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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人。”
裴行野心想,安达平章错了,这个词并不能引起姐姐的战栗。
吃人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饥荒年景的时候,大家不就是人吃人吗?
可他还是配合地显出恐惧的神色。
安达平章问他:“你懂得什么叫吃人吗?”
裴行野又想,这个人好为人师,即使知道最好也说不知道。
但光说不知道又太刻意了,得回答一个稍微有点意思、却又不够“深度”的答案。
他想起大公子和他说什么“孤独者吃自己”的论调,于是眼皮都不眨一下:
“是吃人的身体,还是吃人的心?”
安达平章笑了:“单单灭亡人的肉身,是低级、粗暴、无聊的行径。黑猩猩也会杀死年老的首领,发动政变——人类迫害人类,杀灭的是心。”
他又问他:“行野,想从军吗?”
裴行野一愣,莫名所以,点点头。
他的确想当将军。不过,乐意当将军的小男孩多了去,十个里有八个做过类似的幻想。
目前裴行野做过最接近当将军的事,是迅速在学校里混成了孩子王,每天指挥一群达官显贵之流家的小屁孩互相拿树枝砍。
“那学会杀人诛心是很要紧的。”
安达平章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学习——我会看着你。”
裴行野:“……?”
他和姐姐又被放了出来,两人对视,他立刻明白,连姐姐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你最近要小心,不许张扬。”裴芃芃吩咐他。
裴行野有些不耐烦:“我知道。”
裴芃芃难得和他碰一面,抓着他不依不饶:
“还有,不许再狐假虎威地借着安达的名头欺负同学,在学校低调一点!”
裴行野心里发虚,反驳道:“谁说我欺负同学了?”
裴芃芃恶狠狠瞪他:“别跟我装傻,涧山说你带着一群人合伙孤立坎特家的那个小男孩,把人家气得在厕所里哭——就因为第一天入学时他说你是廷巴克图来的。你长点心吧。”
裴行野第一反应是,小看了安达。
这家伙平时像个游魂一样,上课发呆下课睡觉,好像徘徊三界外、不属六道中,没想居然对班级里发生了什么了如指掌,还学会背后告黑状了!
然后——
“……涧山?”
裴行野立刻抓住要点,反戈一击:“为什么是‘涧山’?你还说我?他允许过你和安达说话吗?”
姐姐脸上忽然浮现出莫名的紧张神色。
裴行野瞬间就懂了:“哦。”意味深长。
裴芃芃冷笑:“你别自作聪明。”
裴行野笑说:“你不方便见他,可以让我传话嘛。”
让他也好把握形势,省得再被告状了还茫然无知。
裴芃芃没好气:“滚蛋。”
他顺从地滚了,反正迟早还会再次被姐姐抓住耳提面命,他不稀罕这一次,巴不得早点走。
春去秋来,一年,一年,又一年……
他们从孩子变成少年,裴芃芃和安达感情跟着变质。
就像纪录片里说:“春天到了,又到了动物□□的季节……”人生的春天也到了,哪个少年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
自从得知了大公子与姐姐的新情报,裴行野深感自己责任重大。
一方面,他十分希望姐姐能把大公子套牢——虽然这么说似乎像对待一只待剪毛的羊,不大尊重。
另一方面,当他用崭新的目光观察安达涧山,又觉得这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脾气孤僻古怪,经常沉着一张脸,让人看了就害怕。
生活上比较娇气,抽风型的挑三拣四,时而能忍受长虱子的床铺,时而又接受不了白粽子上加了一颗甜枣。
性格非常骄纵,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从来不管场合和别人的心理健康。
更别说他父亲……
除了长得还算好看……反正也没有他好看。
或许是感情变质的缘故,裴芃芃和安达后来也经常吵架,不像当年那么若合符契——其实当年特别相合,也是裴芃芃压抑自己。
吵架主题总和安达的社交生活和未来规划有关。
裴芃芃劝安达,你长大了,多少也和同学们走动走动,不要见人像见鬼一样,老想着躲,安达不乐意。
裴芃芃又劝安达早点从政,还说他想躲进小楼成一统,是逃避现实,他迟早得回到他父亲的领地上面对真实。安达被戳了肺管子,更不乐意。
大公子不乐意就会摆在脸上,说:“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汲汲以求呢?”
裴芃芃:“……”
安达看古典小说很多,裴行野怀疑他本想说“国贼禄蠹”。
姐姐的身份很尴尬。她总和一群什么都有的人在一起,自己却什么也没有。
没有就算了,那些人还不允许她去索取,因为索取的样子难免丑陋,难免太“汲汲以求”。
她应该安贫乐道,该安静地隐没在阴影中,才不失为一个善良、淳朴、坚韧的“普通人”。
姐姐平生最恨此,安达居然就这么说她。
裴芃芃当机立断,和安达单方面分手。
大公子忍耐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来向裴行野负荆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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