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子箫摇头,“师姐,我没事。”说完,他看见司樾拢着袖子一步步走上?了山顶。司樾立在台阶前,定定地望了会儿?那枯竭的?槐树,过?了片刻,那视线才落在了恒子箫身上?。这目光掺和着许多?情绪,却又归于缥缈,似是看见了什么东西尘埃落定。恒子箫一怔,陡然想起司樾的?立场。“师父……”他唤了一声,却又怅然若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走罢。”司樾转身。她背着恒子箫,于那漫天落下的?槐花中,道,“带上?你的?人,天亮就不好走了。”轰——霍然间,夜幕上?劈过?一道惊雷。下一刻,有瓢泼的?大雨落下,降在了这何家村内。恒子箫脚旁,一束槐花被豆大的?雨水冲走,混合着泥泞,滚下了山。第94章灭了槐树精,恒子箫马不停蹄地去敲响梁婶的?门。何家村众人还在梦中。趁着天黑和雨声的?掩护,他御剑带着梁婶母女离开了村子。几人暂且安顿在城东的一家客栈里。恒子箫当晚便用纸鹤给裴玉门传信,请他们接纳梁家母女。将纸鹤送出后,恒子箫才后知后觉地脱了力。他踉跄着坐在了床上,呆呆地望着前方,双瞳涣散,连聚焦的?力气也?无。纱羊担忧地给他递了水,又拿出药粉揞在他伤口上。“子箫…你还?好吗……”恒子箫恍若未觉,药粉落在伤处也?毫无痛感。等纱羊给他的?脖子和两腕都上完药后,他才猛地回神,迟钝地道了句,“不用了师姐。”“都上完了。”纱羊收起药盒,摸了摸他的?额头?,“你今天太累了,快休息吧,有回信了我会叫你。”恒子箫摇头?,目光越过纱羊,看向对面床上的?司樾。“师父……”司樾余光望了过来,见少年双手?攥着膝上的?布料,眼睫微颤地望着她,期期艾艾道,“弟子…做错了么?……”从激烈的?斗法里回过神,恒子箫才意识到别扭之处。他本以为?师姐和师父是一道的?,因此师姐要他斩杀槐树必也?是师父的?意思,可细细想来又有些奇怪。如果师姐和师父的?立场并不相?同,那?站在师父的?立场上,或许并不希望他杀了槐树……他做错了么?……司樾支着头?靠在床上,对望着恒子箫,“怎么?,你不满意这个结果?”恒子箫迟疑着摇头?,“我、我不知道……”他心里发闷,可如今再选,他也?只能选杀死槐树这一条路。虽然如此,但恒子箫知道,这不是最圆满的?结果。“子箫,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别想那?么?多。”纱羊安慰他,也?有几分似在安慰自己。要活人祭祀的?妖精自然是邪恶的?,他们做的?没。杀了那?槐树精是功德一件,何必低迷。恒子箫面色不改,依旧小心翼翼地看司樾脸色。司樾哼笑一声,“她说得没错。你没有做错。”恒子箫抿了抿唇,移开了目光。半晌,他低声道,“可我把大师兄给我的?剑弄坏了……”“他不会怪你的?。”纱羊道,“一把剑用了那?么?多年,够了。”恒子箫垂眸不语。司樾长叹一声,“你小子,真比女儿还?要多情。”她从床上起来,走?到恒子箫面前,恒子箫茫然地抬头?看她,她道,“拿来,我看看。”恒子箫连忙从储物器里取出那?两截残剑。两截锈迹斑斑的?剑躺在一张布上,和废铁没有两样?。司樾抬手?,虚罩在剑上。一道黯淡的?紫光闪过,那?两截残剑合二为?一,褪去铁锈、填上了破洞,一瞬间恢复如初,又成了一把崭新完好的?长剑。不知是否是恒子箫眼花,在昏暗的?屋子里,他隐约见到那?剑上蒙了一层淡淡的?紫意,握在手?中,似乎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行了,”司樾收手?,“闭上眼睡罢。”“师父,我……”恒子箫抬眸,欲言又止,一只手?忽然覆在了他的?额上。他看着司樾,逆光之下,司樾那?双紫黑色的?眸子深邃而宁静,如夜晚的?大海,吸纳走?所有的?浮躁与?焦虑。“无错。”她对恒子箫道,“既是你唯一的?选择,就无错。”潮水般的?疲倦顿时袭来,恒子箫煽动了两回眼睫,便没了力气,困倦地倒在了床上。纱羊帮恒子箫盖了被子,一回头?,司樾已经走?回自己的?床上躺下了。她飞到司樾身边,看了眼司樾,略有忐忑道,“你…你觉得那?槐树精不该杀么??”为?稳定恒子箫心绪,纱羊笃定地赞同了他的?做法。可她自己心中却不由得飘忽起来。司樾挑眉,“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纱羊一顿,司樾忽而笑了,“莫非是你在这么?想?”“我也?不知道……”纱羊飞到她旁边的?枕头?上坐下,“我虽然不是特别了解你,但好歹也?相?处了三十余载,活人剥皮这种事,我想你是绝不会赞同…至少也?是不屑的?。”司樾扬唇,笑了起来。“你笑什么?!”纱羊嗔了她一眼,“你既然去了何家村,就一定是注意到了那?棵槐树。如果没有子箫,是你自己独身来此,又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呢?”司樾目光放远,“我懒得管。”“是,如果是传闻中那?个三千年前的?司樾,或许不会管。”纱羊道,“我是问,你现在会怎么?做?”司樾笑了一声,伸出食指逗了逗纱羊,被她一把抱住,固定着不让乱动。“你太高看我了,如今的?我,也?不会管。”纱羊一愣,“当真?”她眉眼间流露出失望。司樾道,“不过是杀了个妖,身为?天仙,你有什么?可在乎的?。”纱羊垂下头?去,“我也?不知道……按理来说,降魔总是不会错的?;可槐树的?那?些话?也?并无道理。”她也?是畜生?道的?一员,因此对于槐树所说人类剥兽皮一事亦有感触。“再有……”纱羊低垂着眼眸道,“我回来后也?在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守护了何家村三百年,救了不知多少人命,单从数量上来判,也?算是功过相?抵?”她判得犹豫,且马上推翻,“可活人剥皮也?实在是太残忍了。”司樾知道她在为?难些什么?,开口道,“世上岂有非黑即白之事,不过看判官是谁罢了。你判她死,并无过错。”“所以你判她活,也?没错?”纱羊望着她,“那?你带子箫来这里,让他当判官,是为?了看他选择哪条道?”司樾余光瞥向对面床上沉沉睡去的?恒子箫。“他不小了,该要独立了。”纱羊突然有些抱歉,这歉意没的?由来。她抱住了司樾的?手?指,低落道,“司樾,我总觉得对不住你。”司樾饶有兴趣,“你终于悟了?”“我没和你说笑。”纱羊抿唇,继而蹙眉,仰头?盯着她,“三千年前,你、你真的?做过那?么?过分的?事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司樾哈了一声,“你想呢。”“我不觉得你会那?样?,总得有个理由吧。”司樾回视着她,从纱羊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看见了两分殷切。她眸色渐深,没有回应这份殷切,反而问:“莫非,你是在质疑神王和众神?”纱羊蓦地睁大了眼,声音瞬间拔高,“怎会!你开什么?玩笑!”她一下子从枕头?上飞了起来,“好,你说得对,总不可能是那?么?多神仙都搞错了!哼,你有今日也?是报应,好好反省罢你!我要离你远一点!”司樾不恼,哈哈大笑了起来。屋内最终归于沉寂,纱羊也?累了,伏在恒子箫的?枕边睡了过去。到了后半夜,恒子箫似乎睡得不安稳,眼睑之下的?眼睛频繁地动作着,陷入了极为?真实的?梦境。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这手?比他的?要再大上一点,在看四周布景,恒子箫反应过来——又是那?个梦。刚到裴玉门的?那?一年,他做过两次长大以后的?梦,这些年不再做了,可他却对梦里的?一花一草印象深刻,时隔十年竟还?记得一清二楚。上一次的?梦境中,他便是坐在这个房里,随后被人叫出去和宁楟枫斗法,宁楟枫还?说他囚禁了他的?妻子——想来也?真是无厘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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