人心安的感觉:
“好,我一定活得比你久,不叫你一人孤单。”
窗子被关上,隔绝了外面那冷寂的梅花,帷幔放下,徒留了一室的深情。
这是宁咎和阎云舟一块儿过的第二个年节,第二日宁咎被阎云舟叫起来:
“今日不能懒床了,一会儿拜年的朝臣要上门了,这一天都不会安静。”
昨夜虽然有些醉酒,但是好在粮食酒并不头痛,宁咎被人拉着起来,换上了暗红色绣云纹的底袍,外罩了一层绛纱,和阎云舟那一身是出自一个绣娘之手,从配色到花纹都是特意配好的。
宁咎站在镜前笑意越发明朗,大梁的习俗和现代还是有些差别的,节礼并不是初一送,而是除夕这天送,这一整天王府的门口就没有断过人,不过大多数还是府中下人来往礼贺,府中主君今日倒是大多在家中,毕竟故此而失彼,去谁府上不去谁府上也是个难断的官司。
“王爷,新科探花周云溪来访。”
此刻的阎云舟正在书房中教宁咎写对联:
“请到前厅吧。”
宁咎借机摆脱身后的人:
“来客人了,不写了不写了。”
阎云舟但笑不语,这人于写字一途还真是朽木一个。
从正门进来的人,一身雪锻锦袍长衫,连披风都未曾着,腰间只坠了一块儿墨色的玉佩,风吹动墨发上的锦带,少了几分官场的油滑却多了几分年轻人的意气风发,如此相貌当是那才貌双绝的探花郎。
“小姐,小灰在那边。”
一个身着红色小袄的小丫头从后院溜出来,一双眼睛像是灵动的小鹿,正低着头去找从院子里跑出去的兔子,身后几个丫鬟也跟着抓,那只兔子是前些日子世子从京郊带回来的,带回来的时候还是幼崽。
阎月杳便拿到了自己的院子养,今日不小心被它跑了出去。
眼看着兔子溜出了中门,丫鬟不敢再追:
“小姐让小厮去抓吧,我们不出去了。”
阎月杳不放心,紧怕被不知的人抓去就给烤了:
“没事儿,我们抓了就回来,很快。”
转过中门阎月杳拜便看见兔子跑到了一人的脚边,想也没想地叫那正往前走的人:
“帮我抓住它。”
周云溪的脚步一顿,拎起了身边的兔子,再抬眼便瞧见了那一身红衣的小姑娘,阎月杳这才看到这人并不是府中小厮,也有些紧张。
周云溪瞧着不过是垂髫年纪的小丫头便笑着开口:
“你的兔子?”
阎月杳微微点头,额前碎发显得小姑娘更小了几分,身侧的丫鬟连忙去接过了周云溪手中的兔子,便想着赶紧回到后院。
阎月杳在临回去之前给周云溪行了一个新学会的礼:
“谢谢。”
周云溪避过这一礼,虽是一个小丫头却也郑重还了一礼,长袍坠地,风姿卓绝。
这一幕恰好被从回廊过来的宁咎和阎云舟看见:
“小丫头的礼学的还真是像那么回事儿。”
宁咎和阎云舟在厅中招待了周云溪,周云溪这一次只为正式登门拜谢,只留下了年礼,并未应阎云舟的邀请留下用饭,礼数周到却不显半分谄媚。
晚间是一家人一同用的晚膳,这大梁也有守岁的习惯,阎炘承陪着阎月杳在院子里堆雪人,阎云舟和宁咎煮了一壶茶坐在廊下,看着天上再一次飘下的雪花,宁咎倚在身边人的身上:
“昨夜我喝多了。”
阎云舟低头帮他拢了拢身上的狐裘:
“嗯,虽是喝多了,但是答应你的事儿我没忘,我会努力活到八十一给你养老送终。”
两人的笑声淹没在了这除夕的爆竹声中。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正文就完结了
番外预定如下:
系列一:王爷和侯爷的古穿今
系列二:先帝和苏贵妃
系列三:小皇帝和老师的酱酱酿酿
系列四:阎月杳后续的故事
第154章番外:古穿今(一)王爷高反
格尔木西120千米处的青藏公路旁,原本等待七星连珠奇观的营地已经被猛烈的强风吹的七零八落,摄影的设备,驻扎的帐篷,都被混着沙粒子的强风卷起,夜幕之下这一片本就接近无人的区域更显出了几分诡异。
所有人都在抓紧时间往车里跑,毕竟帐篷是没有车结实的,手机上显示本就微弱的信号更加断的干干净净了。
宁咎只觉得身上冷的有些厉害,意识还有些不清醒,只是隐约能听到耳边乎乎的风声,他还以为是窗户没有关掩饰,下意思便想要搂住身边的人,手一摸却摸了一个空。
脸上被风中混着的沙子打的有些疼,他睁开了眼睛,却被眼前的一幕给惊了个不轻,他此刻不是在床榻上,而是在荒郊野外的地上?猛烈的罡风吹的他甚至睁不开眼睛。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手照着身上掐了一下,清晰的痛感却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他抬手挡着风四处看,却看到了前方有光亮,两束大灯,这样的灯他再熟悉不过了,这是车的车灯。
这一幕让他顾不得吹的身上生疼的风,一个轱辘便爬了起来,心跳突然加快,呼吸都有些发窒,车灯,这里怎么会有车灯?宁咎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开始凝固,声音紧的有些发颤:
“阎云舟,阎云舟。”
一片荒凉之下,他的声音似乎连回声都没有便淹没在了呼啸的风中,宁咎周身都开始发凉,他开始低头看自己身上,不是现代的任何装束,白色的寝衣,就是他昨晚睡下的时候穿着的那身。
他还记得他前几日和阎云舟一同去了玉清观,昨夜他们是在玉清观的院子中睡的,并没有任何的异相,他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他都不敢想如果他忽然不见了,阎云舟要怎么办?
“阎云舟,阎云舟,你在哪?”
宁咎顶着风不断地喊,眼睛通红,声音都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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哽咽,为什么啊,老天爷是在哪他开涮吗?硕大的土粒子在脚下,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徒然脚崴进了一个坑中,身子就要倒下去的时候,一个力道骤然扶住了他的手肘。
纵使飞沙迷的他睁不开眼睛,宁咎却还是能瞬间认出身边的人,极为浅淡的药香,那令人心安的气场,都在昭示着身边的人是谁。
阎云舟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只是听到了宁咎那一声一声泣血一般的声音,慌张又恐惧,听得他心都跟着抽紧:
“是我,别怕。”
只是短短四个字,却让宁咎的心忽然便定了下来,他一下抱着了眼前的人,紧紧闭了一下眼睛,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对他来说唯有“失而复得”四个字足以形容。
其实现在的情况阎云舟比宁咎还要懵一些,但是他这辈子见过的风浪多了,哪怕此刻的事儿无从解释,他也能稳住心神,任由身边的人抱着他,轻轻抬手拍了拍宁咎的后背,目光警惕地看着周围。
宁咎缓过了心神,这才出声:
“我们大概是回到我在的时代了。”
这话落下就是阎云舟都有些惊讶,他方才想过他们可能是被劫持,用了迷药,他还试了一下内力是否还在,却不想竟是这样的结果吗?
“这里是哪里?”
风太大,他们挨的很近,才能听清彼此说话的声音,此刻确定阎云舟在身边,宁咎也冷静下来了,这里很显然不是他家,他上一次醒来的时候是在酒店,那是因为他的身体被送到了那里。
而上一次他回去的时候是在无极龙凤宫附近,现在这四下荒凉,虽然是黑天辨不清方向,但是这样的地方大概率还是在那附近,宁咎和阎云舟寻着车灯亮的方向走:
“如果是我上次穿回去的地方的话,那我的车有可能在附近。”
3800米的海拔,空气比平原地区稀薄不少,宁咎和阎云舟的呼吸都有些粗重,过了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这阵狂风才算是过去,月光已经被云层遮住了。
这地方海拔高,夜间的温差非常的大,此刻人都冻的有些哆嗦,风停了他看着远处无极龙凤宫的位置便认了出来,这确实就是他之前停车的地方,他刚才听到旁边的人提到了七星连珠,那么他很可能回到了他走的那一天。
天黑让他看不清阎云舟的脸色,却能清晰地听到那人的呼吸有些费力,阎云舟的身子好些也只是比他从前的状况好,肺部的功能比不上常人,在高原地区可想而知会更加加重缺氧的情况,但是此刻也没有别的办法:
“你在这里等着我吧,别动,我去找我的车,一会儿来接你好吗?”
高反可大可小,阎云舟的肺部本就有旧伤,心脏也不是太好,越是活动多越是会加重缺氧的情况,他的话音落下身边的人却没有放开拉着他的手,他又何尝放心:
“好,我们一起,慢些走,尽量深呼吸,没事儿的。”
宁咎凭着记忆去找,总算在走出快一公里的时候见到了他熟悉的座驾,奥迪A6:
“阿弥陀佛啊,你看见了吗?那就是我的车。”
车边上的帐篷赫然就是他之前来山上扎着的那一个,此刻那帐篷被吹的只剩下最后一个地钉钉在原地了,宁咎连忙先将帐篷重新固定,夜晚山顶温度已经到了十度一下,宁咎顾不上说别的,先拉着阎云舟到了帐篷里面,翻出了帐篷中放着的备用氧气瓶。
“快,吸这个,这里是高原,空气稀薄,吸氧会缓解很多。”
当初他不知道要在山上待多久,装备买的都挺好,帐篷也算是宽敞,宁咎点亮了帐篷里面备着的灯,蓝色的帐篷内一下便亮了起来,两个人这才算是终于看清了彼此。
阎云舟的身上也是昨夜的寝衣,此刻长发被吹的有些凌乱,脸色却苍白的有些吓人,外面的温度太低,他的唇色都有些发暗紫,宁咎伸手帮他理顺了一下肩头的长发,身手去探他的脉搏,跳动的虚快,他抬手在他的胸前按了按。
随着吸氧阎云舟的呼吸才渐渐平缓下来一些,人瞧着也多了两分精神,他的一只手一直拉着宁咎不曾松开,宁咎看着他缓过来才总算是松下了一口气,这才开口:
“也不知那玉清宫中有个什么门道,看来我们是真的回到了我这里。”
阎云舟感觉急促的心跳平和下来了一些,才调整好呼吸,抬眼看了看周围,好在这么多年,他熟知宁咎的过往,眼前的事儿虽然是让他匪夷所思,但是也不算是完全不能接受,只是瞧着这外面怎么和宁咎之前和他形容的有些不一样呢?
他的声音还带着些喘息不定:
“这就是你们那里?你家?”
宁咎靠在了帐篷中放着的桌子上,看着狭小的帐篷,望着那盏不用煤油不用蜡的灯这才笑了一下:
“我家不至于如此家徒四壁,上面的那个道观叫无极龙凤宫,当初我回来之后特意去了玉清观,那里的道长指引我到这里,七星连珠的那天晚上是我最后回去的希望,我记得那一天也是这样一阵猛烈的风,再醒来我就已经在京城的城外了。”
阎云舟微微合上了一下眼眸,周身的无力感明显,手肘撑在了帐篷中的小桌板上,再抬眼看向宁咎的时候眼底有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庆幸和后怕:
“还好,这一次我们没有分开。”
跨越时空,相隔千年,若是宁咎真的走了,他是寻也寻不回来了。
宁咎一把抱住了眼前的人,深深吸了一下他身上淡淡的药香:
“刚才我真的差点儿没被吓死,我以为老天又和我开了一个玩笑。”
阎云舟自然听出了宁咎方才声音中的惊恐,他提了一口气放缓了音调,带着和缓的安慰:
“好了,以后还要请宁主任多关照。”
宁咎骤然破泣为笑:
“这一次也该轮到你落我手里了。”
似乎想起什么一样他骤然放开眼前的人:
“腿上怎么样?刚才冻了那么长的时间。”
这帐篷中有羽绒被子,此刻披在身上倒是暖和了不少,只是这气温实在是太低,阎云舟的膝盖受不了凉,阎云舟微微摇头,不予他担心:
“没事儿,不疼的。”
这一晚是没办法走了,宁咎将车里备用的一个羽绒睡袋也拿了进来,两个人裹在一起,他的手探到了那人的膝盖上,果然是冰冷一片,但是现在除了用手帮他捂捂,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他有些懊恼,怎么偏偏就回到了这里?
“我们得明早离开了,困了就睡一会儿,哎,说不准明早一醒来我们又回去了?”
宁咎的话音落下便感觉到了阎云舟搂着他的手臂收紧,听着他有些轻喘的声音:
“在哪都好,只要在一起就好。”
宁咎看了氧气瓶还能用十个小时,他之前带了不少的氧气瓶上来,这是放在车里的,方才帐篷差点儿被吹飞,帐篷中的氧气瓶不见了,估计是滚落了出去,但是此刻外面也就只有零上几度,他连冲锋衣都没有,也不可能再出去找了。
他们裹在羽绒被子里,宁咎将氧气罩给了阎云舟,阎云舟也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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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地方和寻常地方不同了,他也听到宁咎说话声也有些喘息:
“我没事儿,给你。”
他的手推着宁咎给他带氧气罩的手,宁咎心里有些酸,这人啊。
“我没事儿,这里海拔3800,有些气喘是正常的,你心肺功能差受不住这样稀薄的空气,若是真的有个什么,在这里都没法救你,我没事儿,我上来的时候也没有过于依赖氧气。”
他说的确实是实话,阎云舟推拒不过这才用了氧气,这一晚谁都没有真的敢睡过去,直到天渐渐亮了起来,新的一天重新开始,在拉开帐篷,清楚地看到眼前的营地和无极龙凤宫的时候宁咎才真的确信他们是真的回来了。
好在之前宁咎就是怕忽然消失引起骚动,所以他的车子和帐篷都远离营地,两个人一身古代样式的寝衣加上阎云舟那一头的长发才算是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阎云舟早上的时候便觉得头疼的厉害,心口隐隐有些心悸,身上提不起半分的力气,撑着坐起来便是一阵粗喘,宁咎进去看着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必然是高反了,这人的身体本就不好,这样一折腾就怕病上一场。
宁咎检查了一下车上放着的证件,倒是都在,再一次看了一下时间,确实正是他离开的那一天,他在古代又待了三年,这一次这里竟然只过了一天?这是什么BUG时间线啊?不过现在他也顾不上那些了,阎云舟的状况不好,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他检查了油表,用那仅有一格的信号导航到了最近的格尔木市,倒是只需要两个小时,清晨的温度依旧不高,他直接用羽绒被裹着阎云舟,将人抱到了副驾驶,又下去收了帐篷这才准备发动车子。
阎云舟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眼前的一切,宁咎上来的时候正对上他的目光,忽然笑了: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奥迪A6吗?这就是。”
说着他拍了拍方向盘,也有些感慨,真是没有想到,他还有再开这老朋友的时候,阎云舟笑了一下:
“记得,我们现在是去哪?回家吗?”
回家两个字一下就戳中了宁咎,连着唇角都压不下去,带着阎云舟回到他家,这真是,怎么想怎么觉得想做梦一样,也太美好了吧?
“嗯,是回家,只不过这里离我家很远,要3000公里,嗯,就大概两个京城到崖州那么远吧,可能要几天能到家。”
其实如果坐飞机不过是四个小时的事儿,但是自家身边这个可是个黑户,别说是飞机了,就连绿皮车都坐不上,他们只能开车回去,不过开车也好,开车带着阎云舟回家路上也自由。
到了格尔木新的问题又来了,但凡好一些的酒店都需要双人的身份证办理入住,但是阎云舟什么都没有,就是临时身份证都开不出来,那人身子又不好,宁咎不想去小旅馆委屈了他,便直接找了一家五星酒店式公寓,直接按短租租了一个月,当天便带着阎云舟搬了进去。
阎云舟的高反有些严重,也不适合立刻出发,好歹也得吃饱了肚子,置办好衣服,好好睡一觉才行。
阎云舟方才在车中看着这里的街道,建筑,路上的行人,倒真是和他的时代大不相同,宁咎先带着阎云舟去了浴室,教了他如何开水龙头,如何用花洒,这五星的酒店浴缸是标配,他放好了水,和阎云舟一同进去。
“怎么样?是不是方便很多。”
“那个水龙头中的水是如何出来的?”
看着那人一本正经地问宁咎有些好笑:
“那后面连着管子,这水龙头呢算是一个开关,打开开关水便顺着水管出来了,而且啊,还能出来热水。”
阎云舟放松了身子靠在后面:
“这样看来,你去我们那里真是委屈了。”
这个时代确实像宁咎从前给他描画的那样,有很多他想象不到的东西,先进的是他们无法想象的。
宁咎亲了一下那人这一晚上便有些苍白下去的脸颊:
“不委屈,只要我们王爷在,我在哪都不委屈。”
两个人洗漱临时换了这里的浴袍,宁咎叫了跑腿去按着尺码,买了几身衣服,日常的,睡衣,家居服应有尽有,中午是在酒店定的餐,他拉着阎云舟坐下:
“这里肯定是比不上王府精细了,也没有人伺候,王爷委屈了。”
阎云舟接过筷子,看着这颇为丰盛的一桌子笑道:
“不委屈,快坐吧。”
两人在格尔木逗留了两天,宁咎才带着阎云舟再一次踏上回家的路,路上便找短租的房子歇脚,到云城的时候已经是五天之后了,宁咎终于将车子停在了自家楼下的停车场中。
将车挂到P档的那一瞬间宁咎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他下车帮阎云舟开了车门,手上只拿了一个手机,便直接带着人上楼了,这几天阎云舟在路上看到了不少这里的建筑,由着宁咎教他也学会了怎么用电梯,怎么开一些家用的电器,虽然这些东西如何工作他不清楚,但是好歹是会用了。
宁咎打开了家门,熟悉的气息让他眼睛都有些发热,他牵着那人的手进了门,第一时间给了他一个拥抱:
“阎云舟欢迎回家。”
或许就是这样的奇妙,这个时代的一切对阎云舟而言都是无比的陌生,路上住过的几个地方,条件都很好,但是阎云舟都无法从那些地方获得归属感,可眼前的房子,虽然他是第一次见,虽然一样的陌生,可他却仿佛能感受到一丝熟悉,那是宁咎曾经生活过的气息。
宁咎拉着阎云舟的手,一间一间屋子地看:
“比不上你的王府,不过我这房子也不小了,有180平,我还有几套房子,郊区还有一个我外公留下的别墅院子,挺大的,想来你会喜欢那里,等我找人去打扫一下,等你休息两天精神好了我带你去看。”
这套房子离医院近,是他住的最多的地方,小区绿化好,虽然一梯两户却是对面开门,隐私也好,阎云舟一间一间地跟着他看,听到宁咎的话难得打趣道:
“看来煜安也颇有家产。”
宁咎一下笑了:
“我这顶多算是中产,和权倾天下的王爷可没得比。”
作者有话要说:
海量番外来了
真的觉得现代可以写好多,大家不要抛弃我,手把手教你们如何给黑户上户口,以后要是碰到穿越的,直接就能用上
现代的王爷真的可以当主任家的娇花了
第155章番外二:王爷落户住院
到家的这两天阎云舟就有些发烧,高反的劲儿还没有过去,总是头疼,只不过他素来能忍,除了脸色不好看以外,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就连两次心悸都是被宁咎看出来他才承认的。
骤然回来宁咎本没什么准备,但是回来这一路上五天他也已经想清楚后面的规划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他也不知道他们会在这里待多久。
当务之急还是阎云舟的身体,既然回来了,他必须带着人去医院从上到下的好好查一遍才行。
但是在去医院之前必须要解决的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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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云舟的户口问题,他这几天查了很多的资料,熟读《关于解决无户口人员登基户口问题的意见》,逐条去匹配阎云舟现在能适用的办法。
这人其实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个“黑户”,也就是屡次人口普查都没有登记到他的户口信息。
其实由于一些历史政策的问题,即便是现在“黑户”也是有不少的,但是阎云舟比起那些人来是凭空多出来的,这个社会上没有任何他存在过的痕迹。
那些需要出示的《医学出生证明》,《收养登记证》等相关证件他都没有,所以只能适用这个意见的最后一项兜底条款,那就是其他无户籍人员。
这几天宁咎打了很多个电话,咨询了好多政策,这种情况是可以补充登记的,首先由居委会开具从前的在此居住的证明,再去派出所提交了一分《补录人口信息审核表》,写明漏登记的情况。
由派出所入户调查,再审核人口信息库中有无重合,若无重合,派出所会秉着“相信群众,服务群众”的前提,指导群众补充证据材料后调查无误报批。
宁咎看完这些之后抬头,也就是说给无户籍人员补录户籍已经是一个流程化规范的程序了,手续上并没有什么为难人的地方。
人口信息库也绝不会有和阎云舟重合的身份,现在的问题就是,阎云舟不是真的黑户,他就没有在这里生活过,没有过去,他首先得给这人编一个过去。
宁咎又打了无数个电话终于搞定了,他跳到了床上搂住了刚刚午睡醒来的人,手扣住他的腰便在他的脸上亲了又亲,然后躺尸在他身边:
“你的身份终于搞定了一半了。”
阎云舟这几天熟悉了一些这里的制度,也明白了户口和身份证的重要性:
“是不是挺麻烦的?”
“还好,一般的黑户按着流程都能落户,你有些特殊,我找了一个我外公从前的战友,他在我外公的老家,那里比较偏僻,到时候派出所走访的时候他会说你一直在他们家生活,相关的人都打点好了,等着户口本吧。”
宁咎的效率很高,第二天便带着和阎云舟到了派出所,他没有让阎云舟剪掉长发,而是将那人的头发低低在后面束了一下。
一身简单的白衬衣,淡米色的休闲裤,长发与他这一身却不显得丝毫的违和,却为他平添了一分淡雅的贵气。
宁咎发动车子之前还在侧眸看着身边的人,阎云舟笑着开口:
“看路,看我做什么?”
“我们王爷就是有资本,我们这里可比你们那开放多了,一会儿你可要做好迎接超高回头率的准备。”
接待他们的派出所民警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瞧着像是刚上岸的年纪,看了看宁咎递上去的资料,又比对了资料上的照片和眼前的人,目光落在阎云舟身上的时候难掩惊艳,这一大早就能遇到这样的颜王吗?
“是他没有上户口?”
宁咎笑着上前:
“是啊,这些年一直在村子里了,详细的情况我都写在申请表上了,他身体不好,我们家老人之间认识,这一次接他到城里是为了给他看病的,谁知道来了才知道这些年户口都没有上过,您看看,资料还差什么我们再准备。”
阎云舟一直听话地站在宁咎的身后,按着宁咎之前吩咐的,扮演一个有“沟通障碍”的样子,什么事情都是宁咎来与派出所的人对接。
“好,你们的情况我们了解了,后续要走访调查,还请配合。”
宁咎立刻点头:
“配合配合,一定配合,就是麻烦警察同志尽量快一些,我是第一医院的医生,初步判断他心脏和肺部可能都有问题,这个证件办下来我也好带他去医院。”
林晓娴看着阎云舟的脸色好像确实不太好:
“好,我们会尽快的,你们回去等电话吧。”
事实证明云城警方的动作是真的很快,第二天宁咎便接到了翟爷爷的电话说是派出所民警来了,问了些简单的情况,翟爷爷的儿子还特意回去了一趟。
按着之前串好的“口供”和民警说了,这种情况一般来说警方也不会和查案子一样,就是简单了解,然后再去调查人口信息库,无误都会给补办。
户口是五天之后办妥的,当天宁咎便带着阎云舟同时办理了身份证,经手的还是那天那个小警员,阎云舟这几天高反是好了,但是却有些感冒,一直在咳嗽,更是坐实了肺上有问题的说法。
林晓娴看着他的样子开口:
“往前走,倒数第二个房间户籍科去办理后面的手续就可以。”
阎云舟起身之后她还是没有控制住:
“那个,我能问一下你这个头发是真的吗?”
阎云舟回头看着那个眼睛乌黑的姑娘笑了一下点头:
“是真的。”
这还是办了这几天的手续后林晓娴第一次听到阎云舟开口说话呢,声音也这么好听。
中午之前两个人才从公安局出来,宁咎将户口本和身份证都放在了包里:
“好了,总算是都弄好了。”
阎云舟坐在副驾驶上,看着方才赶出来的地方有些感触地出声:
“你们这里女子也可以出来工作。”
宁咎抬头,想起这几天帮着他们催进度的小林警官:
“是啊,我们这里提倡男女平等,男人和女人都有工作的机会,就你手中拿着的户口,便是和你们从前的户籍一样,在这里女子也可以是户主,并不需要搞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那一套。”
阎云舟的眼底有些笑意:
“这样也很好,比困在宅院里好多了。”
“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其实妇女解放算起来也就是几十年的事儿,在从前我们这里的女子也和你们那差不多,女子不出去工作地位低。
是建国之后,妇女才逐步得到解放的,开始工作,独立,现在很多女性其实比男性还要优秀的,我们从前科里的大主任就是女的,一把刀。”
中午宁咎带着阎云舟到了一家从前经常去的餐厅,阎云舟的颜值和长发走到哪里都是焦点,不过好在他也早已习惯成为人目光中的焦点了,倒是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自在。
两人坐在了包厢中,宁咎点了菜,要了清酒:
“来,庆祝我们王爷今日终于成了有身份的人了。”
阎云舟有些好笑地同他举杯,他沉吟的片刻之后开口:
“煜安,既然你回来了,是不是可以继续做医生?”
这几天他便在想这个事儿,只是宁咎一直在帮他弄户口的事儿,倒是也没有顾上说,他知道宁咎为了成为医生付出了多少,更知道他多爱这个工作。
宁咎放下了杯子,抿唇开口:
“不着急,我们回来的这个时间点正好是我刚辞职,我之前和院长说的是准备去支边,就是去比较偏远,医疗水平相对落后的地方去支援。
现在不好直接去医院,而且现在也不确定我们会不会骤然就回去了,所以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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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体最重要,我已经帮你联系了医生,先去医院检查。”
阎云舟点了点头,但是听到去医院便问了一句:
“是你从前工作的医院吗?”
宁咎点了点头:
“是啊,熟人好办事儿,看个结果什么的也方便。”
这几天在家宁咎已经基本教会了阎云舟怎么用家中的电器,还给他买了手机,这下身份证下来了,又办了手机卡:
“这个手机你知道吧?你看这一串数字就是你的手机号码,别人用手机拨通这个号码你的手机就会响,你接起来就可以通话。”
阎云舟这几天看着宁咎时常拿着这个东西在耳边:
“无论多远都能听到对方的声音吗?”
宁咎笑着点头:
“是的,无论多远都可以,你看这是我的号码,已经帮你存起来了,你只要按一就可以拨通我的号码,试试。”
阎云舟按在了手机屏幕上一的位置,果然宁咎的手机便响了,宁咎走到了另外的房间关上门才接起了电话:
“你好,阎先生。”
宁咎的声音清晰地从手机中传出来,阎云舟纵使不解为什么会这样却还是弯了唇角,声音不乏感叹:
“若是从前有这个该多好。”
若是他们那里也有这个,哪怕是出征他也可以听到宁咎的声音,便不用小白千里迢迢的送信了。
第二天一早宁咎便带着空腹的阎云舟到了第一医院,他和骨科的一个学长提前打了招呼给留了病床。
第二天可以直接办住院手续,阎云舟的膝盖从未系统检查过,身上的毛病好几处,还是住院方便一些。
阎云舟下了车便看着眼前高高的楼,虽然才是清晨,但是来往的人和车子都很多:
“这就是你之前工作的地方吗?”
宁咎怕他第一次来不自在,过去拉着他的手,站在门口指着几栋楼和他介绍:
“是,这里就是医院,你可以理解为从前的医馆,只是要更大,更正规,你看,那里是门诊,就和以前坐堂的大夫差不多,病人要挂号去看诊,这后面是住院部,有需要的病人可以住在医院里治疗。”
“那你从前是在门诊还是后面的住院部?”
很显然阎云舟只关心宁咎。
“我啊,我都在,在医院里看病需要分科,比如你腿上骨头的问题就是骨科,我从前在胸外科。
这前面门诊的坐诊医生一般都是在科室中排,轮到谁就谁去,除了出门诊,还有后面住院的病人要负责,好了,我们先去办住院。”
一路上碰到了不少的熟人,宁咎一一笑着打招呼,后面门诊部的小护士看着两人的背影出声:
“哎,这是不是你们科说辞职的了宁主任?他身边的人是谁啊?”
“哇,这颜值,漫画里走出来的吗?”
“那是cosplay吗?”
“看着感觉不像,倒像是真的,这简直建模脸啊。”
骨科的病房在十三层,宁咎办好了住院证直接到了十三楼,直奔李明瑞的办公室,这个时间还没有开始查房呢。
“师兄。”
李明瑞也刚来,正在换白大褂,听到声音应着出来:
“来的够早的啊。”
李明瑞今年36,比宁咎大几届,是同校师兄,昨天听宁咎说今天要领人来看病他还以为是家里亲戚的老人呢。
此刻从里间转出来却看到了这神仙一样的人物,乌色长发,简单的白衬衣,气质清冽贵气,仿佛从电视里走出来的人一样,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阎云舟知道这人和宁咎从前共事,谦和地微微欠身点头,便算是招呼了。
本是寻常的动作,但是阎云舟做来却端的有一种华贵之气,李明瑞也赶紧点头应了一下。
“这位是?”
本是一句客套话,但是宁咎却不当客套话听,嘴角的笑意是压都压不住,三个字直接将36岁的单身狗李明瑞钉在了原地:
“我爱人。”
李明瑞甚至有一种他好像没睡醒的错觉,眼睛看了看宁咎又看了看他身边的人:
“啥?你,你什么时候…?”
说谁脱单他都信,就宁咎不可信,这家伙卷的比他还厉害,一天到晚好像长在了医院里面,他爱人?他拿啥时间爱人?
就阎云舟被安排在了一间单人病房这一会儿功夫,宁主任有爱人,爱人还在骨科住院的消息已经以十六楼为中心,向上向下以光速传播了,以至于整个胸外科都沸腾了。
“你们看群了吗?宁主任今天来医院了,说是带着爱人来的。”
“什么人?爱人?宁主任什么时候有爱人了?”
“是真的,他爱人就在骨科住院,骨科的医生和护士都在群里说了,而且据说是神颜。”
“什么情况?有照片吗?”
“群里还没看见,哎,快给小楚说,让她偷拍一张。”
八卦在工作的时候简直是比兴奋剂还管用的神药,这一上午,骨科群,胸外群,闲来无事扯淡群已经爆炸了。
而辞职之后还没有退群的宁咎看着群里的消息,无语又好笑,将手机举到了刚刚换好病号服的阎云舟的眼前,轻轻凑到了他的耳边:
“做好准备,一会儿这病房怕是不消停。”
这会儿是工作时间,这些人还只是在群里发疯,一会儿中午了,可想而知这病房得多热闹。
八卦是要八的,但是检查也是要做的,刚抽了几管的血之后,阎云舟便被送去做关节腔镜了。
同时宁咎还和李明瑞说了他心脏和肺部的状况,安排了心脏,腹部彩超,胸部CT和肺功能的检查。
在检查室的外面宁咎拉着阎云舟的手:
“一会儿听里面医生的,都是常规检查,没事儿的。”
毕竟阎云舟从没有见过这些,宁咎怕他不适应,这几天以来他恨不得将这人变小直接揣在兜里,眼睛只要一刻没有看到这人他就不踏实。
这一幕正好被过往的小护士看见,躲在墙角后面将这一幕拍了下来。
照片上的人站在CT室的门前,侧脸线条干净利落,完美的下颚线清晰的堪比他们的事业线,高而挺的鼻梁衬的人五官丰锐冷厉,墨发垂腰,明明是一双瞧着冷冽凛然的双眸,却在触及眼前那人的时候多了几分和暖柔和的光芒。
他只是站在那里却是一派浑然天成的贵气,仿佛从古画中走出来的人一样,温雅从容,持正端方。
群里的消息几乎瞬间就变成了99+:
“这是什么等级的颜王啊?这真的不是哪个明星吗?”
“竟然是长发,我天我新追的古装剧里男主的扮相和气质都没有他好,宁主任这是从哪认识的啊?”
“小说男主有了脸啊,什么是风华绝代我算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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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看宁主任的神情没?那么担心,还拉着美人的手,哎呦呦。”
一时之间众人的讨论方向又从阎云舟的颜值讨论到了宁咎的眼神上。
而此刻的宁咎也顾不上看群,一心等里面的人出来,门开的时候他快步上前。
阎云舟看出了他的担忧,笑着拉住了他的手:
“没事儿的。”
这一幕不知道多少人在看。
“我先送你回病房,结果应该很快出来,我去看一眼。”
“好。”
十三层的病房很高,单人间的条件也很好,阎云舟一个人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这陌生的景象,背影无端便瞧出了几分孤寂和落寞,直到病房的门被敲响。
第156章番外三:我那乡下的糟糠
宁咎坐在住院部办公室的电脑前面,屏幕上正是电子CT片子,修长的手指握着鼠标不断地滚动,微微眯着眼睛,身旁的不是别人,正是刚从胸外科过来的副主任,邹楚生。
宁咎看完之后心里还是有些沉,这个结果算是他预料之中,但是真的看到影像结果还是担心。
倒是邹楚生越看眉头越紧,看着宁咎的目光都有些不可置信:
“这真是你,你爱人的片子?”
宁咎点头,邹楚生抿了一下唇:
“肺部有明显黏连瘢痕和钙化,纤维索条增粗,从前应该有过比较严重的肺部感染,而且现在双肺还有气肿存在,这底下是明显的继发性支气管扩张,你这就是胸外科的,这什么情况?怎么拖成了这样?”
肺部的片子不光是能反映现阶段肺部的情况,从前肺部的感染情况也会不同程度的留存在肺部的影像上。
三十多岁的年纪也不大,肺部的情况怎么是这样的?
还不等宁咎出声,李明瑞便开口了:
“你们看一下他心脏彩超,二尖瓣反流,程度倒是不太严重,但是心电图我瞧着不太对,你们看看。”
宁咎立刻滑了椅子过去,他是胸外科不是心内科,但是基本的心电图还是看的明白的。
邹楚生也算是和宁咎共事多年,看出他的表情明显的紧张,扫了一眼心电图,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也别太紧张,让李主任再开一个动态心脏检测,应该是有些心动过速,等一下明天让心内的人来看看。”
一项一项的检查结果出来,宁咎的眉心越皱越紧,办公室里其他的医生看着宁咎的目光也越来越奇怪。
“我说老宁啊,平时也没见你提过有对象的事儿啊,怎么忽然就有了一个爱人?这也就三十多岁身体怎么造成这样?”
“是啊,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他,从前身体就这样吗?”
此刻办公室里的这几个和宁咎平时的关系都很好,不是师出同门就是同校校友,也不怪他们都惊讶,实在是宁咎平常不像一个有对象的人。
这忽然冒出来一个还浑身上下都是病的爱人,倒是也不能怪同事多想什么。
一个有些年纪胖乎乎的副主任进来:
“小宁啊,别怪林叔多嘴,你这爱人来的太突然了,大家都有些意外,这婚姻大事你可得考虑清楚啊,别一上头就扯证,你看叔就是上头了,离三次了。”
宁咎看着这一双双隐晦的眼睛就知道这几个心里都在担心什么,这是怕他被骗吗?当下叹了口气,转过了转椅,气沉丹田:
“不瞒你们,其实他和我小时候就认识,家里祖辈认识,给我定下的娃娃亲。”
一屋子穿着白大褂学历最低博士起步的医生齐齐扶了一下眼镜,怎么想怎么猜都没有猜到会是这个结果。
此刻病房中,阎云舟听到敲门声回头,门口是一个白大褂的医生,看着年纪也就二十多岁,一双眼睛都落在了阎云舟的身上:
“师父?我师父没在病房吗?”
低沉的声线响起:
“你师父?”
“啊,宁咎是我师父。”
这人是宁咎的徒弟?阎云舟不由得多打量了眼前的人几眼,那双眼睛带着并不刻意的压迫感,楚钊瞬间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却不等他细想,那迫人的感觉似乎就像一阵风飘散了去。
阎云舟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他说去看看结果。”
楚钊点头:
“啊,那应该在办公室。”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但是转身的间隙却还是顿住了步子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人,这人是他师父爱人?到现在他都有些和做梦似的,他师父这就脱单了?
“那个我叫楚钊,是宁主任之前带的住院医,你有事儿都可以叫我的,我去给你打点儿热水吧,你刚抽了血吧?是不是还没吃东西?我去楼下给你买点儿吃的。”
说完楚钊就拎着水壶出去了,阎云舟看着他出去也没有出声。
楚钊从毕业之后就在宁咎手底下,因为自家师父是个卷王,连带着他都是住院医中第一个升主治的。
阎云舟瞧着这个年轻人忙前忙后,他知道这个时代是没有什么侍从和小厮的,楚钊也是正八经的医生,他微微抬手:
“这里没什么事儿,不要耽误了工作。”
楚钊抬头,他有一双很清澈的眼睛,在阎云舟这等半生沉浮朝堂的人眼中楚钊就和白纸看着起来差不多:
“有话要说?”
楚钊有些不好意思:
“这么明显啊?”
不知道为啥,他看着眼前这人的时候总有一种拘束感,阎云舟看着他年纪不大,又是宁咎的徒弟,眉眼间的神色和缓了不少:
“说吧。”
楚钊咽了咽口水还看了看门口,确定他师父没过来才开口:
“那个你和我师父领证了?”
阎云舟微微挑眉:
“领证?”
可能是身上的气场问题,让楚钊一点儿都没有觉得阎云舟这个问句是字面上不懂领证的意思:
“啊,我师父说你是他爱人,不得名正言顺才叫爱人啊?”
阎云舟心下微笑,名正言顺?他当下点头:
“嗯,我们拜过堂了。”
楚钊…啥?都拜堂了?
此刻的办公室中,一双眼睛齐刷刷地盯在宁咎的身上:
“娃娃亲?你开什么玩笑?都什么年代了娃娃亲,你欺负我读书少?”
宁咎看了看他,叹了口气,目光颇为悲怆自责:
“我们小的时候就见过,那个时候他就是长头发,好看的就像是画里面出来的仙童一样,我初中的时候都还回去看过他呢,后来他身体不太好。
我给他写的信他也很少回了,慢慢的我忙着读书,工作和他联系的就少了,偶尔联系他也说他一切都好。
这一次是我外公周年,我也辞了职有了时间回老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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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发现他病的厉害,还和家里人说以后不要去打扰我,从前长辈的戏言不必当真。”
宁咎坐在办公室的中间讲述他和“乡下糟糠”的“曾经”,一群医学博士颇有共情地围成一圈听着。
“啊,这样啊,倒是对你真有心,要不然就算是没有那层关系,你也是个医院的主任,放成一般的亲戚早就用上了。”
一个总被七大姑八大姨各种托关系看病的医生非常有感触地出声。
“是啊,他就根本没有想着用过我,电话里什么也不说,这一次如果不是心悸被我看到还什么也不说呢。”
“这么年轻就这么隐忍的还真是少见呢,那你这是准备在一起了?”
宁咎看过去:
“我这么多年也没对谁这么上过心,他因为身体原因学没有上完,也不能做什么太累的工作,但是这是我抛弃他的理由吗?”
宁咎一番话说的是义正言辞,情真意切,大义凛然,这周围的人也不明白问题上升的这么严重到抛弃的程度了。
“好像是不能。”
宁咎一拍大腿,颇为认同地点头出声:
“是啊,他那个人心思重,又传统,要是没名没分的就和我到云城来肯定觉得是麻烦了我,拖累了我,所以男大当婚的,我也不小的,当天我就和他拜了堂。”
周围又是一片寂静。
而病房中同样睁大了眼睛的还有楚钊:
“拜堂?你们现在还拜堂啊?”
阎云舟点头,面上让人瞧不出什么其他的情绪来:
“你师父不是随便的人。”
楚钊想起他师父看他总结和报告时候的严谨,颇为认同地点头:
“对,我师父是一个对待事情非常认真的人。”
说完之后楚钊就有些惆怅,阎云舟问了一句:
“怎么了?”
楚钊低着脑袋:
“觉得有点儿失落,我师父堪称第一医院第一卷王,你知道吧?他是我们医院最年轻的副主任,他好像都不知道累,手术一台接着一台还有时间搞论文,一整个励志战斗机。
我毕业就跟着他,他卷我也卷,年初我升了主治,家里也有人催婚,但是我师父说,先立业后成家。
我听完觉得非常有道理,他在实验室我就跟在实验室,他在手术台我就跟在手术台,但是他竟然忽然就脱单了,我…”
虽然有些名词阎云舟不是太懂,但是他听得很认真,听完之后心中还有些失笑,宁咎这个小徒弟倒是挺有意思的。
“嗯,这事儿是你师父做的不地道,一会儿我说说他。”
就这样,阎云舟是宁主任老家糟糠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第一医院,甚至群里都盖起了高楼:
“我今天打电话给我妈了,我妈说我身上没有婚约。”
哭泣猫猫头jpg.
“现在才知道指腹为婚有多香,根本不用费力气认识,要是再指一个帅的颜王,简直日子不要太舒服。”
没一会儿的功夫,宁咎便回来了,看到楚钊坐在阎云舟的身边,他上去照着他的脖子上拍了一下:
“告什么刁状呢?”
“师父。”
楚钊一缩脖子,宁咎将人打发出去,这才坐到了阎云舟的身边,没一会儿便有护士过来给阎云舟上了一个24小时的心脏监测。
阎云舟低头看着贴在胸口上的东西:
“这是什么?”
“监测你心跳的,要带着它一天一夜,和那小子说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
阎云舟向后靠在了身后的沙发靠背上:
“那是你徒弟?人挺有意思的,方才抱怨你竟然抛下了他,一个人成家了。”
宁咎笑着凑过去搂住了那人的腰,还晃了晃:
“现在整个医院的人都知道你是我乡下指腹为婚的糟糠了,因为身体不好没能读完书,又不想拖累我,想要一个人解除婚约。
多亏了我眼光好,从小就喜欢你,拉着你拜了堂,这一次将你从乡下带出来看病。
怎么样?是不是非常感人?”
阎云舟的身子都被宁咎给扣在了怀里,听着他这话简直是啼笑皆非:
“你编书呢?”
宁咎看完方才这人肺部和心脏的检查结果心中像是坠了一块儿大石头,只有切切实实感受到这人就在他怀里,他才能定下来。
此刻他黏黏糊糊地抱着人蹭,之前宁咎少有这样的时候,阎云舟也感受到了他似乎有些不安,也猜到或许是因为他的身体。
什么也没有问,他只是由着那人抱着他,抽出了手在他的背上拍了拍:
“成了孩子了?这么赖着,不怕人进来?”
宁咎头都没有抬一下:
“我抱抱我自己的糟糠怕什么别人进来?”
阎云舟没说什么,只是揉了一下他的头发,算是无声的安慰,宁咎闭了一下眼睛:
“你都不问问自己身体的情况?”
“有宁主任在我问那么多做什么?”
其实阎云舟觉得现在已经很好了,他也不敢奢求太多,总是觉得或许要的太多了,这老天的恩赐便太过了。
宁咎坐起身,面上也正色起来,手轻轻抵在了那人的胸口上:
“肺部的情况算是在我的预料之中吧,之前严重的肺部感染虽然好转了,但是依旧给肺部造成了伤害,引起了继发性支气管扩张。
这个问题说大不大,但是如果不处理以后可能会伴有比较严重的并发症,这个问题可以吃药治疗,也可以通过手术切除单侧受损肺叶来根治。
现在来说我更倾向于手术根治,毕竟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回去了,这手术只能在这里做。”
宁咎说完之后又将手探在了他跳动的心脏上,继续出声:
“还有就是心脏的问题,从今天的检查结果上来说,心脏有些二尖瓣反流,不过不算严重,可手术也可以不手术,倒是心脏的跳动有些问题,所以才会给你带这个,没事儿的,有我在。”
这一段一段的名词太多,阎云舟也听不太懂。
“听你的。若是做手术还是你来吗?”
宁咎握着那人的手放在手心中颠了颠:
“不行,我已经辞职了没办法在手术台上做手术的,不过手术方案我定,至于心脏上的问题,还要等到明天心脏监测拿下来,再让心外科的医生会诊。”
作者有话说:
王爷成了宁主任乡下的糟糠,哈哈
今天少一点儿,在外面,明天补上。
第157章番外四:王爷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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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宁咎去了心内科,心内科的主任有些岁数了,和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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咎从前的大学老师是校友,看了看检查结果,宁咎第一次感受到了作为病人家属的忐忑:
“王主任,他这个情况严不严重?”
李威将掀起来的眼镜重新戴好:
“你说严不严重?”
李威和宁咎的老师也是熟识,从前还带过他们的课,这些大佬都有个毛病,那就是学生问到了跟前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拷问两句,哪怕宁咎并不是心内科的专业,但是心内也是修过的。
宁咎立刻端正态度:
“今天早上带他做了甲状腺的检查,排除了弥漫性甲状腺亢进引起心动过速的原因,心脏方便的检查也排出了冠心病和心衰等问题,我也查了一些文献,这个情况应该是可以做射频消融的。”
李威的眼中还算有些满意的神色,将检查的单子推给了他:
“这不是心里挺清楚的吗?射频消融是最彻底的办法,至于二尖瓣反流我看了,可以选择手术也可以再观察看看,并不算是严重到必须修复的程度,你们回去商量了一下。”
此刻阎云舟的病房已经快被鲜花和果篮堆满了,宁主任乡下的那位糟糠穿着一身蓝白病号服靠坐在病床上。
清瘦的腕骨落在白色的被子上,瘦的血管分外清晰的手背上扎着针,那从任何角度看都没有死角的脸任谁看了都会有些忍不住凝注目光在他的面上。
“我是宁玖是一个科室的,你们拜堂的时候我们也不知道,以后办酒席可一定要说啊。”
“对,宁咎这小子不地道,无声无息地就解决了个人问题。”
一上午下了夜班轮休的医生一轮一轮地过来:
“不知道阎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初来云城可还适应?”
阎云舟一直是温和笑着应付这些人,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却特意抬眸看了过去,那人一身灰色衬衣,目光中的轻慢掩饰的很好,但是却逃不过他的眼睛。
阎云舟正要回敬回去的时候,便听到了走廊中熟悉的脚步声,立刻选择了闭嘴,抬起手死死压在了心口,面色瞧着都一下苍白了下去,宁咎一进门就看到了他这“不舒服”的样子,顾不得别的一下窜到了他的面前。
“怎么了?心脏不舒服?”
阎云舟看着他手便立刻要放下来:
“没事儿。”
这样子还没事儿呢,阎云舟苍白的面上勾出了一抹笑意:
“这些都是你的同事送过来的,我也没有记清楚都是谁,还有这位先生,带了好些东西。”
阎云舟看向了方才说话的人,宁咎这才转过头看向屋内的其他人,开口给阎云舟介绍:
“这两位都是我们原来科室的,周海,宋阳,这位是泌尿科的副主任卢奇卢主任。”
阎云舟看着那位卢主任:
“我没什么拿的出手的工作,不过是在村子里教教孩子写字罢了,倒叫卢主任笑话了。”
他的声音很轻,加上这一张苍白又俊美的脸,还有宁咎那乡下糟糠的故事,众人几乎是立刻脑补出了一个在宁咎面前有些自卑的乡村教师形象,宁咎看了一眼卢奇,便也弄清楚了大概是怎么一回事儿:
“别多想,振兴乡村教育有谁会笑话?”
卢奇看了看宁咎目光有些复杂,终究是没说什么。
单是看宁咎回来那个紧张的样子,众人也没有在这里当电灯泡的理由,人都走光了,宁咎才抱着手臂站在床前,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人,阎云舟别过了目光不去看他:
“我们王爷也很会演戏的吗?嗯?在乡下教人写字的老师?”
阎云舟这才回神看了他一眼:
“乡下的糟糠配不上宁主任。”
方才那几人的目光有好奇有探究,而卢奇便是连眼中的轻视都没有遮掩好,他也了解了些这里的一些情况,这里有出息的人都要上大学,大学之上还有硕士,博士,而在这个地方的医院能当医生的,都是博士出身。
在这里宁咎和他的差距,就好比从前的一个三甲进士和一个秀才都考不上的穷酸书生,一个前程锦绣,一个几无出路。
宁咎还是少有看到这样的阎云舟,坐到了床边,抱着他微微晃了晃:
“这是怎么了?那些人的话你还放在心上?”
阎云舟靠在了身后的枕头上:
“方才那个卢主任对你倒是不大一样,眼睛一直落在你身上,看着我好似看着一个上不得台面又偏占了好位子的人一般。”
宁咎闻着这熟悉的味道,心底有些好笑:
“醋了?”
阎云舟捏了一下他的脸,懒洋洋地靠着:
“自惭形秽了。”
“哎呦,可了不得,我们王爷都自惭形秽了,是我的错。”
“对了,方才我找了心内科的医生讨论了一下,你的心脏问题不大,是比较单纯的阵发性心率过速,可以通过射频消融治愈,这是一个微创手术,就是不需要开刀的那种,你可以理解为一种新技术,安全性也有保障,我准备帮你约近期的手术。”
对于治疗阎云舟是完全相信宁咎的:
“好,都听你的。”
关于瓣膜修复的事儿宁咎没有和阎云舟提,就算是说了那人也不懂,最后一样是自己做决定,他还是准备再多查一些文献。
射频消融预约到了第三天,术前6-8小时禁食禁水,手术是安排在上午,早晨进行了术前最后一次心电,超声检查,宁咎全程都盯着,虽然知道射频消融的安全性却还是忍不住的紧张。
“你别怕啊,这不是什么大手术,局麻就可以,一个多小时你就能出来了。”
阎云舟躺在病床上配合检查,听着宁咎从早上就开始的车轱辘话,他一次一次的点头:
“我知道,我没有怕,你也别怕。”
做检查的正是李威的大弟子严浩,他现在觉得他不应该出现在病房里,而且看着宁玖的表情颇为无奈。
这人好歹也是胸外科的卷王,一个射频消融术而已啊,真的不是什么大手术的,不是开胸,没啥危险大的啊,要不要这样啊?发狗粮没够。
昨晚检查之后他立刻转身告辞,阎云舟弹了一下宁咎的额头:
“让你同事看笑话了。”
阎云舟手术的时候宁咎便在外面等着,脑海中将之前看过的极个别的射频消融术中发生危险的病例都过了一遍,越是想越是紧张,手心里全是冷汗,终于在他快被自己吓死的时候阎云舟被推了出来。
人是清醒的,宁咎在这一刻才算是终于放下了心来,射频消融不是什么大手术,但是术后要进行一到三个月的抗凝治疗,抗凝期间要避免出血,自然也不可能再安排其他的手术了。
膝盖上的情况复查还算可以,至少说明他从前的置换术还是没有什么瑕疵的,日后日常多注意就好,但是继发性支气管扩张的手术必须要往后延,所以这一次在医院观察了两天阎云舟就出院了。
宁咎开着车带着人回家,他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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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会做饭,但是并不擅长,从前自己一个人对付一下,一顿一个菜也可以,但是他不想委屈阎云舟,所以提前找了一个阿姨,不住家,每天负责买菜做饭和打扫。
阎云舟还是有些穿不习惯这里的衣服,所以在家的时候宁咎就帮他找人定做了一些从前样式的衣服,只有出门才会换上这里的:
“穿那个也没事儿,被别人瞧见是不是不好?”
阎云舟有些怕给宁咎添麻烦,也不喜欢别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宁咎,宁咎一边帮他换上新送来的衣服一边开口:
“不用担心,我们这里流行汉服热,戴假发套,扮作古装装扮的人有很多,别说你只是在家里穿,你就是去街上穿大家也是见怪不怪了。”
这天晚上宁咎洗澡出来之后便看着床上那人穿着一身寝衣手中抱着一个手机,低着头很认真地在看什么东西,这些日子阎云舟使用手机熟练了不少,但是这人不会用拼音,打字的时候就像是老年人一样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写。
但因为他写的多是一些繁体字,所以识别的时候还有一定困难,每每这个时候宁咎便觉得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读了那么多年书终成文文盲的感觉必须不能光他一个人体验。
“这么用功啊?看什么呢?”
他边擦着头发边坐到他身边,就看词条的上面赫然是四个字“何为领证”。
他刚扫了一眼阎云舟就将手机拿走了:
“没什么。”
“不诚实。”
晚上关灯之后宁咎在被子下面握住了阎云舟的手:
“在我们这里只有去民政局领了证才算是正式结婚,受法律保护。”
他只是解释了这样一句,却并没有说要不要和他领证,阎云舟心下有些涩然,却也没有问,想着或许明天一早这人就会带他去。
但是他等了两天,这两天他身体也好了不少,走动什么的都没有问题,但是宁咎却一直都在家里,闭口不提出门领证的事儿,就好像从不知道这回事儿一样。
他不提按着阎云舟的性格自然也不会开口问,本来他倒并不是在意这种形式的人,但是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了期待,又没有达到期待的时候,便会失落,这种感觉在爱人之间更加的明显。
或许宁咎觉得他们在这里待不了多长时间所以没有必要多此一举,也或许领证比他想象中要繁琐的多,也有可能宁咎并不看重这个,横竖他们已经拜了堂,所以那人才没有准备带他去。
阎云舟一个人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夜晚降临,从这临江的江景房上看下去能够遍览两岸风光,灯火辉煌,这是在从前他从未看到过的景象,手边放着的茶已经渐渐凉了,宁咎刚从厨房端上来了阿姨走后煲好的汤。
阎云舟做了胃镜,有些慢性胃炎,毕竟行军打仗那么多年,风餐露宿的,胃上没有毛病才不正常,加上他的血项其实并不算好,血红蛋白的值已经可以算是轻度贫血了,这还是从前王府精细的饮食养出来的。
此刻到了现代,宁咎更怕他吃不惯,餐标一下下来怕是那点儿岌岌可危的血红蛋白都保不住了,所以他严格实行少食多餐,七点左右的时候再喝些滋补的汤,饮食总是比吃药要来的好的。
却是一转出来就看到那人坐在阳台出神,悠远寂静的目光望着窗外的景色,周身似乎都笼罩着一股静寂落寞的气息,让他看着心忽然就被揪紧了一下,有些觉得他的玩笑好像开过了。
“瑾初?”
他其实很少叫阎云舟的字,通常都是调侃似的喊王爷,阎云舟回神儿,转头看向端着汤盅的宁咎,下意识对他勾唇笑了笑,随后便像从前一样开口问道:
“今天还是鸡汤?”
周身的寂然之色徒然褪尽,仿佛方才的一些情绪都不曾存在一样,宁咎忽然觉得有些心酸,到这里这么多天了,阎云舟一直很听他的话,他和同事调侃他是他乡下指腹为婚的“糟糠”,他便会配合着他说话。
他说让他做什么检查他便做什么检查,全然信着他,不曾主动要求过什么,似乎不想给他添麻烦,这些天也唯有那天查资料的事儿算是一个暗示,自己却又故意抻着他没有回应。
明明在这里这人只认识他,只有他。
宁咎放下了汤盅,走过去什么也没说地挤到了宽大的藤椅上,什么都没有说便吻住了他的唇瓣,霎时间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算起来他们也有日子没有在一起了,如此亲密的举动两个人的气息都开始凌乱起来。
阎云舟并非真是什么软性子,手扣住了宁咎的腰身,唇齿间不像是接吻倒有些像在打仗一样。
分开时宁咎的喘息声明显,凑到了阎云舟的耳边:
“瑾初我们明天去领证吧。”
领证两个字就像是刺激了阎云舟的神经一样,他的手在宁咎腰间的软肉上捏了一下:
“怎么?笑话看够了?”
阎云舟哪里还看不出来这人这两天就是故意的,拿乔,看他的笑话。
宁咎吻在了他的脖颈上,他格外喜欢亲这个地方,脖子是人最脆弱的地方,也是野兽最喜欢袭击的地方,阎云舟这种血海里拼杀过来的人对于这种地方更是敏感,但是宁咎却偏要挑这样的地方和他亲热。
而阎云舟也一贯纵着他,此刻却揪住了他的后脖子,目光黑沉沉的,宁咎一顿,这是糊弄不过去了。
阎云舟手上用力便要将人推开,面色不见生气,也不见冷,却是寡淡的没什么表情,宁咎心中一沉,糟了,过头了。
他赶紧抱住了那人的手臂,晃了晃:
“我不是故意拖着的,民政局是做五休二,周六周日两天是双休日不开门,你出院的那天是周三,查资料那天是周五,这两天民政局休息不办公务,原本也是想着周一和你去领证的。”
阎云舟不说话,宁咎算是明白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说完便拉着人起身,带着他走到了书房,从抽屉里找出了一大沓子的红本本,一一摆在桌子上:
“你看,这是我昨天就找好的,这是我名下所有的房产,有住宅有商铺,这本子就相当于你们从前的地契什么的,你看,这上面现在写的是我的名字,等到我们领了证结了婚,这些房产证上就可以加上你的名字了,这些算是我们的共同财产。”
阎云舟看着眼前不少的房本,他自然这些没有什么概念,他本也不图这些东西:
“不用麻烦,这些你拿着就好。”
加不加名字对他来说无关紧要,阎云舟虽然不知道这云城的房子多值钱,但是他毕竟出身富贵,又极富权势,对于身外之物看的本也不重。
宁咎拉着人在书房里坐下,一个个地翻开:
“干嘛?我知道王爷家大业大,权倾天下自然是看不上我这三瓜俩枣的,但是我就愿意给。”
要说先进性,他们这个时代自然是远超从前的,但是若论财富,权势,他和阎云舟还真是没法比,不过他觉得就算是他们在这里回不去了,他也一样可以给阎云舟很好的生活:
“来,我们一一看,这五套房子都是在市区的,位置很好,这一个就是咱们现在住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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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房本,这么和你说吧,这房子180平,单价6万,我从前一个月工资大概1万8,不算多,算上年终奖和各种奖金,我一年应该能赚四十多万。”
阎云舟微微睁大眼睛,虽然单纯的数字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概念,但是购买力却是古今相通的,他有些惊诧地出声:
“你做一年的工才能买上不到七平米的房子?”
宁咎盘腿坐在书房的榻榻米上,往嘴里丢了一颗葡萄,阎云舟目光有些怀疑,半晌顿了顿似乎是在注意措辞:
“你的工资,是不是在你们这里算是比较低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宁主任:胡说八道,我这是高薪,高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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