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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疫病(我是来普渡众生的?)
闻着烤全羊慢慢散发出来的香气,面上吹着这北境独有的寒风,一抬头就能看见那刚刚窜出云层的月亮,宁咎只觉得身边似乎都静谧了下来。
他冲着洛月离微微抬手道:
“洛大人来一杯吗?”
宁咎坐在椅子上,手肘自然地撑在腿上,或许是今天终于备齐了制备磺胺需要用的原料,他的心神终于有了些许的松弛。
“好,我陪你来一杯。”
很快,洛月离就真的见识到了为什么阎云舟说宁咎是海量了,宁咎什么都还没吃就已经和他喝了好几轮了。
阎云舟也不拦着他,这几天他其实也看出了宁咎的精神也一直都是这样紧绷着的,现在他能喝点儿就放松一下也好。
兔子比羊先熟,阎云舟用刀割下了前腿,吹了吹待凉了一些才递给宁咎:
“别光喝酒,吃点儿东西垫垫。”
宁咎一只手拿着兔腿,大口撕下了上面的肉,焦香的烟火气顿时盈满了整个味蕾,在饿的时候来上这么一顿烧烤确实算得上是人生的一大享受了,他又是一大口酒灌下去。
不由得苦中作乐地想,也挺好的,不用担心科室里随时会打过来的电话,不用担心被临时抓上手术台,可以放心大胆地喝酒。
这儿的酒虽然是比京城那边的要烈一点儿,但是也就二十度,对宁咎来说,也就是比rio高一点儿而已,没一会儿的功夫那一个酒囊便给他喝完了。
他向下倒了倒酒囊:
“再来一壶。”
洛月离是一个精致的世家公子,正在用着讲究的杯子小酌,就见宁咎豪迈地倒着已经空了的酒囊,他震惊地看了一眼阎云舟,阎云舟也看了他一眼:
“我就说他海量吧?”
洛月离赶紧又让人上了一壶酒:
“这壶酒可是我亲自酿的,你品品。”
这话好似是让宁咎慢点儿喝,别这么牛饮,宁咎掀开了盖子,低头闻了闻:
“怎么好像有一股山楂的味道?”
“好鼻子,我本来想酿一些桂花酿,奈何北境太冷,桂花树活不了,便用这山楂了,喝着很香的。”
羊烤好了,阎云舟割下了鹿胸口那一块儿很入味儿肉下来,直接便递到了宁咎的唇边:
“尝尝。”
“是好吃,这羊很嫩,你也吃点儿,羊肉虽然有些热,但是也温补,少吃点儿没问题的,今天烧没有再起来吧?”
宁咎看向阎云舟问着,那人笑了一下:
“没有,你的药真算是灵丹妙药了。”
不错,阿司匹林不愧是堪称神药级别的退烧药,不枉他废了这么大的力气制备它,想着又是一大口酒下去,阎云舟也怕他这么喝真的喝多了,抬手拦了一下他的手腕:
“还是少喝点儿吧,小心喝多了头疼。”
宁咎却是直接拍了拍他的手腕: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尊空对月。这喝酒也讲究心情,我今天开心,自然要多喝些。”
月光下,宁咎的脸颊已经有些微红,不知是酒劲儿上来了还是被这外面的风吹的。
这两句倒是让对面的两人都微微一愣,随即洛月离一举杯:
“好一个人生得意须尽欢,宁公子好文采。”
宁咎微微有些晕的头听了这一句都有些脸红,李诗仙对不住了,阎云舟倒是有些新奇,没想到宁咎字虽然是不太行,但是文采还挺好。
几人正说话的时候李彦回来了,一身的衣服都没有换便直接过来了,洛月离给他递过了一杯水开口:
“那边情况怎么样?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阎云舟也看了过去,这几日若不是一直烧着,他也应当过去看看的,李彦这才坐下脸色有些凝重:
“别的问题还好,就是从今天早上起有些人开始闹肚子,一直在拉有些严重,正好随我同去的有两个大夫,已经将那两人留下查看症状了,但是那两个大夫说,这症状有些像是疫病。”
这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几人的脸色都是一变,阎云舟瞳孔都是一缩:
“疫病?这大冬天的怎么会有疫病?有多少人有症状了?”
宁咎听到疫病的时候酒都醒了两分。
“现在大概有十人左右,一天都拉了超过五次了,有三个还有些发热的症状。”
李彦的年纪不大,对于疫病也只是听说过从未见过,但是阎云舟和洛月离的脸色就很难看了,二十多年前,在他们还小的时候京城中就曾经爆发过一次疫病,正是春季,那一场疫病死了不少的人。
就连从不绰朝的先帝,都罢朝了一月有余,家家都是闭门不出,过了近两个月这一场疫病才算是过去,但是北境寒冷,很少闹疫病,怎么忽然会有这样的事儿呢?
宁咎的酒都已经醒了大半,立刻在想有可能是什么病,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便开口:
“殿下,那些人除了拉肚子,发热还有什么别的症状吗?”
李彦知道宁咎这几日就是在给阎云舟做药,便明白他是懂些医术的,当下出声:
“几人说还有些头晕,身上提不起力气来,我想可能是泻的次数太多了。”
好人也架不住这样的拉啊,宁咎听完又急声问道:
“那些人隔开来没有?”
“隔开了,大夫说可能是疫病的时候,我便让人单独辟出了房子将那些人隔开来医治了。”
他虽然从未经历过疫病,但是也知道那病是能过人的,怎么敢还让那些人和正常人在一块儿生活。
腹泻,乏力,发热,宁咎脑中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霍乱,痢疾都会引起这几种症状,现在单凭这几点也分不出到底是哪种病。
但是无论是哪种,在这个时代都是致命的,霍乱即便是在解放初期的是时候都位列四大传染病之一,那个时候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更遑论这个时代了。
阎云舟不断在想可能发起疫病的原因,眉头紧锁:
“难道是那些人这些日子吃的喝的有问题吗?”
吃的,喝的,宁咎忽然想起了什么,骤然抬头:
“随州那边的河水和这边是连通的吗?”
霍乱和痢疾都是有可能是因为饮食不洁导致的,霍乱可能是吃的食物或者是水中存在霍乱弧菌导致的。
而痢疾则是感染了志贺菌导致的,这两种都是可能从口入,而随州城掩埋了那么多的人,此刻那些尸体都在水中泡着,若是人喝了下去,那还能有什么好结果?
这么想着宁咎自己都觉得有些恶心,我靠,他不会也喝了吧?
阎云舟一瞬间便知道他是在怀疑什么了,当下开口:
“随州城那边只有一条河通到幽州,那条河也并不是幽州的主要水源,自从随州沉没下去,殿下便下令不再饮用那条河中的水,河边都有兵将在把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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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咎闭了一下眼睛,还好,这个时代的人总算也不是太傻,知道满是尸体的河水不能再喝,还好,他应当是没有喝过那河中的水。
洛月离却忽然开口:
“我记得那条河在进入幽州城前有一条小的支流,流经的方向正好就是远郊的那片地是不是?”
李彦也想了起来,那条支流很小,平时那边人也很少,所以很有可能被安置在那边的人会误食了那河中的水,阎云舟的脸色一紧:
“立刻让人封了那一片的河流,禁止再从中打水,所有喝过那片河水的人先隔开来。”
疫病不是闹着玩的,若是真的传染开了,这满城的人都要跟着陪葬,李彦立刻出去吩咐,阎云舟揉了揉眉心侧头咳了几声,谁都没心思再吃东西了,宁咎看着他的脸色不太好,站了起来:
“外面凉了,进屋睡吧,就算是疫病也未必就没有办法。”
他的话引得阎云舟和洛月离同时抬头,就连转身回来的李彦都是一愣,他对疫病都有办法吗?
阎云舟坐的久了,膝盖都僵痛一片,站起来的时候好悬没有再跌坐回去,还是宁咎眼疾手快地扶了一下他的手臂,几人都在屋内落座,阎云舟率先开口:
“煜安,疫病你是有办法吗?”
“我现在还不确实是什么问题,不过我猜测就是两种,一种是霍乱一种是痢疾,这两种都有比较强烈的传染性,我明天会去看看,如果真的是这二者其一的话,大蒜素会有一定的作用,明日给你做的那种药也是可以治疗的,但问题就是,那种药合成起来比较费力,若是真的有人大面积感染恐怕…”
他的话几人都明白,那药本就是宁咎为了给阎云舟治病做的,想来也不会有太多,而且他们虽然不知道宁咎具体的做法,但是从那些他们都没有见过的器具,还有宁咎这几天忙碌的样子和那一身怪异的打扮就知道,那药不可能是人人都能做的。
宁咎也叹了口气,磺胺确实是可以一定程度上治疗霍乱和痢疾,尤其是对痢疾正对症一些,但是药虽然是好药,但是奈何原料不易得。
合成磺胺的原料中氨水,碱,醋酸甚至是氯磺酸都是有可能大量制备的,但是唯有苯的产量实在是太低了,干馏一堆的煤最后也就能得到一小瓶都不到的苯,这就直接限制了磺胺的产量。
看着阎云舟紧皱的没有宁咎开口:
“从现在开始,那些人要坚决隔离,他们排除的粪便也要集中处理,向里面洒生石灰,不能让其他的人接近,好在现在是冬天,天气本就冷,只要我们控制住感染的源头,就还是有治愈的可能的。”
如果大规模暴发疫病,他确实是无能为力,但是若将人数控制在几十人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一拼的可能,至少大蒜素的制备他带过来的那些人已经可以掌握了,这些日子也一直都没有停。
阎云舟一个人也用不了那么多的药,他本来就是存了多做一些应急的想法的,段时间应付一下再辅以中药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毕竟,痢疾霍乱的死亡率也并不是百分之百,只要后续的治疗跟上还是可以尽量拉低死亡率的。
李彦当天晚上便出去交代了这些事情,时间也有些晚了,洛月离也随他一块儿离开,阎云舟疲惫地按了按眉心,这才想起什么抬头:
“是不是都没吃饱啊?”
宁咎听了这话转头出去,那炭火微微熄灭,那羊被烤的只滴油,他拿起刚才阎云舟手中拿过的刀便割了一个羊前腿下来,又挑过一边已经被烤的微微焦了的兔子,找了盘子过来,端到了屋里:
“是没吃饱,这么好的羊不能浪费了,今天吃饱了,后面怕是我有活干了。”
宁咎现在心里都有些苦笑,这几天他几乎就是与‘实验室’为伍,方才喝酒的时候他还在想,明天将磺胺合成出来,他就终于可以放松了,现在倒好,又闹出来了一个疫病,他现在都在怀疑,难道他来古代是普度众生的吗?
宁咎拍了拍阎云舟:
“你刚才就没吃两口,过来也吃点儿,一会儿好吃药,现在是多事之秋,你要是真的倒下了,那不知道会生出多少的乱子了。”
怕浪费,宁咎又让暗玄将剩下的羊和兔子分了。
就这样两个人从屋外转战到了屋内,阎云舟看他还要喝酒,上去拦了一下:
“没事儿,喝多好睡觉。”
听他这么说阎云舟也不好再说其他,两个人坐在桌边你一口我一口的,阎云舟的烧退了胃口也明显好了不少,他本就多年在军中,吃东西没有洛月离那矜持文明相,和宁咎用手的姿势比也好不到哪去,干脆谁也不用笑话谁。
阎云舟见他吃的满嘴流油,递了个帕子过去:
“你这么捧场,我倒是对自己的手艺都更有信心了。”
“我就好这一口。”
半晌阎云舟的脸色还是有些凝重:
“明天你真的要过去看看吗?”
阎云舟是知道二十多年前那场疫病死了多少人的,宁咎明天去他心里总是没有底,万一…
宁咎摆了摆都是油的手:
“放心,你忘了白天我那一身的装备了,这疫病其实传播的途径主要是接触传播,水源和事物传播,还有就是苍蝇传播,这大冬天的没有苍蝇,我不吃那的东西也不喝那的水,更不会徒手接触那边的人或物,不会感染的。”
宁咎万幸现在的疫病是肠道类传染病并不是呼吸道传染病,不会通过飞沫和空气传播,不然那还真是难度上升到了地狱级别。
这种肠道类的传染病,在古代也好,近代的大流行也好,其实主要是因为当是的人对于传染的途径并不十分清楚,也就没有办法非常有针对性地防御,比如,粪便的处理就是很大的一个问题,还有就是不能有效隔离,所以就造成了一个有病,全村感染的情况。
“这也是你那本书里写的吗?”
阎云舟有些好奇地问出声,宁咎嘴里嚼着羊肉的动作都是一顿,随即点了点头:
“是啊,那真是一本百科全书。”
阎云舟其实看得出来宁咎是瞒了他一些东西,不过他也明白每个人都有不愿说出口的隐衷,若是有一天他愿意和他分享他就听着,若是不愿他也不会去探及这些宁咎不愿意提及的事儿,当下只是笑着顺着他点了点头:
“嗯,确实够百科的,明天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我提前让人备着。”
他不动声色地带过了这个话题,宁咎抬头:
“你不用准备什么的,明天我会一早就去,会带着大蒜素和酒精,那边会用到,我看看那边的情况,争取中午赶回来给你制药。”
“别太累了,晚这一两日也没事儿。”
宁咎看了看他皱了一下眉,语气算不上多好:
“你就不能对自己的身体多上些心吗?合着就我一个人着急?”
从一开始的时候宁咎其实就能感受到阎云舟对自己的康复不抱太大的期盼,他不过是按部就班地用药,并没有放弃罢了,他计算着时间过活,想要在有限的时间中将所有人的退路都安排好,甚至包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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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放大了一个人的情绪和感官,现在再听到阎云舟说什么不着急的话他就火大,他这一天累死累活争分夺秒的在干什么?倒是人家正主一点儿都不上心的样子。
阎云舟也听出了他的恼火,怔愣了一下,宁咎自觉态度有些不对,但是当下也说不出什么缓和气氛的话来,索性就又是一大口的酒灌了下去,阎云舟也是玲珑心思,略一思索便知道问题是在哪了,他沉默了一下之后缓缓开口:
“我没有不上心,从前的时候我确实是觉得这个身子没有什么治愈的可能,所以活着一天我便做一天应该做的事儿,将身边人的后路安排好,但是现在,煜安,我想活下去,我想有大把的时间和你有以后。”
过往八七年中他都是焰亲王,背着北境的责任,受着君主的猜忌,他活一天就是伴随着这个身份的责任存在一天,好像除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他都是活了一个焰亲王的壳子,但是现在不一样,宁咎让他绝得除了做焰亲王他也可以是阎云舟,可以单纯想要陪在喜欢人身边的阎云舟。
宁咎喝的通红的脸抬了起来,将嘴里的羊肉咽了下去,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人,所以他刚才是再一次被表白了是吧?
“以后?”
阎云舟不闪不避他的目光,平静地回视,带着几分暖融的笑意:
“是,以后,如果有那么一天小彦真的夺得帝位,我也算是可以松下一口气了,我想在那个时候卸下兵权,带你逛一逛大梁广阔的河山,去看婉约缱绻的江南,去看塞北的大漠,去看苍茫无际的草原。”
宁咎就是酒量再好,喝了这么多脑子多少也还是有些迟钝的,但是酒精能够迟缓一个人的动作,却绝不会禁锢一个人的思想,人的情感还有想象力往往在酒后反而要比平常的时候还要浓烈一些。
几乎是随着阎云舟的声音他便能想象到那些美景,他从小卷到了大,虽然家里的条件不错,他自己赚的也不少,但是却总是没有时间,别人放暑假的时候他会学下下下个学期的课程,上学的时候跳了三四级,然后就是身为寡王一路硕博,再然后就是到了医院里卷中卷。
以至于他在现代都没有怎么好好出去看过,所以阎云舟此刻说的这些对他都有着致命的诱惑力,和阎云舟吗?他看向了那人看一眼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的脸,好像也不是很吃亏呢。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住,这一章写上头了,没写到磺胺,我保证明天肯定有,宁主任是到古代普度众生去的
学霸战斗机宁主任就是因为没有出去旅过游在醉酒的时候被某人骗到了手
这一章告诉我们多出去旅游多么重要
第62章我们可以谈一谈试一试
宁咎喝了酒多少是有些上头的,他竟然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阎云舟的脸,但是在他刚刚抬起手的时候就被仅剩的理智给勒令放下了,他思索了半分钟,这半分钟他辨别了一下自己的感情。
最后确定对着阎云舟他确实是可以分泌多巴胺的,那么谈一谈也可以:
“好。”
干干脆脆的一个字让阎云舟抬头,甚至有些惊喜,随即他就听宁咎说:
“我们可以谈一谈试一试。”
“谈一谈?”
什么是谈一谈?阎云舟没懂这个谈一谈的意思,宁咎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
“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从现在看来我应该也是有些喜欢你的,我们可以谈恋爱试一试,如果不合适我们可以分手。”
谈恋爱?分手?这个两次词语不在阎云舟从前的字典上,但是他明白试一试的意思,这是要试着和他相处的意思吗?不过分手是什么?
宁咎见他的样子有些烦躁出声:
“就是我们可以以已婚的身份相处,但是如果最后不合适,也不用勉强,都各自退回原来的位置就像现在这样,你也不能限制我日后的去处。”
阎云舟这一次明白了他的意思:
“好,我们试一试,但是不会有你说的不合适的可能的。”
若是宁咎真的对他没有任何感觉他不会强人所难,但是他此刻都坦言他也喜欢他了,那么他是不会再放手的。
宁咎对他这霸道的样子倒是没有说什么,已经确定了关系,对于在一个床上睡觉这种事儿宁咎也没有抗拒,梳洗之后很是从容地直接躺到了里面,阎云舟对这个场面暗自勾唇轻笑。
吹灭了的桌子上的蜡烛,两个人都累了,尤其宁咎还喝了不少的酒,这说开了的第一夜愣是一点儿旖旎的画面都没有,沾着枕头就睡着了,宁咎的心中搁着事儿,第二天醒的很早,天都还没怎么亮,想起疫病的事儿他就躺不住了。
蹭的一下坐了起来,阎云舟也醒了过来,声音还有些初醒的迷蒙,抬手下意识地将被子往他那边盖了盖:
“煜安?怎么了?”
他以为宁咎是睡蒙了,宁咎抬手搓了一把脸:
“我睡不着了,起来了,你找几人陪我去北郊那边,我还是放不下心。”
说着他就跨着阎云舟到了榻边要去找衣服,阎云舟也撑起了身子,倒是没有想到他这么着急,他起来的急眼前有些发黑,宁咎回身就看见了他闭眼微微皱眉的样子,坐回去按了一下他的肩膀:
“头晕吧?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儿吧。”
阎云舟这接二连三的伤,贫血没跑:
“我让暗玄跟你一块儿去,一切小心,千万小心知道吗?”
阎云舟怎么都不放心,一句接着一句地嘱咐:
“知道了,知道了,我去就是教他们如何防治的,放心,我心里有数。”
宁咎的动作很快,梳洗后连早饭都没有用直接出了门,点了几个小厮,带上了现成的酒精和大蒜素还有他之前做的口罩,就直接上了马车,其实他本来也是想先做出磺胺的,但是疫病这个事儿他实在是不放心,如果真的在源头的时候就没有控制住,那后面就真的不好办了。
所以他必须先去现场看一眼,他实在不能对这个时代的防疫手段抱有太大的信心,大早上的,车架中刚刚方向炭火的炉子,好半天温度才上来,宁咎靠在车架上,思绪开始有些放空。
他竟然就这么答应阎云舟了?就一个四处旅游的大饼就把他给套走了?他一拍脑门,哎,果然啊,这喝酒就是有些误事儿。
“宁公子到了。”
宁咎下了车,只点了暗玄和两个小厮和自己一块儿进去:
“这个口罩你们都戴上,记住,进去之后手不要碰任何的东西知道吗?这身外衣在回去的时候也要换下去,知道吗?”
“好,我们明白。”
他们直接到了隔离的院子,到的时候时辰已经不算早了,宁咎先是见了两个昨天留在这边的大夫,那两个大夫还算是有些常识,将自己包裹的很是严实,看见他俩这个样子宁咎还是有些欣慰的,看来,他们还是知道些应对传染病的方法的。
“昨夜还有没有新的人出现症状?”
“有两个,也被拉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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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了。”
宁咎立刻问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所有的患者中除了泻肚之外有没有呕吐的症状?”
这里没有现代的化验设备,也就没有办法直接判断这一次的病是霍乱还是痢疾,但是霍乱和痢疾最典型的一个区别就是在呕吐上,一般霍乱的症状是先腹泻再呕吐,而痢疾属于细菌性感染,通常并不伴有呕吐的症状。
那大夫摇了摇头:
“没有,所有人都是不停的拉。”
宁咎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心中似乎是松下了一口气,毕竟比起细菌性的痢疾,霍乱要可怕的多,否则也不会是建国初期的四大传染病之一了,是痢疾总好过是霍乱。
但是单凭不呕吐也不能就真的断定是痢疾:
“你们都在外面,大夫,带我去看看里面的人。”
暗玄有些着急:
“宁公子,您要不在外面吩咐一下该如何做,别进去了。”
直接接触已经感染的人,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没事儿,我总要确定是什么病。”
宁咎包裹的很严实进去,里面的味道自然是不怎么好闻的,宁咎找了几个人问:
“你们不用紧张,我是大夫,带了药过来,现在你们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里面的人都很是恐慌,毕竟在很多人的认知中,得上了疫病就和被判了死刑也差不多了,而且一直在拉肚子非常的消耗人的体力和精神,每个人的神色都有些萎靡,却不想这个时候有个大夫说他有药?
宁咎走到了一个比较年轻的患者身边,手按在了他的左下腹上:
“这里疼吗?”
“啊,啊,疼。”
宁咎的力气并不大,那人却疼的弓下了身子,他一连按了几个人的腹部,甚至有几人痛的同时立刻便要去厕所。
痢疾侵染的最主要是大肠所以有的患者会表现出左下腹的疼痛,而且因为大肠感染,所以患者会受不住刺激,时常有想要排便的感觉,总是觉得下腹坠胀,但是真的到了厕所又不能很畅快地排出,这就是痢疾很典型的一个症状,里急后重。
宁咎没有拦着几个去茅厕的人,而是问了剩下的人:
“你们总想去厕所,能够解的畅快吗?”
一个有些岁数的人开口:
“总,总是想去,但是每一次也不能解出来多少,里面还带着血,大夫,我们还能活吗?”
“别紧张,告诉我除了血还有什么?”
“好像有白色的,就是,黏黏的。”
“粘液状是吗?”
“对,粘液。”
没有呕吐症状,发热,里急后重,粘液脓血便,又是这样比较集中性的发病,几乎已经可以确定是痢疾了,宁咎点了点头:
“你们放心,不是什么绝症,有药,能治,都别慌,现在都听我的。”
听说竟然能治,自然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听宁咎的话,就连两个大夫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惊奇,这疫病能治?
宁咎拎进来了一大桶的酒精:
“这个叫酒精,从现在开始,你们上过了茅厕,就要用纱布蘸着就酒精擦干净手,衣服如果沾染上粪便要立刻脱下来,泡在开水中,每一次吃饭之前必须用这个酒精擦干净手,我一会儿会开药,饭后服用,放心,不算是什么不治之症,你们自己也要有信心知道吗?”
他这一次来不光带了大蒜素,还带了一些阿司匹林,阎云舟一个人用不了他那一罐子,他从屋子里出来之后用酒精擦了手,开始交代那两个大夫:
“这是我带过来的药叫大蒜素,一次这些,一日三次,每次都是饭后服用,这个药叫阿司匹林,如果有人发热十分严重的时候再用这个药,一次这些,明白吗?”
两个大夫谁都没有听说过宁咎这药,但是此刻也都点了头,因为他们已经知道宁咎的身份了,这是焰亲王的王妃,或许真是什么秘方也说不准:
“是,我们明白了。”
“这个病主要是接触传染,尤其是他们大的便液必须集中处理,用生石灰撒在上面,你们接触过他们之后也要用酒精擦手,衣服洗之前用开水浸泡。”
宁咎事无巨细地嘱咐着,好在虽然治病的理念和方式不一样,但是这个时代的大夫也是有自己防范的一些方法的,比如熏艾草,用草药洗手等等,功效也是有的。
“还有就是密切关注有谁新发,一旦发现必须隔离,一会儿,你们组织人马出去,挨家挨户地告知,告诉他们我们有药,有治病的方法,让他们谁不舒服都不要隐瞒,这药免费发放,不需要购买,有症状的立刻报告就可以领药。”
宁咎也不愧是接受过应急传染病防控中心培训的人,他深知有的时候疫病越来越严重,越拖越大就是因为很多人都存在一种畏惧的思想。
有的人会觉得只要被他们关起来隔离就是死定了,所以有问题也不出声,也有的穷苦百姓怕花钱,也不肯吱声,就这样越拖感染的人数越多,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这件事儿宁咎怕别人不上心也意识不到严重性,所以他让暗玄去盯着,他的身份在那里,很多时候暗玄代表的就是阎云舟的意思,有他在底下的人执行的时候不会打折扣。
交代的差不多了宁咎才准备回去:
“暗玄你留下吧,注意的事项你都记着吧?别忘了用酒精消毒。”
“我知道宁公子,您放心吧。”
宁咎这才上了马车回去,回去的时候轻车简从,他没有直接回阎云舟的屋子,而是提前让人在没人的院子准备了热水和干净的衣服,他将衣服都泡到了热水中,自己又用纱布擦了一遍身子这才进了阎云舟的院子。
进去的时候就发现李彦也在,阎云舟在看到宁咎的时候眼神才终于定了下来:
“没事儿吧?”
“没事儿,我刚才用酒精浑身消了毒,还换了衣服。”
“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应该是痢疾,肠道的一种传染病,主要是腹泻,有粘液血样便外加发热,我之前做的大蒜素是可以一定程度上抑制这种病的,加上两位医生的药,一些年轻的,身体原本就比较好的应该是可以挺过来的,剩下我看一些严重的,我再从一会儿做出来的药匀出来一些。”
李彦知道宁咎这几天在做的都是给阎云舟的药,那药这么神奇吗?想着便问了出来:
“你今日要做的药也可以治这一次的疫病?”
宁咎知道他这能治百病的药说起来很像是江湖的骗子,只能尽量解释:
“瑾初的问题是肺部有炎症,也就是感染,而这次的疫病主要是肠道的感染,虽然发病的位置不同,但是根源相似,所以这药对这一次的疫病也是有效的,比大蒜素的效果也要强,只是这药实在很难炼制,所以必须控制疫病的人数,先紧着严重的人用药。”
李彦明白这个意思了,宁咎也没有时间和他们多说,中午匆匆用了一口饭便直接扎进了原来的屋子,走之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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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什么之后对阎云舟水:
“对了,一会儿无论院子里传出了什么动静你们都别慌啊,我不会有事儿的。”
阎云舟心里有些没底,但还是点了头。
今天就剩下最后用龙珠召唤神龙的过程了。
首先他要合成的就是乙酰苯胺,是将酸酐滴入苯胺中制备,但是由于他忘了二比一的比例是谁比谁,所以只能赌一把了,他取了极其少量的苯胺,又取了二倍质量的酸酐,然后出了门到了院子里,紧接着他将酸酐倒了进去,然后迅速跳开用盾牌挡住身子。
‘砰’的一声,屋里的几人都惊了一下,阎云舟顾不上别的立刻起身,刚开门就见宁咎拿着一个盾牌跳了起来:
“煜安?”
“没事儿没事儿,别慌,小问题。”
靠,运气真不好,原来苯胺才是二…
实验出来之后宁咎也顾不上门口被炸的稀碎的瓶子了,再一次回了屋子里,乙酰苯胺是酸酐和苯胺配比1:2合成的,他过滤出了淡黄色晶体的时候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之后他将乙酰苯胺和氯磺酸混合,水域热到五十度左右,这个过程之后需要干燥过滤,最后得出的就是乙酰氨基苯磺酰氯,紧接着就是对预先氨基苯磺酰氯进行氨化反应,做法就是直接倒入氨水之中。
再加热混合之后的氨水,加入准备的好碱水,进行水解反应,这个反应的时间相对比较慢,两个时辰快过去才完全反应完。
宁咎分离了得到的经过酸化之后的白色晶体粉末,此刻才真的只剩下了最后一步,那就是用碱再洗一便,他用到的是易得的小苏打,也就是碳酸氢钠,最后混合的步骤完成,重新水洗粉末,过滤,烘干之后,终于宣告了合成实验的圆满结束。
宁咎看着那一堆的粉末眼泪好悬没有流下来,这就是对氨基苯磺酰胺,也就是最基础的磺胺制剂,阎云舟有救了,那些可能死于痢疾的人也有救了。
他出门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下来,李彦和洛月离都还没走,说是讨论军务,但其实也是再等宁咎,毕竟,他们谁都希望阎云舟能好起来,那边门开的时候几人都看了过去。
已经回来的暗玄一眼就注意到了他手中拿着的那个瓶子,上一次也是这样,宁咎出来拿的那个罐子里装的药就真的让阎云舟退了烧。
“宁公子,是,是药成了吗?”
宁咎第一次觉得身上如此的轻松,连笑意都轻快了几分:
“是,你们家王爷有救了。”
李彦都站了起来,面上的喜色不加掩饰,毕竟上一次宁咎那药多么有效他是看见了的。
宁咎进了屋子,将瓶子放在了桌子上,看向了阎云舟,笑了一下,那笑意是从未有过的舒朗:
“现在才发现我这么牛逼,这药可以治疗你肺部的感染状况,胸闷,咳喘,咳血,都会随着肺部的好转而消失,但是这也不是神药,你这么多年还是折损太过,气血的亏虚还是要靠杨生给你调理。”
这不是神药,只是抗生素,能治得了肺炎治不了他那一身的亏虚的气血,自然也治不了他的关节炎,但是至少可以不用数着日子过活了。
阎云舟很难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明明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却从天而降了一个宁咎:
“谢谢,真的谢谢你煜安。”
两个人自然有话要说,李彦两人见着这个结果已经非常满意,双双离去。
屋里就剩下了这两个人,宁咎笑了一下:
“干嘛这么感动,弄的我怪不好意思的,不过这药也不是神药,不能包治百病,你腿上的情况不会因为用了这样有什么好转的,倒是你现在用的那个阿司匹林是可以缓解你关节的炎症的,对了,几天都没看你膝盖上的情况,躺下我给你看看。”
阎云舟拉住了他笑道:
“晚上看吧,忙了一天,从早上到现在,不累啊,我让人备了你爱吃的菜,先吃,一会儿我帮你松松肩膀。”
这一顿饭大概是宁咎吃的最放松最有成就感的一顿了,在这个时代做出了磺胺,他真的觉得他简直就是在普度众生,当然他最先普度的就是阎云舟,甚至神奇,兜兜转转,阴差阳错的,他竟然和他谈起了恋爱。
晚上宁咎好好泡了一个澡,连着将头发也给洗了,到现在他其实都打理不好头发,常年寸头的人忽然有了这比好多女人都长的头发,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不知道怎么弄的,好在在王府有桃月,但是到了北境他就真的很痛苦了。
洗一次头发需要做好久的心理建设,好在古人发质不错,也不出油,将就将就就好了,阎云舟坐在榻边看着宁咎那不知道怎么弄湿头发的样子开口:
“来,我给你擦吧。”
宁咎立刻坐过去,谈恋爱这点儿福利总是要有的:
“要不要躺下?”
宁咎躺在了榻上,阎云舟在腿上垫了一块儿布巾,拍了拍腿,宁咎迟疑了一下还是枕了上去,阎云舟的动作轻缓,一点儿点儿帮他擦干了头发,宁咎一抬头就能看见那比他职业规划都清晰的下颚线,心中暗暗赞叹,这颜值,还真是无死角,赚了。
别说,这被擦头发的感觉还真是挺舒服的,舒服的他昏昏欲睡,之前桃月给他擦的时候没有这种感觉啊,他有些困倦,脑海里的第一个难题竟然是,今天洗头了明天怎么扎起来的问题,正想着就有些迷迷糊糊地开口:
“明天你给我扎头发吧。”
阎云舟低头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温和应着:
“好。”
作者有话要说:
磺胺出来了,王爷有救了,宁主任就是来普度众生的
第63章吐血晕倒(奥斯卡影帝)
宁咎的意识越来越模糊,阎云舟看出了他困了,手一点儿点儿擦着他的头发,轻声开口:
“困了就睡吧。”
这一晚宁咎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阎云舟低头看着眼前的人,他从未想过他可以在原以为人生已经都到尽头的时候遇到宁咎。
给了他希望,惊喜和眷恋,半晌之后,他微微低头,在宁咎的额头上印下了一吻。
或许是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落到了地上,宁咎这一天晚上睡的十分死,早上过了阎云舟寻常起身的时候他都没醒,而阎云舟也没有让人进来伺候,直到他醒才轻笑出声:
“醒了?睡的好吗?”
宁咎好久都没有睡的这么好了,侧头便看见了那个没有死角的脸,忽然就笑了,难得有心情打趣开口,声音还带着初醒时候的沙哑:
“王爷知道美貌能使人舒心吗?”
阎云舟的目光微微凝滞了一下,看着宁咎那双盯着他的眼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不由得失笑出声:
“从前不知,现在十分荣幸能入宁公子的眼。”
宁咎倒是从不知道阎云舟原来也可以这样会说话,他眼眸微微弯起,唇边翘起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然后拥着被子坐起来,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脑后,衬的精致的五官多了几分魅惑,就是阎云舟也很难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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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两眼。
“起床,这么多天数今天没有那些迫在眉睫的事儿。”
宁咎在榻上抻了一个懒腰,这么多天他天天脑子里都是化学方程式,不是制备阿司匹林就是制备磺胺,脑细胞都死了一片,今天总算是不用为了这些而伤脑筋了。
外面候着的下人过来伺候,两个人梳洗之后,阎云舟便吩咐暗玄取过来了一个檀木盒子,然后冲着宁咎招手:
“来,坐下。”
宁咎看了看他手中的梳子立刻过去乖巧坐好,眼前就是一面铜镜,他从前一直以为古代的铜镜能照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就不错了,但是现在看着铜镜中的画面,还真是十分的清晰。
阎云舟站在他的身后,梳子轻轻落在宁咎的发丝上,轻微的拉扯感竟然让宁咎生出了几分心上被爪子挠的感觉。
阎云舟将檀木盒递给了宁咎:
“看看,喜欢吗?”
宁咎打开盒子这才发现里面是一个发簪,通体白色似乎是白玉,他对这些玉制品没有什么研究。
但是光是看品相也明白这肯定是上等品,放在现代应该是收藏级的那种:
“给我的?”
“嗯,这发簪是我加冠的时候我父亲送我的,便送你吧,现在时局不稳,等到安定一些,我再帮你补办加冠礼。”
宁咎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古代男子二十弱冠,加冠礼应该就算是这个时代的成人礼了。
他今年已经到了二十,但是他那个便宜爹很显然从来没有将他放在心上,自然也没有给他办什么加冠礼。
“不用了,我也不是太看重这个。”
他毕竟不是他们这个时代的人,有没有加冠礼都无所谓的,但是身后却响起了一个温和却又不容置疑的声音:
“君子始冠,必祝成礼,加冠以厉其心。总是不能少了的。”
没有人不喜欢被人重视,宁咎戳着笑意的唇角映在了铜镜中,没有再拒绝:
“好。”
阎云舟的动作很利落,很快便帮宁咎挽好了发髻,白玉簪插到了一头乌丝之中,衬的人多了几分世家公子的疏阔俊朗,阎云舟看着铜镜中的人,半晌开口:
“瑶阶玉树,如君样,人间少。”
宁咎听到这话都有些不好意思,心里都还在打趣,这人有文化就是不一样,夸人夸的都这么文雅。
可惜他是个理科生,除了一句‘我艹,真帅’之外实在憋不出更好听的话了,只能转过身:
“王爷真是谬赞了,来,自己照照镜子,你这相貌才是真的人间少。”
他拉着阎云舟坐下笑着开口,这屋内想来从未如此和谐过,就连暗玄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的模样嘴角都止不住的勾起。
两人一块儿用了早膳,随后没一会儿李彦便过来了,后面几个小厮手中还捧着厚厚的账本,宁咎开口:
“殿下,王爷你们先说话,我得去盯着点儿那边做大蒜素的。”
阎云舟点头:
“好,中午记得回来用膳。”
宁咎应了一句这才出去。
这一次的疫病是痢疾,虽然没有那么棘手但是对大蒜素的需求却是不少的,他得盯着点儿,而且他还有一个事儿要办。
磺胺虽然是为了救阎云舟做出来的,但是现在有疫病,以后随着战争的打响,磺胺的需求量只可能是越来越大。
从现在看制约磺胺产量的主要是苯的产量,苯需要从煤焦油中提炼,如果每一次都需要干馏煤再提取煤焦油的话那确实是耗时又费力。
但是煤焦油却不仅仅是在干馏中可以产生,这里天气严寒,本身取暖也是需要依靠煤的,他只要收集煤燃烧不完全的那部分一样可以提取出煤焦油。
他先是去制作大蒜素的那屋子看了一眼,大蒜素的提取相比苯胺和阿司匹林来说那确实是简单的多,大多数的人都没有太大的问题,宁咎看了一圈这才去了烧火的厨房。
而他不知道,此时此刻,宫中的圣旨已经传到了郡王府中,宣旨的太监被直接请到了阎云舟的院子中,展开了手中明黄色的圣旨:
“焰亲王,阎云舟接旨。”
尖细的声音在院子中响起,李彦和洛月离都已经提前从这院子的后门离去,阎云舟披上了披风,被暗玄扶着从屋子里出来。
这么长时间的病痛折磨让他的身形消瘦的紧,脸色也几无血色,因着膝盖上的伤,他走路的时候还有明显的跛态。
外面昨夜下过的积雪都还没有来得及清扫,阎云舟撩起了袍袖便直接跪在了雪地上,脊背虽直却依旧难掩病颓之态。
传旨内监的声音响起:
“陛下有旨,随州一役焰亲王击退羯族,北牧,虽毁了随州一城却也保全了北境将士性命,此刻随州危机已解,焰亲王功绩卓著,着焰亲王阎云舟随贴身部将回京受封。”
“王爷,接旨吧,外面已经备好了马车,明日王爷就可随杂家奉旨回京。”
那内监将圣旨收起托在手上开口,但是却并没有预想而知的接旨的声音,阎云舟的声音虚乏无力,甚至说话都是上气不接下气:
“臣身为焰亲王,受先皇封赏,自应护卫北境周全,此刻白城之围尚未解除,臣着着实不放心回京。”
那内监很显然是梁平帝的心腹:
“王爷这是要抗旨了?”
阎云舟低着头咳出了声,一声一声仿佛声嘶力竭将肺都要咳出来了,听得旁人都跟着不舒服,暗玄的目光担心的紧,阎云舟提了一口气出声:
“臣自知天年不假,没有多长的时间了,定要看着北牧和羯族退去方可心安,请陛下再多给臣一些时间,臣…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听得那个内监都皱了眉,阎云舟下意识用手帕按住了唇,一声一声的闷咳震得整个人的身子都在颤动。
终于那摇摇欲坠的身子开始向一边倒去,暗玄赶紧接住他的身子,眼睛惊慌一片:
“王爷,王爷。”
阎云舟仿佛晕了过去,再没有意识,宽大的袍袖中止露出了一截枯瘦苍白的手臂,手中那一截手帕就那样掉落在了雪地上,手帕的中间赫然一片猩红的血迹,连着那倒下的人的唇边都是一串血迹。
宁咎见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从后院的厨房中出来准备回到阎云舟那吃饭,但人刚刚到院子门口便听到了那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声,他快步进了院子,眼前的场景让他目眦欲裂。
阎云舟跪在雪地中,倒在了暗玄的身上,唇边染着血迹,一旁的雪地中的帕子中都是血,看见那一片的殷红之色他的脑子都是轰的一声响。
再看到一边那内监打扮手中还带着圣旨的人便猜到是宫中的圣旨下来了,那圣旨上到底写了什么,引得阎云舟竟然这样发病?
他不禁想起来上次阎云舟入宫,出来的时候连走都不能走了,如今竟然跪在雪地里,但是他此刻也顾不上其他,立刻奔了过去:
“瑾初,瑾初,阎云舟?快,带他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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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咎甚至都不等暗玄的动作,手臂穿过了阎云舟的腿弯便一个用力将人给抱了起来,暗玄也跟着进去,一边走还一边大声吩咐:
“快去叫杨府医。”
这个变故实在是谁都没有想到,就连那传旨的太监都愣在了当场,这旨意宣完人直接就昏过去的场景他也是第一次碰到。
他看了看那地上落下的血迹,心中便对阎云舟病重的传言真的相了两分,但是两分还不够。
阎云舟直接被宁咎安置在了床上,宁咎甚至有些惊慌地去探他的脉搏,那磺胺这人也就才吃了两顿而已,都还没有起什么效果,他现在心里真的有些慌乱,手去探他的心口,就怕这个节骨眼上引出心脏的毛病。
阎云舟就算是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宁咎的惊慌,他睁开了眼睛,手一下握住了宁咎的手腕,见他醒来宁咎立刻开口:
“怎么样?哪不舒服?心口有没有不舒服?”
阎云舟听到了门口的脚步声,眼睛只是疲累地睁开了一点儿,他骤然按住了心口,皱紧了眉头:
“心口不舒服是不是?”
他立刻将手覆在了他的心口上,帮他按揉,但是按揉了两下之后他才发现手下的跳动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
心律正常,甚至都不算快,更不是心律不齐和心悸的症状,随即他就感受到了捏着他手腕的那只手收紧了两下。
他的理智立刻回神,反应过来了什么事儿,随后杨生便背着药箱子进来,那神色一样的十万火急,甚至撩开了阎云舟的胸口便下了针。
那内监进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抢救’的场景,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种情况人都倒下了他还怎么逼着人家接旨?
再说了这里都是阎云舟的人,他就是逼也没用啊,若真的是一句话将这个焰亲王给气死了,他恐怕都没有命回去领皇帝的那份封赏就直接了结在这北境了。
还是李彦赶紧前来救场,这好歹是在他的郡王府上,他虽然是个郡王,但是却表现的十分谨小慎微,一幅没有见过什么京城过来的人的样子,恭敬非常地请内监下去休息。
直到院子里的脚步声都远了,宁咎才一屁股坐到了榻边:
“人都走远了。”
阎云舟这才睁开了眼睛,随手便将胸口上那一排的针给拿了下去,神色清明,哪还有刚才那频死的病弱感?他看着宁咎笑了一下开口:
“担心了?”
宁咎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这才出去了多一会儿的时间?阎云舟坐了起来,靠到了床头,抬手指了指院子外面:
“宫里的人,过来传旨让我回京,想要抗旨,总是要给皇帝和朝廷一个台阶下。”
毕竟他们现在不是立刻就要起势,就算是抗旨也不能真的那么明目张胆,而现在他让人看到他真的不久于人世,留在北境就是为了打退北牧和羯族,就算是皇帝不信,也不能真的直接治罪。
因为一旦治罪那就是公然撕破了脸,他没有做好准备,朝廷也一样没有做好打这一仗的准备。
宁咎看了看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手在他的唇边一抹:
“这是什么?”
榻上那人笑了一下:
“猪血,早上让暗玄准备的,提前便抹到了帕子里。”
宁咎…他之前怎么不知道阎云舟是奥斯卡级别的影帝啊?刚才在门口的时候就连他都给骗过去了,他是真以为阎云舟发病了。
“你可真是算无遗策啊,演戏也演的这么真。”
阎云舟过来拉了拉他的衣袖:
“早上才知道内监今天到,没想着你这个时候能回来。”
这是在解释为什么没和他说,宁咎倒是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算了,你没事儿就好了,你这个戏份做的足,我都给骗过去了,那内监应当会信。”
阎云舟沉声开口:
“内监不会轻易相信,宫里那人也会一直有犹疑,但是李启这个人并不能算是杀伐决断的人,此刻外忧仍在,朝中守旧的朝臣对北牧和羯族多有忌惮,是不会同意李启此刻直接对我问罪的,我要的就是这个时间差,哪怕是多几个月的时间也是好的。”
宁咎其实到现在也明白,造反在这个朝代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儿,虽然阎云舟和李彦加起来手中有十几万的兵马,但是因为物资,粮草的紧缺,这一场仗他们也并不是稳操胜券的。
内监被请到了一个独立的院落之后便着人偷偷去打听阎云舟这些天的情况,得到的消息都是焰亲王自到了郡王府便很少出院子的消息,那院子也一直都是药味儿。
这个那药味儿那内监倒是闻到了,而且他看着方才阎云舟那样子不像是装的,再说,阎云舟病入膏肓这个消息也不是第一天传出来了,这个鬼地方这么冷,也不是什么利于休养的地方,加重病情也不是什么怪事儿。
阎云舟‘病重不起’,内监第二天去告辞的时候那人都没能起来床,听说是高烧不退,一整个院子里里外外都是大夫,那屋子更是热的常人都待不住,内监见过阎云舟之后便回京复命了。
毕竟在这里待着他心里也不踏实,万一这个阎云舟真的有反心,那岂不是要扣下自己来祭旗?这么想着走的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随着内监的回京,‘病重不起’的阎云舟也起来了,不仅起来了还直接到了军营,不过去的不是从随州随他过来的军营,而是李彦麾下的军营。
宁咎再一次看见了阎云舟穿上了铠甲,微微皱眉:
“非要穿这个吗?”
这么重,就算是病情好了些,那膝盖上的关节炎也还是在的,阎云舟的身姿被这一身铠甲衬的更加英挺,脱去了几分病色:
“去军营自是要穿的。”
今天同去的还有李彦,洛月离,这里的将士差不多有三万,这三万都是这些年拼拼凑凑出来的,为了不被朝廷注意到,这些兵将平常都是农民的模样,驻扎的地方也不像是军营,而更像是村子。
这倒是也好理解,毕竟这三万人并不是朝廷在册兵将,自然是不会有粮饷拨下来,平常自然是需要种地的。
但是此刻所有人都翘首以盼阎云舟的到来,这些拼凑出来的兵将,说起来其实多是北境土生土长的人,阎云舟守着北境多年,威望深重,没有哪个儿郎不希望能随他上阵杀敌。
“王爷,王爷。”
点将台上,银袍肃穆,锐利的眼眸犹如一把经过岁月磨砺的古朴又不失锋芒的利剑,北境的寒风吹的那玄色披风猎猎作响,阎云舟抬眼扫向了在场所有的将士,他的目光所过之处,所有兵将都随之沸腾。
武将的崇拜非常简单,那就是战绩,阎云舟的战绩就如同他们仰望的强者。
北境不是绵绵细雨浸润的烟雨江南,这里从前战乱不止,若非两代焰亲王死守,他们的家人未必有如今安稳的日子。
“本王听说,殿下麾下的将士训练有素,今日难得有空,不妨演练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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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场之上,操练的喊杀声震天,李彦就站在三军阵前,他小的时候经常出入北境的军营,所以他治军的方式和风格其实不少都是从阎云舟那么学过来的。
赏罚分明,治军极严,虽然这些军队平常都是驻扎在村子里,但是却从未与周边的村民起过冲突。
反而农忙的时候还会帮着抬水灌溉,帮着一块儿秋收,比起北境见惯厮杀的铁血守将,倒是多了几分的朴实浑厚。
阎云舟和李彦坐在一个,看着眼前阵型的变化,李彦看向他的时候难掩几分寻求夸奖的意味:
“阎哥,怎么样?”
阎云舟侧头,眼中的赞许明显:
“嗯,确实不是花架子,阵型变换干净利落,看的出是花了时间操练的,虽然没怎么上过战场,但是倒有股子铁血的味道。”
这三万人中,其实还有不少是洛月离收的孤儿,还有一部分是当年打仗老兵的遗孤,虽然他们自己是从未见过血,但是那个骨子里都有血性。
李彦听了这话很显然是有些得意的:
“他们一个个的都盼着能够驻守国门上阵杀敌呢,上一次随州城外大军压境,全都跟打了鸡血一样,随时能上。”
阎云舟闻言笑了一下,看着他出头:
“你不是也一样?”
他都还没有出京的时候就收到了李彦偷偷给他送的密信,长篇大论的,就一个中心思想,这一次攻打北牧和羯族能不能带上他。
李彦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半晌憋出一句话:
“男儿当保家卫国。”
“是,殿下有这志向是百姓之福。”
这天下若是真到了李彦的手中未必不能恢复先帝在时的盛景,他想到什么再次开口:
“殿下,三日后我便会启程去白城,你这里的兵将确实是操练的有模有样,但是毕竟没有见过血,没有见过真正的战场,只有真实的战场,滚烫的鲜血才能让他们迅速成长起来,我想将随州伤兵留在幽州休养,将殿下这儿的兵将带走一部分。”
白城外的北牧和羯族必将会疯狂反扑,这一仗也没有那么轻松,而他们也需要保存战力,随州的伤兵需要休养,而李彦手中的兵将需要历练成长,因为之后,还有硬仗等着他们。
李彦的眼睛都亮了一下:
“他们要是听到这消息还不挤破了脑袋,要不阎哥我易容和你去吧?”
阎云舟看了看他,一挑眉:
“粮草,军饷,兵器,马匹你都交给洛月离了?”
很好,这一句话就让李彦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我不去了,老师一人还不得忙死。”
作者有话要说:
文科生和理科生词汇量的不同
王爷算是又有颜值又有演技
第64章王爷不会说话就别说
阎云舟带一队人去往白城的消息一传开,所有的人都争先恐后的要跟着过去,男儿志在报国卫边,李彦直接摊了摊手:
“阎哥你看吧,我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派谁去都不好,你决定吧。”
宁咎还是第一次看着全军演练,这气势还真的不一样,他的目光不由得转到了阎云舟的身上,古代的将军,常胜不败的神话,他忽然想到了被描绘在史书上那些惊才绝艳的人物。
想来若是阎云舟曾出现在他那个世界的历史中,那史书上一定会有他浓墨重彩的一笔,而现在,他竟然和这样的一个人在谈恋爱?这么想起来,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阎云舟看了看那排列整齐的方队,开口道:
“演武场上,就公平的较量一番吧,胜的那一方随本王去白城。”
李彦自然没有意见:
“不如就先从将领开始吧。”
这天的下午,演武场上分外的热闹,将校比武,列阵对抗,看的宁咎的眼睛都粘了上去,原来这就是冷兵器时代的训练,不得不说,这股子气势就挺唬人的。
阎云舟看了看那个用长缨枪的武将,那武将的动作干净利落,看着不像是在军营中练出的功夫,应当是有些底子的,他侧头向李彦问道:
“那个马上用红缨枪的是什么人?”
“他呀,阎哥你说不定还认识呢,他是周将军的小侄子。”
阎云舟侧头:
“周穆将军?”
李彦点头,提起周穆将军他的神色也有些不忿:
“是,他本来是想去周穆将军军中的,但是那个时候却刚逢周穆将军身故,老师怕他年少冲动在军中惹出事端,这才将人先安排到了这里。”
阎云舟的神色冷沉,周穆将军的死不是几条人命可以在他的心底抹平的,他抬手将人招了过来,周瑛今年还不到弱冠,十几岁的年纪,他们这么大的大孩子几乎都是听着焰亲王的战绩长大的。
放才在场上还威风凛凛的少年,此刻见了阎云舟兴奋的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阎云舟倒是笑了一下开口:
“周瑛对吧?这套枪法颇有风骨,幼年习武?”
宁咎也将目光落在了周瑛的身上,将他这又紧张又兴奋的模样看在眼里,这若是放在现在,简直就是看见了偶像的小迷弟:
“是,这套枪法是我们周家家传的。”
阎云舟自然认得出这套枪法,他刚进军营的时候,就是跟着周老将军的,算起来他那个时候也就周瑛这么大,四处的闯祸,周穆没少帮他在他父亲面前遮掩,却不料那人征伐沙场一声最后竟然折在了几个小杂碎的手中。
“好,赢了这一场,便随我去白城。”
这一场演练直到天快擦黑才算是分出了胜负,宁咎和阎云舟回到郡王府的时候天彻底黑了下来,阎云舟侧头看了看这一路都不怎么说话的人:
“煜安?怎么不说话?”
宁咎抬眼看他,摸了摸鼻子:
“没什么,在回味王爷方才那受将士仰慕的风采。”
阎云舟听出了他话中的调笑:
“那煜安仰慕吗?”
宁咎不禁失笑:
“王爷的迷弟那么多,还缺我一个啊?”
“迷弟?”
阎云舟没听懂,宁咎指了指随着他们一同回来此刻就骑马随侍在车架外面的周瑛:
“外面敬仰王爷的几个年轻将校呗,王爷这一下午不是赞不绝口的吗?”
今天下午阎云舟将周瑛带在身边,询问,考教,周瑛样样对答如流,宁咎看的出来阎云舟对这个年轻人颇为满意,眼中的赞许都遮掩不住。
忍不住就有些无语,若是算起来,他的功绩也大了,他救了他的命,还救了他的侄女,救了那么多他手下的将士,堪比普度众生,怎么不见他对自己这么欣赏?这么夸赞?
阎云舟以为他是在说周瑛,不由得笑着开口:
“哦,小瑛啊,他这个年纪能对兵法有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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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解确实是难得,平时应当是没少下功夫,不愧是周将军的侄子。”
宁咎也不知道心里堵着的一块儿是怎么回事儿,他转头看向了还在夸赞的阎云舟,这人是不会看眼色吗?他难道是要他再夸一便周瑛吗?
“知道,知道王爷的满意了。”
说完他就不再开口,阎云舟也听出了宁咎话中有些不对劲儿,这才反应过来什么,难道是宁咎不满他总是对周瑛交口称赞?怎么又变成一口一个王爷了?
“煜安是不喜欢我称赞小瑛吗?他就是一个孩儿。”
宁咎看了看他没有表情地开口:
“嗯,我比这孩子大两岁。”
阎云舟笑了,凑过来拉了拉他的衣袖:
“煜安,你,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却不料宁咎骤然将衣袖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
“吃个屁的醋,少给自己贴金。”
他又不是小姑娘,自然也不可能真的觉得阎云舟会对一个刚刚见过第一面的男生有什么别的想法。
他就是不满他那称赞的样子,怎么地?他这里从大蒜素做到阿司匹林,从阿司匹林做到了磺胺。
这是什么?这是这个时代的医学奇迹,他能救多少人的命?说一句普度众生都不为过。
再说一句夸张的,就是给他树碑立传,建庙烧香都够了,怎么不见他多夸两句?以为那东西是个人就能做出来吗?
宁咎说完这话正好马车到了郡王府的门口,他二话不说直接推门下来,也没有等身后的那人,径直便进了府中,让过来扶着阎云舟下车的暗玄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了?上车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王爷,宁公子怎么了?”
阎云舟看着那扬长而去的背影神色懊恼,刚才他说错话了?
“可能是饿了吧?”
暗玄…这么饿吗?饿到不等你一下?当然这话他肯定是没有说出口的。
宁咎连院子都没回,进了王府便到制作大蒜素的那屋找了今天刚从北郊回来的人,询问了那边疫病的情况:
“回宁公子,今日又有十三人有症状,其中五人比较严重,八人较轻,已经按着林大夫的吩咐,将重症和轻症的人分开了,两边的用药药量也有所调整。”
宁咎点了点头,这个确实是应该的,痢疾其实就是细菌性的肠道感染,轻症重症的人分开是没毛病的,这样也便于用药。
“用过药的人怎么样?症状有没有缓解?”
那人的眼睛都是一亮:
“有,有几个,昨天拉的都要不行了,今天好了不少,那个退烧药是真的管用,几个前两天一直高烧不退的人今天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阎云舟脚步没有宁咎快,这才堪堪到了院子里,来了便听到了这句话,和他一块儿过来的还有李彦,他其实下午就问过了情况,此刻过来脸上都是感激的笑意:
“宁公子,你真是厉害,这一次若是没有你那药这疫病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办。”
那回话的人也跟着附和,说话间难掩激动的神色:
“是啊,宁公子,您都不知道,那天您说有药可以治的时候那些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尤其是这两天,他们眼看着有人好转,那屋子里的气氛都没有原来那样死气沉沉了,现在吃了饭所有人都规规矩矩地吃药,就盼着能好呢。”
“今天有五个人从严重的那屋子到了比较轻那屋子,有一个老太太直说您是菩萨,说是出去了一定要到庙里给您立长生碑。”
宁咎副主任,从前被患者家属感谢的时候多了,自然是不在意这样的小场面的,不过目光却还是略过人群瞥了一眼阎云舟的方向。
一句话都没说,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得意,但是阎云舟就是看出那人这是故意让他听呢,忍不住有些好笑,立刻也跟着附和:
“是,是,若不是煜安的药那疫病必然没有这么快得到控制…”
焰亲王在所有人的面前极尽溢美之词地夸自己家里那位,最后李彦都没有忍住笑,宁咎没有理那个人:
“那也不能大意,外面有新发感染者汇报的还算积极吗?”
“积极,大家知道这药不用花银子,而且也知道有人好转了,有些症状的都及时汇报。”
不得不说宁咎对于疫情防控确实是非常有经验的,那天他的话也算是起到了作用,给一些比较穷苦的百姓吃了一颗定心丸,这几日汇报的都算是及时,这才没有造成大范围的感染。
听了这话宁咎才算是放下些心来,又交代了几句才准备回院子,回去的时候也丝毫没有理身后那人的意思,还是阎云舟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等等我啊,我们一块儿回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宁咎才没有甩开他的手,结果阎云舟一下就甩开了暗玄的手,一瘸一拐地跟着宁咎,宁咎看着他这样子还是将步子放慢了下来。
阎云舟边走边开口:
“煜安别生气了吧,你若是喜欢长生碑,我给你立十个长生碑。”
宁咎其实本来都没什么了,但是这一句话瞬间让他头顶都开始冒烟,什么叫他喜欢长生碑?这是长生碑的问题吗?
“王爷要是不会说话,就安静一会儿吧。”
阎云舟…
一路上都听话地安静了下来…连身后的暗玄都好笑地捂住了嘴才憋住笑声。
晚膳的时候阎云舟不断给宁咎夹菜:
“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
宁咎头不抬眼不睁:
“嗯,我发现了。”
阎云舟又一次哑然,他忽然就想起了多年前的时候他哥还曾经和他抱怨,说大嫂生气的时候每每都怼的他哑口无言,他现在总算是能理解一些当年大哥的心情了。
“我…”
宁咎不等他开口便好整以暇地抬头,一边喝酒一边开口:
“现在王爷一口一个我了,刚开始的时候可不一样,都是本王本王如何如何的。”
阎云舟现在算是知道宁咎的厉害了,几乎是无奈投降:
“是我不好,以后都没有本王了,煜安,我常年在军中不会说话,有的时候也摸不准你的心思,所以若是哪里做的让你不开心了,你就直接和我说,没关系的。”
宁咎不是那种不依不饶没屁搁楞嗓子的人,更不是那种生气了说没生气,再不就来一句‘你猜’的那种要命的人,他看出来阎云舟是没有看出他因为什么生气了:
“好,那我和你说一说,你知道你吃的那些药做起来需要多少道工序吗?想要凑成那些原料又要废多少的功夫?虽然我这个人做这些也不是要一句感谢和赞赏,但是王爷知道的,人有的时候还是需要被人提供一些情绪价值的。”
宁主任不愧是受过高等教育一路硕博的寡王,丝毫都不内耗,有不满明明白白的说出来,有问题解决问题,有需求就提出需求,将一个理科生的思维演绎的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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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云舟本就是玲珑心思,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就懂了,下午的时候他一直在赞许周瑛,宁咎不高兴不是因为吃醋,而是觉得他做了那么多,他都没有赞赏和欣赏过他,这才觉得不高兴了,忽然之间他觉得宁咎也有些小孩子的脾气。
他笑了笑放下了筷子,正对那人正色开口:
“煜安,你或许都不知道你给我带来了什么,不仅仅是能活下去的希望,你是第一个和我说不要让我放弃自己的人,也是第一个教我不要完全为别人而活的人。
你让我觉得若是生命可以继续下去,除了对于身份和周边之人的责任之外,我还有很多可以期待的事情。
我真的非常感谢你为了做了这么多,我知道那个药想要做出来非常的不容易,还需要冒着中毒的风险,没有和你直接表示感谢是我的不对,现在我…”
阎云舟的话非常的诚恳,说话的时候他没有其余任何的动作,神色专注地看着眼前的人,句句真诚。
这反倒是给宁咎弄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好像自己上赶着要这人感激似的,所以不等他的话说完,他就立刻截住了他的话头,耳根子都有些红:
“好了好了,今天的情绪价值已经达到了,吃饭,吃饭。”
阎云舟被骤然打断也不恼,幽潭一般的目光中透出些笑意:
“好,达到了便好,吃饭吧。”
说完就重新拿起了筷子,这倒是给宁咎弄的有些不自在了,屋里太安静便有几分尴尬,他便开口:
“你三天后便去白城了?”
阎云舟点头:
“嗯,那边总是要去看看的,北牧和羯族也不是一个随州城就能葬送的。”
宁咎开口:
“三天后的话我就先不和你去白城了,这边的疫病刚刚开始,虽然那药是有些效果的,但我还是有些不放心,需要留下看着一些,以防扩大化。”
虽然药是有用的,但是毕竟是刚刚开始用药,他总要等到第一批人开始痊愈再走,阎云舟也知道疫病的重要性,倒是没有执意带他走:
“那也好,在这边倒是也安全一些,我将暗玄留下,等这边什么时候可以走了,便让他护送你到白城。”
宁咎摆了摆手:
“不用,你都说我这儿安全了,你那边才是战场,还是让暗玄跟着你吧。”
阎云舟这一次却没有妥协:
“听话,暗玄跟着你我放心些,我身边还有暗卫,但是你和暗玄熟悉,总是方便一些的,如今我抗旨的消息传到京城,那边必定有些动作,有可能又有人将主意打到了你的头上,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听到这里宁咎便没再拒绝。
今天一天的时间阎云舟都在外面,身上也冻了一天,宁咎这才想起来昨天本来要给这人看看膝盖的,结果太困睡过去了,也没有看到,饭后便将人按在了榻上,让人上了姜水:
“衣服换了,给我看看膝盖上。”
阎云舟异常的听话,宁咎坐在了榻边,看着他掀开的裤腿,露出了两只肿胀有些泛青的膝盖,神色便有些凝重,关节炎这个问题其实就是在现代如果不手术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无非就是热敷,理疗,贴膏药。
“痛的厉害吗?”
“还好,比前两天好了不少。”
这句话宁咎倒是没觉得他是在撒谎,因为这几天阎云舟一直都在服用阿司匹林,那药之所以被称为神药,就是因为它不光是有退烧的功效,它同时还可以镇痛,而且对于关节炎也是有疗效的。
“是因为吃了阿司匹林,不过那药用的时间也不能过长,再用五天就要断掉药了。”
宁咎一边帮他热敷一边思量,如果是在现代可以进行膝关节置换手术,但是在这里,很显然就是累死他也不可能做出人工关节来,所以这条路是注定走不通的。
阎云舟低头便能看见宁咎眉头紧锁的样子,他扯了扯那人的袖子:
“好了,宁大夫再这样虎着脸我要觉得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了。”
宁咎这才抬头看他:
“说点儿好话吧你,我现在正式和你说一下你膝盖上的状况,你这个算是关节炎,在这个时,在现在来说是不可能根治的。
我倒是在那个书上看见过手术的方法可以换关节,但是那关节我做不出来,所以这条路走不通,也就是说这幅关节是要陪着你进棺材的。
你自己算一算,你今年还不到30岁,若是再这样不知道爱惜,过不了五年你站起来都费劲,到时候还去看什么婉约江南,塞北荒漠啊,你就留在床上看房巴吧。”
这竹筒倒豆子一样的声音逗笑了阎云舟:
“是是是,我知道注意,这不是日日都热敷吗?我一定爱惜自己,以后好陪着你去江南,去塞北,去草原。”
宁咎看着他应的倒是溜,冷哼了一下没说话,低头帮他敷了敷膝盖:
“明日让会做针线活的绣娘帮你缝制一个护膝,护膝留口袋,每一次出去的时候将炒热的沙粒盐放在里面,这样会持续发热,又不影响活动。”
“是,都听你的。”
两个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外面“轰隆”一声巨响,两个人同时看向了外面,阎云舟的面色一变:
“是北面,青羊那老家伙的地方。”
宁咎显然想起来了,外面的暗玄立刻进来禀报:
“王爷,好像是青羊道人那边的动静。”
阎云舟立刻将裤腿放下,做势便要起身:
“你带人先过去,我随后就到。”
宁咎也知道轻重缓急,赶紧扶着他起身,帮他披上了厚实的披风,两个人便直接出了门往王府的角落,青羊道人那院子赶。
作者有话要说:
宁主任这性子也可以,有事儿直接说,半点儿不内耗
第65章手,雷制成
都还没有到青羊道人那院子,宁咎就闻到了明显的火药味儿,借着还没有完全黑下去的天隐约能看到那院子的方向上有一股浓烟,他也不由得心里有些发紧,那老道士不会是被炸死了吧?
那动静很显然惊动了整个郡王府的人,李彦,洛月离都匆匆往那边赶,到了门口那味道更浓,里面甚至还有些噼里啪啦的响声,守卫在外面围了一圈,阎云舟抬手:
“开门,里面什么情况?”
毕竟这里在做的是火药,之前李彦便下了令,王府众人不得随意靠近这院子,阎云舟深知那火药的威力,有些不放心地侧头开口:
“煜安,你在门口等我吧。”
宁咎听到这话一转头,骤然想到了什么,脚步顿了下来:
“这是不能让我看?”
阎云舟顿时想起了从前在王府时候闹出的事端,知道他这是误会了,有些艰难地解释道:
“没有,就是怕里面有什么危险。”
宁咎其实也知道阎云舟是担心他,拍了拍他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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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别瞎担心,你现在还没我跑得快呢,进去看看。”
院子里面都是烟,阎云舟下意识地挡到了宁咎的身前,被烟呛的阵阵咳嗽:
“青羊,青羊?死了没有?”
阎云舟的声音响起,那角落中这才有个人举起了手:
“我在这儿,还没死呢。”
等那阵烟雾散去赶来的李彦几人这才看到青羊道士的样子,那老道的白胡子都被那烟给熏黑了,脸上更是乌漆嘛黑,颇为滑稽,阎云舟皱眉:
“到底怎么回事儿?失败了?”
洛月离遣退了身边的侍从,宁咎便看见了四周的碎末和陶片,青羊道人这才打扫了打扫身上的灰尘开口,露出了一排的白牙,那神色还有些兴奋:
“没有,没失败,我可是做出来了一个好东西。”
阎云舟几人随着他进了屋子,那屋里都是他们看不太明白的瓶瓶罐罐,青羊道人顶着他那一头的鸡窝脑袋就从他那堆像是垃圾堆一样的东西中拿出了一个东西,圆圆的,从外面看似乎是土陶。
阎云舟看着他手里的东西,看这样子有些像是从前往土炮中上的火药,但是从前那火药球是黑色的,这个的外面却是陶的?
“刚才的动静就是它发出来的?”
宁咎看着这个东西的模样有些像是手雷,只不过样子要比他在抗战剧中看到的那种香瓜个头大了不少,足足有一个小西瓜那么大。
“就是它,要不要再看一次?”
阎云舟拎着他的脖领子过来:
“别耍花样。”
“晓得晓得。”
几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青羊道人:
“我们都站在屋里,我将这东西点燃扔出去,你们瞧瞧。”
阎云舟拉着宁咎退后,身子总是下意识地挡在他身前,宁咎感受到也没有说什么,他紧紧地盯着青羊道人的动作,就见他点燃了手中那土陶西瓜,然后向院子里一丢,‘轰’的一声,院子里的土砖都被轰裂了几块儿,一股黑烟冒了出来。
阎云舟微微眯眼,李彦年纪小只知道他父皇的手下从前有人会做火炮,就存在随州城中,但是真的看见爆炸还是第一次,这青羊道人是真的成功了?
阎云舟转身:
“你的这个火炮不需要用炮筒发射吗?”
从前的火炮都需要用一个大的炮筒发射出去,这东西不用吗?
青羊道人一脸的得意:
“从前那火炮需要炮筒,但是炮筒极重,挪动不易,这是我的改良版,可以随身携带,点上火扔出去就炸。”
宁咎看了看一边好几个的这土陶疙瘩,这不就是粗制版的手榴弹吗?没想到这个青羊道人还真是能鼓捣出来。
阎云舟坐下看了看手里的东西:
“这东西的威力和从前的火炮比起来如何?”
青羊道人扣了扣鼻孔:
“那自然是不如火炮的,火炮比这个要大,不过这两个算是一个东西,这小弹丸能做出来,那大的也一样。”
李彦也蹲了下来,眼中难掩好奇:
“这东西是怎么炸的?”
宁咎知道,这个“炸弹”爆炸的原理其实就是在密封的环境中将里面的火药引燃,产生的大量气体和热量,高速膨胀之下发生爆炸。
但是他清楚青羊道人不清楚,毕竟老道士是没有学过化学的,虽然知道研究,但是缺少基础的理论,真要是让他解释他也解释不出来这炸弹反应产生的是什么气体,怎么放出热量,他就知道这样搞可以炸…
老道士支支吾吾的,阎云舟直接开口问出最要紧的一个问题:
“这东西存放有没有风险?”
毕竟如果这东西存放容易炸的话,那到了最后指不定是炸了谁,那老道开口:
“这个东西不能放在太热的地方,不能遇到明火,还有也不能太潮湿,否则这个引线湿了不容易点燃。”
这北境本就是干冷严寒,听他这么说阎云舟倒是也放下了些心思,宁咎看了看边上,便看见了那老道士的桌子上还有些半成品,里面有他从硫矿石中提炼出淡黄色的硫,一堆的木炭,还有硝石,他手捻了点儿硝石:
“难怪王爷从前那般误会我了。”
阎云舟只觉得脊背之上都是一阵子的凉飕飕,这才开口:
“是我错了,我孤陋寡闻。”
宁咎的嘴角轻轻一扯,这话倒像是那人自己承认自己没文化一样。
阎云舟出门看看那院子里的碎片,他虽然不会做火药,但是到底看过很多次这东西爆炸,也看过伤在火器之下的人的伤,他骤然开楼口:
“这爆炸之后外面的陶被炸碎,是否可以在这陶的里面加上些砂石,铁块等东西,让那些东西一并随着爆炸渣出去?”
听了他这话就是宁咎都不禁抬头看向院子里那人,这人还真是厉害,手榴弹中就是利用高热高压爆炸将钢柱发射出去,他竟然能从放才的爆炸中摸清楚这一点。
青羊道人摸了摸胡子:
“按道理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这东西炸起来是向四面八方的炸,如果一个不小心也容易误伤自己人。”
毕竟他这个东西是用人手投出去的,人的力气就是再大投出的距离也是有限的,很有可能这里面射出来的铁珠子就伤到了。
阎云舟常年打仗,他虽然对怎么做火器并不精通,但是怎么用他却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只管去试验这样行不行,别的不用你操心。”
无论如何在阎云舟去白城之前,青羊道人能做出这东西来也是个好消息,就连洛月离的心中都落定了一些,北境十几万大军虽然英勇,但是朝廷的军队也不可小觑,更何况北境不可能无人值守,若是有了火药的相助,他们的胜算也能更多几分。
而到了李彦的眼中,算的账就又不一样了,他是在想若是有这火药,那一个人可能就能赶上从前的四五个人的威力,那就可以大大压缩作战的时间,他的粮食压力也就没有那么大了。
回房之后连宁咎都看出了阎云舟那明显的好心情,他笑了一下开口:
“有了这个东西,对朝廷宣战总能多了几分胜算和把握吧?”
阎云舟点头:
“是,只不过那东西到了战场上能有多大的威力还不好说,但是总是好过没有的。”
他坐在了桌边,取出了干净的宣纸,侧头再次开口:
“煜安帮我磨墨吧。”
“要做什么?”
“画个东西。”
这一次宁咎总算是掌握好了水的比例,他一边磨墨一边歪着脑袋看着阎云舟的动作,毛笔在那人的手中异常的听话,好像是个弓还有些不像是弓,阎云舟一连画了好几张图,宁咎隐约看了出来,这几样东西可能都是配合那“□□”用的。
“这个有点儿像是投石机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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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云舟笑了:
“嗯,很有见识,这一张是可以固定在城墙上的投石机,将石头换成火药,就可以从城楼上直接发射出去,借着城池的高度,可以到很远的距离。
这种是比较简易的可以推动的投石机,而这一种就算是弓弩,青羊那的东西若是光靠人手去投掷是要闹出乱子的。”
毕竟这东西军中很多的人都不熟悉,乍一用在手上,很容易抛不出去,或者抛出的方向和距离都有问题,到时候还真是说不上是对方伤的多,还是他们伤的多了。
听着他这么一说宁咎再看纸上的图便绝的确实构思巧妙,用设备代替人力在,明智之举,宁咎坐在边上笑着开口:
“嗯,王爷果然是用兵之神啊。”
阎云舟撑着桌案起身,拉了宁咎一下:
“好了,你快别打趣我了,这都是前人留下的,不早了,梳洗后,我们也早些躺下吧。”
宁咎摸了摸鼻子,这话说的,躺下?怎么这么有歧义呢,这的思绪不禁往一个非常实际的地方想去,他们现在的关系算是谈恋爱,而且他们还拜过堂,哦,不,他是和大公鸡拜的堂,不过怎么也算是这个时代的合法夫夫。
他也知道这大梁朝荤素不忌,达官显贵虽然娶的正妻都是世家大族的女子,但是保不齐后院都养几个男宠,说是男风盛行也并不为过,这盛行的男风应该不是指盖上棉被纯睡觉吧?
那阎云舟让他躺下?这是不是在暗示他什么?这是想压他?宁咎顿时一个惊觉,阎云舟看着他没跟上来这才转头:
“煜安,里面的水备好了,你先去洗吧。”
洗澡?一般那个啥之前好像是都洗澡的,宁咎对上了阎云舟那理所应当的目光,反骨顿时就生出来了,让他躺好?让他先洗澡先回来躺好等着他?他怎么听着就像是妃子等着皇帝呢?
一通的脑补之下反骨丛生的宁主任直接开口,声音冷硬:
“你先去洗。”
阎云舟愣了一下,不过还是没说什么,直接应着:
“好,那你再等会。”
说完他便转身去了后面的浴室,宁咎一个人独坐床边,眉心紧锁,前几天一堆的事儿,他刚刚理清楚他对阎云舟的感情,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这个资深的上下问题。
宁咎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啊,他知道‘和谐’也是促进感情的一部分,毕竟他还年轻,身体又没有什么毛病,实在没有要搞什么柏拉图。
宁咎伸出了两根手指头,理顺他和阎云舟的关系。
一,关系合法,不存在违法嫖娼的可能。
二,双方有感情且表明心意。
宁咎看着眼前的两根手指头,在他看来符合这两点就是可以开展那个啥的前提。
阎云舟容易气闷,泡澡的时间不会太长,他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就见屋内的人坐在榻上,眉宇紧锁地盯着自己的两根手指:
“怎么了?手伤着了?”
刚才被那火药扫到了?他快步过来,宁咎一下回神,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指:
“啊,没有,没有,我就随便看看。”
随便看手指玩儿?阎云舟笑了出来,宁咎尴尬,立刻要进去,却被这人拉住:
“水还没换呢。”
…
宁咎从里面洗好出来的时候阎云舟正靠在床头看书,看着样子是在等他,他有些搞不清这人是不是有那方面的暗示:
“洗好了?来,用汤婆子给你暖了被窝。”
宁咎爬到了里面,被窝里确实暖呼呼的,他不由得裹紧了被子,阎云舟一侧头就能看见他这只露出的一个脑袋笑了一下:
“前两日不是肩背酸吗?趴下我帮你按按?”
趴下?
宁咎眼睛微微睁大,阎云舟瞧着他那乌黑的大眼睛抬手在他的眼前摆摆:
“傻了?放心,会舒服的,来,我再两日就走了,你若是再想享受可没了。”
宁咎越脑补越离谱,这说法真的没有问题吗?不过他还是转过了身子趴下,但是肩背处却因为精神紧张也跟着有些发紧,阎云舟在他的肩膀上捏了捏:
“放松些。”
不得不承认,阎云舟如果不做王爷不打仗,做一个推拿师傅应该也是有市场的,宁咎这个身体本来就是一个公子哥的,虽然不受宠,但是疏于锻炼,又不习武,这颈椎和腰椎不说不好但是也不算好。
尤其这些日子累的狠,这脖子和腰一被按还真是有些酸爽感:
“啊,那里痛。”
阎云舟的动作轻了一些,手正按在他的腰上,腰下的经络摸着没有那么通畅,他慢慢帮他顺着:
“这样可好些?”
“嗯,左边,左边酸。”
阎云舟摸着他腰部的肌肉有些僵硬便问道:
“这两天是不是有些腰痛啊?”
“嗯。”
很快宁咎就开始进入了角色,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的,显然是真将阎云舟当成了技师,阎云舟自上至下帮他梳理背部的经络和穴位,他对穴位找的极准,还真是痛并快乐着。
慢慢的阎云舟的手渐渐向下,他腰部的肌肉紧又腰痛他便想着帮他按按环跳穴和腰奇穴,环跳穴在臀部正中偏侧的位置,而腰奇穴位于尾骨尖上约二横指处。
阎云舟没有多余的心思,这两个穴位都有缓解腰痛的作用,所以他也就没有反应过来这两个位置的尴尬之处。
带着薄茧的手指便按在了宁咎的屁股上,宁咎还沉浸在刚才的享受中,这突如其来被按了屁股一下就让他醒了神,他立刻侧头问出声:
“你干嘛?”
阎云舟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环跳穴的位置:
“帮你按按环跳穴,可以缓解腰痛。”
宁咎有些哑火,他一个动手术刀的,不知道环跳穴的位置,难不成真的在屁股上?阎云舟一下一下地揉着,宁咎越发的别扭,他甚至闭上眼睛都能想象到,现在他趴在那里,阎云舟给他按屁股的画面。
但是不得不说,这按屁股还挺舒服的,他从小卷到大,一路硕博的寡王也是要面子的,人家就是给你按按穴位,别慌,别一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宁咎试图通过这样的安静冷静下来,但是效果甚微,他一闭上眼睛仿佛就能看见阎云舟那张帅的无死角的脸,那张脸还真是长在他的审美上,但是现在盯着那样一张脸的人在给他揉屁股?
宁咎渐渐觉得这褥子怎么这么热啊,一定是刚才的汤婆子太热了,但是慢慢的他发觉了他身上的异样,他好像有些升旗了,我艹…
阎云舟的动作不疾不徐:
“这样好些没?”
“啊,好,好些。”
宁咎憋着一口气想要将那股子邪火压下去,但是他这边压,阎云舟那边跟着按,他的颅内跟着疯狂联想,疯狂脑补,怎么都压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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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这也太丢人了吧?
就在他正懊恼的时候阎云舟的动作停了下来,手也从他的屁股上离开,就在宁咎终于要松下一口气,准备一鼓作气消灭邪火的时候,阎云舟的手,竟然,竟然按在了他的,他的尾椎骨那里,一股酥麻又羞耻的感觉传来,宁咎炸毛:
“阎云舟,你到底在干什么?”
这一声吼可谓声音不小,外面守夜刚微微有些瞌睡的侍卫,一下觉都醒了,骤然站直,下意识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然后面面相觑,他们王爷干,干什么了吗?
阎云舟其实也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就一晃神儿的功夫,宁咎已经翻身坐起来了,脸上涨的通红,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羞的还是气的,两个人一时之间四目相对。
阎云舟被这场面也弄的有些懵,下意识开口:
“帮你按按腰奇穴,你怎…”
他刚想说一句怎么了?但是话都还没有完全说出口,目光便骤然扫到了宁咎身上的一个地方,那人穿着白色的亵裤,而那白色亵裤的中间的位置此刻赫然翘起了一个不一样的高度…
宁咎听到了他顿住的话头,看见了他目光看向的方向,心头好像被一口大钟当胸一锤,霎时之间,天雷滚滚,银河碎裂,日月无光…
宁咎用此生最快的速度扯过了一边的被子,团着就围在了身前,那如临大敌的模样,像极了在外面应该保护好自己的男孩子,脸上已经从放才的微红变成了猪肝色。
阎云舟此刻若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话,那真的就不配称之为一个男人了,他方才脸上的错愕都变成了越发揶揄的笑意。
甚至没有忍住泛起低哑的笑意,他的声音很好听,就像是纯美的酒,清冽又灼心,半晌那带着笑意的低沉音色响起:
“小宁害羞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不是十分懂位置的小伙伴,可以去查一下环跳穴和腰奇穴的位置
第66章人不大还挺记仇
宁咎保证在过去的28年中他都没有如此社死过,他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脑海中将所有有关勃起的原理都复习了一便,不就是静脉窦充血,导致海绵体膨胀吗?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哪个男人没有过?
心理建设好之后他睁开了眼睛,方才地震的瞳孔恢复平静,直对上阎云舟的目光:
“我有什么可害羞的?这不正常吗?王爷早上没有过吗?”
阎云舟对他几乎是一秒变脸的模样也弄的哭笑不得,是,他这话说的确实还挺没有毛病的,要是早上没有那才有毛病了。
“没害羞那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阎云舟自然也是不甘示弱,宁咎看了看他,轻扯了一下唇角,再然后目光就寸寸下移,直到停留在了阎云舟那个敏感的地方。
阎云舟在军中多年,军里头都是糙汉子,夏天热的时候一块儿下去洗澡,你看我我看你的,自然没有那些个酸腐文人那些个礼节,要是军中那些个老爷们这样看着他,别说是隔着衣服,就是光着他也没有任何的心里负担。
但是这样盯着他瞅的是宁咎,若说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那绝对是骗人的,宁咎一句话都不说,就低头干看,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空气这一安静,阎云舟心里反倒是更加不自在了,他第一次发现宁咎这么轴。
阎云舟好笑地叹了口气,去将宁咎身子扶正,无奈开口:
“怕了你了,你没害羞,是我害羞了行了吧?”
宁咎的眼底多少是带了一丝得意的笑模样:
“王爷,你方才那种思想要不得,你想想你刚才按的那几个不正经的穴位,还怪我有反应?我没反应才不正常吧?”
宁咎一个学西医的,不懂那些个什么穴位,但是那两个穴位他之前去按摩的时候人家可没给他按过,也不知道阎云舟刚才打的是个什么心思。
阎云舟都气笑了,怎么之前没发现宁咎这倒打一耙的功夫呢?
“不正经的穴位?明日你去让杨生好好给你讲讲这两个穴位的作用。”
他还不是听他说他腰疼这才想着给他按的。
宁咎看着阎云舟现在的样子,也知道刚才可能真的是他脑补的太多了,当下也不跟他争论这个问题:
“行行行,明天再说,睡觉,睡觉。”
他拉着被子就背对着阎云舟躺了下去。
这一夜的时间过去,第二天一早,宁咎醒来的早,阎云舟也醒了过来,他刚要说话的时候就见宁咎“蹭”地一下做了起来,然后一把将他身上的被子给掀了下去,然后笑眯眯地看了一眼那个早晨会有变化的位置,就听宁咎开口:
“王爷害羞了吗?”
阎云舟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简直是又好气又好笑,直想把宁咎按在床上打两下屁股:
“人不大,还挺记仇。”
这是从昨天晚上,这事儿还没过去呢。
这一天的时间宁咎去了北郊,阎云舟去了军营,他后天就前往白城了,青羊高人将那手雷做出来,他必须先将下面的事儿交代好,李彦是随他一道去的军营,阎云舟关节不好,两人是坐马车过去的。
阎云舟靠坐在里面,将昨晚画好的几个图样递给了李彦:
“殿下看看,青羊道人昨日做的那个手雷可以和这几样东西配合,这样可以拉长战线的距离,士兵的安全也会更加有保障,这几个东西不算少见,我昨日是在一些细节上做了一些改动,可以再找匠人看看。”
李彦看了看那图样,确实是画的非常精巧,而且这比之前他见过的那栋大炮也轻巧多了,非常适合行军的时候携带。
“好,下午我便让人好好看看这图纸,阎哥,这一次去白城你一切小心,你这一次抗旨,朝廷定然已经有了准备了,魏长青那里毕竟还有一万人马呢。”
当初在到北境的途中阎云舟为了先解决随州的问题,将魏长青给打发到了白城,虽然他不将魏长青看在眼里,但是那毕竟有一万人,就是提前走漏了消息也是致命的。
阎云舟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李彦的身上,眼底难掩担忧:
“殿下放心,魏长青我心中有数,此刻倒是你有些危险了。”
他的话音落下车厢中陷入了片刻的寂静,李彦自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了,阎云舟是当今陛下心中最深的一根钉子,他时时刻刻都怕阎云舟真的图谋不轨,这一次的抗旨,恐怕已经让京城的气氛都紧张起来了。
但是阎家世代功绩在那里,阎云舟又深受先皇恩遇教养,即便是反也不可能真的扯着一杆大旗要这大梁改朝换代,更何况虽然如今陛下糊涂无德,但是大梁的根基仍在,这毕竟不是乱世,朝臣也好,百姓也罢,谁都不希望出现太大的动乱。
这个道理阎云舟明白,李彦明白,朝廷更明白,所以阎云舟即便是反也会扯着一个幌子,还有什么幌子能比离北境最近,又受过太后教养的先皇四子李彦更合适的?
李彦明白这一切,但是眼中却无惧无怕:
“既然已经决定走这一步,那就没有回头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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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果然就像阎云舟料想的那样发展,养心殿中,李启从得知阎云舟抗旨的消息之后便开始有些坐立不安,是他错了,他根本就不应该派阎云舟出征,让阎云舟回到北境无异于是放虎归山。
他看向了去传旨的太监,声音森寒阴笃:
“你说阎云舟快死了?”
那个去传旨的内侍战战兢兢地跪在下面:
“是,奴婢是亲眼看着阎云舟吐血的,而且人也很瘦,脸色白的跟死人脸一样,奴婢看着不像是装的。”
他回的小心翼翼,李启盯着他:
“你看着?”
“陛下,奴婢该死…”
那内侍一直在地上磕头,李启烦躁地过去踹了他一脚,一旁的魏振和开口,苍老的声音却半点儿没有这个年纪的慈和:
“你可见到景郡王李彦了?”
“是,奴婢看见了。”
“那你说说,这位景郡王如何?”
那内侍慌乱地从脑子里摘出来了一些关于李彦的画面:
“景郡王似乎有些不安,对待奴婢和几个随从都小心翼翼地。”
魏振和微微眯眼:
“小心翼翼,一个分封出去这么多年的郡王,在幽州自是无人敢惹他,却在你面前小心翼翼。”
他的话让这个内侍噤若寒蝉,李启抬头,李彦这份儿小心翼翼是真的怕他,还是演给传旨的太监看?亦或是他知道了什么?
猜想之下力气立刻坐不住了:
“再留着李彦在幽州只可能是个祸害。”
魏振和也迎合:
“陛下,若是阎云舟真的有不轨的心思,最可能的就是扯着李彦的名号造反,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先将李彦召回京中,下月初是先帝冥诞,他作为皇子回来祭拜合情合理,他若是不回来,那朝廷就是出兵也是有理由的。”
李彦被分封到封地的时候才十岁出头,他的母妃去的早,母家在朝中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位置,早年在宫中没什么存在感,后来倒是养在苏贵妃的宫中,过了几年的好日子,本来李启因为这个事儿还是有些忌惮李彦的身份的。
毕竟他父皇在临终之前下旨封后,若是李彦一直在苏贵妃膝下,即便是算不得正统嫡子,但是身份也会高出他一截来,不过好在苏贵妃在他登基之初便同他说要将李彦重新归到他亲母妃的名下。
他知道这是苏贵妃的让步,毕竟那不是她亲生的,犯不上因为这养了几年的孩子而和他对上,他自然也就承了这个情,给李彦封了郡王之后出京,一晃这么多年,他倒是再未见过他那个四弟。
魏振和拱手开口:
“陛下,我们虽然在北境的边上陈列了不少的兵马,但是阎云舟手中的火炮总也是个祸害,臣近日接到了长青的密信,他到了白城之后暗中打探,得到了一个消息,这消息中说,当年北境的确是制备了一批的火药,但是在那过程中似乎出了什么意外,后来先帝便封停了火药的制备。”
李启微微皱眉:
“封停了?那就是说阎云舟手中的火炮是从前剩下的?还能剩下多少?”
“长青猜测,这火药并不是北境的每一个边城都有,随州的位置特殊,背靠五州山,是军防重地,所以那火药才会放在随州一些,但是具体还剩下多少长青也打探不出来,但是他却提到了一个人名,天凌真人。”
“他是谁?”
“天凌真人就是从前负责为先皇制造火炮的人,只不过这个人现在已经死了,但是他死了,玉清观还在。”
李启立刻开口:
“派人到玉清观,将里面所有的道士都带过来。”
既然知道了是谁做出来的,他就不信,整个玉清观就没有会做火药的,若是他的手中也有火炮,他何惧阎云舟。
阎云舟临去白城的前一晚将一块儿玉佩留给了宁咎,宁咎看着手中那墨色的玉佩抬头问道:
“这是什么?”
“这玉佩算是我的一个私印,你拿着他,王府所有的守卫,暗卫都会听你调遣。”
宁咎看着手里的这个玉佩有些咂舌,调遣王府所有的守卫和暗卫?这不相当于王府的兵符了?
“不用,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你不是将暗玄留给我了吗?我要那么多人也没用。”
阎云舟没有接过去:
“如今是多事之秋,朝廷那边不会安静太久,这北境也不是绝对安全的地方,这玉佩你拿着,我也放心些。”
宁咎叹了口气,倒也是这个道理:
“那行,那我就拿着了,这两天太忙了都没有顾上问你,你觉得胸口处有没有好转?”
这几天他一心都在北郊那边,这几天感染的人数明显上来了,甚至几个老人撑不过去也死了,他每天从早上忙到晚上倒是连阎云舟的情况都忽略了,只是他们晚上睡在一起,倒是他的咳喘明显减轻了。
这两天晚上没有将枕头垫的很高倒是也没有憋闷,阎云舟点了点头:
“好多了,从前总是闷痛的感觉好了不少,咳嗽也少了很多。”
宁咎没有光让他吃磺胺,还配合了杨生的一些药,磺胺是抗生素消炎的效果无需疑问,但是阎云舟病了这么久,又是一身的旧伤,那些暗亏可是磺胺没办法的,只能是靠杨生了。
“那就好,如果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反应你要赶紧和我说。”
毕竟磺胺也是可能造成过敏的,阎云舟自然是答应的痛快。
阎云舟第二天清晨便要带着大军出发了,宁咎送他到了车架上,扫视了一圈,不忘叮嘱:
“药要按顿吃,腿上不能着凉,记得晚上就算不能洗澡也要用热水泡脚…”
阎云舟丝毫都不嫌他啰嗦,他说一声他便应一声,看着同样出来送行的洛月离都抿唇轻笑:
“你们两个啊,这是在大门口做什么呢?昨晚都没有吩咐清楚吗?”
还不得宁咎说什么,阎云舟便直接撩起目光看向了他:
“洛大人孤家寡人的自然理解不了什么叫难分难舍。”
宁咎…他倒是也没有那么难分难舍。
阎云舟走后宁咎去北郊的时间就更长的,有的时候洛月离也会随他一块儿去,宁咎其实还是对情况太过乐观了,这个年代的卫生环境可想而知,感染的人确实是越来越多,只不过没有到全员爆发的情况,但是上百人也依旧让现在这个环境不堪重负,李彦命人紧急搭建了些保暖的棚子,用来收治患者。
不过宁咎的药也确实起到了作用,至少一些症状轻的,年强身体好的,三四天便缓过来了很多,有一些一周便挺过来了,现在最显然的一个问题就是磺胺不够用。
开始的时候宁咎都是紧着症状严重的用磺胺,但是随着感染基数的增多,严重的人也越来越多,那磺胺最开始只是给阎云舟制备的,根本分不出来这么多人的量。
所以几乎是从阎云舟走后的第二天宁咎便再一次到了那个小屋里,开始了第二论的磺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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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每天从天亮忙到天黑,几乎是脚打后脑勺,白天忙着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晚上腰酸背痛地躺到床上他才觉得这床比平时宽了这么多。
算起来,他从到了这个地方开始好像就没怎么和阎云舟分开过,仅有的那么几天就是到北京阎云舟先走的那几天了,只不过那个时候他的不适应远没有现在强烈。
宁咎一个人躺在床上,不禁在吐槽,这个时代连个电话也没有,也不知道阎云舟现在在做什么,反应过来之后他自己都有些好笑,想他在现代也算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却一路寡王,现在倒好了,跑到了古代和一个古人谈恋爱。
身上实在是太过疲惫,宁咎自己想着想着便慢慢睡了过去,但是这一晚的梦却非常的凌乱,似乎总是能梦到一个人影,很熟悉又看不真切,那人似乎是要和他说什么话,他缓缓冲那人走进,但越是想看清,拢在那人身上的雾气便越是浓重,但是他就是能感受到那浓雾背后的人一直在看着他。
就在他想要冲过去看清那人模样的时候,梦醒了,这一晚睡的一点儿都不解乏,宁咎抻了抻身上这才坐起身来。
但是一连几天他总是睡觉的时候能梦到有个人影在看他,那种感觉就是还挺诡异的,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他休息不好,一晚上做梦,休息想好都怪了。
每天宁咎就是白天制备磺胺,晚上回到房间看阎云舟每日都会差人送过来的信件,里面其实也没有什么重要的内容,无非就是他做了什么,吃了什么还有一些嘱咐他,问他的话。
晚上,宁咎披着衣服坐在灯边,看着那人苍劲的笔锋写着这些家长里短,这不就是这个年代的短信吗?看完他会回给他一封信,只不过他的字就很一般了,但是那人也不是第一次见,他也不必藏拙,多写点儿没准还能多练练字呢。
“北郊那边的磺胺前天就用完了,我今天又去了北郊,这两天新感染的人数已经开始减少了,只不过昨天那五个严重的人还是没能熬过去…”
“我手中的磺胺后天应该差不多能做好,明天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挺不过去,你身体怎么样?可有不舒服?”
宁咎提着笔伏在桌子上就像是寻常聊天一样写着,不知不觉就写了洋洋洒洒两页纸,虽然字迹算不得好看,但是却能让阎云舟在见到这字的时候就仿佛那看见坐在他面前,和他说着话的年轻人。
白城中阎云舟披着衣服看着宁咎的信: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若不是有你的药,这一次的疫病不知道要死多少的人,别太累了,晚上早些休息,我这边一切都好,身上也好多了,没有从前那样闷痛,有听你的话,按时吃药,按时休息,每晚都泡脚。
前几日军中打猎,这边的兔子多,我见这边的妇人擅长用兔皮做帽子,便让人给你也做了一顶,兔皮是我亲自挑的,纯白色没有一丝的杂毛,做出来定然好看又保暖,还可以做手套,待我明日再去选选。”
宁咎接到这封回信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刚刚回房的时候了,身上累的不行,只不过他实在没办法忍三天不洗澡,还是撑着去泡了澡洗了头发,好悬没有在木桶中睡着。
出来的时候披散着一头的湿发,看着阎云舟的这封信,无端便想到了他刚刚做出磺胺那晚,他也是很累,但是那天洗完头发有人帮他擦,他现在都记得那种感觉,很舒服,很放松,只是可惜了,今晚给他擦头发的人不在。
“兔毛的帽子我还没有戴过呢,什么时候给我弄一个和洛月离一样的狐皮披风啊,眼馋了挺久的,我今天洗头发了,想到明天还要重新束发就头疼,不行明天就麻烦一下暗玄吧。”
宁咎话是这样说,但是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可没有用暗玄帮他束发,而是自己搞了好半天才弄个差不多,只不过那样式,实在是…越发的像青羊道人那放荡不羁的风格了,当晚他再次看见了回信,那人的第一句话就是:
“不准让暗玄给你束发,自己来,你忍忍,待你回来了,我帮你束。”
宁咎边看边笑,他就知道阎云舟定然不许,小心眼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猜一猜梦里人是谁的?
第67章宁咎感染疫病
宁咎提笔给他回信:
“都猜到了你会这么说,放心吧,头发是我自己束的,就是卖相不太好,感觉有点儿像青羊那老头的头发,你那边这几日发生战事了吗?”
宁咎实在是太困了,这几日那奇奇怪怪老是出现的梦,让他的休息一直都不太好,再加上白天一整天的忙活这会儿眼皮都在打架,没有长篇大论,便结束了今天的回信。
阎云舟拿到这信件的时候第一时间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宁咎顶着青羊那老头那凌乱的头发的模样,自己都没有察觉地笑了笑:
“这几日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战事,只是小规模地交手了,我没有出战放心吧,什么时候过来提前和我说,别太辛苦了,每天早点儿休息。”
宁咎手中这一批的磺胺做的有些多,直到后天才完全完成了合成,腰背都要僵硬的不是自己的了,做出来的这一天下午他便留出了一小部分,其余都带到了北郊,那边已经建起了一排的大帐,用来接纳那些被疫病感染的人。
数量已经比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多了很多,但是比预想中好的是,不断有人进去,也不断有人痊愈,疫病的时间已经持续了一周多的时间,一些年纪轻体格好的,有很多用完药之后已经明显减轻症状了。
因为宁咎的药,这边的百姓对他简直就像是对待活菩萨,前几日他进那大帐的时候竟然有老人带头给他磕头,那场面堪比在庙里拜菩萨,惊得他拆差点儿没有跳出去。
这几日好说歹说的总算是不跪了,宁咎重点去看了几个很严重的:
“宁公子,昨夜有两个没有熬过去,尸体已经按着您之前说的方法用生石灰处理了。”
宁咎的眼神微微一暗,叹了口气:
“家属没有什么意见吧?”
用生石灰处理尸体之后火化宁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家属的接受问题,毕竟在这个时代还是非常讲究入土为安的,就是那些被砍头的,最后都会把头拿过去让家里人安葬。
“之前洛大人便交代过,疫病而死的人要火化,有些家里的老人有些接受不了的,但是也能理解,毕竟在前朝发生疫病的村庄都有活活将所有人烧死的先例。”
宁咎惊得微微侧眸,为了不将疫病扩散出去烧死全村的人?他没有再说什么,这个方法确实是极其的残忍,但是也侧面表现了这个时代的人也是知道对于疫病死去的人要烧的道理的。
“家里人能理解就好,我去看看。”
好在手里总算是有药了,宁咎看了几个危重的病人,一边年纪大的一个大夫在他出去的时候开口:
“宁公子,里面的人可能不太行了,您这药极其珍贵,还要加倍给他们用吗?这几日新感染的人虽然比前些时候少,但是总数已经很多了。”
那最边上的大帐中的人多是一些年纪大的老人还有妇孺孩子,本身可能身体便有些问题,扛不住痢疾这样的折腾,宁咎明白这个大夫的想法,用少量的药去治疗更多更可能康复的人,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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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对重症的人又何曾公平?宁咎受过的教育让他认为人人的生命都是同样珍贵的,直接放弃危重症的患者对他来说就像是将推进ICU的人直接宣布死亡一样,让他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这样的做法。
可显示的情况总是骨感的,他们的药品有限,用三倍的药量未必能救回一个危重患者,但是一倍的药量可能可以让一个感染症状正严重的青壮年恢复健康,总数是有限的,他们必须有所取舍。
宁咎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将药量分出来了一部分:
“这些是拨给危重帐那边的人的,超过这个用量我们无能为力,但是如果有人能挺过来,我们要给他们这个机会。”
宁咎做不到放弃治疗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但是他也不会在此情此景下还坚守他从前所有的人生信条,物竞天择或许就是极端环境下的最终选择,但是在天择之前,他还想让他们有一争的机会,但是再多的,他就给不了了。
回去的时候宁咎坐在马车里很沉默,他这个时候便很想阎云舟,他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和他说说话,他想起了从前看过的一篇报道,那上面说在从前一个原始的部落中,年老的人再最后会默默离开部落,不做拖后腿的那个人,人人都奉守着这个准则。
所以这个部落中总是能保持着最新鲜的血液,最强壮的青壮年,得以在部落之间的战争中存留了下来,他刚看到这篇报道的时候还在上学,第一次读到的时候只觉得不忍,不公,但是现在却是深深的无奈。
磺胺已经做出来了,这边的疫病宁咎也没办法做出太大的贡献了,宁咎准备在这边待几天便去白城,但是回去的时候却忽然在王府的门前看见了刚刚出去的宫中的内监。
暗玄也注意到了问题的不对,他轻轻侧头:
“宁公子等一下再下车。”
宁咎在窗边偷偷看了看外面的人,这一队人和上一次来给阎云舟传旨的太监穿的衣服是一样的,很明显是宫中的人,现在宁咎对宫中的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印象,第一印象就是宫中的人开始作妖了。
一直等到那队人走了之后宁咎才从拐角的马车上下来,立刻便进了王府,他回院子的路上会路过厅堂,宁咎过去的时候正看见李彦手中拿着一封圣旨,心忽然就是一跳,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过去了。
“殿下,是宫中下旨了?”
洛月离的脸色很差,平日里脸上总是带着笑意的人,此刻满连阴郁,沉的都能滴下水来了,宁咎心中便有些没有底。
李彦还没有开口,洛月离便直接开口:
“这一次回京就是百般凶险。”
宁咎瞳孔一震:
“皇上下旨召殿下回京?”
李彦将手中的圣旨随手放在了一边开口:
“下月月初是父皇的冥诞,宫中下旨着我进京去祭拜先皇。”
宁咎的心都提了起来,这个节骨眼上,阎云舟刚刚抗旨没有回京,无论如何阎云舟的理由还算是师出有名,但是现在皇帝下旨是让李彦去祭拜先皇冥诞,在这个孝为先的时代,这个理由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反驳。
如果李彦不回京,这一次占理的就是皇帝了,甚至百官都会对李彦有些看法,但是如果回去,以现在皇帝的猜忌程度,李彦还能不能回来都是个问题。
李彦看着脸色都白了下来的洛月离开口:
“老师,宫中已经完全戒备起来了,不过到现在皇上还拿不准我自己的想法,也拿不准幽州的实力,他这个时候召我回京,防的就是阎哥借着我的名义起势,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是不可能直接给我安上什么罪名的,也没有理由处死我,前几天我与母妃通了信,若是我这一次回京,便直接和她到皇陵。”
洛月离按了按眉心:
“我会很快给京城中去一封信,那边的人会在暗中保护你,苏家是不好明面上护着你的,现在只怕宫里的人暗中下手。”
毕竟李彦十岁便到了幽州,这么多年从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儿,而且他从不结交朝臣,在朝中的存在感几乎为零,可能大多数的朝臣对李彦的印象都还是当年那个年幼就出京的皇子。
先皇又子息单薄,仅剩的出了皇上就只有两个皇子,另外一个残疾,这个是个小透明,所以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皇帝是不可能公开对李彦做什么的,怕是就是暗中下手,到时候皇帝水他水土不服暴毙就可以蒙住天下所有人的眼睛。
这封旨意是根本没办法违抗的,李彦接到圣旨的第二天便直接去了京城,宁咎又在幽州待了三天便准备启程前往白城了。
护送他的是暗玄和五百阎云舟的私兵,从这里到白城若是车架慢慢走要三天,但是宁咎这个时候很想早点儿见到阎云舟,好在一路上都是骑兵,暗玄便下令急行军,两天便能到白城。
一路上宁咎都是窝在车架中,颠簸的车架根本就睡不好,但是在那朦胧的半睡半醒间,那个梦中的人影再一次出现,总是做想同的梦,这个邪门程度就连宁咎都有些慎重了,他总是试图在梦中看清那个人的脸,但是总也看不清,每每要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他便会惊醒。
但是他又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就是那个人他似乎很熟悉,这种越是想看见就越是看不见的感觉真是折磨的人想发疯,宁咎睡也睡不好,加上连日来的忙碌,隐隐开始有些发烧。
他自己就是大夫,第一时间就能察觉出身体的不对劲儿,他也知道可能是连日太累了,但是出发的第一天晚上左腹部的疼痛和那明显的坠胀想去厕所的感觉让他立刻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他或许是中招了。
宁咎的症状是瞒不过暗玄的,暗玄的脸色都白了下来:
“宁公子,您是不是?”
宁咎脸上冷汗涔涔,在刚才看到他拉出来的东西里面带着的脓液和血丝他就明白了,这一轮痢疾到底是让他给赶上了,宁咎透过车窗和暗玄吩咐:
“让后面的队伍离我们远一点儿,我刚才去过的那个地方你们解手的时候都别去,我们明天到了也不入城,我们在城外驻扎,后面的人分开来,若是三天都没有症状的再进城。”
“一会儿我会写一封信,你快马让人送到白城教给阎云舟,记着别声张。”
白城现在还没有疫病,他不能这个时候进去做这个毒瘤,暗玄听到宁咎感染的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懵了,他不知道要怎么和王爷交代,若是他们王爷知道了。
宁咎这一天晚上跑了无数次的厕所,说是厕所,其实在这行军的路上也不过就是去路边的树林子里解决,每蹲下一次宁咎都在无比怀念他从前用的智能马桶,那坠胀又疼痛,想拉又拉不痛快的感觉简直太TM的操蛋了…
阎云舟知道宁咎第二天到,早早便让人出去打猎,猎了一个鹿回来,就等着宁咎到了给他烤着吃,早上接到宁咎的信的时候他脸上都是带着笑意的,总算是能见面了,但是看见信中内容的时候他脸上的血色霎时之间全部褪尽。
“瑾初,我可能要晚两天进城了,我中招了,哎,逃来逃去还是没能逃过这个痢疾啊,不过你别担心,我年轻,身体也好,而且是带着磺胺出来的,问题应该不大,晚上我到白城城外的时候就不进城了,我会在城外驻扎,等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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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进去,你也别出来看我,别紧张啊,我很有救的。”
能看的出来宁咎在信中已经尽量安抚阎云舟了,但是这一切都低不上宁咎说他感染了疫病带来的冲击,阎云舟甚至握着那封信的手指都在抖,这一次的疫病死了多少人他心中有数,就算是比从前的疫病少,但是谁能保证一定能活下来?
他看向送信的亲卫:
“他怎么样,和本王说实话。”
“王爷,宁公子不让我们靠近,身边只留了暗玄大人和几个亲卫,不过我远远看见宁公子上下车去解手了好多次。
宁公子下令让我们远远地驻扎,还交代晚上同行的人也不和他在一起驻扎,而是另外找地方,若是三天没有症状才能进城。”
宁咎能保证这两天是他活了这么多年做难受的两天,他虽然带了磺胺,但是没有带阿司匹林,上一次做的那些他只留了够阎云舟用的,剩下的都给了北郊,这些天下下来几乎已经所剩无几了。
这高烧从下午起来的高烧便没有褪下去,还在不断地跑厕所,下腹的疼痛也没有明显的缓解,最重要是在这马车上颠的他更难受,这罪简直了…
他到了白城外面的时候腿都已经软了,正在准备让人找地方就地安营扎寨的时候暗玄便立刻敲了敲车窗:
“宁公子,王爷来了。”
宁咎烧的昏昏沉沉的头在听到“王爷”两个字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清醒,想也没想地开口,只是高烧的嗓子就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样,泛着干涩:
“别让他过来。”
阎云舟的肺炎他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治个差不多,现在若是让他感染上,那严重程度可和他这个健康的人不一样,宁咎想都没想地开口。
高高的城墙下面,阎云舟一身玄色披风,城楼之上点燃的火把映着那人脸上无声的焦急,他甚至出来都没有用车架,远远看到宁咎停在那边的队伍便直接策马过去,身边仅跟着暗雨一人。
暗玄迎了过去,在他的马前单膝跪下:
“王爷,宁公子吩咐不让您靠进车架。”
暗玄也是有私心的,他也怕阎云舟出个什么好歹:
“我不看见他安不下心,让开。”
暗玄的身姿纹丝未动,阎云舟自然知道他这个执拗劲儿,也不再废话,直接调转了马头,直接过去,下马的时候甚至都踉跄了一步,宁咎听到了马蹄靠进的声音:
“阎云舟,你别上来,我没事儿。”
阎云舟听出了他声音的不对,心下更是着急:
“我就上去看看你,你看,我带了你之前做的手套,口罩,还带来了酒精,听话,让我看看你。”
说完他也不等宁咎开口,便直接打开了轿厢的门,车厢里面点了一盏油灯,灯光昏黄,却还是映出了宁咎那张红彤彤的脸。
谁都没有想到,时隔快十天两个人再一次见面竟然是这样的情况下,宁咎自己就是大夫,对于病症的进展和情况有很清楚的把握,但是给人家看病说状况是一回事儿,轮到自己身上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发烧,泻肚,腹痛,加上没完没了颠簸的车厢已经给宁咎磨的没了脾气,人在生病的时候格外脆弱,哪怕是医生也逃不过这个定律,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不应该见阎云舟,但是感情上他就是相见见他,没有道理可以讲。
在对上那个盛满担忧的双眼时,宁寡王最脆弱的情感开始爆发,甚至觉得眼睛有些发酸,但是还是往车厢里面缩了缩,沙哑着嗓子开口:
“你就坐门口吧,别过来。”
阎云舟看着那个头发乱糟糟,脸上通红,和那被火光映着有些晶亮水光的眼,心中便是一个抽痛,怎么几日的功夫,就弄成这样了,一个小可怜一样,让他不知道怎么心疼好。
他没有听宁咎的话:
“你放心,回去我就换衣服,你不是说这个病不会通过呼吸传染吗?脸上这么红,发烧了?有没有吃药?”
阎云舟上了车架,怕他着凉还将门关上了,凑近了那个躲在车厢角落里的人:
“磺胺吃过了,阿司匹林我没带,没事儿的,这病不是什么大病,我又没有什么基础疾病,没事儿,你快下去吧,你和我不一样,你要是感染了可就麻烦了。”
宁咎冲着他摆手,示意他赶紧走,阎云舟心疼难耐,手一把握住了那个挥舞的手腕,直接将人扯了过来,一把抱在了怀里,宁咎一瞬间都有些懵,反应过来之后就开始挣扎,但是阎云舟的手臂就像是铁做的一样,任他怎么折腾都折腾不开:
“你快放开。”
“没有药你也不知道让人来传话,就这么干挺着?我看你屁股是欠打了,等你好了,我们这帐好好算一算。”
阎云舟的说话的声音都发紧,可见是真的被宁咎这一次的事儿给吓坏了,宽阔的怀抱,让宁咎有一种坚定被选择的感觉,在这个情绪最脆弱的瞬间,第一次情感战胜了理智没有再挣扎。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我都这样了…”
带着鼻音的声音响在了阎云舟的耳边,让他有些好笑还心疼,手一下下在他的后背上顺着:
“你听话,就不打屁股。”
半晌阎云舟敲了敲车窗:
“暗玄,去城外的别院。”
宁咎怕他这样子传染:
“别,就驻扎在外面吧,这病不是闹着玩的。”
阎云舟扣着他,语气强硬不容反驳:
“你少操心吧,那别苑是我在这边的一个田产,已经安排好了,里面所有的人都已经撤了出来,那别院边上也没有什么人在,没事儿的,住在这荒郊野岭的,风寒都够你受的。”
宁咎听到这话也就安心了,毕竟他真的不想再去林子里拉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王爷的男友力还是max的
第68章失魂症
宁咎过往二十几年的人生中从未想过他有一天会在林子里面拉肚子,这个认知从炸裂到被迫接受现实也紧紧只用了一天的时间。
阎云舟身上穿了一个斗篷,手上带了手套,脸上也带了宁咎之前设计的口罩,整个人就像是宁咎做氯磺酸时那样包裹的严严实实。
宁咎看了看他全身上下的防护措施才没有在去别院的路上将他赶下车,痢疾的主要传染途径主要是通过入口传染,所以接触,水源,事物是最可能传染的几个途径。
但是这种只要严格遵循不入口,手也不接触口鼻的情况倒还是可控的,总是比那些呼吸道传染的情况是要好多了。
一路上宁咎又窝回了车厢的角落,人已经快烧熟了却还记着提醒阎云舟:
“你的手千万不要接触嘴,一会儿到了屋里这一身的衣服都赶紧换下来,用开水泡,回去的时候洗澡,头发也要洗。”
阎云舟点头,看着他的模样便忍不住心疼,宁咎刚来王府的时候,有些怂,但是很机灵。
后来,这人总是能弄出些意想不到的东西,好像身上总是带着一种胸有成竹的感觉,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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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十分通透,总之他还没有见过宁咎这样蔫儿嗒嗒的样子。
“我知道,一会儿我会洗干净的,这一天路上也没有怎么吃东西吧,我让暗雨带了些点心,你先垫一垫,吃些东西好将药吃了。”
出城的时候阎云舟将宁咎之前做的药,什么大蒜素,磺胺,阿司匹林的都带了过来,他还记得之前的时候宁咎说过阿司匹林不可以空腹吃,容易不舒服。
他知道宁咎本就不喜欢坐马车,上次从随州到幽州的时候这人一天吃的和猫一样少,今天生病了难受恐怕更是吃不下。
宁咎现在高烧哪有胃口吃东西啊,他摆了摆手:
“等一会儿到屋里的吧,现在颠的我怕一会儿吐出来。”
阎云舟也不敢勉强他,刚想说点儿什么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就见那人一下坐了起来抬手敲了敲车窗:
“停车。”
外面的暗玄显然是相当有经验了,直接便将车子停在了路边,宁咎根本都来不及和阎云舟说什么,小肚子那的坠胀感让他感觉好像下一秒他就要泪洒当场…
“让让。”
阎云舟赶紧让开了车门的位置,目光担忧地看着宁咎捂着肚子下了车,对于下车往树林里钻这个事儿,今天的宁主任已经是相当熟练了。
一溜烟的功夫人就消失在了丛林中,阎云舟看了看树林的方向,眉宇间皱紧,都是担忧的模样:
“他一天跑了多少次?”
一旁的暗玄立刻开口:
“算这次十二次。”
宁咎找蹲的腿肚子都疼了,这感觉实在是太艹蛋了…每一次在这旷野中蹲下的时候宁咎都在咒骂,他到底是为什么要穿来这个地方?为什么?啊啊啊…
那么多的小说,那么多的穿越小说,为什么不能让他穿去一个更发达的未来?偏偏要将他穿到这个拉屎都没有抽水马桶的古代?啊?到底是为什么啊?
心底咒骂完之后,宁咎还是只能默默地提上裤子,弓着腰走出了林子,抬眼便看到了那个立在车前等他的身影。
今晚的月色很好看,尤其是在这北境,月光映在望不到边际的雪地上,能将这一片都照亮。
车架前那人披着斗篷,束发高冠,长身玉立,就连那掩映在枯树枝间的月亮似乎都要沦为这个人的陪衬,刚刚从林子里出来的宁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个画面。
不得不说这画面有些唯美,美的就像是他上学的时候,后桌那个总是不及格的小胖子手中画册里的图画一样。
刚才的咒骂声好像一下就远离了宁咎的脑子,大概他穿过来就是为了遇到阎云舟吧,哎,算了,忍了吧,一会儿进屋就不用在林子里拉了。
阎云舟上前了两步:
“好些了吗?”
宁咎苦着脸:
“你看我像好些了吗?”
从这里到别院走了两刻钟的时间,别院的人被遣走了七七八八,但是必要伺候的人和厨房的人阎云舟留下了,阎云舟陪着他一块儿进去:
“这院子里我只留了一个人,洒扫的,做饭的都会在外院,里面已经水和吃的都已经备好了,要先去洗洗吗?”
宁咎确实已经接受不了他这穿着拉了一天的衣服了,他感觉他身上可能都有味儿:
“先洗吧,你回去吧,我这都到了别院了,没事儿的。”
阎云舟现在可不像是他这个大闲人,他病了现在还能有养病的时间,若是阎云舟病了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阎云舟也知道轻重,看着这别院安排的都算是妥当也算是能放下些心来了。
“等你洗完,吃点儿东西我就走。”
“那好吧。”
宁咎将身上的衣服都换了下来,放在了一边下人放好的热水中泡着,他还往上淋了不少的酒精,这才跳到浴桶中,温热的水总算是洗去了几分疲乏。
连着头发他都洗了一便,洗的时候他还在想外面的人,他还没走,那就是不用他自己打理这长头发,完美。
果然他回去的时候阎云舟的手上已经拿了长长的干毛巾,宁咎从善如流地坐了过去,阎云舟将他的头发一点儿一点儿擦干净。
擦的宁咎又开始想睡觉,就在他迷糊的时候那人的手在他的腋窝下挠了挠,随即便听到了那声温和宠溺又带着点儿无奈的声音:
“先别睡,吃点儿东西服了药再睡。”
高烧放在谁的身上都不好受,宁咎勉勉强强吃进去了一碗粥便将阿司匹林吃了进去,阎云舟看着时间不早了这才转身准备出去,宁咎已经躺在了被窝里,忽然想起什么一样开口:
“你是骑马过来的吧?这晚上天儿太冷了,还是坐车架回去吧。”
他刚要说他的车架就在外面,这才想起来那车架可不能坐了:
“这儿还有多余的马车吧?”
阎云舟看着他操心的样子笑了:
“有,放心吧,睡吧。”
阎云舟到了前院沐浴又换了衣服这才带着暗雨连夜回到了白城,为了防止宁咎出什么事儿,阎云舟特意将杨生留在了这别院中照应。
宁咎做的阿司匹林的效果所有人都知道,阎云舟之前那么高的烧,吃了那个药第二天就退下去了。
所有人包括阎云舟在内都觉得宁咎吃了药那烧是肯定会退下来的,谁都不曾想,到了晚上宁咎的体温越来越高。
内院之中只留下了暗玄,这一晚屋内没有动静,他知道宁咎吃了药,自然也不会进屋打扰,宁咎的脸色越来越红,他只觉得周身都在酸痛。
身上好像没有什么地方是好受的,他的意识昏昏沉沉,嘴里和嗓子都是一片干涩,他非常想喝水,但是却怎么都醒不过来,那种感觉就像是身体失去控制一样的鬼压床一样。
宁咎奋力想从那种感觉中挣脱出来,但是却始终不得其法。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之中,宁文鸿被深夜召到了宫中。
自从宁咎上一次在宫门前接走了阎云舟又随着他一同去了北境之后,宫中那位对宁咎的不满便已经十分明显了,连带着从前皇帝对宁远侯府的“恩遇”自然是也一并取消。
宁文鸿这些日子在朝堂上谨小慎微,紧怕踏错一步,他怎么都没能想到那个从小就被丢到庄子上的儿子,会这么不受摆弄。
本以为宫中借着宁咎那个克亲克长的命格,将他赐婚给阎云舟,待阎云舟来日真的死了,他们侯府也会因为这个在皇帝面前得些脸面。
却如何都没想到事情能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阎云舟竟然不计较宁咎的命格,而宁咎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彻底站在了阎云舟那边。
让他一丝的消息都没有从他的嘴里套出来,现在更有甚者他打听到,宁咎好像还会做什么药,很可能是他救了阎云舟。
如今他是赔了儿子又折兵,宫中因为这个事儿对侯府不满,而宁咎更是直接和他划清界限,还开罪了阎云舟。
日后无论这两股势力谁占了上风,都不会有他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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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宫里已经很久没有召他了,今天深夜过来传旨让宁文鸿的精神都跟着紧张起来。
他跟着领路的内侍,却发现这并不是去往御书房的路,也不是去往养心殿:
“宝公公,我们是不是走错了路?”
前方带路的人一甩拂尘,脸上是要笑不笑的模样,尖细的声音开口:
“没有错,宁大人只管跟杂家。”
宁文鸿不敢再多问,只见着他们走的地方越发的黑,已经到了宫城的边缘:
“到了。”
“宁大人自己进去吧。”
宁文鸿看着这破落的院子心都跟着打鼓,他生怕这是皇帝不准备留他了,但是看着四周的守卫他也只有进去这一条路。
里面的门被一个侍卫打开,宁文鸿一进去便看见了里面明黄色的那个身影,赶紧跪下:
“微臣给皇上请安。”
李启坐在这偏僻院落的中间,一只手微微晃着茶盏,盯着底下跪着的这个人:
“李大人,可还认识你眼前这个人?”
宁文鸿抬起头,发现他的面前站着一个穿着道袍的一个人,那道士瞧着年纪应该和他差不多大,他总是觉得有些眼熟。
那道士也低下头看着他,忽然之间多年前的一个画面出现在了宁文鸿的脑海中:
“你,你是二十年前给宁咎批命的那个道人。”
就是他,二十年前就是这个道人说宁咎的命格克亲克长,当时他也不愿意相信,但是家中接连出事儿,他这才信了他的批言,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从未再见过这个道士,此刻他怎么会出现在宫里?
李启看出了他面上的疑问,但是没有给他解答,只是开口:
“这么晚让李大人进宫是想要让你配合玄威道长做件事儿。”
随后便有内侍进来拿了一把刀,割开了宁文鸿的手指,将他指尖的血液滴在了一个刻着繁复花纹的铜镜罗盘上,之后便直接将宁文鸿带了出去,自始至终他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屋内,李启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道人,前些时候他派人到了玉清观,想要找到火药的制备方法,却不想搜了一圈一无所获。
天凌真人当年是奉先皇的旨意打造火药,后来先皇下旨封停,他几乎毁去了所有的资料,玉清观中现在连只语碎片都没有剩下。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个人主动回到了玉清观,说他是天凌真人的师弟,提到了当年给宁咎的批命,甚至扬言宁咎命格和阎云舟的已经连在了一起,他只要有宁咎至亲之人的血,就能测出宁咎的命。
李启看着那铜盘上的血一甩手:
“你开始吧,若是让朕发现你胡诌,那就是欺君之罪。”
那道人轻轻拨动了那个带着血的罗盘,血液随着内层铜镜罗盘的转动慢慢浸润到了罗盘边缘刻着天干地支的凹槽之中。
那道人闭着眼睛嘴里默默念叨着什么,等到罗盘停止了转动,他才睁开眼睛,但是在看见这罗盘上显示的卦象时,却是睁大了眼睛,甚至眼底出现了一抹惶恐的颜色。
李启注意到了他面色的不对:
“这卦是什么意思?”
此刻在别院中的宁咎就像是被困在了梦境之中一样,想要醒却怎么都醒不过来,梦境中那个熟悉的身影再一次出现。
烦躁的情绪在梦境中也没有分毫的减弱,这些日子他实在是受够了这个怪梦,这一次他一定要看看这个身影到底是谁的。
他冲着那团迷雾中走去,那种感觉非常的真实,就像是他真的走在一片被雾气笼罩的林子中一样:
“你到底是谁?”
“转过身来。”
宁咎不断地走进,这一次那个身影没有再和从前一样隐没在一片的白雾之中,而是一直立在那里。
宁咎微微眯眼,手在空中挥舞似乎要驱散雾气,慢慢的那迷雾就真的慢慢散去了,那被雾气遮掩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
那张脸就那样映在了宁咎的眼前,哪怕是梦境之中宁咎的瞳孔似乎都在地震,因为那张脸和他的一模一样,或者说那就是宁咎本身的脸。
这种画面实在是太过诡异,宁咎到了这里不是没有照过镜子,但是他很清楚眼前的人不是自己。
眼前的“人”眼睛一直看着自己,这种感觉实在是诡异又熟悉:
“你是宁咎?”
宁咎此刻的脑子似乎很混乱,他甚至不知道这是真实还是一个梦境,但是又似乎很清醒,因为他始终记着他自己是谁,他知道自从他穿到这个时代的时候开始,这一切就不能用为唯物主义解释了。
牛顿三大定律此刻都不知道还适不适用,眼前的局面恐怕霍金老先生复活都解释不通:
“不,现在你才是宁咎,不过你现在似乎遇到了些麻烦。”
那个人的声音似乎带着一股空灵的悠扬,就像是从远方传来的一股吟唱。
宁咎皱眉,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而此刻的宫中,李启已经没有兴趣打哑谜了:
“说,你从卦象上看到了什么?”
玄威道人的眼中出现了一股奇异的光芒,他立刻开口:
“陛下,这卦象十分奇特,一个人往往只有一种命格,且很少会改变,这宁咎生来就是克亲克长的命,但是此刻这卦象上却显示了两种不一样的命格,两种命格竟然可以同时存在。”
李启皱眉,听他说的玄乎,但是他只关注他需要的:
“两种命格都是什么样的?”
“一种便是老道二十年前在宁公子身上看到的克亲克长,天煞孤星的命格,而另一种,另一种命格似还魂借气,却又有些不像,但这命格看着生机勃勃,其本身似乎就是生机,凡靠近他的人皆有所益。”
李启的眸中闪着寒光,冷冷地盯着眼前的道人:
“凡靠近者皆有所益吗?”
他给阎云舟左挑右选了一个人赐婚,竟然给他送去了一个救星?李启此刻的脸上几乎可以滴出墨汁来,天家喜怒无常,玄威立刻跪下,李启拽住了他的脖领:
“玄威,你的批命可是在戏耍朕吗?”
若非是知道宁咎所谓的批命,他也不会将宁咎赐婚给阎云舟,如今这个二十年前说宁咎是天煞孤星的人,却说他现在是个宝,谁抱住谁都能受益?
“陛下恕罪,老道有个办法。”
“说。”
“一人有两命本就是天所不容,我们只需要破去宁咎一个命格,只留下那个天煞孤星便好。”
第二天的天照常亮了起来,但是暗玄却一直都没有见屋内有什么动静,他开始以为是宁咎睡的时间长了些,但是看着已经过了寻常起身的时辰两刻钟了,这才不放心地敲了敲门:
“宁公子,宁公子,您醒了吗?”
里面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他的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宁公子,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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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便直接破门而入,却见榻上的人安静地躺着,脸上潮红一片,他叫了半天都没有醒来的迹象,他立刻去交了杨生过来。
宁咎的额头滚烫一片,杨生也有些慌,昨天用的药没有效果吗?上一次王爷那么严重都是药到烧退,他立刻去开方子让人去熬药,他记得宁咎之前给王爷降温的方式,又让暗玄拿过来了酒。
杨生拉开了宁咎的衣领,在他的胸口几处穴位下了针,又一边搓着宁咎的手臂帮他降温一边开口不断地叫人:
“宁公子,宁公子醒醒。”
榻上的人却是任由他们怎么叫都没有反应,暗玄着急:
“杨府医,怎么会这样?”
杨生之前也随着宁咎去过北郊,看过那感染了疫病的人,虽然也有高烧的,但是也没见谁发了烧像这样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更何况宁咎昨晚用了药的,北郊的那些人,哪怕是烧糊涂的用了那药也会退下来,为什么那药好似对宁咎没有作用一样。
“我也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情况。”
“要不要禀告王爷?”
暗玄看着杨生有些艰难地开口,理智上他是不希望阎云舟冒险的,但是现在宁咎的情况不明,他是能看出宁咎对阎云舟有多重要的,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他也不敢往下想。
阎云舟起身之后召了几位将军过来商讨战事,到了白城之后他隐瞒了些真实的身体状况,刚要散的时候,魏长青便掀开了帘子走了进来,他直面阎云舟:
“王爷,末将得知您将感染了疫病的家眷安置在了城外的庄子上,请问此事可当真?”
魏长青的语气和神态咄咄逼人,甚至还有几分的得意,阎云舟到了白城这几日,眼中就像是看不见他这个人一样,召集将领商讨战时的时候也少有会叫上他,这些他都不在意,他要的就是盯住阎云舟,盯死阎云舟。
这北境确实是阎云舟的地盘,但是他这一万人放着这儿也不是一点儿漏洞都钻不着,幽州城外的出现了疫病,这个消息他前两日就得到了,也已经传讯京城。
而那个据说从到了北境一直和阎云舟在一起的宁咎,这一次却没有跟着过来,昨天阎云舟深夜出城正好被他的一个眼线看见,那个车架他的人不会认错,那就是阎云舟的车架,能坐着他的车架来的人必然是宁咎。
而今日从幽州过来的宁咎却并没有进城,而是被安排到了城外的庄子上,只可能是一个原因,那就是宁咎也感染了疫病,魏长青虽然拿不准是不是真的,但是即便有这种可能也是他质问阎云舟的理由。
一句“疫病”出口,整个大帐中所有的兵将都看了过来,阎云舟“啪”的一声合上了手中的折子,眼中寒光一凛:
“魏将军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能容你信口开河。”
“我是不是信口开河王爷自己心中清楚,城外庄子上住着的难道不是王爷的家眷吗?”
阎云舟靠进了椅背中,眼中已经再没了任何的情绪,瞧着魏长青的目光犹如看着一个死人:
“看来你到白城来是太闲了,陛下派你来北境,看来不是来打仗的,是专门盯着本王的,而且现在眼睛都盯到了本王的家眷身上,一个将军做到了这个份上你说还有留着他的必要了吗?”
整个大帐中没有任何人对阎云舟的话有分毫的疑问,尤其是白城的那些将领,周穆将军的死已经让北境这些将领对魏家的人厌恶到了极点,若不是阎云舟曾经下令,现在还不能动魏长青,他们早就要从他身上连本带利的讨回来了。
现在能忍着魏长青和他手下那些如长了长舌一般的人在营中时不时的刺探已经是极限了,还不说现在他直接盯到了阎云舟的身上。
魏长青对上阎云舟的时候心中还是有些发虚,但是他已经传讯给京城了,昨夜也已经接到了父亲的来信,陛下已经派人去了玉清观,只要他们手中也有火药,他们就根本不必怕阎云舟。
所以他料定现在阎云舟根本不敢动他。
阎云舟瞥了他一眼,从一旁抽出了一个折子,直接便甩在了魏长青的身上:
“留你在北境有害无益,魏将军不如给本王解释一下这上面是什么?”
魏长青打开折子,在看到了里面那封信件的时候脸色都白了下来:
“魏将军到边关还真是与他人不同啊,人在白城却与大宛国的人有联系,二十年前北牧进犯中原,大宛还曾给北牧提供过战马,如今北牧兵临城下,魏将军私通外敌,伦律当斩。”
魏长青冷哼一声:
“单凭这一封信王爷就要定我私通外敌的罪不嫌太过草率吗?”
阎云舟微微扬了扬下巴,点了点那桌案边上的一摞折子,语气不带嘲讽却比嘲讽还要刺魏长青的眼睛:
“你自己写了几封要本王一一给你数吗?有这个功夫你不如说一说,勾结外族,是你的主意还是那位魏太师的主意?”
“阎云舟,你别血口喷人,我父亲贵为朝中一品,怎么可能勾结外族,你别自己心虚就找这些事儿做添补。”
阎云舟丝毫都不掩饰眼中对魏振和的鄙夷:
“当朝一品?这位当朝一品的太师说起来本王竟然数不出他对大梁有何功绩,你不是想知道幽州疫病的消息吗?
好,本王告诉你,幽州确实是发了些时疫,本王正准备奏报朝廷,请户部拨发赈疫的款项,魏大人不如与本王联名上奏,省的朝中那位魏太师从中阻扰。”
“你…”
阎云舟扣下了这些折子,冷下了目光:
“不过在上奏之前,这些折子本王也而不得不一并上奏朝廷,让陛下和魏太师也评一评,这大战在即,私信邦国可有不妥之处?
在宫中旨意下来之前,魏长青有私通外敌的嫌疑,本王身负护卫北境之责,无法姑息,从今日起,魏将军不得离开营帐一步。”
阎云舟的话音落下,营帐外面立刻便有人进来,魏长青也不是吃素的,他也防着阎云舟突然动手,留在帐外的人见情况不对便准备动手。
刀剑碰撞的声音清晰传来,阎云舟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靠回了椅背,看着魏长青就像是看着跳梁小丑,半晌甚至愉悦地笑了一下:
“很好,以下犯上,抗命不遵,白将军,按军令当如何?”
“回禀王爷,纵兵抗上着40军棍。”
“好,就40军棍,本王累了,拉出去打吧。”
阎云舟抬了抬手,外面的刀剑声已经越来越远,越来越稀疏了,很显然魏长青的人已经落了下风,魏长青直接便被拉了出去,在出去之前阎云舟扫了他一眼:
“知道你错哪了吗?错在你有心作乱,奈何手下的都是一群草包。”
阎云舟从前确实没有想这么快动魏长青,但是短短半月的时间,他的手中已经截获了数封魏长青奏报京中的密信,终究是留不得了。
阎云舟昨夜也没睡多久,待将领都下去他也有些精神不济,刚要到里面歇一会儿,却听到了外面急促的脚步声:
“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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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云舟起身的间隙有些头晕,他认出了来人的声音,是他昨天留在别院的一个侍卫,心中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他手撑住了桌面,待眼前的黑雾散去才看见来人:
“怎么了?”
那侍卫也知道这事儿的干系,上前轻轻对着阎云舟耳语了几句,阎云舟听完之后脸色都变了。
别院中,宁咎一直都没有醒,人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睡在榻上,这让杨生都没了注意,而此刻的宁咎还陷在梦境之中,他实在是有太多的问题困惑不解,他到底为什么会到这个时代,既然他过来了,那原主是不是已经死了?
而眼前的这个人又为什么会此刻出现在他的眼前,他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那句话:
“你死了吗?”
眼前的“宁咎”轻轻点头:
“是,我已经死了,但是在临死之前我做个一个梦,梦中有一个人告诉我,我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后来我可以看见自己的身体躺在榻上,再然后,睁开了眼睛,此后这具身体里的人就是你了。”
宁咎简直快被这一系列的梦幻操作给折腾疯了,他现有的知识架构根本不足以解释这一切,这叫什么事儿?借尸还魂?
那不也应该是孤魂野鬼借尸还魂吗?他就在现代喝了一瓶假茅台就还魂到这儿来了?
“一直都可以看见我?”
宁咎只觉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我靠不是吧,每天有一个“阿飘”在他身边?还是他这身体原来的主人?
眼前的人却摇了摇头:
“没有,你醒过来之后没多久我就没有意识了,等我再次有意识就是这两天,你生病的时候。”
宁咎试图用他从前的玄学知识来解读现在的问题,原来的宁咎已经死了,但是看现在的情况他应该又没有死的很完全。
甚至保留了一丝的意识,而他的意识能在他生病的这两天苏醒,或许就是老人从前常说的,身体弱的时候人的灵魂也弱。
所以在他生病的时候,才会出现原来的宁咎苏醒过来的情况,他忽然觉得这件事儿细思极恐。
也就是说或许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很有可能这具身体中的人就不是他了,那他有没有可能回到他原来的地方呢?
宁咎在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眼前第一个浮现出的人影就是阎云舟,他如果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消失了,他会怎么样?
他现在都记得昨天将自己抱在怀里的那个人的体温,他能够感受到,抱着他时的阎云舟心中的恐惧和害怕,他害怕失去自己。
“你在犹豫。”
对面的那个“宁咎”看着他,目光中的笃定让宁咎有一瞬间怀疑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内心,他是在犹豫,如果能回去,难道不回去吗?
阎云舟连车架都没有坐,直接骑马出了城,直奔昨天的庄子,他到的时候屋内只有暗玄和杨生两个人:
“他怎么了?”
阎云舟一身的风雪进来,杨生的脸色也不好,过来回话:
“王爷,宁公子一直高烧不退,人从早上就没有醒过来,现在药也喂不进去。”
阎云舟怕宁咎着凉,脱下了身上满是凉意的斗篷,坐在了榻边,手探向了宁咎的额头:
“煜安,煜安?醒醒。”
宁咎闭着眼睛毫无反应的样子让阎云舟心中徒然地没有底,心慌的感觉明显,他也学着宁咎从前帮他退烧的方法,用酒帮他搓四肢和前胸。
“针灸呢?有没有用过?”
杨生艰难开口:
“用过了,但是宁公子没有反应。”
“药呢?他做的药,阿司匹林?他昨天吃了的,怎么会这样?”
宁咎一直没有醒,阎云舟心中急切,他昨天是看着宁咎吃了药才走的,是不是他昨天带过来的药过了药效?
他今日将所有的阿司匹林都带了过来,想要用水喂进去,但是那药也只是混着水从宁咎的嘴角处流了下来。
“煜安,听话,别吓我,醒过来好不好?”
“宁咎,宁咎,你听到了吗?”
梦中的那片林子中,两个宁咎一块儿坐在了大树根下,“宁咎”看了看身边的人:
“你想回去吗?”
宁咎苦笑了一下:
“你这话要是早俩月问我,我一定告诉你回,必须回,现在嘛,说想也是想的,我父母虽然不在了,但是那个世界有我从小到大成长的痕迹,有我熟悉的一切,有朋友,有事业,有智能马桶…”
“宁咎”盘着腿,一只手驻在膝盖上一只手拖着下巴,眨了眨眼睛:
“智能马桶是什么?”
“哎,就是你上了厕所之后,那个东西可能将你的排泄物都冲走。”
“宁咎”瞪大了眼睛,他不出声宁咎都知道他想说什么,他大概想说“还有这种东西?”
宁咎靠在大树上无奈,想不到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解释智能马桶竟然是对着一个“死人”?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有那么好的东西,你不回去了吗?”
“宁咎”还是问出了那句话,宁咎仰头靠着大树:
“也想,但是这个地方有一个很在乎我的人,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在乎我的,他救我的时候甚至可能要搭上他的性命,但他还是救了我,而且,我都还没有和他说过我的身份,没有和他讲过我的来历,我就这样突然的走了,他怎么受得了?”
即便他真的有走的那一天也应该和阎云舟正式的告个别吧,现在他不能直接将人抛下。
半晌宁咎站了起来:
“不行,你能和你聊了,这梦做的也够久的了,我得出去了。”
“宁咎”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古怪,宁咎看了看他: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这片树林走不出去的。”
宁咎睁大眼睛:
“什么?什么叫走不出去?”
他最近似乎每次做梦都能梦到这片树林,都能看到隐在白雾之后的人影,但是每次看不真切之后他都会醒来,这树林走不出去?什么意思?那就意味着他醒不过来?
他看向“宁咎”的目光忽然有些防备:
“是不是你?”
“宁咎”拖着下巴摇了摇头:
“我都死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是我有一种感觉,就是我的感官要比前几天都清晰,好似有一种力量在支持我一样。”
宁咎的心下一沉,他虽然是说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但是事实是清楚地,他和眼前这位算是两个灵魂,虽然对面那个已经死了,可他依旧能出现在他的面前,而现实中只有一具身体。
这一具身体必然只能有一个主导,此消彼长,他生病,是最弱的时候,所以“宁咎”的意识才会复苏?还是说有什么无形的推手在后面引导这一切?
外面的天已经快黑了,宁咎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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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睡了一天了,阎云舟饭都没有吃,一直守在宁咎的床前,脸色也很难看,屋子里已经来了一波的大夫,但是都没有什么办法。
连针刺的办法都试过了,但人就是醒不过来,最后一个年纪不小的大夫过来看了看之后开口:
“王爷,我瞧着这位公子倒像是得了失魂症。”
阎云舟立刻转头:
“什么是失魂症?”
“我也是听说的,有的人受了惊吓,或者病的重了,魂魄就会离开身体,这样的人就是怎么都叫不醒的,需要先给人招魂才行。”
阎云舟从前是不信这些东西的,总觉得说这些话的人多半都是江湖郎中,骗人的游医。
但是他现在也意识到了不对,宁咎之前从未有过什么病症,昨天晚上也吃了药,就是北郊那些得了疫病症状很严重的人,也没有这样怎么都叫不醒的状况。
所以难道真的是得了什么邪病不成?
而此刻在梦中,宁咎感觉他自己已经在林子里暴走很久了,但是这个林子就像是鬼打墙一样,无论他怎么走,最后都会回到这颗大树底下。
“宁咎”就看着他一遍一遍地回来,再一遍一遍地出发,不由得都有些敬佩他。
此刻宫中,玄威道人盯着眼前被围在蜡烛之中的罗盘,那罗盘的两侧忽明忽暗,就连李启也看出有些玄妙:
“这是什么意思?”
“回陛下,这上面明暗的两方就是宁咎的两种命格,暗的这一方若是能占据整个罗盘,那么就是另一个命格被泯灭的时候了。”
李启看着罗盘,这罗盘上此刻明暗各半,已经僵持一天了:
“没有别的办法?”
宣威道人摇了摇头,面露难色:
“陛下,草民能做的都做了,后面只能看宁咎自己的命数了。”
其实宁咎另一个命格几乎已经泯灭了,是他用血亲之人的血画了符篆,生生给召了回来,但是召回来也不能保证这命格就能吞噬另一个。
“废物。”
阎云舟此刻已经没有了别的办法,只能看向那个年纪不小的大夫:
“你说,如何招魂。”
“回王爷,用浓稠的糯米粥液混着病人亲近之人的血,点在病人的额头和双肩上,这三处各有一把火,是阳气最盛的地方,用亲近之人的血,可以让这火更盛,再唤病人的名字,引着他找到回来的路。”
虽然听着玄之又玄,但是此刻也只能试一试,阎云舟看了看榻上的人,他也勉强能算是宁咎亲近的人了吧?
“去熬糯米粥。”
没一会儿的功夫,浓稠的糯米粥便被递到了阎云舟的手中,阎云舟抽出了一边的匕首,一点儿犹豫都没有的直接将手掌心划开了一个口子,淋漓的血滴在了碗中,整整放了半碗的血。
一旁的杨生赶紧帮他包扎好,阎云舟的脸色越发苍白,他除去的宁咎的上衣。
带着薄茧却无血色的指尖蘸了些那碗混着血液的糯米粥,一下一下地点在了宁咎的额间和肩头,声音柔和眷恋,一声一声,甚至像哄不听话不回家的小朋友:
“煜安,回来吧。”
“煜安,不许胡闹了,该回家了,别吓我,好不好?”
正在林子中暴走的人忽然在耳边听到了这一声呢喃,他几乎是立刻就认出了这人的声音,阎云舟,是阎云舟。
“阎云舟,是你吗?阎云舟。”
宁咎跟着耳边的方向走,阎云舟一直都没有停地唤他,忽然,暗玄开口:
“王爷,宁公子的眉头似乎动了一下。”
阎云舟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宁咎的身上,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下,他的声音有些急切:
“煜安,煜安,能听到吗?回来吧,跟着我的声音,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宁主任现在还没有王爷用情深,但是我保证后面粗粗的双箭头
第69章科学的尽头是玄学?
宁咎再一次走到了那棵树的下面,他看着树下坐着的“宁咎”,忽然问出声:
“你能听到有人叫你吗?”
却见一直表现的有些乖巧的人忽然脸上出现了一个厌恶的表情:
“听到了,宁文鸿那老匹夫的声音。”
他就是被那个无比厌恶的声音给吵醒的,就是现在还一直在他的耳边逼逼叨叨,什么让他回来之类的,这也就是自己的耳朵,不然他直接给剁了。
“宁咎”说完之后便看向了眼前的人,这几天他才能“看到”宁咎,他看见了昨天在马车中抱着他的那个人,那是焰亲王阎云舟,没想到这人还真的嫁给了阎云舟,看起来过的还不错:
“你听到的是焰亲王的声音吧?”
宁咎有些防备地看着他,“宁咎”摊了摊手:
“我昨天都看见了,他很在乎你的,你跟着他的声音走,应该能出去的。”
宁咎开口叫阎云舟,试图和他说话,但是很显然那边是听不到他的声音的。
阎云舟看着榻上的人紧皱了眉头,似乎是想醒醒不过来的样子,他抬手拍了拍宁咎的脸:
“煜安,煜安,能听到我说话吗?回来吧。”
宁咎听到这个声音似乎有一个方向,他顺着阎云舟的声音再一次离开了那鬼打墙的一棵树,与此同时,宫中那个偏僻宫殿中的铜镜罗盘上有光的那一面开始渐渐变大,玄威道人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他转头看向了宁文鸿:
“再叫他,不断地叫他,让他回来。”
宁文鸿根本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方才他就被人又带了回来,就让他对着眼前的铜镜罗盘一直喊,说他错了,亏待了宁咎,让宁咎回来,这都喊了半天了。
李启的目光落在了那个铜盘上,见着那越来越明亮的铜盘,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宁咎顺着声音走,渐渐地他发现这条路和从之前每一次走的都不一样了,周边的树变得越来越少,忽然眼前弥漫起了一层一层地白雾。
就像是从前遮掩着“宁咎”那张脸的白雾一样,那种熟悉的,要清醒过来的感觉再次袭来,下一秒,榻上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阎云舟见到人终于醒了,总算是松下了一口气:
“煜安?”
宁咎醒来的时候还粗喘着气,入眼便是阎云舟担忧的神色,恍然初醒,他甚至不知道今夕是何夕,再之后他便感觉身上黏黏腻腻的,额头上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往下流,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额头,有些黏,他一看手,吓了一跳。
这手上的是血,他头怎么了?睡了一觉被人家开瓢了?
阎云舟看见他看着手上的血满脸惊慌的样子握住了他的手腕,低声安抚:
“没事儿,没事儿,你头没事的。”
现在人总算是醒过来了,他结果暗玄递过来的毛巾,帮他擦了擦他头上和肩膀上混着糯米粥的血,宁咎看见那毛巾上的血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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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都有些不淡定:
“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的记忆还混着刚才的梦境,十分的混乱,他定下神仔细想了想这才想起他是从幽州到了白城,染上了痢疾,这里应该是昨天晚上到的,阎云舟在白城外面的别院,屋内点着灯,看着似乎已经是晚上了,这是第几天?阎云舟怎么来了?
“我是睡了很久吗?”
阎云舟看着他懵着的样子开口:
“现在是第二天的晚上,你发烧了,从早上起就怎么都叫不醒,已经睡了一天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一天?他竟然睡了一天一夜?方才的一切似乎就是一个梦境,但是那梦境也太过真实了吧?他现在都能清晰地记得梦境中“宁咎”的脸,他们说过的话,宁咎只觉得二十多年的所学遭受到了严重的挑战。
在走近科学中长大的人,忽然有一天走进玄学了,这…
“我刚才做了好长的一个梦,啊,这一身是什么啊?”
他看着阎云舟手中毛巾上的血迹,他身上也没有哪里痛啊,阎云舟这才开口:
“怎么叫你都没反应,方才老大夫说,你可能是得了失魂症,用这个血混着糯米粥点在你的眉心和肩头,叫你,可以将你叫回来。”
宁咎忽然想起方才在梦中听到的阎云舟的声音,所以他真的得了什么失魂症,魂魄离体了?他一眼就注意到了阎云舟手上包扎的伤口,撑起了身子,就看见了一旁的药碗中一片血红,额角都跟着跳了跳:
“这,这都是你的血?”
放了这么多的血?阎云舟抬手将一旁的药碗端走:
“不都是,里面还有糯米粥,就放了一点儿血,好了,你醒来就好了,一天没吃东西了,我让人做了些清淡的,你吃点儿,再服药。”
宁咎又不傻,看着那碗中鲜红一片,怎么可能是只放了一点儿血,一点儿血能有这么红?他看着阎云舟的脸色也不好,估计是知道他的情况急急忙忙赶过来的:
“好了,我没事儿的,你快别在这屋子里多待了,去洗澡换衣服吧。”
阎云舟看了看他虽然有些不放心,但是他若是倒下恐怕宁咎更操心,他便没有再待下去,而是去了前院,将衣服换了,又洗了澡,用酒精擦拭了身上这才换上衣服,只不过他没有立刻回城,宁咎烧还没有退。
方才所有在房间中的人都按着宁咎方才教的方式消毒,洗澡,换衣服。
宁咎说过,痢疾这种疫病最主要的就是入口的传播,身上任何地方沾染了病原体都可能入口导致感染,所以这几日给宁咎用的餐具都是单独的,每一次之后都会按着宁咎说的方式用酒精棉消毒。
阎云舟换好了衣服才将之前那个老大夫给招了过来,离魂症说着玄乎,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用了他的那个土法子宁咎便真的醒了过来:
“草民参见王爷。”
“起来吧,你说说离魂症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可还会再犯?”
那大夫有些年纪了,就是白城人,医术在当地也是有名的,他的小女儿嫁给了军中的一个校尉,所以军中若是打仗缺少军医的时候他都会到军中帮忙,就是阎云舟也见过他几次:
“王爷,这失魂症草民也说不好,一般小孩子受到了惊吓遇到这种情况比较多,成人大多是病中体弱,偶尔有这种情况,这个方法也是代代流传的土法子,很多人都管用,方才没有办法,草民才提议试一试的。”
阎云舟也知道有很多土法子是说不清的,算了,总之人已经醒了,醒来便好,他让人赏了银子这才让人退下。
宁咎吃了点儿上来的鸡汤面,脑子里却全都是方才梦里的情景,这TM也梦的太真是了吧?一边想他还在一边动胳膊动腿,都是好使的,那种在梦中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已经消失不见了。
所以这到底是做梦,还是真的碰到了什么邪门的事儿?毕竟他能从现代穿到这个时代来,这个事儿本身就已经足够邪门了,所以现在告诉啊“宁咎”真的还有意识存在,这个事儿他也不是完全的接受不了。
尤其是刚才那一碗血,刚才阎云舟的脸色不太好,他起身敲了敲门,门外的暗玄立刻应声:
“宁公子。”
“阎云舟的手怎么样?口子大吗?他吃了吗?回去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暗玄觉得宁公子还是很关心他家王爷的:
“王爷的手是杨府医包扎的,应该不会有事儿,方才前院的人来回话说,王爷此刻在前院,已经着人上了晚膳,今晚王爷应当不会回城了。”
宁咎刚刚醒来,还弄出了这么玄乎的事儿,阎云舟也怕他今晚再睡下去又醒不过来,肯定要在这儿再守一晚上,宁咎也知道他现在劝也没用。
“吃了就好,他身体不好,药别让他忘了吃。”
宁咎坐回去的之后将饭后的药都吃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天的折腾,他现在烧倒是退下去了不少,昨天身上那种时时刻刻都酸疼的感觉总算是退下去了一些,他坐在床边,一闭上眼睛都是刚刚醒来阎云舟担忧的样子。
他能感受到阎云舟对他的感情,几次,都是将他放在了前面,他有些不敢想他如果醒不过来会怎么样?这一次在梦中看到“宁咎”那第一眼的是时候,他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是没办法骗人的,那就是他以为他作为宁咎的时间或许到头了。
他没有办法用所学来解释眼前的情况,但是“宁咎”还有意识这件事儿却让他开始有了警醒,还有“宁咎”的那句话,他说他临死的时候做了一个梦,说他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那他呢?他是继续了这个错误,还是来纠正这个错误的?
如果在现代,宁咎做了这样一个梦估计转头就忘了,根本不会将这些光怪陆离的事儿放在心上,但是现在不一样,牛顿三大定律也解释不通他现在遭遇的一切,难道世界的尽头不是科学是玄学吗?
难道达尔文,牛顿那些大神去改学神学真的是有理由吗?作为一名医学博士,宁咎第一次觉得眼前的题无解,不过有一点他还是放在了心上,那就是万一有一天他再睁开眼睛,这个壳子里的不是他了,而变回了那个“宁咎”呢?
那阎云舟怎么办?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他到底谁,也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而来,宁咎躺在床上,一直在想他要不要和阎云舟说清楚,他会信吗?还是觉得他疯了,会不会再找个什么神婆给他驱妖?
昏睡了一天一夜就像是打了一天一夜的仗一样,宁咎倒下之后便又睡了过去,因为这些天时常有的梦境,宁咎甚至都有些害怕睡觉了,但是这一夜却再没有梦到任何人,没有森林,没有迷雾,也没没有什么背影,一觉到天明。
阎云舟第二天清晨便到了宁咎的院子,身上一样是裹了斗篷的,看着守在门口的侍卫开口:
“昨夜里面没什么动静吗?”
那侍卫摇了摇头:
“没有,宁公子一晚上都没有起来,这会儿应该还没醒。”
阎云舟听到没醒这两个字便有些心慌,戴好了口罩,手套,走到了窗边靠进里面床榻的位置敲了敲:
“煜安?煜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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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吗?”
宁咎昨天晚上彻底退了烧,身上出的汗让他觉得里面的被子都湿透了,大晚上的他也没有折腾起来换被子,便将被子换了一个面骑着睡,可能是这些天实在是太累了,身上累加上晚上总有那个奇怪的梦让他睡不好,这一夜没有任何梦的纯睡眠实在是太舒服了。
这个时候听到有人叫他就很不爽,用被子捂住了耳朵:
“唔,谁?别吵。”
阎云舟听到这声儿之后才算是放下心来,当真就不再吵他,交代了侍卫里面的人不起来也不用再叫,他回到了前厅,用了早膳,准备一会儿等宁咎醒来再离开,这个时候京城的密信却忽然到了。
传信的正是阎云舟留在京城的暗卫:
“王爷,小白送过来的。”
小白的脚程可比马都要快,一般只有急信才会用小白送。
阎云舟撂下筷子展开了信件:
“玉清观中人被宫中带走,玉清观被封,有一个自称是天凌真人师弟的玄威真人主动联系了魏家的人,此道人系二十年前为宁公子批命之人,恐生变故。”
阎云舟的脸色阴沉,宫中一直都没有停止去搜寻火药的制作方法,他的人拦住了好几封魏长青传往京城的信件,却还是漏掉了一封,想来这一封就是关于天凌真人和火药的消息。
阎云舟看过便将手中的信件放在烛火上烧了,立刻下令:
“立刻派人到幽州,将青羊带过来。”
“是。”
当年天凌真人制作火药的时候他年纪还小,他也没有听过他还有什么师弟,这么多年他知道的和天凌真人关系最亲近的也就是青羊那老家伙了,但是二十年前就能擅自给一个侯府公子批命,还是批的什么天煞孤星的命格,此人要么是真的有些本事,要么就是有所图。
但是无论是哪一种,这样的样主动联系到魏家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儿。
宁咎这一次睡醒之后只觉得身上松快多了,那种乏累感去掉了不少,起来的时候又去泡了个澡,只觉得神清气爽,而且一个好消息是他肚子没有那么难受了。
阎云舟到院子里的时候,便隔着窗子和里面的人说话:
“起来了?好些了吗?”
宁咎此刻刚刚吃完早饭,他就坐在窗边:
“嗯,好多了,不烧了放心吧,而且好像也不怎么拉了,我那药很好用的,别担心。”
听着他说话都有底气了阎云舟算是知道他是真的好多了:
“那就好,想吃什么和外面的人说。”
“我知道的,我又不会客气,你手怎么样?你说你,滴点儿血意思意思得了呗,弄了半碗,你现在贫血,那血多珍贵啊。”
现在宁咎都还记得那一大碗红彤彤的,这是看着都疼:
“手没事儿了,下次不会了。”
“你快回城吧,腿上不舒服记得热敷,这几天不用总勤着过来,我估计我再有几天就好了。”
从这里到城中也不近,阎云舟那身体也不是一个磺胺能包治百病的,现在还不是战时,能多养养就多养养,可不能这么折腾。
“好,你这里有事儿也别瞒我。”
阎云舟交代好才回了城中,今日他需要忙的事儿也不少,昨日处置了魏长青,但是他手下的那些人却还需要安置:
“去将魏长青手下禁军的名册履历拿过来,叫张德进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