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为如此,佟佳贵妃看着康熙维护戴佳氏而没有出声阻止。
那庶妃依旧不服,哭个不停,佟佳贵妃懒得跟她再多费唇舌,吩咐宫女们仔细照顾后,便也离去了。
本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戴佳氏不再闹,便算是过去了,可谁也没想到,大年初一的夜里,那庶妃竟然悬梁自尽了。
宫妃自戕是重罪,要牵连家族的,这人一死,事情就再不能得过且过,原本并不算起眼的戴佳氏,彻底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康熙便令她先禁足,等顾问行调查清楚再说。
这些事是胤褆讲给胤礽听的。
他被惠嫔留在延禧宫出不去,白日里无聊便偷听惠嫔跟其他嫔妃聊八卦,倒是比胤礽知道的清楚许多。
“保成,你说那庶妃真的是自戕吗?”
胤褆好奇道,“她若真想寻死,为何当时不死,非要等到大过年的惹晦气?我听说若她真的是自戕的,她家里都要被流放呢。”
胤礽觉得,胤褆这话是说到点子上了。
从被那庶妃戴佳氏灌药到自戕中间隔了整整五日,她怎么会突然就想不开了呢?
更何况听说除夕夜她还跟其他庶妃们一起吃了年夜饭,一点儿都不像是不想活了的样子。
以胤礽看了多年电视剧的经验,这其中必有隐情,那庶妃十有八九不是自杀的。
可她不过是个寻常庶妃,又没得过宠,杀了她有什么用呢?
“外面都传,是戴佳庶妃报复杀人,”
胤褆神秘兮兮的说道,“你看,我就说女人不好惹吧?以后我可要离女人远一点!”
胤礽却道:“我觉得不是戴佳庶妃,一来她原本就跟那庶妃有矛盾,此时动手未免太明显了,二来,她也是庶妃,哪里来的那么大本事,能悄无声息的在宫里杀人?其中想必另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
“所以,查吗?”
胤褆怂恿道,“咱们帮汗阿玛查清楚真相,换我能早日逃离我额娘的魔爪,如何?”
胤礽尚有些犹豫,就听到背后传来大公主的声音:“查啊,我帮你们查!保成不是说过吗,真相永远只有一个!”
胤礽:……
早知道,他就不给他们乱讲柯南了!
第56章
康熙在听到闺女儿子们说要查庶妃自戕一事时,多少觉得有点奇怪。
毕竟那死了的庶妃跟这些孩子们都没有半分关系。
不过在看到胤礽对着胤褆努嘴之后,他便明白了——
这是胤褆闹不过惠嫔,想要另辟蹊径了。
若是胤褆一人胡闹,康熙定然不会答应,但胤礽愿意插手,康熙却是乐见其成。
相比于小霸王一样的胤褆,胤礽这个太子还是太老实了些,导致宫中很多人竟然会觉得胤礽软弱。
一个庶妃的死因查不查的清楚倒是没那么重要,但若能叫胤礽借机在宫中立威,却还不错。
于是,紫禁城调查小分队正式成立,并且完全不顾胤礽的反对,直接将他任命为队长。
胤礽很无语,但让他更无语的是,大公主竟然把二公主和三公主也都拉了过来。
这是要查杀人案,又不是去郊游,万一吓到姐姐妹妹们怎么办!
然而事实证明,胤礽还是低估了姐妹们的心里承受能力。
当他看到三个公主围在那庶妃的尸身旁听着仵作讲述伤势的时候,他觉得脖子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行不行啊?”
胤褆觉得有些无聊,凑过来嘲笑胤礽,“不行你出去等着?”
胤礽:……
如果不是不想在姐姐妹妹面前丢人,你以为我现在还会在这里吗?!
其实这尸体没什么好说的,如果是死后再被吊上去那么明显的痕迹,又怎么可能不会被发现呢?
既然至今的结论依旧是自戕,那从尸体上就不可能找到什么线索,只能从别的地方下手——
就比如,为什么大年初一别的庶妃都聚在一处喝酒聊天,只有死去的张佳庶妃独自一人在房中。
这些尚未承宠的庶妃们,每人都只有一个宫女伺候,但这宫女还要负责屋里屋外的洒扫以及外出申领东西等等事务,比有名分的嫔妃们身边伺候的宫女要更加辛苦。
伺候张佳庶妃的宫女喜儿便是这么说的,她说出事的时候她正好拿了张佳庶妃收拾出来的旧物出去丢,故而并不在屋里。
胤礽盯着喜儿看了一会儿,喜儿双眼红肿,好似哭过许久,神情恹恹的,一看便是没休息好。
也是,从昨儿夜里发现张佳庶妃死后到现在,她定然是一直在接受盘问,虽然瞧着没有受过刑,但想休息是不可能的。
“太子爷,奴才已经命人核实过喜儿所说的丢东西的地方,确实找到了一套张佳庶妃的旧衣裳,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阿哥公主们要查案,顾问行自然亲自坐镇,提前将该核查的东西都已经查清楚了。
大公主上前用夹子翻了翻太监送上来的证物,点头道:“确实是旧衣裳,也不是什么好料子,都洗掉色了。”
丝绸一类的布料虽然好看,但其实很怕过水,洗不了几次就会失了光泽和颜色,故而宫里的主子们但凡有些体面的,衣裳都是穿过几次就不再穿了。
张佳庶妃虽然未曾承宠,但她家里算是富裕,进宫的时候揣的银子不少,平日里出手也大方,故而她丢旧衣裳是很寻常的事,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
大公主又去问与张佳庶妃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几个庶妃以及她们的宫女昨夜的去处,却得知昨夜张佳庶妃死的时候,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并没有人单独离开过。
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再结合张佳庶妃自戕的伤痕,故而之前调查此案的人认定张佳庶妃就是自尽而亡的。
一切好似都合情合理,并没有什么疑虑,若不是宫里突然有了戴佳氏报复杀人的流言,此事也不会再调查下去。
话问到此处,胤褆和三个公主都没了主意。
来之前他们都信誓旦旦的觉得其中必有蹊跷,可如今证据都摆在眼前,却又好似毫无破绽,是他们想太多了。
胤褆有点泄气:“我就说哪来那么多冤案,故事果然只是故事而已。罢了,既然是自杀的,那咱们就回去吧。”
胤礽却不急,他还在打量着喜儿,而喜儿却只是低着头啜泣。
“喜儿,张佳庶妃平日里对你如何?”
胤礽看清楚了自己想看的,继而开口问道。
喜儿低声答道:“小主儿对奴才很好。”
胤礽又问:“她对你的赏赐多吗?”
喜儿回道:“小主儿很大方,不止是奴才,但凡伺候过小主的,都得过小主的好处。”
胤礽抬手指向喜儿的脚:“你脚上那双鞋,看着不像是宫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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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张佳庶妃赏的?”
喜儿下意识的缩了缩脚:“是,是小主儿进宫时穿的,她进宫后只穿花盆底,这鞋便赏给奴才了。”
胤礽敲了敲手指:“这么说,你跟张佳庶妃的身量应该差不多,所以才能穿下她的鞋喽?”
喜儿咬了咬嘴唇:“是,奴才跟小主儿差不多高。”
胤礽继续问:“张佳庶妃连鞋都赏你了,可曾赏过你衣裳?”
喜儿不自觉的将头低得更深:“赏,赏过旧衣服的。”
三公主在一旁听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她上前一手抓住胤礽的袖子道:“衣服有问题!”
胤礽含笑示意三公主继续说。
“喜儿说昨儿夜里她去帮张佳庶妃丢旧衣裳,可我瞧着那旧衣裳都没坏,宫女们还是可以穿的,怎么会直接扔出去呢?”
三公主自小在生母兆佳常在身边长大,经常瞧见兆佳常在将不穿的旧衣服赏给亲近的宫女。
那些衣服虽然旧了,但料子却是好的,宫女们得了之后自是很珍惜,不到穿坏了,是不会扔掉的。
张佳庶妃既然连绣鞋都能赏给喜儿,那更不会吝惜几件旧衣裳,又怎么会直接丢掉呢?
喜儿的神情愈发慌乱:“小,小主儿让扔,奴才自是要听命,哪里敢问那么多。”
“胡说!”
三公主斥道,“我刚就觉得哪里不对,现在想明白了,哪有人会初一往外扔东西的!”
大公主立刻拍手附和:“是了,怎么可能初一丢衣服,你分明就是在说谎!”
胤褆没听懂,一脸懵的看向胤礽,胤礽给他哥科普:“宫里有讲究,从除夕到初五,是不能往外丢东西的,不吉利。”
胤褆不当家,自然不知道这种琐碎的规矩,但公主们都知道,更别说是张佳庶妃和喜儿了。
便是张佳庶妃故意想要支开喜儿,喜儿也不该将衣服丢出去,而是应该先放起来,等过了初五再说。
胤礽正是发现了这异常,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相信过喜儿的话。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连小爷都敢糊弄!”
胤褆听明白了之后,直接上前一把将喜儿提了起来,“说,是不是你杀了张佳庶妃!”
喜儿哭着求饶:“大阿哥饶命,奴才怎么可能会杀了小主儿,小主儿她是自尽的啊,不是奴才,奴才什么都没做过——”
“哥,放开她。”
胤礽制止了胤褆的暴力逼供,胤褆冷哼一声,又将喜儿丢回地上。
“孤知道不是你杀的人,但孤也知道,你定然还有内情却没有说,”
胤礽走到喜儿的面前,低头看她,“事到如今,就凭你说谎这一遭,孤就能叫你给张佳庶妃陪葬,但孤愿意再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将昨晚发生的事情都说清楚,若你当真无辜,孤便放了你。”
胤褆阴恻恻的说道:“跟她废那么多话做什么?叫人带去慎刑司好好审一审,自然什么都瞒不住。”
喜儿浑身发抖的往后躲了躲,她抬头看向胤礽,胤礽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却叫她有种感觉,太子爷说给她机会,不是骗她的。
喜儿怕死,所以她没得选,只能将实情说了出来。
昨晚张佳庶妃本来是想跟其他庶妃们一起喝酒聊天的,便叫喜儿拿了银子去御膳房要些好菜来。
喜儿在路上遇到了个小太监偷偷摸摸的过来说要求见张佳庶妃,手里还拿着张佳庶妃娘家的信物。
回来后,喜儿便跟张佳庶妃说了,张佳庶妃就推说自己头疼,没去赴宴,而是先回了屋子里。
大过节的宫里走动的奴才多,外面人多眼杂不适合说话,张佳庶妃便叫喜儿拿了自己的旧衣裳出去,给那小太监换了,扮做喜儿的模样混了进来,而喜儿则是按约定在宫里丢弃旧物的地方等着。
过了许久,那小太监终于过来扔了那身旧衣服,喜儿这才走了回去,谁知一进屋就看到张佳庶妃已经吊在了房梁上。
喜儿吓得大叫,惊动了众人,而她为了撇清嫌疑,情急之下便扯了慌,说自己出去丢东西去了,而搜查的太监又刚好找到了那套旧衣裳,那丢衣裳的地点离庶妃们的院子并不近,算算一来一回的时间不够用,便信了喜儿的话。
喜儿哭着道:“太子爷,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奴才只是怕死才说了谎的,求您明察!”
胤礽也不说信还是不信,只叫顾问行安排擅画人像的太监过来按照喜儿所描述的,将那小太监的画像画出来,在宫中寻人。
康熙没想到还真叫这几个小不点查出点东西来,一边吩咐人按图找人,一边问胤礽:“听说验尸的时候,你吓得脸都白了?”
胤礽怒目而视:“阿玛,您就不能听我点儿好事儿吗?”
他那么机敏的一下子就看出了喜儿的破绽,难道不值得被夸奖吗?
为什么只记得他害怕尸体!
再说了,他害怕不是很正常的吗,有什么好问的,哼!
“朕可是听说案子是三公主先说破的,你就出言恐吓了几句,还没有胤褆吓唬得好,你还有什么好事?”
康熙故意气儿子。
胤礽:……幼稚,神烦!
胤礽懒得搭理以欺负他为乐的阿玛,转移话题道:“阿玛,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张佳庶妃不过就是庶妃而已,为什么会有人费劲儿要杀她呢?”
康熙嗤了一声:“且看后面是谁遭了难,就知道是冲着谁来的了。”
以戴佳氏的相貌,被人惦记上是迟早的事,康熙心中早有预料,故而并不觉得奇怪。
只是原本他以为会先有人出手拉拢,却没想到上来就是杀招。
后宫嫔妃最忌讳心肠狠辣,故而便是脾气再不好的主儿,都不会随意苛待下人,更别说是祸害其他嫔妃了,也就只有那些刚进宫没有人提点的庶妃们才会不顾颜面的拈酸吃醋。
戴佳氏之前报复张佳庶妃的时候,做得已经有些过了,但毕竟是张佳庶妃欺负她在前,而戴佳氏也没下狠手,再加上康熙维护的态度,宫里的人权当是个笑话,没掀起什么风浪来。
可若是戴佳氏还不肯罢休,甚至因此出手杀人,那便是她心狠手辣。
戴佳氏如今虽然得宠,但却尚未晋封,只要坐实了张佳庶妃的死与她有关,那她这辈子便算是到头了。
即便康熙依旧宠她,为了宫中安宁,也不会再给她位份,她这一生,就只能做个庶妃。
在胤礽他们插手之前,康熙其实并没有想仔细调查张佳庶妃的死因。
宫里流言越是直指戴佳氏,他越相信戴佳氏是无辜的,就让张佳庶妃“自戕”,也没什么不好的。
但胤礽他们想查,康熙也支持,他信得过几个孩子,绝不会无端冤枉了戴佳氏,若当真查出来跟戴佳氏有关,那戴佳氏便留不得了。
在有人证的情况下想要在紫禁城里找一个人,其实并不难。
很快喜儿说的那个小太监便被送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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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刑司,但他却是除了喊冤之外,什么都不肯说。
胤礽一开始是反对严刑逼供的,但拖到了初五惹得康熙不耐烦了,便叫人动了刑。
用刑后胤礽再次见到那小太监的时候,他蜷缩在慎刑司刑房的一角,浑身上下都是血痕,几乎看不出个人模样了,但却依旧没有松口。
“就算当真是你杀了人,最多不过是一死而已,难道不比如今痛快?”
胤礽走近问道,“孤查过你的身世了,你家里也没有其他人能株连,你如今这般顽抗,到底是有何求,不妨说给孤听听,若不过分,孤可以帮帮你。”
那小太监还不到二十岁,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一个,否则也不可能穿得进张佳庶妃的衣裳。
他吃了这么多苦却依旧不肯松口,心中定然是有比死更重要的执念。
小太监微微抬起头看向胤礽,嘶哑道:“奴才,但求一死。”
“纸是包不住火的,你当真觉得,你死了,你想保护的人就安全了吗?”
胤礽也看着他,“汗阿玛已经下令严查,今日你不说,明日来的就不是孤而是刑部的人了。到时候就算是你想通了,孤也不会再帮你,孤只给你这一次几乎。”
小太监有些犹豫,眼神开始闪烁。
可胤礽却不给他纠结的时间,见他不答,转身就往外走。
“太子,奴才若是说了,您真的能帮奴才吗?”
在胤礽踏出刑房的最后一步,那小太监终于忍不住问道。
胤礽停下脚步:“你只能赌孤会言出必行,因为你没得选。”
那小太监闭了闭眼睛,咬牙道:“好,奴才告诉您。”
是啊,他没得选。
他在这里待了五日,熬过了种种酷刑,就是想等一个能帮他的人出现。
然而除了胤礽,再没有任何人来过。
所以摆在他面前的选项只有一个,他只能选择去赌年幼的太子能说到做到。
站在门口的林抱节打了个哈欠——
不枉费他在这外面守了这么多天,绝不放一个人进去。
果然如同他家太子爷所料,那小太监等不到想等的人,就会松口。
“太子,您走近些,奴才只想跟您一个人说。”
那小太监喘息着说道。
胤礽却没有动,平静道:“这刑房内外都是孤的人,你要说便如此说,若改了主意,孤就走了。”
他不知道那小太监是当真不想被外人听到还是想骗他过去做什么,他不会冒这个险。
无论是何人指使,都与他这个年幼的太子无关,他也不怕被人听了去。
那小太监见胤礽当真要走,终于急道:“是索三爷按住了张佳庶妃的家人,叫奴才传话给张佳庶妃,逼她自戕的!奴才当真只是个传话之人,什么都没做过!”
有人拿张佳庶妃的家人威胁她这件事胤礽早就想到了,但张佳庶妃家里却是一问三不知,照常过年没有任何异常。
也不知是那什么索三爷叫这小太监骗了张佳庶妃,还是另有尚未发现的痕迹。
“索三爷,是谁啊?”
胤礽问道。
那小太监诧异的看着胤礽,喃喃道:“是您的外祖父啊——”
胤礽:……?
什么玩意?
他外祖父不是噶布喇吗?
哪里又来了一个索三爷?
……
从慎刑司回来之后,胤礽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他一直以为,张佳庶妃的死是后宫倾轧,无论如何也没想过,竟然能牵连到自己身上。
小太监口中的索三爷,他的“外祖父”,不是噶布喇,也不是索额图,而是他们的弟弟法保,胤礽在去噶布喇府上的时候,还曾经在门口见过一面。
法保虽然不过才二十多岁的年纪,但论辈分的话,的确是胤礽的外叔祖父,可他又为何要杀一个庶妃呢?
或者该问,法保为何要对付戴佳氏呢?
胤礽想不明白,也不知道该不该管。
若那小太监没有说谎,此事正是法保所为,只怕会牵连到整个赫舍里氏。
即便他跟赫舍里氏一脉并不怎么亲近,但毕竟是他的母家,以血脉而言,胤礽该保住法保的。
那小太监招供的时候,刑房里只有胤礽一人,守在门口的林抱节胤礽信得过,所以若是他想隐瞒,或是他叫人给法保通风报信让法保收拾善后,说不定不会叫人发现。
但胤礽也有自己的底线。
就算是他的亲人,杀了人就不用受惩罚吗?
他的良知让他做不到包庇凶手,但叫他亲手揭发,又太不近人情。
胤礽将自己缩在床脚,内心中斗争不断,而此时康熙听了顾问行的回话后,却只是说道:
“你只当不知道,让太子自己处置。”
慎刑司的刑房都是特殊设计过的,看似四面都是墙,其实预留了监听的孔洞,在隔壁是能清楚听到里面的声音的。
所以那小太监与胤礽说的话,顾问行都听的清清楚楚,也毫无保留的告诉了康熙。
康熙不打算干涉胤礽的决定,因为他知道这个选择对于胤礽来说有多艰难。
他并不觉得胤礽必须要秉公而为才是对的,相反,他觉得若是作为太子而言,胤礽该保住法保。
赫舍里氏是太子天然的盟友,而无论是索额图还是常泰,将来都会是胤礽背后最坚定的支持者。
保住法保,就是向赫舍里氏示好,身为太子,巩固自己身后的力量,是必修课。
但若只论私心,康熙自然是更希望儿子是一个正直的人。
因为他很清楚,底线这种东西,一旦打破了,那就很难再树立起来了。
今日胤礽可以不在意一个庶妃的死活而保住对自己有利的法保,那将来有一天,他是不是也会为了巩固权利而不顾天下万民的死活呢?
康熙其实也很矛盾,不知道自己究竟希望儿子怎么选,所以他决定保持沉默,将选择权交给胤礽。
没有人能预知将来的事,无论胤礽怎么选,至少现在,他都是支持的。
胤礽并没有纠结太久,康熙刚泡上脚,胤礽就钻了进来。
轻车熟路的叫人搬来了小板凳,胤礽脱了鞋袜将自己的小脚也伸进了康熙的泡脚盆里。
康熙张开双脚,将胤礽的脚团在自己的双脚中间,会心的笑了。
儿子真可爱。
胤礽往前趴在康熙的膝盖上不肯动弹,康熙伸手揉了揉他的后脑勺,笑问:“怎么,今儿去了一趟慎刑司,被吓到了?”
胤礽没抬头,闷闷的问道:“阿玛,你是不是跟大哥一样,都觉得我是瓷娃娃,一碰就碎啊?”
惠嫔随口胡说的一句话已经快要成为胤礽的心里阴影了,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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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就连三公主都无意间说过他容易碎之类的话。
他那柔弱可怜的妹妹竟然试图保护他,简直离谱!
“朕没觉得你软弱,但也没觉得你就该比旁人坚强。”
康熙继续揉着,“慎刑司那种地方,朕去瞧过都觉得瘆得慌,你又看了受刑的人,心里不痛快是正常的,不必觉得不好意思。”
他虽然也会“望子成龙”,但不会因为儿子早慧懂事,就对他有不切实际的要求。
就像是胤礽怕尸体,他虽然拿来逗儿子玩儿,但也觉得很正常。
第57章
不过想是这么想的,话到了嘴边,又变了样子。
“男子汉怎么能胆子这么小呢?等天暖和些,朕带你去射猎,等你手上见了血,就不会再害怕了。”
胤礽:“……可我才六岁。”
康熙:“六岁不小了,胤褆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敢抓着箭直接往兔子身上扎!”
胤礽:“……那是因为他准头不行,用弓射不中。”
康熙:“那你准头就行了?能自己射到兔子了?”
胤礽:……
为什么话题会突然转到这么诡异的地方?
他原本是想说什么来着?
被康熙这么一打岔,胤礽心里残存的那点纠结也烟消云散了,干脆直言:“阿玛,我不是来跟您说打猎的,我是想说张佳庶妃的事情!”
康熙垂眸敛去眼中的深意:“哦,那你说呗。”
胤礽组织了一下语言,问道:“阿玛,如果,我是说如果,鄂伦岱做错了事情,您会按律处置吗?”
康熙明知道胤礽想问的是什么,却故意顾左右而言他:“他又跟佟国纲闹起来了?大过年的就不能消停几天。”
“不是,我是打比方,打比方而已!”
鄂伦岱好不容易才肯回家过年,胤礽可不能给他甩锅,赶紧解释道,“鄂伦岱很好,什么事都没有,我就是想问问阿玛,如果是您亲近的人犯了错,您在处置的时候,可会容情?”
康熙继续打岔:“不是鄂伦岱,那是谁?曹寅?还是你那两叔叔?”
胤礽:……
为什么一说起来,好像他们周围不靠谱的人真的挺多。
康熙自然是故意不答胤礽的问题,因为他的答案并不能说是正确的。
他一向是个很护短的人,身边的人犯错,他虽然惩罚起来并不手软,但自己罚可以,却不许旁人插手。
如果真如胤礽所说,今日做下此事的是佟家人,他大概只会暗中处置,甚至会帮着湮灭证据。
这不止是为了他额娘和佟佳贵妃,更是为了他自己的颜面。
就像他明知道佟国纲对不起鄂伦岱,鄂伦岱是可以不原谅佟国纲的,却还要在年前逼着鄂伦岱回家,因为他不允许佟家这点子事儿闹大,成为旁人攻讦他的理由。
不管暗地里有多少龌龊不平之事,但表面上必须得维持着让外人看的和睦,他自己如此,要求身边的人,也得如此。
但对于胤礽,康熙却犹豫了。
因为他觉得胤礽本身的性子就是慈悲太过,强硬不足,若还一心学他的护短,未免对身边的人太纵容,并不是好事。
所以他选择不答,叫胤礽自己去选择要如何做。
胤礽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坐直看向康熙:“阿玛,您都知道了是吗?那刑房里有机关能在外面听到声音?”
康熙忍不住笑了:“小机灵鬼,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听到康熙承认,胤礽反倒松了一口气。
既然康熙都知道了,那他就不需要再小心试探了。
“阿玛,我想亲自去问一问法保到底是不是他做的。”
胤礽直言。
“然后呢?”康熙反问,“他若是承认了,你打算如何处置?他若是咬死了不承认,你又该如何处置?”
胤礽有些怔忪。
“保成,做任何事情之前,你都该往后多想几步,”
康熙温声教导,“查张佳氏的案子,你原本做得很好,为什么一听说与法保有关,就自乱阵脚了呢?”
“那小太监分明刁滑,就算受了刑,他的话也未必可信,说不准就是故意想要离间你与赫舍里氏,而你若是不做好准备就冲去质问,不是正中他们的诡计吗?”
胤礽咬了咬嘴唇:“阿玛觉得,不是法保做的?”
“朕什么都不觉得,这案子朕也不打算插手,朕就是想提醒你,你既然想做事,就不能将自己当做无知的孩童,而是得作为大清的太子去考虑。”
康熙满眼慈爱,“保成,朕从未想过要这么早就逼着你长大,但自从出痘之后,朕觉得,你自己是想早些长大的。所以朕给你机会,由着你插手,你也不必畏首畏尾,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无论如何,总有朕在后面帮你收拾,你怕什么?”
康熙是矛盾的,他既希望胤礽能思虑周全,又希望胤礽能骄傲勇敢,所谓胆大心细,便是如此吧。
而胤礽,还是有些不适应。
以前爸爸对他的要求就是听话,而他习惯之后,对自己的要求也是如此。
所以在此之前,他连调皮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做任何事都会考虑一下康熙的想法。
但现在,康熙却是在告诉他,他要学着自己去做决定。
“阿玛,如果,如果我处置不当,又该怎么办?”
胤礽小心的问道。
康熙笑着将儿子抓起来,抱到腿上给他擦干脚上的水:“你才丁点大,做的不够好才正常,又不是当真神仙降世,能万事周全。朕何时不许你犯错了?人总是要经历过挫折,才能成长起来的。你呀,只管用心去做,朕还是那句话,无论如何,都有朕帮你收拾。”
胤礽感觉,自己被康熙的溺爱给团团围住了。
爸爸总说,不准做错,而康熙却说,做错了,他来收拾。
胤礽的心里突然就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将他的犹豫和恐惧驱散,给他带来无尽的勇气。
是啊,他现在还可以做错,他的阿玛,大清的帝王,也有能力帮他改正一切的错误。
有康熙的支持,他几乎可以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不必退缩,更不用屈服。
“阿玛,谢谢您。”
胤礽紧紧抱住康熙,“您对我真好。”
康熙挑了挑眉,拎着领子将儿子从怀里提溜出来,狐疑的问道:“突然嘴这么甜是不是打着什么坏主意准备坑朕呢?”
胤礽:……
臭阿玛,真的是煽情不了一点!
“啊对对对,我打算跟大哥联手,将乾清宫的屋顶给拆了,让您能躺在床上看星星!”
胤礽挣开康熙的手,滚进床里面胡说八道,“到时候您半夜一睁眼,哇,月亮真美,多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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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
就说儿子不能放出去吧?
看看,这才几天,就想上房揭瓦了!
……
胤礽没有将法保叫进宫来问话,而是借着常泰过生辰的名义,磨着康熙让他出宫去赫舍里家。
正好鄂伦岱是一定要去的,康熙又叫了纳兰性德跟着,便准了胤礽出宫。
这还是胤礽第一次自己带人出宫,没有康熙看着,他也更自由些,一路上走走逛逛,却没有直奔国公府,而是往郊外的地窨子营地而去。
虽然这地窨子的主意是胤礽出的,他也参与了设计策划,但却从来没有亲眼瞧见过。
今日一看,却见广阔的南坡上一排排地窨子整整齐齐的探着头,虽然门并不高,但却家家户户贴上了春联和福字,年味儿十足。
营地里有不怕冷的孩子们成群结队的跑来跑去,欢声笑语不断,男人们有帮着修屋顶的,有往营地里抬水的,还有不知道跑到哪里猎来了些许猎物的,正准备在营地中间的空地上升起篝火,烤熟了请邻居们尝尝鲜的。
女人们有的收拾完家务,扶着老人出来透气,也给地窨子通通风,也有手里拿着活计,就坐在自家门口,一边看着孩子玩闹,一边做着零工,贴补家用。
虽然只是临时住一冬天的避难所,但能吃饱穿暖,对于他们而言,就是家。
“阿玛说,等天暖和了,灾民们的房屋都重建好搬回去后,让你们带着地窨子的图纸去走访,不说让人人都会搭建,至少每个村子里,都要有人懂得,这样万一再发生什么天灾,他们就可以就近在村子附近搭建起来,不必非要聚集在一起了。”
胤礽对鄂伦岱和纳兰性德说道,“等今年冬天,咱们在园子里也挖一个试试吧,叫上伴读们一起动手!”
鄂伦岱坏笑道:“那却也不用等冬天,奴才研究过了,咱们宫里那冰窖,就跟地窨子一样是半地下结构,除了没有火柱之外,别的都一样,您若是想,回去就能搬进去。”
胤礽眼睛一亮:“对哦,这种半地下结构的建筑不但能保暖,也能纳凉,那确实也不必等冬天了,明儿你就去园子里挖坑,等天热了,我正好可以去避暑。”
鄂伦岱:“……我,我挖?”
“主意是你出的,你不挖谁挖?记得就按照宫中冰窖的规格来,图纸只管跟工部要!”
胤礽故意欺负爱胡说的侍卫,“记得建结实点,不然明年塌了你还得重新挖!”
鄂伦岱:“……不,不是,太子爷您不是说真的吧?”
宫里的冰窖那么大,按那规格挖,他怕是要挖断手了!
所以太子爷,您是说笑的对吧?
“走吧,去外祖家。”
胤礽不管一脸惊恐的鄂伦岱,关上了车窗。
鄂伦岱欲哭无泪的看向纳兰性德,纳兰性德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鄂伦岱:……
不是,所以到底是不是说笑啊!
纳兰狐狸,你给我说清楚!
……
相比于去年的盛况,今年常泰的生辰过的分外平静。
一则不是整寿,二则最近索额图府上一直在闹腾,噶布喇更不想张扬。
故而胤礽的马车到国公府门口的时候,即便有鄂伦岱出面,依旧被拦了下来。
鄂伦岱叫家丁进去通传,然后回来跟纳兰性德念叨:“平日里我过来的时候都是直接进去的,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连我都拦!”
“许是因为那边太热闹了吧。”
纳兰性德示意了一下不远处车水马龙的索额图府上。
鄂伦岱嗤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儿是索大人过寿呢!我师父可是正经儿的国舅爷,这些人拜山门也不知道拜对地方!”
纳兰性德含笑不语。
常泰是正经的国舅爷没错,可钮祜禄国公府上那位也是正经的国舅爷,还承袭了爵位,也没见到有多少人追捧。
说到底,那些人看得还是眼前的利益,有索额图在前面横着,这边的国公府就热闹不起来。
很快,进去通传的家丁便出来请鄂伦岱进去了。
鄂伦岱平时过来身边一向是不带人的,今日除了纳兰性德和他的“弟弟”外,还带了两个侍卫一起进府,难免叫人觉得奇怪。
国公府里的一个下人察觉了不对劲,却并不戳破,只是等人进去后,直奔另一座赫舍里府而去。
胤礽等人进来的时候,常泰正在手把手教儿子射箭。
自从宫里出了痘疫之后,上书房便停了课,多日未见,察岱仿佛又长高了一些,眼瞅着比胤礽已经高出了大半个头。
胤礽有些忧伤。
分明他才是哥哥,怎么就长不过表弟呢?
明明他阿玛舅舅都挺高的啊,总不会他基因突变,将来是个矮冬瓜吧?
胤礽正暗自忧伤着,那边察岱一箭已经倏然射了出去。
毫不意外的,脱靶了。
察岱懊恼的哎呦一声:“怎么回事啊,我明明已经瞄准了的!”
“你都快歪到大门外去了,还瞄准了的?”
鄂伦岱哈哈大笑,“就你这准头将来上了战场,是射敌人啊,还是射自己人啊?”
察岱回头怒目而视,继而看到了鄂伦岱身后的胤礽,立刻放下手中的弓蹦跶了过去。
“太子!你怎么来我家啦!”
常泰也赶紧过来行礼,却被胤礽喊住:“舅舅,私底下就算了,反正没有外人瞧见。”
常泰看了一眼纳兰性德,纳兰性德抬头看天。
常泰又看了一眼那两个侍卫,两个侍卫在研究为什么国公府的树冬天不开花。
“舅舅,我也要学射箭!”
最终,在胤礽脆生生的招呼下,常泰选择放过自己,跟着胤礽过去,半跪在他身后,帮他调整姿势。
罢了,太子说的对,反正没有“外人”,就这么遭吧。
胤礽的力气不足,拉不满察岱的弓,所以他瞄准的是最近的靶子。
他这一箭,看着歪歪斜斜毫无力道,可偏偏就正好扎在了靶子上,距离靶心不过一指的距离。
察岱不信:“定然是巧合!”
胤礽放下那不合适的弓:“拿小弓来,我再射给你看!”
常泰命人去取了察岱最早用的弓来,胤礽拉了拉感觉力道正好,便搭上了箭,拉了个满月。
这一次,他瞄准了更远一些的靶子,却是正中靶心。
“我这准头如何?”
胤礽得意道。
常泰点头:“力道虽不足,但准头着实不错。”
察岱不服,非也要换了小弓来试,虽然比大弓强上些,却依旧歪斜。
胤礽细看之下,发现了问题:“今儿是北风,你怎么还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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靶心射?”
察岱一脸懵:“不瞄着靶心瞄哪里?”
胤礽疑惑的看向常泰:这么基础的原理,竟然没教过?
常泰:……他没教过吗?不可能吧!
肯定是这臭小子忘了!
不靠谱的亲阿玛一巴掌拍在自家崽子后背上:“都跟你说了多少次要看风向,光知道傻不楞疼的往前射,能射的准才怪!”
察岱:???
……真的,是他忘了吗?
“太子,您要不要去见见我阿玛?之前您出痘的时候,阿玛万分担忧,在姐姐牌位前不停的上香,求她保佑您平安。”
常泰无视儿子控诉的目光,转移话题。
胤礽自然点头答应,然后对纳兰性德道:“容若,辛苦你教教察岱如何看风向瞄准吧。”
鄂伦岱明显是想跟常泰师徒叙叙旧的,而他要去看噶布喇,纳兰性德跟着也尴尬,倒不如留下来教察岱射箭。
更何况论射箭的准头,便是常泰也要对纳兰性德自叹不如。
纳兰性德拱手应是,察岱自是十分乐意,立刻缠着纳兰性德求他表演一下射墙缝,去年他去了隔壁府里没亲眼瞧见,可是遗憾得很呢。
“察岱瞧着比在宫里的时候活泼,”
胤礽边走边感慨道,“其实在上书房也没有那么多规矩,舅舅不必太约束他。”
那个在课上认真专注勤勤恳恳的懂事小孩儿,在家里也是个活泼灵动的小淘气,只是在宫中压抑了他的天性。
胤礽一直都不希望伴读们太拘束,他更想跟他们成为朋友,更何况察岱还是他的亲表弟。
常泰一边引路一边道:“我倒是不怎么管他,但毕竟是进宫伺候,叔叔那边叮嘱良多,察岱自然也不敢放肆。”
果然又是索额图干的。
胤礽之前就觉得以噶布喇和常泰的性子,不该养出过分听话的察岱,没想到竟又是索额图教的。
一时间,胤礽对隔壁赫舍里府上的一家子都没什么好感了。
索额图爱钻营奉承,总是说些他听着都臊得慌的话,如今又教得察岱故意疏远他,再加上那个莫名其妙不知抽什么风,竟然敢逼杀宫中庶妃的法保,那一家子,都不叫人喜欢。
怪不得宫中传言佟佳贵妃进宫之后就不爱跟家里来往了,这么糟心的一家子,要是他,也不想搭理。
胤礽跟着常泰进了正院,刚一踏进房门,就看到他亲额娘仁孝皇后的牌位被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上,牌位前竟是供着十几道菜,香味扑鼻。
“太子见谅,阿玛说姐姐辛苦了,过年得叫她吃点好的,这些菜是按一日三餐换样摆的。”
常泰如是说。
胤礽:……倒也不至于如此。
“臭小子,对着太子爷浑说什么呢?”
噶布喇从屋里出来,瞧着气色却是不怎么好。
他亦是要行礼,一样被胤礽拦住。
“过年的宫宴上就瞧着郭罗玛法似乎比去年瘦了,那时匆忙没能说上话,所以今日借着舅舅生辰来瞧瞧您。”
胤礽拉着噶布喇的手往里面走,“阿玛说,今儿准我在这儿用了膳再回宫。”
噶布喇含笑点头:“那敢情好,叫常泰将你额娘这几日用过的菜给你上来,让你也尝尝。”
胤礽:……那倒也不必说的这么瘆得慌。
胤礽跟噶布喇祖孙二人在屋里聊天,常泰则是带着鄂伦岱去了偏厅。
等没了旁人,鄂伦岱二话不说直接跪下来对着常泰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头,恭敬向他贺寿。
“你这是干什么!”
常泰赶紧将人拉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七老八十了,要你磕头贺寿!都是御前侍卫了,怎么还这么莽撞!”
“啥侍卫也是您的徒弟,给您磕头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鄂伦岱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师父,这世上能叫我磕头贺寿的,除了主子们也就只有您了,不管您是二十多岁也好,七老八十也罢,只要我还能动,这礼就一定到。”
这世上真心对他好的人太少了,每一个他都分外珍惜。
皇上和太子对他好,还有些血脉天性在,而他也会用余生为他们尽忠相报,可师父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却救他于水火,传他武艺兵法,对他而言恩同再造,是他一生都报答不了的人。
虽然常泰大不了鄂伦岱几岁,但在鄂伦岱心里,他既是师父,也是父兄,自是无比尊敬,亦无比亲近。
“师父,太子今日前来除了贺寿之外,还因为——”
鄂伦岱正要将他听说的法保之事说出来,却被常泰制止了。
常泰正色道:“鄂伦岱,你是太子的侍卫,是太子亲近信赖的人,只有太子想让你说的话,你才能往外说,否则,就是背叛,懂吗?”
鄂伦岱喃喃道:“可师父又不是外人。”
“为何不是?”
常泰神色严肃,压低声音,“我说句不恭敬的,除了太子,即便是皇上,于你而言,都是外人!鄂伦岱,你既然喊我一句师父,那我便再教教你。忠者,至公无私,一其心之谓矣。若有二心,便是不忠。”
鄂伦岱默默听着,神色也郑重起来。
他原是觉得法保之事虽不算大事,但毕竟与赫舍里氏有关,该告诉常泰,而以常泰的人品,便是知道了,也不可能会徇私坏了胤礽的计划。
但常泰却是告诉他,无论结果如何,他只要说了胤礽没叫他说的事,便算是错了。
常泰希望他能做一个无私尽忠之人,可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
“师父,我懂了,我会尽力去做的。”
鄂伦岱认真道,“我会努力成为像您一样的人。”
像他?
常泰摇了摇头:“像我做什么。你跟着太子,将来定然有机会建功立业,一定比我更有出息。”
不像他,顶着国舅爷的名头,却一辈子只能窝在这院子里对着靶子自娱自乐。
说到底,他跟京城中的那些纨绔子弟也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身不由己。
第58章
胤礽本打算等陪着噶布喇用完膳,再往索额图府上走一走,可没想到饭菜还没上桌,索额图就领着法保过来了。
一进屋,法保就往地上扑通一跪,磕头道:“太子救命!”
胤礽却只当没看到,继续抓着噶布喇给他扒好的瓜子吃。
“太子爷,法保这混账东西吃醉了酒跟人家胡说八道,没想到竟然让人家当了真,他哪有那挟持人的本事啊!”
索额图也跟着跪下,“都是奴才教导不善,已经对他动了家法了,请太子爷验伤!”
边说着,他边伸手去扒法保的衣裳。
“索大人,太子爷面前,别失了礼数。”
鄂伦岱抓住了索额图的手,“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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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腌臜东西,都能拿出来污了太子爷的眼睛的。”
索额图怒目而视,鄂伦岱岿然不惧。
胤礽对着常泰伸出手:“舅舅,我饿了。”
常泰上前将胤礽抱起来,转身就往饭厅走去,鄂伦岱立刻跟上。
噶布喇落在最后面,斜眼看着两个弟弟:“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索额图一边爬起来一边急道:“我说哥哥,您是真不打算要你的弟弟们了是吗?法保他酒后误事招惹了宫里的人,这事儿皇上可是交给太子爷处置了,您不帮着求情,还看热闹?”
“酒后误事?”
噶布喇冷笑,“宫里死了娘娘,你一句酒后误事就想推脱了?幸亏皇上英明,没有见怪于太子,否则我必亲手杀了这孽障!”
法保梗着脖子道:“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太子爷吗?宫里传来的消息,那戴佳氏跟咱们皇后娘娘可是生得一模一样,若叫皇上对她真上了心,能对太子爷有好处?那后位如今可是空着呢!”
“后位空不空轮得到你来插手吗?!”
噶布喇怒道,“佟佳贵妃在那儿摆着,佟国公府上都没动静,就你知道钻研,敢往宫里伸手?难不成你还指望着咱们赫舍里氏再出个皇后吗?”
这话一出,法保和索额图都不吱声了。
噶布喇简直气笑了:“好好好,你们倒是都好算计,怎么,你俩谁生了能当皇后的闺女了?”
赫舍里氏一脉女儿缘薄,除了仁孝皇后以外,如今只有他的小女儿算是养大了,索额图的闺女都还小着,法保更是没有闺女,难不成他们还能指望旁支里出来的姑娘入得了皇上的眼?
索额图回头看了一眼门口无人,继而压低声音道:“哥哥,你家舒儿如今是愈发像她姐姐了,你就没想过,叫她进宫帮着太子吗?”
噶布喇立时瞪圆了眼睛:“你疯了吗?舒儿才几岁!”
“过了年虚岁就十岁了!”
索额图觉得自己很有理,“孝昭皇后的妹妹不也是十岁进的宫吗?钮祜禄氏都那般境地了,还不忘叫另一个闺女进宫去先占了位置,咱们赫舍里氏难道还舍不得一个舒儿?”
“哥哥,就算舒儿当不成皇后,那也能当妃、贵妃、皇贵妃!眼瞅着各宫主位都快占满了,咱们舒儿若不早点进宫,难不成将来让她屈居人后?那可不止是咱们赫舍里氏,就连太子爷面上也无光!”
噶布喇用手指着索额图,气得手指都哆嗦:“我的闺女就非得往那紫禁城里挤吗!索额图我告诉你,你愿意折腾,折腾你自己闺女,少来打舒儿的主意!为了赫舍里氏,我已经搭进去一个闺女了,如今只剩舒儿这一个,我恨不得给她招赘,以免她嫁出去受苦,你竟然还想叫她进宫去?我告诉你,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这是目光短浅!”
索额图也急了,“眼瞅着阿哥们接连出生,宫里嫔妃的位份越来越高,若是后宫里没有咱们自己家的闺女,你叫太子爷如何能安稳!难不成你要等那些嫔妃吹了枕边风,害了咱们太子爷吗?”
“索额图,孤看在额娘的情面上,已经对你一忍再忍了,你真当孤能任你摆布吗?”
屋里吵吵的动静越来越大,胤礽还是没忍住回来看看,却不想还没进门,就听到了索额图这一篇那他做筏子的言论。
他原以为法保的所作所为是他自己脑子犯浑,如今却听明白了,原来这背后真正的主使,该是索额图。
“孤原本不想因为你们的事儿扰了舅舅的寿宴,但既然话都说出来了,也不必掖着藏着,说开了便是。”
胤礽大步走进去,拉着噶布喇的手重新坐下,看着索额图,“孤最讨厌在背后使手段利用孤的人,今日孤给你一个机会,有什么说什么,行不行孤都不跟你计较,但若是还有隐瞒,日后叫孤知道了,孤绝不轻饶!”
小小的太子坐得端端正正,面色严肃,言语冷静而威严,让索额图心中一凛,原本还想着要不要糊弄过去算了的心思立刻收了起来,不敢再敷衍。
胤礽板着脸听完了始末,方才知道,竟然只是因为戴佳氏长得有几分像他亲额娘仁孝皇后,所以才遭来横祸。
“太子爷,奴才绝对没有伤害张佳庶妃的家人,奴才就是吓唬他们,想叫张佳庶妃给戴佳氏添点堵,谁能想到她竟然会想不开自尽了啊!”
法保辩解道,“奴才敢发誓,奴才当真没有害张佳庶妃,那可以宫里的娘娘啊,奴才也不是疯了,怎么敢动杀心啊!”
胤礽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孤要证据。”
法保磕头道:“张佳庶妃的哥哥跟奴才是酒肉朋友,这主意他也给出了一半,他总不会逼自己妹妹去死吧!太子爷可叫人将他拿了问话。”
胤礽不置可否,又问道:“那个帮你传话的小太监呢?你又拿了他什么把柄。”
法保:“他跟一个宫女对食,还跟那宫女在寺里的姻缘树下挂了牌子,叫奴才给发现了,他才肯去传话。但那宫女是在承乾宫伺候的,奴才可没本事动她,只是威胁而已。”
承乾宫,佟佳贵妃身边的人?
胤礽觉得事情好像比他之前想的更加复杂。
怪不得康熙要叮嘱他仔细思量,果然里面牵扯的人越来越多。
如果法保说的都是真的,那么那个传话的小太监,估计有大问题。
说到底,根本没有人知道他到底跟张佳庶妃说了什么,若法保只是逼着她跟戴佳氏为难,她又怎么可能会自尽呢?
而那小太监与宫女对食之事就算被发现,也罪不至死,他也不可能为此替法保卖命干掉脑袋的事情吧?
至于法保会不会是撒谎,找张佳庶妃的哥哥问清楚便知道了,事到如今,胤礽觉得,法保没必要再隐瞒什么。
“这件事,孤会继续调查下去,若人当真不是你逼死的便罢了,若是你,孤绝不会包庇。”
胤礽看着说受了家法但脸色却没有半分苍白的法保,“但你妄图插手后宫之事是事实,孤希望你能长长记性。郭罗玛法,孤瞧着索额图家的家法没什么威力,还是请您管教一下弟弟吧。”
他懒得再看索额图演戏,这种“熊孩子”,还是交给噶布喇来处置好了。
这件事上,康熙的意思也是不想拿到明面儿上来处置,所以只能用“家法”,既要平息了康熙的怒火,也要让赫舍里氏上下都长记性,以后绝对不能再出现类似的事情。
噶布喇是赫舍里氏里尊崇且超然的大家长,交给他来处置,最合适不过了。
噶布喇沉着脸拱手应是,说道:“家里出了这种事,是奴才们对不住太子爷,今日不敢留太子爷烦心,叫常泰带您去外面逛逛可好?”
“不必了,孤正好要去审审张佳庶妃的哥哥,便不留了,”
胤礽起身告辞,“坏了舅舅生辰的兴致,是孤的不是,孤命人备了寿礼,稍候送到。”
说罢,他径自往外面走去。
噶布喇给常泰使了个颜色,常泰赶紧跟出去送。
屋里,法保可怜兮兮的看着噶布喇,求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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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您不会真的打死我的对吧?”
索额图也道:“来之前我已经抽过他一顿了,这段时日就叫他禁足在家里不准出去,让外人知道他受了罚便是了。”
“你俩倒是兄弟情深啊,”
噶布喇冷笑道,“怎么,瞧着太子年岁小,觉得好糊弄?我告诉你们,只要我还活着一日,就容不得你们欺侮太子!今儿太子说要我管教,便是打死了,你们也得受着,来人,传家法!”
法保吓得跪在地上连连求饶,然而噶布喇却是冷着脸,叫人将法保拖出去按在凳子上,用手腕粗的棍子往屁股上招呼。
法保疼得嗷嗷大叫,声音传到了胤礽耳中,胤礽皱了皱眉,对常泰道:“舅舅回去吧,告诉郭罗玛法,别真打死了。还有,小姨还小呢,亲事慢慢看就好,不要着急,还是要她喜欢才好。”
常泰点头答应,亲自将胤礽抱上马车,等马车走远了,才不紧不慢的回去传话。
此时法保已经挨了不少棍子,疼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嗓子都喊破了,屁股后的衣服里隐隐渗出鲜血来。
“太子都说别打死了,差不多可以了吧!”
听到常泰的传话,索额图急急的说道。
噶布喇又等再打几棍子后,方才松了口:“够了。”
下人们这才停了手,将法保从凳子上扶下来,放在地上。
“还不赶紧去抬担架来!”
索额图看着弟弟仿佛连呼痛的力气都没有了,心里也是难受,立刻喊人来抬,可还没等担架过来,他先被噶布喇给按住了。
噶布喇阴恻恻的说道:“该你了。”
索额图惊得瞪大眼睛:“你还想打我?”
噶布喇冷冷一笑:“你不是我弟弟吗?”
索额图立时挣扎:“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明儿还要去上朝呢!”
然而噶布喇看着病弱,但手底下的力气却不小,索额图根本挣脱不开,直接被噶布喇强按着压在了凳子上。
噶布喇也不用下人动手,亲自抄起棍子就往索额图的屁股上招呼,口中怒斥:“叫敢你打我闺女的坏主意,今儿看我不打死你!”
……
胤礽离开了赫舍里家后,并没有直接回宫,而是叫纳兰性德找个有特色的馆子,说要在外面用了膳再回去。
然而一行人刚进了街里,就被几个便装的侍卫拦住了去路。
胤礽一看,便知道这是谁到了。
果然,随着侍卫们进了一个馆子的包厢,就看到康熙已经坐在里面喝茶了。
“阿玛!”
胤礽扑过去脆生生的喊道,“您不是说今儿没空出来吗?”
康熙笑道:“本来是没空的,但一想到你一个人在外面,怎么都不放心,便还是出来了。”
“不算人”的鄂伦岱和纳兰性德:……
“你俩也进来坐,”
康熙招手道,“在外面不用拘礼,过来一起用膳,给我说说,咱们保成是怎么痛打叔祖父的。”
胤礽:……说的好像他亲自动手打人了一样!
鄂伦岱一直跟在胤礽身边,本该他来说,但他却看向胤礽。
胤礽不解道:“你看我做什么,说啊!”
鄂伦岱这才开口,事无巨细的将发生的事情都讲了个清楚明白。
康熙听罢后不知可否,反而意味深长的看着鄂伦岱:“算起来,你进宫当差也有一年了,如今终于算是有点出息了。”
胤礽没懂:“会讲故事就算有出息了?”
鄂伦岱却是听懂了,低头道:“奴才只是尽本分而已。”
“不错,本分点儿好,”
康熙点头,“今儿你故事说的不错,便升你做二等侍卫,今后要继续尽好本分。”
鄂伦岱俯身跪地谢恩,心里庆幸今日得了常泰的教导,才叫他懂得开口前要问过胤礽的意思,平白得了晋升。
胤礽完全没看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疑惑的问道:“阿玛,您是实在找不到什么借口给鄂伦岱升职,所以就随便找了个理由吗?”
康熙:……
康熙捏住儿子的小脸:“臭小子,你阿玛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鄂伦岱要是没做好,便是又天大的理由,看我给不给他升职!”
父子二人笑闹了一阵,等菜上来了,才又重新坐好。
胤礽出门没带林抱节,康熙也没带梁九功,故而桌边上并没有人伺候,在康熙给胤礽夹了一筷子没挑刺的鱼后,纳兰性德认命的继续干起了照顾孩子的工作。
“容若如今是越发的温柔了,只怕以后会被官氏给拿捏了。”
康熙突然感慨了一句。
胤礽咽下口中的鱼肉,问纳兰性德:“你跟官氏的亲事还没解决?”
纳兰性德手里的动作顿了一瞬,继而又夹了一筷子鸡蛋放在胤礽的盘子里,方才答道:“奴才应是三月里成亲。”
成亲?
胤礽愣住了。
纳兰性德不是一直不愿意跟官氏成亲么,怎么突然就松了口呢?
“看见没,即便是纳兰容若,在婚事上也得听父母之命,”
康熙颇有些幸灾乐祸,“你若是现在来求求我,我便叫你自己说想要什么样的媳妇儿,不然将来盲婚哑嫁娶了个母夜叉,可别怪我没选好。”
胤礽提醒道:“君子一言九鼎,阿玛别忘了你可是答应过我,我若不求你,你绝不会给我指婚的。”
康熙啧了一声:“行,你如今还嘴硬,那就等着看吧,有你跪着求我的一天。”
胤礽懒得搭理又开始幼稚的康熙,继续问纳兰性德:“可是明珠非要逼你成亲的?容若你别怕,等会儿咱们就去你家,我来给你做主!”
谁知纳兰性德却摇头道:“不,是奴才自己答应的。”
那日明珠在宫里罚了跪被纳兰性德背回家去后,当真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静思了三日,后又与纳兰性德恳谈了一夜,终于下定决心远离宗室,尽量做一个纯臣。
故而自那日起,他推掉了所有宗室的邀约,不再参与他们的任何事,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多年来习惯了压榨明珠的宗室虽然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但却还是心中不忿,散布谣言说明珠忘恩负义这种惯常用的手段不提,在朝堂上,他们也联手打压明珠,意图逼迫他改变主意。
康熙自是知道这些的,但他却没有给明珠任何帮助,而是选择冷眼旁观。
纯臣没那么好当,明珠若是当真下定决心了,那他就必须得经历这么一遭,彻底跟宗室撕破脸,才能叫康熙放心。
故而这段时日,明珠过得并不好,而此时唯一站出来帮他的,却是官氏的阿玛颇尔喷。
颇尔喷本就是康熙信重之人,他统领的是满洲镶黄旗的骁勇,天子近军。
两黄旗只受康熙之命,与宗室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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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攀扯,而颇尔喷的支持,也给明珠一个更快速与宗室割裂的机会。
所以纳兰性德与官氏的联姻,至此更是势在必行。
纳兰性德好不容易劝动了明珠远离宗室忠于康熙,又怎么会在这关键的时候因为自己的亲事而影响了明珠的选择呢?
所以他即便是再不愿,也还是点了头。
“所以,当初明珠想让你跟官氏成亲,就是为了今日吗?”
胤礽不解的问道。
纳兰性德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他阿玛到底是早有计划,还是当真运势使然。
“有些事,没必要问那么清楚。”
康熙开口说道,“不管明珠是早就有心,还是临时起意,朕只看他今后的所作所为。容若,朕知道你不喜官氏,但这桩亲事对你和明珠都有好处,你便应下吧,想来明珠也不会当真逼迫你与官氏亲近的。”
从始至终康熙都很看好这桩亲事,颇尔喷手握兵权,是他信得过的将领,而纳兰性德是胤礽信重的侍卫,他们联姻,对谁都有好处。
至于纳兰性德喜不喜欢官氏,康熙并不在意。
他自己都会为了制衡而选立并不喜欢的皇后,更何况是纳兰性德?
胤礽看着明显心情低落的纳兰性德,不满的开口道:“难道非得逼着儿女结亲才能合作吗?那若是婚后他们感情不好,是不是也会影响朝堂上的站队啊?”
胤礽是真的不懂为什么有些人会既追求利益至上,又觉得儿女姻亲能成为合作的枷锁。
若他将来有儿女,绝不会叫他们为了利益嫁娶,不然真的到了需要抉择的时候,只会有更多的烦扰。
康熙低低的笑着伸手揉儿子的头:“你还小呢,有些事情太过复杂,是说不清楚的。等以后你接触的人和事多了,慢慢就能体会了。”
胤礽依旧不懂,但所有人都赞成,而纳兰性德自己也答应了,他也没了反对的理由。
用过膳之后,康熙并没有急着回宫,而是带着胤礽往街上逛去。
如今还没到正月十五,也就不算过完年,街上依旧分外的热闹。
胤礽并不贪嘴,吃饱了之后对于街边的糖葫芦驴打滚之类的小吃便没了兴趣,反而喜欢那些粗糙却质朴的手工艺品。
一路走下来,纳兰性德和鄂伦岱手里都多了许多有趣的小东西,灯笼,面具,蝈蝈笼子,还有许多色彩鲜明的绒花通草花之类的,并不精致,却是别有一番趣味。
等胤礽买够了,他们也走出了商街,转进了一条小巷。
小巷里房屋院落鳞次栉比,其中一户人家门口坐了个看门的护院,在朴实的民居中,分外显眼。
康熙带着胤礽上前,对那护院道:“我姓艾,与你家老爷有约在先,请帮忙通传一声。”
那护院倒也客气,拱手请他们稍等,便立刻进去通传。
不多时,一个中年男子从里面匆匆出来,躬身想让:“皇,艾先生,小公子,里面请。”
来人胤礽认得,却是翰林院掌院学士,每日都会在宫中给康熙讲经的徐元文。
胤礽拉着康熙的手,一路走进徐元文家,才发现外面看着朴实的院子,里面却是内有乾坤。
见惯了紫禁城的威严大气,这小桥流水的精致小巧叫人眼前一亮,特别是水塘边的一些怪石,形态各异,各有风姿,让人忍不住细看。
院中一位留着一小缕胡子的中年男子身穿一袭宽衣大袖,大冬天的也不披件披风,就在那冰天雪地里冻着,似乎正在想办法破开水塘上的浮冰,去捞冰下的小鱼。
“哎,季野兄,都说了那些鱼就是冰水里养的,您非要捞出来干什么!”
徐元文见状赶紧上前阻止,“我说的客人到了,您赶紧进去换身衣裳出来见客吧。”
那人却是懒散的拂开徐元文,看也不看康熙一行人,转身就自顾自的回屋去了。
第59章
“皇上恕罪,这就是个山野村夫,懒散惯了的,不懂规矩。”
徐元文管不了那人,便只能过来替他道歉,“他怪我将他拘在家里,才发脾气的,不是冲着您。”
康熙笑笑:“无妨,是朕有求于他,自然该顺着他的性子来。”
这下胤礽是真的好奇了。
普天之下,能叫康熙说出有求二字的人,简直世所罕见,刚刚那中年男子有什么特别的,竟然能让康熙亲自来求?
“徐先生,那位便是万斯同万先生吧?”
纳兰性德认出了那人,“之前就听说万先生性情直率,洒脱不羁,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徐元文无奈的摇头:“可不就是他么!若不是还要求着他来修《明史》,我早就想揍他一顿了!”
胤礽悄悄问康熙万斯同的来历,听康熙细细说来方才知道,原来这万斯同师从史学大家黄宗羲,曾博览天一阁藏书,博通诸史,尤熟明代掌故。
康熙欲修《明史》,本想请黄宗羲出山主持大局,但黄宗羲素来以前明遗民自居,并不肯为清廷所用,故而直言拒绝了。
后来浙江巡抚便举荐了万斯同,可谁料万斯同跟其师是一样的怪脾气,也号称绝意仕途,不肯出山。
去年年底徐元文亲自跑了一趟,跟黄宗羲恳谈许久,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方才让黄宗羲认同了他的想法。
修史之事,事关忠奸评判和子孙后世的大业,若无精通明史之人主持大局,只怕会有失偏颇,指不定将明朝写成什么样呢。
故而黄宗羲思虑再三,亲自劝说万斯同下山与徐元文一同回京,参与明史的修著。
但万斯同这人性子倔强得很,来是来了,可就是不肯入馆干活,说什么来京城是遵循师命,可不代表他就会屈从,于是往徐元文家中一住,便开始闲散度日,笃定了徐元文不能将他怎么样。
徐元文当真是逼不得求不动,只能跑去向康熙诉苦,康熙觉得有趣,干脆亲自来会一会这位万先生。
徐元文将康熙等人让进屋里,上了好茶,闲来无事,便说起了之前讲过的书来。
康熙如今在研读的《资治通鉴》胤礽尚且听不懂,觉得无聊,便知会了康熙和徐元文一声,带着同样听不懂的鄂伦岱出了屋子去玩。
一进院子,胤礽就乐了。
只见那刚刚说好回屋去换衣裳的万斯同,竟又偷偷的溜了回来,趴在水潭边上继续研究里面的鱼。
“先生是想将鱼拿出来养吗?”
胤礽好奇的凑过去,“要不要我们帮忙?”
万斯同见是个小孩子,态度倒是温和:“这冰看着通透,其实硬得很,你小孩子家家的离远些,当心碎冰伤人。”
“先生用这小铲子砸,得砸到什么时候能砸开啊,一会儿徐先生出来,定然不会让你继续砸的,”
胤礽给万斯同出主意,“不如趁着他此时没空,迅速破冰取鱼,先拿到了您想要的再说。”
万斯同却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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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你这小娃娃说得容易,若是那么轻易就能破开,我还在这儿砸什么?”
胤礽道:“我若是有法子呢?”
万斯同不信:“你若能将鱼取出来,我便答应你一个条件,随便你叫我做什么。”
胤礽眼睛一亮:“什么都行?不反悔?”
万斯同砸了这冰许久,颇有自信胤礽决计不可能轻易破开,便大胆应道:“我还能跟你一个小娃娃玩食言不成?”
胤礽走到水潭边上蹲下来,接过万斯同手中的铲子敲了敲冰面,冰面纹丝不动。
就在万斯同看好戏的眼神中,他又问道:“您是想要来文的还是武的?”
万斯同好奇了:“这破个冰,还分文武?”
胤礽将铲子放在地上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道:“若是只想要一个洞,不想破坏整个冰面,那便烧了热水来浇,若是想叫这个整个冰面全都碎裂,那便得请我这位表舅帮忙了。”
“不行,不能用热水,姓徐的可宝贝这些鱼了,若是不小心浇死了,他非跟我拼命不可,”
万斯同先否定了胤礽的第一个主意,然后看向也就十几岁大,稚气未消的鄂伦岱,满脸不信,“至于你这个表舅,瞧着也没多少力气,他能砸开冰?”
胤礽也看向鄂伦岱:“如何,砸得开吗?”
鄂伦岱单手系紧袖口,将辫子叼在嘴里,在万斯同还没搞清楚他要干什么的时候,突然抱起水潭边的一块石头,举过头顶,用力砸向了冰面。
只听一声巨响,光滑的冰面上直接被石头砸出一个大洞,连带着整个冰面以那洞为中心,裂成了蜘蛛网状,看起来摇摇欲坠,好似不需要多大力气,就能全都砸碎。
胤礽:“哇哦!”
万斯同:……!!!
听到动静从屋里蹿出来的徐元文:“……我的鱼啊啊啊啊啊!!!”
鄂伦岱拍拍手上的土,无辜的看向胤礽:“小公子,这样算砸开了吗?”
胤礽啪啪鼓掌:“不错不错,力道有进步,要什么赏赐,你自己说!”
追着徐元文出来的康熙:……这是拆家拆到别人家来了啊!
朕的乾清宫,怎么感觉也危险了呢?
……
经过了鄂伦岱投石砸冰一事之后,万斯同明显有点恍惚,也不闹了,乖乖的坐在了康熙的对面,用一种带着敬畏的眼神盯着他们。
康熙笑道:“孩子们胡闹,让先生见笑了,等回去我替先生罚他们。”
万斯同喃喃道:“那倒也不必,是我见识浅薄了。”
他的儿子弟子都是跟他一样的书生,在鄂伦岱这个年纪,都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哪里见识过自小习武的八旗子弟的臂力?
当真是有些震撼的。
“这不算什么,”
康熙强忍着得意,“不过是一块小石头罢了,若是朕的妻弟在此,徒手就能破了这冰。”
鄂伦岱的力气是练出来的,但常泰的力气却是天生的。
能拉开二十力强弓的臂力,怕是万斯同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见识过。
徐元文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要在门口立个牌子,写上‘常泰不准入内’,否则我这精心布置的院子,怕是要毁了!”
胤礽:……噗。
他舅舅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啥也没干,就被徐元文给记住了,多亏了康熙的吹捧。
当然,也多亏了他这个好外甥和鄂伦岱这个好徒弟。
“你是满人的将军?”
万斯同招手将鄂伦岱叫到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鄂伦岱目中闪过一抹狡黠之色,状似憨厚的摇头道:“先生太看得起我了,我才十七,怎么有本事做将军啊。”
万斯同仔细打量着鄂伦岱稚气未除的脸庞,点了点头:“那你当真是天生神力啊!”
鄂伦岱又摇头:“我哪算天生神力,我师父还总嫌弃我臂力太差呢!”
万斯同惊讶:“哦?那你师父可是个将军?”
鄂伦岱继续摇头:“不是,我师父就是个闲散八旗子弟,从未进过军营。”
八旗的闲散子弟,都这么厉害的吗?
万斯同一直知道八旗军队骁勇善战,却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可今日瞧见还是个半大孩子的鄂伦岱如此神力,又听说他的师父,一个八旗闲散子弟比他还神力惊人,心中震动。
若是满人都是这般天资,那明朝覆灭当真是理所应当了。
有这样的子弟和将士戍守天下,大清江山稳矣。
万斯同长吸了一口气,不甘心的又问:“你师父住得可远?我想请他来见见,也叫我见识一下真正的神力,不知可否?”
鄂伦岱看向胤礽,胤礽微笑点头:“万先生想见,又有何不可?只是徐先生庭院精美,不好施展,万一砸坏了花花草草,我怕徐先生要生气的。”
徐元文一听要请常泰,立刻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行不行,我这院子可是精心雕琢的,一草一木皆有情致,你们要动武,赶紧换个地方!”
康熙笑道:“这好办,万先生若是不忙,不如随我们往京郊马场一去?正好我新得了几匹好马,请先生点评一二,如何?”
万斯同虽然是个文人,但却善于相马,听康熙这么一说,倒是有些意动,却又故作矜持的好似不太想去。
胤礽见状说道:“万先生,您刚刚可是输给我一件事,我要您陪我去看马,您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万斯同愣了一下,眼神变得有些古怪:“小孩,你确定要将这赌注用在这等小事上?”
他虽然不认识康熙等人,但从徐元文的态度也能猜到,定然是满人贵胄,十有八九是来劝他帮他们著《明史》的。
其实万斯同既然来了京城,便是有意出手,只不过为了自己的清白名声和心中执念,才一直躲在徐元文家中,踟蹰不决。
刚刚胤礽砸冰前与他打赌之时,他便在想,若是胤礽以此戏言为由请他出山,虽然儿戏,但也未尝不是个台阶,可没想到胤礽竟然只叫他陪他去看马。
“我虽只是个乡野村夫,但却也不会对你一个小娃娃食言,便是你的要求更过分些,也不是不行。”
万斯同几乎明示了。
徐元文心中大喜,正要开口,却见胤礽坚持道:“我阿玛教过,做人做事都要有度,我以破冰这等小事与先生打赌,便是赢了,也不该对先生提出过分的要求,先生若肯陪我去看马,便足够了。”
徐元文心道可惜,转头看向康熙,用眼神示意他管管,康熙却是含笑看着,眼中只有满满的骄傲。
他的太子,怎么可能会屑于用稚童的手段来留人呢?
玩笑归玩笑,真要让万斯同心甘情愿为大清所用,靠的不是一句戏言般的承诺,而是让他亲眼瞧瞧大清的力量。
胤礽与万斯同打赌,就是给他一个去用眼睛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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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机会,而不是想以此为要挟,逼迫他听命。
大清的太子,自有他的骄傲,徐元文毕竟只是个文人,他不懂。
万斯同入京许久,一起蜗居在徐元文府中,还是第一次正经儿的出行。
他坐在胤礽的马车里,一路上听着康熙给胤礽讲京城的布局和百姓的生活,心中愈发觉得,满人似乎跟他印象中的并不一样。
至少眼前这一行人,是叫他欣赏,甚至有些敬畏的。
他们都很年轻,却都有着远超这个年纪该有的能力。
那对父子,父亲一身高贵傲气,却并不盛气凌人,不但对民生十分了解,思想和眼界更是长远,言语之中所涉及的道理,便是他听了也要受教几分。
儿子更不必说,聪慧懂事的叫他恨不得抓回去自己养着,小小年纪便有了圣人之气,实在不知是如何教养出来的。
而跟在他们身边的两个年轻人,一个十七岁便一身神力,另一个,却是一身儒雅风流之气,不似满人,更似文人墨客。
万斯同与纳兰性德一路闲聊,等到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已经亲切的唤他小友,还拉着他的手不放,约定以后要时常相见,一起品诗论道。
胤礽被康熙抱下马车,低声附耳道:“早知道阿玛就该叫容若出面来请人,也不必咱们麻烦,直接就能给拉到武英殿去。”
康熙挑眉:“你若是舍得,明儿就叫容若去武英殿,正缺人呢。”
胤礽立刻抬头看天:“阿玛,你看,天上好多鸟儿!”
康熙哈哈大笑:“小气鬼,就知道你舍不得!”
笑罢,他又回头去看纳兰性德:“容若,今儿你也下场去试试,叫我瞧瞧可有进步!”
纳兰性德拱手应道:“定不负三爷所望!”
万斯同惊道:“你也会骑射?你不是进士出身吗?”
纳兰性德淡然反问:“万先生觉得,文武不可兼得吗?”
万斯同轻“嘶”了一声,闭上了嘴。
一行人进了马场后,却见鄂伦岱已经等在里面了,在他身边站着一个劲装青年,正是常泰。
他们一路骑马而来,却是比康熙等人还快上一步。
“今日你过寿,本不该叫你出来玩的,但你徒弟给你争了脸,砸坏了徐先生家里的鱼塘,所以只能叫你来给他收拾善后了。”
康熙毫不客气的坑鄂伦岱,“等会儿你得好生叫万先生掌掌眼,不然怕是要替你徒弟赔园子喽。”
鄂伦岱:……不是,师父您别听他胡说,不是这样的!
常泰笑得有些憨厚,对着万斯同拱手道:“鄂伦岱年幼莽撞,若是冲撞了先生,还请先生见谅。”
万斯同摆了摆手,好奇的看着常泰,却怎么看也还是个挺寻常的年轻人,年纪也没比鄂伦岱大到哪里去。
就他,当真有那么厉害?
常泰看到了万斯同眼中的不信,却并不在意,只是问康熙:“三爷,今儿我带了自己的弓来,您可要瞧瞧?”
康熙过年的时候跟常泰闲聊说想见识一下二十力的弓,故而常泰有此一说。
“还是你想的周到,快,拿来叫我瞧瞧!”
康熙惊喜道。
胤礽也好奇的凑过去敲,却见那弓比他之前见过的所有弓都要更大更厚,弓弦也更粗。
康熙接过来拿在手里颠了颠,然后用力一拉弓弦,竟是只拉开寸许。
“好家伙,这可真够有劲儿的,”
康熙倒是有自知之明,并不勉强自己,“走走走,去射一箭瞧瞧力道!”
马场的一头立着草靶,远远望去,好像只有碗口大小的模样。
“这有多远?”万斯同问道。
纳兰性德目测:“差不多三十丈。”
胤礽在心里算了一下,一丈差不多是三米三,三十丈,也就是百米远。
他平日里上武课射的靶子大概也就六丈左右的距离,如今多了五倍,怪不得靶子看起来那么小。
万斯同咋舌不已,不太相信的问道:“这么远,能射的准吗?”
纳兰性德解释道:“这不算远,一般战场上弓箭覆盖的距离还能再远上一倍,只不过再远精准度就会变差,力度也会不足,真正有效的杀伤距离,差不多就是这么远。”
万斯同心中暗叹,怪不得大清的军队能所向披靡。
纳兰性德又道:“不过那是一般的弓箭手,若是常泰,只怕这个距离,远不到他的极限。”
二十力的弓,那箭矢射出去的力度难以想象,不但杀伤力更大,射程也会更远。
说话间,常泰已经将箭搭上了弓弦。
“三爷,先给您听个响。”
常泰马步扎稳,倏然将弓拉满,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箭已经离弦。
随即,另一头的草靶突然炸裂开来,巨响之下,四分五裂,草屑漫天。
这下不止是万斯同,就连其他人也震住了。
二十力的弓,恐怖如斯!
胤礽惊悚的盯着常泰,突然有点怀疑,以现在这个时期火器的强度,当真能比得过常泰手中的这把弓吗?
“你这弓!噶布喇怎么舍得一直叫你憋在家里!”
康熙满目惊喜,“不行,明儿你进宫一趟,朕得给你寻个好地方,就算不出征,也得帮朕练练兵!”
惊喜之下,他忘了隐藏,直接叫破了自己的身份。
万斯同瞳仁一缩,立时明白,眼前这个贵气逼人的公子,正是当今康熙皇帝。
那刚刚同他打赌的小娃娃是——
太子?
万斯同震惊的看向胤礽,胤礽对着他露出一个甜甜的,十分萌的笑脸。
万斯同突然觉得,好像这样才更合乎情理。
就说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多出色之人,原来是天家父子。
大清果然是得了天下的气运啊,他虽然眼界浅薄,但只凭今日所见所闻,便也明白,有如此名主,又有这么多的人才,大清江山必然稳固。
知道了康熙和胤礽的身份后,万斯同也没有行礼,依旧坚守着他所谓“前明遗民”的固执。
康熙并不在意,反而主动道:“今儿是朕想见见万先生,怕您不愿,才隐去了姓名,还望先生勿怪。”
万斯同拱手道了一声“不敢”,转而又问鄂伦岱:“你跟你师父,当真不是将领?”
鄂伦岱答道:“不敢骗先生,我跟师父,都从未去过军中。我如今跟在太子爷身边做个侍卫,我师父却未出仕。”
“这样的能人,竟然赋闲在家,未免也太可惜了。”
万斯同有些狐疑的在常泰和康熙身上逡巡,心道莫不是其中有什么不能与外人道的隐情?
康熙揽着常泰的肩膀笑道:“先生说得极是!这小子是朕的妻弟,懒散惯了,朕原也由着他,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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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连万先生都这么说了,朕定然不能再这么纵容,非得叫他去军中好生锻炼锻炼不可!”
万斯同赞同点头:“是也,不可太过溺爱,既然有能力,就该为天下百姓尽一份力。”
“万先生愿出山著《明史》,才是真的高义,”
常泰状似老实憨厚的开口捧到,“被您这么一说,我都有些不好意思再懒散下去了。”
万斯同拂须道:“然也,如今明白也不晚,你天赋异禀,定然能有一番成就。”
胤礽:……噗。
怎么感觉这小老头如此好骗呢?
刚刚他随口打赌,他就上了套,如今舅舅一句吹捧,他又进了坑。
这性情能活到这个岁数还没被人卖了,也是真不容易!
“哈哈,万先生当真是太看得起定方了,”
康熙就爱看万斯同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甚是开怀,“他还小呢,也就有一把子蛮力,朕可不放心让他出去,再过几年吧,等他心性稳了再说。反正我大清也不缺好将领,倒也不用他着急去卖命。”
万斯同觉得,康熙就是在跟他故意显摆,但他又没办法反驳。
是啊,大清不缺好将领,便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弟,也是各个能征善战。
若非如此,这方外蛮族又如何能那么迅速就占据了整个大明江山呢?
可悲可叹啊,我万万汉人,怎么会人才凋零至此,朝廷无能啊!
前明遗民们是抵制清廷,但不代表他们就不恨明朝。
大好河山拱手相让,不是君主无能,何至于此!
第60章
万斯同对于大清的认知在刷新,而接下来常泰、纳兰性德以及鄂伦岱和侍卫们接连的表演,更是叫他深刻的认识到大清在军事上的力量。
不是因为这些人的身手多好,而是震撼于满人八旗人人皆兵的制度。
今日这些展示身手的人全都很年轻,一问都是自幼便勤练骑射,甚至连身为帝王的康熙和年幼的太子都不例外。
而明朝呢,重文轻武的风气盛行,便是他自己,也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文弱书生,当真面对乱世,又有什么能力保家卫国?
万斯同不由得有些丧气。
“万先生,您要试试吗?”
胤礽见万斯同久久不语,凑到他身边道,“咱们虽然不比他们力气大,但可以用轻弓射近靶,只要准度够,一样可以防身。”
万斯同接过胤礽递过来的小弓,在他鼓励的目光下,挽弓射向不远处刚刚胤礽射过的稻草人。
这弓是胤礽能用的,自然很轻,而稻草人摆得近,又足够大,可万斯同这从未用过弓箭之人,却依旧射不到。
胤礽并未嘲笑他,而是认认真真的给他讲如何瞄准,如何用力,再又试了几次之后,万斯同竟然当真一箭射中了稻草人的胸膛。
“万先生好棒!”
胤礽十分给面子的鼓起掌来,“您看,只要肯学,接受新事物也不难吧?”
万斯同看看手中的弓,又看看稻草人身上的箭,最后长叹了一口气:“是啊,接受新事物,也没那么难。”
更何况那新时代,如今看起来好像也不差。
至少他目之所及,已经比旧时好上许多,而各处传来的消息,亦是越来越好。
大势所趋,非寥寥几人能改变,他一个文弱书生都能挽弓射箭,天下百姓又为何不能去迎接一个新的朝廷呢?
清初的杀戮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满汉的融合逐渐湮灭了影响,当今康熙帝对汉人一向友善,朝中不乏有徐元文之流的汉臣,在他们的引领之下,汉人必会日渐归心。
而像他们这种固执的“前明遗民”,能独善其身已经不易,根本无力兼济天下,如果此时他们还妄想颠覆清廷,再次引发清廷对汉民的不满,那他们才是坑害万民的罪人。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万斯同心里对康熙的期望是很高的,他虽不愿意受命于满人,但却希望康熙能贤明勤政,守护天下万民。
今日一番接触下来,万斯同心里那过不去的坎儿已经消失了大半。
天家父子亲自给他搭好了台阶,也算是够有面子的了。
“多谢太子教我射箭,今后太子若有学问想要讨论,可以来武英殿寻我。”
万斯同也算洒脱,既然已经想通了,便不再纠结。
众人听罢,都笑了,却也都给万斯同留了面子,没有说破。
第二日,武英殿里就多一位万布衣,虽无官无职,却敢指点江山。
……
正月十五过后,沉寂已久的上书房终于重新开课了。
再次见到胤礽的时候,伴读们都有些激动,就连一向稳重的张廷玉都忍不住定定的盯着胤礽看了半晌,方才说道:“太子瘦了些,但还是一样的精神。”
胤礽问他们各自家里的情况,好在都算是平安。
王掞大病了一场,却是有几分消瘦,不过点评起他们这段时间的功课时,依旧中气十足,毫不客气。
张廷玉这个学霸自是没什么需要说的,胤礽出痘险死还生之事天下皆知,王掞也不为难他,而另外三个伴读,就难逃魔爪了。
察岱这个在课上最听话的乖学生,一旦离开了师傅的眼皮子,一样是个贪玩的,休课这么久,功课并没有半分进步,但好在有常泰盯着,练字没落下,不过也仅止于此了。
而巴尔图却是一脸懵的问道:“停课了还要学习?”
在他看来,停课就是放假,放假就该玩,怎么可能会浪费时间去练字读书呢?
所以他别说功课进步了,连原来好不容易背会的那点儿,也全都还给了王掞。
王掞气得围着他的桌子晃悠:“我也不求你能多学什么,至少以前学的别丢了吧?你这一边学一边忘,可怎么是好!”
巴尔图挠挠头:“那要不师傅你捡最重要的教我,教完了就别教新的了,这样我就只学那么点儿,就不会忘了。”
王掞:……愚木不可教也!
王掞拿巴尔图没办法,只能罚他去抄之前学过的部分,然后再去考隆科多。
隆科多不背也不答,小嘴一撅,眼眶一红,哭了。
王掞:……?
他还没开始罚呢,哭什么啊?
“师傅好凶,呜呜,”
隆科多边哭边抱怨道,“我都病了,你也不关心一下,就知道问功课,欺负人!”
胤礽:……小小年纪还是少喝点茶吧!
“师傅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再哭,孤就叫人将你送到太和殿去,让你在百官面前哭个够!”
看着王掞搞不定,胤礽直接威胁道。
隆科多想了想,觉得胤礽一定不敢这么做,于是哭得更大声:“太子也好凶,你病了都能休息,为什么我病了就还得学功课,呜呜——”
胤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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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鬼。
要不咱还是变回原来的熊孩子吧,绿茶不适合你啊,兄弟!
呸,不对,表舅舅!
隆科多是打定了主意一直请胤礽喝茶,但胤礽觉得自己年纪太小不适合喝那么多茶,故而将鄂伦岱叫了进来,让他将他堂弟带出去教育一下。
鄂伦岱可不客气,拎着隆科多的衣领就往外拖,隆科多见状不妙,一把抓住了王掞的胳膊,嗷嗷哭嚎,说什么都不肯跟鄂伦岱出去。
鄂伦岱脾气上来,一巴掌拍在隆科多的屁股上,怒道:“松手!不然我就在这儿扒了你的裤子打屁股!”
隆科多觉得鄂伦岱不敢,继续哭嚎:“来人啊,救命啊,鄂伦岱报复杀人啦——”
胤礽:……这都什么跟什么!
张廷玉被吵得头疼,开口劝道:“太子,要不还是让他继续睡觉吧。”
现在想想,当初隆科多和鄂伦岱一起乖乖睡觉的时光,是多么的静谧美好!
胤礽:……
孩子就是这么被惯坏的!
不行,他既然已经决定要好好做这个太子,那他身边的小伙伴们也得支棱起来,否则的话,他也不介意换一个愿意听话的伴读。
“鄂伦岱,捂了嘴送乾清宫去,告诉贵妃娘娘,若是管不了,就让佟家换个人进来。”
胤礽本是个挺有耐心,也挺喜欢小孩子的人。
但对隆科多这个外白内黑的芝麻包,他却是一直都觉得有点麻烦。
他不介意小伙伴们学得慢些,只要他们秉性不坏,肯上进,便足够了。
可隆科多却是个惯会藏奸的,心眼多的很,惹麻烦是一把好手,学习却不肯上心。
若是他肯安安分分的,胤礽也不是不能容他,可若是他在这儿会影响其他小伙伴学习,那胤礽就不会客气了。
佟佳贵妃的亲弟弟又如何,佟家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孩子。
鄂伦岱对于胤礽的命令毫不犹豫的执行,完全不在乎被他制裁的是他的亲堂弟,直接将隆科多嘴一捂,手下用力一掰,隆科多立刻疼得松了手,被鄂伦岱给拎了出去。
王掞摸着自己被隆科多抓得生疼的胳膊,颇有些担忧:“这,这不太好吧?”
胤礽淡然道:“王师傅不用担心,是孤让鄂伦岱送去的,与您无关。”
张廷玉坐在胤礽身后,怔怔的看着胤礽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一场大病过后,太子好像跟之前不同了。
以前的太子懒散洒脱,并不怎么在意身边的人如何,即便是隆科多闹出自己差点闯出宫门去那等大事,他也并不生气,也从不过问隆科多的功课。
而今日,太子却毫不客气的撵走了隆科多,甚至说出让佟家换人的话来,几乎完全不留情面。
太子好像更尖锐了,却又比以前更叫人安心了。
挺好的,这才更像是太子呢。
撵走了隆科多后,上书房里恢复了宁静。
王掞依旧如之前一般分而教之,而胤礽在决定好好学习之后,也更加专注认真,让王掞十分欣慰。
此时,乾清宫里,被鄂伦岱找人请过来的佟佳贵妃,却是气得想揍人。
她这些时日当真是分身乏术,一边是因为痘疫和过年纷杂的宫务,一边是嗷嗷待哺的四阿哥和对儿子看都不肯看一眼的乌雅庶妃,她恨不得将一个人掰成两半用,就连戴佳氏的事儿她都没精神理会,偏这个隆科多又来给她添堵。
她是真不明白,阿玛怎么会将弟弟教成这样,竟然还敢送进宫来给太子当伴读,难道真的觉得太子软弱可欺吗?
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佟佳贵妃永远忘不了在地震之时,是年幼的太子成为了她的后盾,不慌不忙的统领全局,不但没有出任何岔子,还救了许多被埋住的人。
在那之后,她又听说太子组织了八旗子弟和学子们一起帮着赈灾,还帮灾民修建过冬的住所,宫里张佳庶妃之死太子也插手其中,她虽然没掺和,可也知道是太子查出了线索,还了戴佳氏的清白。
这些时日太子的光芒如此耀眼,难道她阿玛是个瞎子,看不见吗?
怎么还不好生教养弟弟,竟还能纵着他在宫里胡来!
这下好了,太子动了怒,要将隆科多撵出去,她倒要看看,阿玛还能有什么话说!
隆科多对上鄂伦岱的时候尚且底气不足不敢太闹,但一见到佟佳贵妃,是彻底翻了天。
佟国维可是跟他说了,在宫里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姐姐,姐姐必须帮他的!
“姐姐,鄂伦岱他打我!”
隆科多又开始嗷嗷哭了,“他欺负我,你帮我揍他,拿鞭子抽他!”
这话一出,原本还在看戏的鄂伦岱顿时脸色一沉,一把扯住隆科多的衣领:“你说要抽谁?”
隆科多吓了一跳,哭得更大声:“姐姐,姐姐救我!阿玛说我是你弟弟,你必须得帮我,不然他就揍你!”
佟佳贵妃倒吸一口凉气,伸手指着隆科多恨声道:“好好好,那你就回家去告状去,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来宫里放肆!”
“主子息怒,小少爷才多大,他哪里懂这些,定然是平日里听人胡诌过就顺口学来了,不能当真!”
芙蕖连忙上前劝道。
佟佳贵妃气出了眼泪来:“你说的对,他才多大,他能知道什么?若不是阿玛平日里耳提面命,他怎么敢这么说!我在宫里劳心劳力,生怕行差踏错分毫连累了佟家一门,可在他心里,我就是那给隆科多铺路的石板,任人践踏!”
“主子您真的想多了,老爷他一向是最疼您的,小少爷若是能出息了,不也是您的后盾吗?”
“我的后盾?就隆科多这样,我能指望他什么?但凡阿玛有一丝一毫在意我的处境,也不会叫隆科多如此!”
佟佳贵妃是当真生气了,“去年隆科多虽然也调皮,但至少还算乖觉,他出宫之前,我还特意叮嘱了家里要好好管教他,结果呢,他们就是这么教的?我看太子说的没错,这隆科多管不了就换别人来,也省的哪天闹出大事来,连累佟家全家!”
佟佳贵妃这一发火,鄂伦岱反倒不好再怒,他看看火冒三丈快要喷出来的佟佳贵妃,又看看手里还兀自不知道害怕,依旧在嚎的隆科多,觉得自己不太适合留在这里当炮灰,干脆将隆科多往佟佳贵妃怀里一塞,转身溜了出去。
刚一出门,正好撞到了在外面偷听的康熙。
康熙一把捂住想要叫的鄂伦岱,拖着他往另外一边走去。
“佟国维家那点儿破事儿,让贵妃自己处置,你别跟着掺和,”
等到了没人处,康熙才放开了鄂伦岱,“既然保成不喜欢隆科多,朕也不勉强,反正佟家有你在保成身边,也足够了。”
鄂伦岱有话说在前头:“皇上,奴才是跟定了太子爷的,但奴才可代表不了佟家,别说佟国维了,就是佟国纲也不会听奴才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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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也知道?”
康熙卸了鄂伦岱一眼,“若不是保成看重你,朕才懒得管你们家那些个破事儿!放心吧,佟国纲和佟国维听不听你的,不取决于你,朕说你能代表佟家,你就能,只管好生表现就是。”
佟家是他的母家,自始至终依赖的都是他。
他说谁能代表佟家,谁就是下一任的佟国公,若有人有意见,他也不介意现在就换一个佟国公。
法喀也没多大就袭了爵,鄂伦岱是嫡长子,有什么不能的?
佟国纲和佟国维若是不傻,该知道听谁的。
胤礽下了课回到乾清宫的时候,隆科多已经被佟佳贵妃叫人送出宫去了。
跟着他一起回来的胤褆感慨道:“你的伴读是出身更尊贵些,但却不如我的伴读听话懂事。我觉得,还是你太心慈手软了,你看我的伴读,刚来的时候就都替我挨过师傅的手板,虽然说打跑了一个,但剩下的一个比一个乖,没有敢闹事的!”
胤礽觉得这话有些不对,皱眉问道:“所以你是故意叫他们挨打的?”
“张师傅跟我说,要学会掌控身边的人,我觉得等他们自己懂事太麻烦,不如快刀斩乱麻,让他们清楚的明白,他们能不能过得好,取决于我的心情,我若是不痛快了,他们就该挨打。”
胤褆得意洋洋的说道,“我小时候觉得张师傅不好,总是念叨得我头疼,可如今想想,他说的话大多都很有道理,值得听一听。”
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胤褆和张英世纪大和解,胤礽在感慨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张英的手段。
他哥抗争了好几年,最后还是落在了张师傅的手心里。
“张英就是这么教你的?”
康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这才走了进来,“他就看着你故意犯错,还帮你打伴读?”
“汗阿玛,我又不傻,怎么可能在张师傅面前故意犯错啊,张师傅又不打手板,”
胤褆觉得自己特别聪明,“更何况如果我什么课都乱来,万一伴读们傻,看不出来我是故意的,真的以为我蠢怎么办?我肯定是别的课都乖乖的,专挑那个最爱打人的师傅的课胡来,才能让他们明白我的用意嘛!”
胤礽:……
他哥全部的心眼,估计都用这儿了!
别说,虽然不怎么地道,但是胜在立竿见影,倒也十分实用。
只可惜,他是学不了的。
他的这几个伴读,要么是一身清风朗月的学霸,要么就是他血脉相连且乖巧可爱的表弟们,他都舍不得为难。
唯一那个叫他糟心的,论辈分还是他表舅。
所以说,走后门的亲戚更不好管理啊!
“保成,你可别学胤褆胡来啊,”
康熙警惕的警告,“察岱和巴尔图也就罢了,张家那小子可是你张师傅的心头肉,你要是给打了,朕可不替你兜着啊。”
张英没事儿就跟他念叨几句他家儿子有多乖多懂事,生怕在宫里受了委屈,若是胤礽敢故意使坏,那张英非得写一万字的折子埋了他不可!
张英的唠叨功力,胤褆受不了,他也受不了啊!
“阿玛,您看我傻吗?”
胤礽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我的伴读都好端端的,我干嘛要欺负他们?”
胤褆听着不对劲:“不是,弟弟,你是不是在说我傻?”
胤礽觉得,他哥最近发育的非常好,好像要长脑子了。
趁着还能糊弄,胤礽赶紧安抚:“没有,我说阿玛呢。哥你做的很好,但为难一次也就够了,可不能一直叫他们挨打啊。”
胤褆点头:“你放心,我知道的,他们只要听话,我就不会再打他们。”
康熙啧了两声,感觉自家大儿子的教育问题任重道远。
他倒也不会心疼那些伴读,既然是给了儿子的班底,他想怎么御下,自是按他自己的办法来,他只是觉得,他这个大儿子做事太过于简单粗暴了。
这一点上,他家保成就做得更好些。
人生而不同,出身、性情、品格都不一样,如何能简单粗暴的一视同仁?
胤礽对他的四个伴读的态度和相交方式,就很明显是因人而异的,但胤褆却是将所有伴读都当成一样的奴才来对待。
康熙有种错觉,好像两个儿子的性情反了。
身为太子的胤礽少了几分上位者的骄矜,更善待身边的人,并不见他糟蹋奴才,对谁都十分友善;
而胤褆却是自小就眼高于顶,能叫他看上的人少之又少,他看不上的,全都当成一样的奴才对待,并不会因为身份品性等加以区分。
康熙也是第一次将儿子养到这么大,他也不能确定到底哪一种是更好的,只是身为阿玛,更希望自己年幼的儿子纯善些,所以才会不喜胤褆的处置方式。
但这话,他是绝不会说出来的。
或者说,他其实没那么在意胤褆是不是被养歪了。
他对胤褆,就像是对常宁隆禧一般,该给的都会给,也会用心教,但他们能不能成器,对他来说,却也没那么重要。
但胤礽不一样,他的太子决不能被养歪,有他看着,也绝不会被养歪。
“保成,你既然不喜欢隆科多,朕就叫他出宫去了,”
康熙柔声对胤礽说道,“佟家没什么合适的孩子,有鄂伦岱在你身边也够了,朕打算在安亲王府再给你选个伴读。”
胤礽愣了。
安亲王府?
可康熙不是打算等安亲王回来之后就卸掉他的兵权吗?
此时再叫安亲王府的孩子进宫,又是为什么?
康熙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东南大捷,郑家的人已经全部被赶回台湾了。朕打算叫康亲王尽快回京,另寻他人筹建海师,准备□□。”
东南已定,那西南一统还远吗?
康熙这时候让安亲王府的孩子进宫伴读,就是要给西南的安亲王一副定心药,让他不要胡思乱想,赶紧打完仗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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