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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我能证明
四十年了。
人间四十年是多少凡人的一生?
他们两个人已经四十年没见了。
中途明光给碧桃塑魂,被强拉过去的那匆匆一面根本不能算!
若是你心里喜爱一个人,不见他或许还好,只要见了他,心脏又怎么能不为他心如鹿撞,锣鼓喧天。
对碧桃来说,在冥界那漫长的四十年里,到后来最难熬的不是被浊气侵蚀,而是明光归天后,她再也没有办法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他的消息。
此刻明光就站在门口,那双让碧桃魂牵梦萦的金色眼睛,无比专注地看着她。
上次两人的匆匆一面,明光戴着面具,碧桃甚至连他的样子都没等看清楚就被拉回了幽冥之下。
碧桃呼吸都变得有些滞涩。
而明光神色淡漠,眼中的阴鸷凶戾被入鬓的长眉死死压住。
他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不动如山”。
可是在对上小桃枝的视线的那刻,他除了自己狂乱的心跳已经听不见其他任何声响。
人间二十几年,明光苦苦寻觅,辗转反侧地渴求,那后知后觉的心动如雷,是天人五衰一样,避无可避的结局。
他暗自发誓,一定不再逃避他们之间的感情。
因为他很清楚,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像小桃枝这样热烈地,倾尽所有去追逐他,爱慕他。
可怜他出身“高贵”,受众仙仰视,却一生到此,只得到过这么一颗剔透晶莹的真心。
可他归天之后,却发现这一切都是骗局。
是利用。
是他一厢情愿。
明光本就不是一个会轻易因什么而动摇的人,他一直以来,都像一条静河,一潭死水。
本可以千万年一成不变,却被一根小桃枝搅得地覆天翻。
到头来,却只是徒劳惹人笑话。
他何尝不知道最理智的做法,是“无动于衷”。
只要他表现出对下界的事情,对曾经发生的那些事无动于衷。自会有人为他辩解,说他是受尽蒙蔽,并不曾为那羞耻的戏耍而动容。
可是他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惊天动地”,却无法克制意冷心灰。
他庆幸心如死灰至少可以让他装成“无动于衷”。
但是那一份伪装,却在小桃枝轻飘飘地一眼看来时分崩离析,死灰复燃。
像荒草从干涸地面的裂缝之中生长;像干枯的枝丫生出难以掩藏的嫩芽;像埋藏在地底已经腐烂的枯骨,势不可挡地重新生长出血肉。
那人间二十余年的天人五衰,归天后令人齿冷的算计,都敌不过这轻如鸿毛的一眼。
他是何等的悲哀。
他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
明光片刻后动了,他走到碧桃跟前,半跪在她的面前,将手里面早早就准备好的阵盘,放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
阵盘被激发,金光围绕着碧桃游走。
碧桃把自己黏在明光身上的视线强行撕下来,低头看着地上游动的阵盘符纹。
——是鉴心阵!
这乃是犯罪之后仙位审讯判罚之时所用,九天之上,就连青冥帝君都算在内,所有仙位都无法在鉴心阵的面前撒谎。
这东西来自上清境,是专门审判那些灵魂骨子里就带着邪性,最擅长欺骗和扭曲事实的妖魔的。
上清境有个法器,名叫鉴心锁。
鉴心锁通常戴在罪仙的脖子上,说真话,鉴心锁没有反应,若是说假话,鉴心锁就会收缩,说的假话越多,鉴心锁收缩越紧,直至生生将不肯言真语的罪仙的脖子,从他的颈项上面揪下来为止。
鉴心之阵,衍生自鉴心锁,本身不具备任何的束缚和杀伤能力,只是能极其精准分辨出口不对心的情绪罢了。
好小子,为了问个话,把这阵盘都请出来了?
碧桃转动视线,看向明光。
忍不住有点想笑。
怕笑出来明光破功,恼羞成怒再气吐血了,只好咬住腮肉强忍着。
究竟心中有多大的怨气,才能让一个规行矩步的小棺材板子,如此公器私用啊?
鉴心阵法启动,明光保持着那个姿势,像一座堆在碧桃面前的小山,居高临下看着她。
眉目森然,眸光肃厉。
他开口,声音低沉,催动金灵挟上了判罚破妄之音的天赋。
他竟是启动了鉴心阵还不够,还要用他的判罚之音,让碧桃这个“十恶不赦的狂徒”,无法用任何吊诡的方式欺骗他。
“小……碧桃,我只问你两个问题。”
碧桃把腮肉咬得死死的。
因为明光刻意压低催动的声线,太过具有杀伤力,让碧桃耳根酥软,手又被绑着,她只好用肩膀蹭了蹭耳朵。
要命。
还有这个“小碧桃”。
明光从不叫她碧桃,再生气也是小桃枝,如今都生生改了,看出来这次真的很气了。
碧桃没吭声,等着他问。
明光盯着她片刻,问了第一个问题:“在下界之时,你从一开始就想好了利用我们的阵法,抢夺功德对吗?”
这件事到现在银汉罟上还有许多仙位都没有琢磨明白,维护碧桃的更是一口咬定,她是为了救众人,才会强召法相触犯天规。
可是明光当时离她那么近,甚至为了救她从阵眼起身。他串联她前后所有表现,判定她从一开始答应合作之时,就已经想好了怎么利用他们的阵法封印玄门老祖。
现如今那颗不死不灭的众生之心就在她胸膛之中。
这几乎是无可辩驳的真相。
但明光还是想听她亲口说。
明光归天后追溯银汉罟,她真真假假的辨法,将玄门老祖给骗得心甘情愿同她去铸桥。
那玄门老祖肯定没想过,碧桃和他说那么多,又是敬佩又是替他惋惜,一口一个师兄叫着,最后的目的,是让他执念得偿,再用幽冥浊气,洗去他的意志,拿到那颗本属于他的众生之心吧。
一界老祖让她骗得凄惨,到最后,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自己是怎么死的。
明光很想知道,小桃子那么巧言善辩,这一次又要用什么样的理由来骗他呢?
孰知下一刻碧桃开口,却毫不辩解道:“是。”
明光一怔。
片刻后心中酸苦犹如涨潮的海水,快要将他淹没。
小桃枝对着流星那个“师兄”,尚且肯舌灿莲花,去骗一骗,哄一哄。
到如今归天,她的目的达到了,竟是连想理由骗他都不愿意了?
明光顿了片刻,声音强压平稳,又问:“所以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利用我,登上玄仙之位吗?”
这“所有”,包括最早的一百余年前,小桃枝在他还未曾恢复记忆的年月之中,追逐爱慕他的最开始。
明光悲哀地想,除了他,这九天之上,恐怕没有更好的踏脚石了。
他期盼着至少别是这样。
若是从这么早就开始……机关算尽,那么他们之间那幼时数年的相伴,就真的成了笑话了。
可是碧桃一开口,明光的侥幸再一次灰飞烟灭。
“是啊。”碧桃语调轻松地承认。
她确实是从百余年前,就开始谋划。
她从凝灵的那一刻,就视明光为她的所有物。
想要攀登九天极处,当然只有明光这个本就生在天上的,最适合做踏脚石。
想要摘下天上的太阳,你就要仰起头,举起手。
想要登上最高的山峰,俯瞰众生,你就是要狼狈地攀爬,并做好中途滚落身死魂销的准备。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
碧桃从不为自己的欲望感觉到羞耻,无论是攀登欲望,还是爱谷欠。
她曾为了让众人将她看在眼里,借明光之名“声名大噪”,这她从不否认。
那之后结交朋友变得轻松起来,哪怕那些人最开始是抱着看她笑话的目的。
那又如何?
能为她所用便好。
后来若没有这场竞赛,碧桃或许走的路会更长更远,她甚至有打算过去上清境险中求捷径。
但哪怕她的路走得再艰难,最终也会抵达她想到的地方,让她所爱的人爱上她。
只不过这场竞赛,就像是草船借箭的那场东风。
让她大大缩短了得到一切的速度罢了。
她绝不会为此感到羞耻难堪。
而她不合时宜的“坦荡”让明光再一次感觉到了崩溃。
他闭上了眼睛,袍袖之中的手臂青筋暴起,那是忍耐着将眼前之人摧毁撕碎的暴/虐。
从没有人敢这么对他。
也从没有人敢这么对他,却还让他无法对她下手。
明光将目光从碧桃身上挪到地面上。
阵法运行流畅无阻——说明阵中之人没有半字虚言。
明光又想起碧桃在下界的时候拒绝他的成婚提议,说她要登上九天极处的言论。
那时候他的傲慢还没有在二十余年的天人五衰之中粉碎,他只当那是小桃枝的妄言。
可如今一看。
一直以来,她都心坚意定,目的明确。
入妄的人,是他这个有天生破妄天赋之人。
这真的太讽刺了。
明光的睫羽掩盖着炽烈如火的金瞳,悄无声息焚毁着他不容任何人窥探的失控。
他定在那里,无声无息地将一场撕心裂肺消化,没泄露出半点形迹。
过了半晌,他站起身。
抬手收起了阵盘。
正等着明光问下一个问题的碧桃:“哎哎哎!怎么收起来了?”
明光动作一顿,阴沉难掩地盯了她一眼。
碧桃双手被缚,人在网中,仰着妍丽绝伦的桃花面,看着明光:“你这就不问了吗?接着问啊!”
明光反而问她:“问什么?”
碧桃说:“……你不是应该问我是不是真的爱你吗?”
明光顿了片刻,而后嗤的一声,笑了。
极尽嘲讽。
也不知道是嘲讽他自己还是碧桃。
他不在乎了。
爱与不爱又能怎么样呢?
他不想听,也不打算再信她口中说出的任何一句话。
他本就不该奢求那么多,古仙一族,从来也没有几对是因为所谓的爱结合在一起的。
他不是从一出生,就准备好了娶一位陌生又毫无感情的妻子了吗。
明光看着小桃枝,手中攥紧了阵盘。
没关系的。
就算以后她恨他也没关系。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
她敢踩着他往上爬,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明光转身将阵盘放在桌子上,本应该把小桃枝放走。
她已经是玄仙之位,又代表幽天,更是在如今这个竞赛刚刚结束,罪仙承待判罚的风口浪尖之上。他把她拘禁在这里,若是旁人知道,还以为古仙一族终于被逼疯了,打算由他亲自动手除掉她这个“异端”。
一切还没准备好,还没到时候。
他得先将她放掉,再徐徐图之。
毕竟……她早已经不是那个能随便扣上一个理由,便能随意拿捏,关进囹圄宫眼不见为净的至仙了。
可是明光拉着凳子,放置在小桃枝的对面。
并没有放开她,而是在她对面坐下了。
他从未如此放肆地看过小桃枝,或者说,他从不会如此无礼地看自己的“所有物”之外的任何人或东西。
但他看着她,金色的瞳仁纤毫毕现地倒映着她的模样。
顶着缚仙网,她显得那么可怜可爱。
明光不禁疑惑,桃花树凝灵的真的是仙位吗?
天生身怀清浊两气,难道不是妖物吗?
否则她怎会如此擅长蛊惑人心?
明光靠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一双长腿微微打开,手肘撑在大腿上,向前倾身,不客气地,从她的眉目开始,一寸寸搜刮下来。
肩颈,手臂,腰身,到她蜷缩的小腿,和因为绷紧脚趾而显得笔直的鞋尖。
他不再蓄意去遗忘,而是第一次在“卫丹心”的记忆之中,找出了她承欢时如此刻一样绷紧的模样。
他目光如有实质,像一双金钩,将他面前这“妖邪之物”钩吊起来,再一寸寸地评估品鉴过去。
她是他的。
很快就是了……
碧桃被他这陌生却饱含侵略的滚烫眼神,给搜刮得脊背都有些微微颤栗。
但是他都把她抓住了,她束手就擒,甘之如饴,问什么说什么,明光就怎么干看着啊!
碧桃简直被他眼神撩拨得忍不住了。
她在缚仙网中,对着明光眨动那双漂亮含情的桃花眼。
真的像个迷惑人心的妖姬一般,说道:“你应该问我是不是真的爱你。”
“爱的。”碧桃直勾勾看着他说,“爱你。”
利用算计是真的,但是爱也绝不是假的。
世人都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可她偏偏都要抓在手中,尽情享用。
明光眸光微微一闪,没有像卫丹心一样,羞赧地避开碧桃的视线。
至于她突然炙热地表露情肠。
他根本就不信。
全是利用。
她没有对他翻脸不认人的唯一理由……明光猜想,是他对她还有用吧。
“明光……”碧桃的声音简直九曲十八弯。
她也只有对着她的小明光,才会发出这种令人脊背发痒的声音。
明光看她在网中翻了个身,朝着他的方向凑过来。
看着她把红扑扑的,春桃般的脸蛋,靠在了他的小腿上。
明光微微勾了下薄唇,这却根本不算一个笑。
因为其中难掩的戾气太浓重了,让他峻冷的眉目简直能将人霜冻。
他想到小桃枝一归天就急着去找朱明仙督,在玉骨宫内待了整整一天。
睡得晨昏不分,衣衫鬓发凌乱地出来,还面带惬意轻松的笑。
他站在玉骨宫之外,甚至能听到她和朱明打闹的声音。
她也会用这样的神情举动,和朱明说话吗?
明光撑在大腿上的手,伸出一根手指,透过缚仙网,戳了一下小桃枝红彤彤的脸蛋。
她身上没有酒气,却有梅香。
她喝的恐怕不是酒。
那她这番“醉”又是为谁?
碧桃被戳得眼睫直颤。
她贴着明光,哄道:“明光,你把我放开好不好?我可以证明的。”
“证明什么?”明光收回戳她脸蛋的手。
“证明我爱你。”
明光这次是真的笑了一下。
却是怒极反笑。
方才在鉴心阵中,问她的两个问题,已经足以佐证她此刻的满口谎言。
不过她想让自把她放出来,这么说倒也合情合理。
他本来就不能在这时候拘禁她。
他只是不能容忍把她放走,她又跑去玉骨宫内,找那个朱明仙督。
他们两个狼狈为奸,一天一地,却默契地将九天搅和得风雨如晦。
怎么不算心有灵犀?
明光如何能容忍他们继续暗通款曲。
他已经开始思索,如何让那朱明仙督,滚回人间去。
“好不好?”
碧桃也从网中伸出一根手指,在明光的小腿侧面划拉着。
明光垂眸,定定地看着她美丽狡黠的双眼,说道:“好啊。”
“你证明给我看。”
他说着,真的解开了碧桃的缚仙网。
身上一轻,碧桃的法力回归。
她就着这个坐在地上的姿势,又把手送到明光面前:“这个也解开,我才能好好证明。”
明光又想笑了。
诡计多端,不就是想跑?
或者想要报复他。
两个人如今都是玄仙,还都是玄仙上阶。
动起手来明光确实没什么底,否则也不会选择用缚仙网偷袭。
但此刻是在他的屋子里,他的宫殿之中。
这里重重叠叠的阵法,皆由他亲手所设。
这可不是凡界之中,卫丹心设的那些可笑的阻隔阵。
小桃枝如果在这里和他动手,明光倒是有压她一头的办法。
因此他抬手,屈指解咒。
身形微微后撤,准备迎接她的反击。
而在缚仙索从碧桃手上解开的瞬间,便被她给抓住,反手扣在了明光的手上。
这也在明光预料之内,他反应极快地要以金灵冲锁。
这缚仙索也是他改过的,根本束缚不住他。
可是他才刚刚催动金灵,就感觉到半趴在他腿边的碧桃,手指催动灵气,朝着他腿上一拍。
木灵花瓣登时洪水一般涌出,顺着他的鞋面攀爬翻绞。
眨眼之间,他的鞋子和裤子,就都在碧桃的新本命法器兼绝技——千刀万剐之中烟消云散。
对那些雷王用这一招卸甲,是碧桃一时心神走岔,非故意为之。但对明光,她就是故意的。
要是正儿八经打架,谁会上来就把对方的衣物毁去!
明光猝不及防,只感觉通身一凉。
这也太卑鄙了!
他都被小桃枝这卑鄙的招式给惊得呆住了。
然而“交战”途中,最忌讳走神。
明光只呆了瞬息,碧桃就已经攀附他的膝盖栖身而上,低下头——
“嗡——”的一声,明光挣开了缚仙索。
掌心下劈,他鼓动的法袍之下,碧桃的后脑距离这金灵烈烈的掌心只不足一寸。
可是这掌心却悬在了半空,而后他双手死死抓住了凳子侧面的扶手上。
扶手如何经得住这样大力攥握,如同掌中沙砾一般,自那双金灵溃散的大掌之中簌簌流逝。
“你这个……”混账东西!
明光仰起头,喉间滚动着倾覆的山峦,他咬紧牙关,不敢低头去看,只觉得顷刻跌入了炙热的地底熔岩之中。
金灵伴随着他错乱的呼吸,自他的身体之中激荡而出。
仿若被熔岩浇灌魂魄,他原本满含嘲讽的金色双瞳,此刻攀爬上了夕阳一般赤红的血色。
很快木灵自他的身前被激发,化为幽绿色潺潺清凉的大网,朝着他兜头罩下来。
将他因气血汇聚太猛烈而急速攀升的体温降了下来。
眨眼之间,落入这“缚仙网”之中的人,已经变成了他。
而他无力挣脱,只能茫然地睁着血色交融的双眼,看着自己在妖孽的口中“身死魂消”。
玄辉殿的阵法非常精妙,感知到了其主人金灵仓皇犹如困兽,“嗡”地一声,护身阵法就已经启动。
这一重阵法,是为明光注入消耗的仙灵。
阵法的金光在他头顶凝聚,如雨一般倾泻而下。
他低着头,无处安放的掌心终于忍无可忍抓住碧桃的后脑。
明光被阵法灌入灵台的浩荡仙灵,让他烧得像一块红透的炭火。
等到阵法终于确认了主人无事,不需要再补充仙灵,已经是一炷香之后。
碧桃从明光的象征着统治者,绣着怒张双翅的金乌鸟法袍下钻出来。
起身就跑。
明光双眸还未聚焦,什么也顾不上,就起身去追她。
两人在内室的门口交手,木灵并金灵荡开势均力敌的罡风。
明光掐住碧桃的脖子,不顾肩头的木灵攻击,将她制住。此刻他面上鲜红未消,却没了先前那些戾气。
明光的双眼之中,除了残存的血丝就只剩下一片焦灼。
还有……从一片死灰之中,再度被生生激发出来的羞恼。
他把碧桃按在通往内室的门上,居高临下厉声道:“吐出来!”
碧桃眉飞色舞,满面盈春,被掐着脖子动不得头,却晃了两下腰气他。
然后当着明光的面,贴着他根本没能掐实的掌心,一抻脖子,咕咚,很小一声,就咽了。
“你!”
只穿了一身长袍的明光,原地烧成了一尊血色神像。
“咳咳咳咳……咳咳咳……”
碧桃一把推开了明光的手,弯着腰忍不住咳了起来。
倒不是呛着了,而是她好多年没有吃明光的金灵,像咽下了入口封喉的毒/药,被烧灼得咳嗽。
“好烈的‘酒’,带劲儿!”碧桃弯着腰,一边咳一边调笑。
当初她在大桃木上凝灵,掉在明光的肩膀上,也是将他的仙灵当成烈酒,还口言“带劲儿”。
明光却仿佛没听到这份跨越了二百余年的调笑,人已经傻在了那儿。
什么算计,什么戏耍,什么吃味,什么谋划,什么拘禁……都像是飘远的云,从他眼前掠过,却无法停留。
他神魂都像被吸出了躯壳,实在是没想到小桃枝说的证明方式……
这已经超出了他能接受的范畴,在下界两人做夫妻时,也未曾如此过。
当然碧桃早就想这样,她想吃的东西可多了,只是碍于卫丹心沉迷“口头生孩子”,碧桃没什么机会玩花样。
而骤然逢此“大难”的明光像一个坏掉的木偶,除了站在那里,眼睛红红的,看着碧桃咳嗽,根本连穿条裤子都想不起来。
碧桃咳完了,勾起上了口脂一样,极其鲜艳的红唇,拉着明光,轻车熟路走到他的内室床边。
把明光朝着床上一推。
他提线木偶一样坐下了。
只有那双眼睛,始终一错不错地追随着碧桃。
碧桃悠哉地先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漱了口,喝了水。
这才回到床边上,搂过明光的脖子,腿一跨,坐在他的双腿上。
近距离和他面对着面,湿润的嘴唇若有若无地触碰他俊挺的鼻峰,声音有些低哑地问道:“这回信了吗?”
搞了个鉴心阵,结果像头傻驴,前拉后退,净问一些不重要的。
搞了个缚仙网,还偷袭,结果就只会盯着人看。
啧,她可爱又纯良的小金乌。
碧桃搂着明光,细密亲吻他的额头,是安抚,也是表露情意。
明光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碧桃嘶哑的声音听在他耳朵里,好像在他的双耳各捅了一把刀子。
他只觉得脑浆混沌,思维凝滞,头疼欲裂。
半晌,才垂着眼睛,湿着眼眶,切齿拊心一样骂了一句:“王、八、蛋!”
【作者有话说】
二合一plus[狗头叼玫瑰]
第107章·仙灵大战\\x\\h\\w\\x\\6\\c\\o\\m(x/h/w/x/6/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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