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浮现。
天地亘古绵长。
*
秦小猫儿回府之后,夜已经很深了,秦湫长衣斯文,正站在府门口。
“殿下。”秦湫施礼。
“秦长公子。”
江鹤声掀起车帘,微微怔愣了一会儿,颔首。
他将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姑娘抱给稻玉,转身正欲离开,却被秦湫叫住。
“太子殿下身份贵重,真心悉数托于一人,为往往奔波千里,不顾朝事,恐惹群臣非议。”
秦湫抬眼看着江鹤声,眉目疏冷,他哂笑:“您是储君,亦是未来的天子,处处皆有衡量,殿下须知,古来帝王佳丽无数,无人免俗。”
“入宫的女子自然有无上尊容,我却不想让往往去受,殿下,今日之事,且止。”他语气散漫。
江鹤声的动作停住,他看着秦湫:“长公子始终不信孤。”
“只是,若是如秦相所愿,让往往嫁给六皇子,往往便会开心吗。”少年人长身鹤立,他又道,“古来帝王与孤无干。长公子,孤此生,不设后宫,唯求往往一人。”
“如有违背,形销骨散不得安生。”
“长公子若不信,且观。”
少年人声音清朗,又道:“望您记着先前应允孤的话,若孤能拔除异己,顺利登基,待往往及笄,可论婚嫁。”
“……”
秦湫听了他的话,笑:“预祝殿下早日得偿所愿。”
这是应了。
江鹤声松了一口气,轻颔首,拂袖而去。
*
石子小道上,有晚风吹过,夜色清寒。
秦小猫儿轻轻唔了一声,揉了揉眼睛,她觉得有点儿吵,懵懵懂懂的,也听不清什么。
小姑娘顶着睡意睁开眼,声音软软的:“稻玉姐姐。”
她扭了扭小脑袋,瞧见衣衫单薄的青年人,轻轻扯了扯稻玉,让她把自己放下来,跑到秦湫身边,仰起小脑袋:“阿兄——”
小猫儿又往四处瞧一瞧,发觉已经回了府,她找不着她的漂亮哥哥了。
秦晚妆有些失落,叹了一口气,想起漂亮哥哥说的“很快就能再见”的话,又活泼起来。
秦晚妆蹦蹦跳跳的:“阿兄,你知道今日是何人陪我吗。”
秦湫眉目舒展,顺着小猫儿的话问:“何人。”
“是我的漂亮哥哥呢。”
小猫儿扭扭捏捏,又实在想找人分享喜悦,她眨了眨眼睛,想听阿兄说几句话,夸一夸她,或者夸一夸她的漂亮哥哥。
小猫儿等啊等,等啊等。
秦湫哑然,失笑:“我养你那么大,你倒是很急着把自己嫁出去。”
秦小猫儿却不愿意了,哼哼唧唧的:“是我要娶漂亮哥哥呀,漂亮哥哥先前答应了,要给我做娘子呢。”
“好罢,你娶他。”
秦湫懒得纠正她。
“混账东西,睡觉去。”他轻斥。
🔒绣花
窗框边的枝桠疯长,日子便这样一天天地过去,眨眼间,树叶就落了黄。
秦府,书房。
秦小猫儿坐在长桌前,单手抱着棋盒,另一只手抓着白玉棋子。
她低下小脑袋,仔仔细细看着棋盘,拧着小眉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有些发愁。
半晌,小姑娘软绵绵开口,可怜巴巴的:“阿兄,我要输掉啦。”
“嗯。”
秦湫应声,颔首,语气浅淡:“我知。”
“可是我不想背书。”秦晚妆声音小小的,说出自己的诉求,有些心虚。
毕竟,方才阿兄让她背书的时候,是她说了要下棋,若是她赢了,阿兄就要放她出去玩儿,若是输了,她就乖乖背书。
虽说,她若是反悔,是一件十分不体面的事。
只是,这也不能全怪她呀。
都怪方才阿兄和西桥哄着她,说她棋下得好,说她聪明,她一时热血上头,就和阿兄比这个了。
可是,秦小猫儿静下心来,细细想了想,觉得自己的决定十分不正确,很懊恼。
纵然她很聪明,是个不世出的人才,可是她还这么小,尤其和阿兄比,她的年纪只有小小一点儿,她还是个孩子呀。
她不如阿兄是件很正常的事。
阿兄和她下棋,反而在欺负她。
既、既然如此,那她反悔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秦小猫儿在心里把自己安慰好了,为了出去玩儿,果断抛弃了她巴掌大点儿的良心,她悄悄伸手,把秦湫的棋盒抱在怀里,轻轻叫唤:“阿兄呀——”
秦湫轻抿了口茶水,眉目疏淡,对着小姑娘的无赖行径一言不发。
秦晚妆等啊等,也没等到阿兄斥责她,眼前一亮。
她眨了眨眼睛,仰起小脑袋,看着秦湫,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喋喋不休讲道理:“阿兄早知道我会输,却不同我说,这不是欺负我嘛。”
“我、我方才很发愁呢,我都要愁死啦,阿兄便只当看戏吗?”软乎乎的语气,秦小猫儿凶巴巴的。
秦湫温声笑,他懒懒掀起眼皮子,看着秦晚妆,等着听这小无赖还能说出什么歪理邪说。
只听秦小猫儿话音一转,她吧嗒吧嗒跑到秦湫身边,乖乖巧巧坐下来,讨好道:“不过我这样懂事,我不怪阿兄呢。”
“林哥哥先前教过我,做事须有劳有逸。”
“阿兄,你放我出去玩儿,对你又有什么妨碍呢?”
“没有妨碍哒。”小家伙儿自问自答,“我、我却能很开心,我若是开心了,读书便会再用功一些,你说是不是呀,阿兄?”
秦小猫儿说着,觉得自己的话十分有道理,兀自点了点小脑袋,扯扯秦湫的袖摆,尾音绵长:“阿兄——”
“是不是很有道理。”她问。
秦湫听着小无赖的话,倏尔轻笑,颔首:“好姑娘,你说得很是。”
秦晚妆眸光晶亮晶亮的。
秦湫垂眸,将棋盘上被小猫儿打乱的棋子挑拣起来,眉眼愈发疏淡,语气清冷。
“只是,我若放你出去,你岂不成了不守信用的孩子,为兄哪里舍得好姑娘你担这样的名声。”
“不妨碍呀,我不介意哒。”小姑娘连忙道。
“我却很介意。”秦湫看着懵懵懂懂的小猫儿,有商有量,语气十分温和,“不若为兄责罚你一顿,福祸两全,你出去玩儿,也安心些。”!!!
这怎么行。
秦晚妆连忙跑走,坐到原先的位子上,愤懑道:“阿兄这是什么话。”
“我、我背书,我可喜欢背书啦。”秦小猫儿势不得已、被迫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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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
她出去是有很重要的事呢。
漂亮哥哥的生辰要到了,她要出去给漂亮哥哥买生辰礼的呀。
阿兄不让她出门,她还有什么可送的。她总不能把自己放到箱子里送去吧。
哎呀,气死啦。
小猫儿呜呜咽咽,咬牙。
秦湫看着秦晚妆忍辱负重的小模样,轻笑,颔首赞道:“好孩子。”
他着人将棋盘收起,随后西桥进来,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秦湫又跟着西桥,带上门出去了。
枯黄的叶顺着凉风,吹入窗牖。
秦晚妆一个人,待在书房里,单手撑着小下巴,长长叹了一口气。
还有半个多月,漂亮哥哥就要过生辰了呀。
她再不将生辰礼备好,待漂亮哥哥生辰那日,就送不过去了。
秦晚妆很发愁,发愁得不得了。
这小懒骨头不高兴,软软倒下去,小脸儿贴着梨木桌案,轻轻哼了一声,皱着小眉头。
这时,稻玉端茶走进来,她欠身,把梨木茶托和杯盏都放下,看着烦恼的小家伙儿,将花茶奉上,笑:“小姐看着不开心。”
“是在为何事烦忧。”美人儿说话,温温柔柔的。
秦小猫儿很慰藉,她低头,喝了口花茶。
甜滋滋的茶水在唇齿间化开。
秦晚妆轻轻嘟囔:“稻玉姐姐,你来做我的亲姐姐罢,我不要阿兄了,阿兄坏死了,他只知道欺负我。”
稻玉有些无奈,哄着劝着:“小姐,您这是什么话,东家是天底下最疼爱您的人,且不说先前东家为了给您寻药,吃了多少苦,便是现在,商行里有什么新货,都是先给小姐送来的……”
“哼——”
骄傲的小家伙儿扭过小脑袋,不应。
倏尔,她瞧见稻玉腰间的香囊,扁圆扁圆的,上面绣了梨花,很漂亮。
“稻玉姐姐,你的香囊真好看。”秦晚妆仰起小脸儿,满眼期待,“何处寻来哒?”
“这……”
稻玉低头看了香囊一眼,柔声解释:“这是奴过生辰时,家中人绣的。”
噫,生辰。
秦小猫儿抓重点,眨了眨眼睛,茅塞顿开。
小姑娘娇声娇气道:“稻玉姐姐,我要布、针,还有线。”
稻玉姐姐的家中人可以绣,她也可以绣呀。
她没法子出去买生辰礼,还不能自己做吗?
她这样聪明,定然能做好的。
稻玉不明缘由,却应了自家小姐的话,出去将秦晚妆要的东西都拿上,给小姑娘送过来。
她有些不放心,轻声嘱托:“小姐仔细些,别扎着自个儿。”
“您要绣什么,奴帮您绣。”稻玉又出声,到底还是担心。
“稻玉姐姐会绣花儿吗?”秦晚妆有些好奇,她从未见过稻玉姐姐做绣活儿。
稻玉讪讪,她虽生得温婉,但很小就为了生计,跟着商行走南闯北,打架她擅长,这等精细活儿她还真不会。
秦小猫儿很善解人意,道:“不妨碍哒,稻玉姐姐,我、我先前学过一些呢,我不会伤着自个儿的。”
小姑娘遥远的记忆告诉她,在她很小的时候,为了给太子哥哥庆生辰,她是学过一点儿绣活儿的。
稻玉听了她的话,才放下心来,恭敬告退,出去给秦晚妆备糕点。
刺绣的物什堆了一小箩筐,秦晚妆将书卷丢在一边儿,坐在长桌前,把丝丝缕缕的线拿出来,开始穿针。
心里却在悄悄夸自个儿。
绣香囊有什么难呀,无非是穿针,再绣几朵花儿嘛,很容易哒。
她定然能做出一个顶顶好看的香囊,拿去送给漂亮哥哥。
她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好主意。
她已经想象到漂亮哥哥收到她的香囊之后,眉眼弯弯的模样了。
漂亮哥哥笑起来,比美人妖怪还要美人妖怪,好看得让小猫儿晕晕乎乎。
*
日薄西山。
秦湫再回来时,方推开门,就瞧见书房里缠得乱七八糟的丝线。
长桌前,某只小混账浑身上下都挂满了红线。
秦晚妆低着小脑袋,也不知在鼓捣些什么。
她很认真,拧着小眉头,又双手举起布样,对着昼光,仔细瞅了瞅。
乍然,秦晚妆愣住。
青年人立于门廊处,长衣皂白,绉纱曳地,清瘦的指尖搭在门框上,笑得散淡,满身清寒气。
秦小猫儿立刻将小脸儿上的红线拨弄开,对着秦湫,眉眼弯弯。
大抵知道自己干了坏事,小姑娘站起来,跑到门口,想要蹭一蹭阿兄,趁机撒娇,争取宽大处理。
她小小一只,抱着秦湫的腰,仰起小脑袋,声音酥酥甜甜:“阿兄,我想你啦。”
“阿兄如此操劳,定然累了,我去给阿兄倒茶。”
她说着,想要跑,却被秦湫拎住了,小猫儿折腾两下,也逃不掉,站在原地,垂头耷脑,蔫儿了吧唧的。
秦湫哂笑一声,轻讽:“湫不操劳,姑娘才操劳。”
他将小姑娘发间缠着的红丝都拨开,一捋一捋放到长桌上,声音冷淡:“你在做什么。”
秦晚妆有些心虚。
她悄悄往后挪了挪,把丢到旮旯角的书卷捡起来,磕磕巴巴道:“读、读书呀。”
秦湫气笑了。
*
“漂亮哥哥亲启。”
“我做错事了,阿兄罚我禁足三日。”
“霞山院的梨树上只有七十八片叶子了,三日里,又掉了二十一片,剩下的叶子很少很少,我也算不出来,漂亮哥哥若是闲来无事,就帮我算一算,我想知道。”
“霞山院里很没有意思呢,漂亮哥哥,我都要发霉坏掉了。”
秦小猫儿坐在亭下,趴在石桌上,给江鹤声写信,写一会儿,就仰头看看院外看守的人,叹一口气,继续写。
“阿兄真不讲道理。”
“我生气了,但是不敢咬阿兄。”
秦晚妆轻轻哼了一声,尖尖的小牙咬上甜滋滋的糯米卷儿,她将糯米卷儿嚼巴嚼巴咽了,又写:“不过,我今日要去书院,我有一件大事要和林哥哥商量。”
“……”
秦晚妆将近日发生的事一一写在纸上,絮絮叨叨的,像平常喋喋不休的小猫儿。
宣纸上很快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王八字,狼毫尾端倒着软乎乎的小脸儿,陷进去一个浅浅的梨涡。
清凉的风卷着枯叶,吹起银丝步摇,白玉小铃铛泠泠作响。
小姑娘下意识想写:漂亮哥哥,我想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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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秦晚妆细细想了想,她是矜持的小姑娘呀。
于是,矝傲的小猫儿一如往常,在纸上端端正正地写下。
——今日也没有想漂亮哥哥。
秦晚妆写完,很满意,点了点小脑袋。
她将纸收起来,折了折,放在缄札里,递给稻玉,轻声嘱托:“稻玉姐姐,这个要寄给漂亮哥哥。”
“是。”稻玉柔声应。
*
云观山。
此时正是清晨,山间笼了蒙蒙的水雾。
秦小猫儿带着她的小布包,将将走到书院门口,就听见书院里传出的朗朗读书声。
往常,秦晚妆来书院的次数并不频繁,先前,因她病弱,鲜少出现在书院,都是林哥哥下山去给她授课。
等她病好一些,阿兄让她来书院读书,说是如此,其实大部分时候也是林哥哥带她上檀青台。
因这小混账读书时实在爱胡闹,先前她同旁的学子一同读书时,带得大半人出去摘核桃,她生得又乖巧漂亮,少有人怀疑她是罪魁祸首。
林岱岫却知道这祖宗的脾性,懒得管,只单独把她拎出来,省得这混账再带坏旁人。
故而,秦晚妆对书院算不上有多熟悉,只依稀识得几个相熟的同窗。
“小姐要找先生吗?”稻玉跟在秦晚妆身后,嗓音柔和,“不若您先去檀青台,奴去告知先生。”
“晨时清寒,您别着凉了。”
“没事呀。”小姑娘走在青石板路上,扭了扭小脑袋,“我有急事要找林哥哥呢。”
“若是去檀青台上等,定然又要等许久。”秦小猫儿不满意。
她可是有大事要请教林哥哥的。
这时,青石板路拐角,走出个白发长须的老者,他手里握着书卷,看见秦晚妆,眯起眼,厉声斥责:“授课时候,怎么还出来乱窜,还不快回去。”
秦晚妆被吓了一跳,看见老人,她乖乖巧巧打了个揖,细声细语问:“夫子,我迷路了,山长在何处授课呀。”
“你这孩子。”
老夫子见她乖顺,火气散了几分,无奈摇头,他捋着胡须,指了个方向:“再不能有下次了。”
秦小猫儿很懂礼貌,声音绵绵软软的:“多谢夫子。”
她带着稻玉往老夫子指的方向跑,来到一处屋舍前,她站在回廊里,在后门那探出小脑袋,望里边儿望望,有些好奇。
少顷,她猫着身子,悄悄溜到一个空座上。
窗牖外,清风吹进来,带了几分清冷萧杀之气。
“若帝尧,允恭克让,光被四表,格于上下……”声音清冽如泉水叩玉石,语气颇温和。
屋舍内正前方,林岱岫着绛红长衣,长发束起,步姿散淡,随口而言。
昼光打入屋舍,映在青年人的眉眼上,将他衬得愈发矝雅斯文,浑身的清贵气。
干干净净的,似乎刚从仙山上下来,沾些烟火,没一会儿,又要回到云端上去。
林哥哥说话时,声音很好听,语气也温柔,可是秦晚妆听了听,也听不懂,迷迷糊糊的,下意识想往桌上趴。
这时,边儿上人戳她:“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此处不授蒙学。”
秦小猫儿生得娇小,又精致漂亮,水盈盈的眸子懵懵懂懂,看起来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她气呼呼的,反驳:“我已经长大啦。”
“唔——”
小猫儿吃疼。
厚重的竹简敲上脑袋,秦晚妆眼泪汪汪,她仰起小脑袋,呜呜两声,对上林岱岫温雅的眸子。
林岱岫眉眼舒展,轻声笑,语气轻缓:“先生知道你已经长大了,不必再提醒我。”
秦晚妆顿时蔫儿下来,声音小小的,认错:“呜呜……我知道错了。”
待林岱岫走了,小猫儿又凶巴巴地,回头,看身边的人,恶狠狠道:“不许说话。”
身边的黑衣少年打了个手势,示意知道了。
屋舍里,只有林岱岫讲学的声音,学子们安静无比。
秦晚妆听啊听,想要听懂些什么,可是小脑袋里空空荡荡。
林岱岫现在讲的,本就不是她这个年纪学的东西,她听着本就难,小姑娘又怠惰,不一会儿,软乎乎倒在桌上。
直到草木间,传来青钟渺远浩荡的声音。
屋舍里的声音才嘈杂起来。
下了课,林岱岫走出屋舍,秦小猫儿连忙跟上去。
走到回廊里,却发现林岱岫身边已经站着一个人,定睛一瞧,正是方才坐在她身边的黑衣少年。
“何事。”林岱岫温声问。
黑衣少年奉上一卷竹简,上面密密麻麻标注了不少字,字很漂亮,笔走龙蛇,颇有少年意气。
他恭谨答:“学生有问题,想要请教先生。”
林岱岫轻笑颔首,认真听他的话。
秦小猫儿是个懂得先来后到的好孩子,黑衣少年说话时,她就背着她的小布包,乖乖排在黑衣少年身后。
秦小猫儿这个漂亮小废物什么都听不懂,眨了眨眼睛,仰着脸,竭力想要听清他们的问答,无果。
只知道黑衣少年的问题实在很多,林岱岫一一作答,看着对那少年挺满意。
风声擦过枝叶。
黑衣少年听完林岱岫的解答,便恭敬退到一边。
“你想说什么。”
林岱岫低头,看着乖乖巧巧站着,神色却茫然的小家伙儿,笑问。
“我、我也有问题要请教先生。”
秦晚妆回过神,跑到林岱岫跟前儿,学着黑衣少年的模样,连忙开口。
如此恭敬的小家伙儿,千八百年难得一见。
怎么说也是自己教出来的,林岱岫很欣慰,对着秦晚妆的乖巧行为,心中甚至生出一点惶恐。
林岱岫又笑:“你说。”
秦小猫儿眸光晶亮晶亮,她打开自己的小布包,将自己带上的布样和针线都拿出来,眼巴巴道:“林哥哥,你教我绣花吧——”
温温软软的声音,尾音绵长,甜滋滋的,满满都是期待。
“……”
林岱岫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将军
“绣花呀。”秦晚妆只当林岱岫没听清,又乖乖重复。
她急着做香囊,扯住林岱岫的袖摆,想往檀青台上跑:“林哥哥,快走,我想学啦。”
竹简一伸,顺着小猫儿的脖颈把她勾回来。
林岱岫不知道这小混账成日想的都是什么东西,气笑了,问:“我为何要教你这个。”
“好笨呀,林哥哥。”
秦小猫儿不明所以,觉得林哥哥有点儿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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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仰起小脸儿,眸光湿漉漉,温言细语给林岱岫解释:“因为林哥哥是先生,我是学生,我不会的东西,合该林哥哥来教我呀。”
十分理直气壮。
“……”
林岱岫欲言又止。
*
雾锁楼台,檀青台上一片迷蒙。
“林哥哥。”秦小猫儿不知何处爬上长桌,懒洋洋的,摊成一块儿绒白糯米饼。
小混账翻一翻,半张小脸儿贴着梨木桌案,看着长桌边跪坐的青年人,有些好奇:“林哥哥,你何时才能教我呀,你已经看了一刻钟啦。”
林岱岫垂首,眸光清和,清瘦冷白的指尖拈着细长的银针,他微微蹙眉,将针穿过样布,留下长长一道红线,他细细端详了会儿,道:“何必着急。”
“欲速则不达。”他举起样布,对着昼光瞧了瞧,哄小猫儿。
秦晚妆轻轻唔了一声,小脑袋凑过来,也看那块布样,有些奇怪。
她觉得林哥哥绣得乱七八糟,像是在进行一些神秘的古老仪式。
但是秦小猫儿也不明白,就乖乖在一边看着。
昼光清越,清风肃杀。
秦晚妆等啊等,等啊等。
等到红白丝线绕成一堆,缠上青年人清瘦的手腕,扯也扯不下来的时候,秦小猫儿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声音软乎乎的:“林哥哥,你这样做,会让香囊更好看吗?”
“……”
不,这样只会让他显得更愚蠢罢了。
林岱岫觉得自己的脸都丢尽了。
青年人垂眸,看着自己缠满红线的手,轻轻咳了一声:“此事非我所长,我须先研究研究,再教往往。”
“昂——”
秦晚妆应了一声。
秦小猫儿的宗旨是,遇见困难睡大觉。
没一会儿的工夫,她又阖上眼,卷翘长睫轻轻颤抖,小脑袋一磕一磕的,打了个小哈欠。
睡前迷迷糊糊的时候,小混账还蹬鼻子上脸,扒着林岱岫的绛红袖摆,语重心长地叮嘱:“林哥哥,你要好好研究呀,要认真一些,不可以走神,我很急哒。”
“……”
窗牖外,枯枝败落,水雾渐生。
“你做我先生吧。”
红线缠手,林岱岫再一次被气笑了:“混账东西,无法无天了。”
“何人惯的。”他轻斥。
没人回应,小混账已经呼噜呼噜睡着了。
*
直到最后,林岱岫也不知道该如何绣香囊。
他把自己关在檀青台上关了一整日,细密的丝线拖到地上,乱七八糟。
红丝纷乱,顺着乌发垂下。
林岱岫身上都沾了不少线,他忍无可忍,果断放弃,差相白去请了个绣娘。
秦小猫儿绣香囊时,绣娘就在一边教她,绣娘下一针,秦晚妆下一针,废了十多块上等料子,终于绣出个勉强能拿得出手的香囊。
小猫儿很满意。
她兴冲冲跑到秦湫书房里,想让阿兄瞧一瞧。
风正清寒。
秦晚妆站在回廊下,敲门。
“阿兄。”
脆生生的声音,带了几分雀跃。
她蹿进书房里,遥遥便瞧见窗牖边,枯枝斜斜打下,昼光清如许。
秦湫坐在书桌前,蓝衣清瘦,他正垂眸,微微蹙眉,辨不清什么神情,但依稀能感受到青年人身上毫不掩饰的厌烦和冷戾。
秦小猫儿蹭过去,悄悄探出小脑袋,看书桌上摆着的几十张画像。
画像边附了文书,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小字。
画上的女子大多生得漂亮,端庄秀雅,或坐或立,隔着画像瞧,也能辨清女儿家身上独到的风韵。
秦晚妆很好奇,她戳一戳画纸,仰起小脸儿,问秦湫:“阿兄,这些是未来的嫂嫂吗?”
秦湫把小猫儿拎到一边,轻斥:“胡闹。”
“这些都是清白的女儿家,岂容你这混账胡言乱语。”青年人眉目疏冷,冷声教训蔫儿巴巴的小家伙儿。
他将桌上的画卷都收起来,一一整理好,把西桥叫进来:“把这些画像都送回京师。”
“此外,告知相爷,湫自知身份低微,商贾市侩难登高堂,亦羞于攀附世家姑娘,让他不必再白费心思了。”他语气松缓,似流水潺湲,言语间,却尽是不容违逆之意。
西桥接过一沓画像,应是告退。
秦相最近不知发的什么疯,格外操心他长子的婚事,隔几天就送来一堆画像,可见朝堂还是不够乱,他还有闲心做这等事。
离年关越来越近,秦相插手云州事也越来越频繁。
秦湫颇厌倦。
他单手抵额,霁蓝袖摆扫过白玉笔架,青年人微掀眼帘,看着书桌前蔫儿了吧唧站着的小姑娘,声音温和:“往往,过来。”
“我来啦。”
漂亮小猫儿不记仇,秦湫一叫,就吧嗒吧嗒跑过去。
秦湫将小猫儿揽在怀里,将秦晚妆发间的枯黄小叶摘下,又拿起木梳。
冷白清颧的手指穿过秦晚妆乌黑的长发,温温柔柔的,木梳顺着长发而下,他将秦晚妆的乌发梳顺了,似是漫不经心,问:“往往还记得京师是什么模样吗?”
“嗯——”
秦小猫儿想了想,娇声娇气回答:“坏人在京师,唔,京师的雪很大,可冷啦,阿兄。”
秦湫眉眼舒展。
青年人行为举止都带着些清冷气,难得温和下来,就像一块化了的湖冰,长发顺风吹起,他轻声笑,揉揉小姑娘的长发:“有我在,总不见得冻着你。”
秦晚妆的小脑袋空空荡荡,也不知道阿兄为什么要说这个,她想不明白,仰着小脑袋,眸光懵懵懂懂。
秦湫的温柔似乎只有短短一瞬。
等小猫儿反应过来,身上已经披了一件绒白氅衣,她又听见不悦的斥责:“秋日清寒,为何穿得这么少。”
秦小猫儿哼哼唧唧:“我不冷呀,阿兄。”
却不敢把氅衣解下。
秋风萧条肃杀,顺着窗牖往里吹。
“咚——”
轻轻的叩门声。
“进。”秦湫淡淡道。
“东家。”西桥走进来,禀告,“定远将军求见。”
“定远将军?”
秦湫想了想,依稀记起,京师新封的定远将军是常家的女儿,归属太子一脉,她现下该在出征路上才是。
秦湫垂首,看着茫然的小姑娘,将手中的木梳放下,语气清和:“请将军进来。”
正厅。
秦小猫儿也不知道,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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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待客,为什么要把她叫上,但是能去瞧热闹总是好的,小姑娘跟在青年人身后,蹦蹦跳跳,十分活泼。
“阿兄,将军是什么人,漂亮吗?是不是很高,很厉害。”秦晚妆的话跟倒豆子一样,“我看话本上说,将军都是长胡子,有八尺高……”
“往往。”秦湫屈指,敲了敲小姑娘的额头,“不得无礼,且止。”
秦小猫儿已经止了。
因为她透过正厅的重重门楣,瞧见侧座上坐着喝茶的漂亮姐姐。
常静柚着黑衣,乌发高束,漂亮的瞳孔里满是精神气。
她看见门口的人,站起来,英姿飒爽,俯身行礼道:“太子麾下常静柚,见过秦小姐,秦长公子。”
秦湫也作揖回礼:“常将军。”
霁蓝袖摆垂曳而下,青年人眸光清冷,像山间朦胧的湿雾。
“常将军。”酥酥甜甜的声音,软软的。
秦小猫儿也学着阿兄的模样,乖乖巧巧,俯身作了个揖。
她牵着阿兄往前走,站在常静柚身边,仰起小脸儿,很期待:“是漂亮哥哥让将军姐姐来找我的吗?”
虽然将军姐姐好看得让她心尖儿颤,但还是漂亮哥哥重要一些。
她、她想漂亮哥哥啦。
常静柚想了一会儿,才察觉到秦晚妆口中的漂亮哥哥就是太子殿下。
她吩咐随从将从京师带来的匣子拿出来,言语恭敬:“是,末将遵殿下口谕,来此探望小姐。”
🔒回京
匣子打开,一层油纸包的酥酪,带着清清浅浅的梨花香,更深一层,放着一条镶铃嵌金丝的红绳发带,发带下压着素白缄札。
秦晚妆小心翼翼地抱着匣子,低着小脑袋,耳尖红红,转身就想往外跑。
“往往。”秦湫不虞,语气清寒。
“昂——”
秦小猫儿敷衍着应了一声,连阿兄也不顾,头都不回,蹦蹦跳跳就往回廊下跑。
秦小猫儿开心时,很喜欢把自己藏起来。
这会儿,她寻了个偏僻的角落,缩在墙角,把自己卷成小小一只,枯藤老树将她的身形挡了大半,秦小猫儿格外安心。
她迫不及待拿出缄札,看漂亮哥哥的信。
仲秋的日头温凉如水,清光越过枯朽的枝干,缓缓漫入人间。
“往往亲启,见字如晤。”
“多日不见,往往可安好。”
“云州入了秋,渐寒凉,往往记添衣,前些时日,绵州城新贡上一批云纱,布料松软,轻薄绚丽,很称往往,我已差人送到云州,往往去挑一挑,做几件衣裳,不要着凉了。”
“……”
少年人的字端雅清隽,秦小猫儿仿佛瞧见,她的漂亮哥哥坐在桌案前,垂首写字时的样子。
漂亮哥哥写信时,总是事无巨细交代许多东西,和他平日里很不一样。
往常,都是小猫儿躺在她的漂亮哥哥怀里,喋喋不休说话,漂亮哥哥只是揽着她,揉揉她的长发,帮小猫儿顺毛,秦晚妆戳一戳他,江鹤声就看着小姑娘,弯起眉眼,温温柔柔的,好看得小猫儿心都碎了。
云收风至,秋日渐晚。
秦小猫儿看着信,少年人带笑的话仿佛经过千里万里,响在耳边,清清冷冷的,像天山山巅最干净的一捧雪。
“往往说不想我,我却很思念往往。”
不知道为什么,秦晚妆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漂亮哥哥的影子,少年人披衣坐在灯下,长发散落,眉眼带笑,漂亮得不似凡人。
信的最后,他提笔写下。
——“吾思往往,心意昭昭。”
秦小猫儿晕晕乎乎的,刹那间,她想,天底下再没有比漂亮哥哥更能蛊惑人心的美人妖怪了。
*
常静柚将匣子送到,连一杯茶水都未饮完,就匆匆忙忙告辞,她此行还有要事在身。
送信是殿下的口谕,她才亲自来这一趟。
秦湫送她出府,行姿疏淡,常静柚看着身边人,声音清亮:“素闻长公子风雅,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秦湫闻声,淡笑:“不及将军。”
府门外,有人着甲胄,牵着马。
常静柚翻身上马,黧黑衣角顺风掀起,英姿飒踏,她跨坐马上,单手持缰绳,脊背挺拔。
她对着府门外的青年人略一颔首,拱手作礼:“长公子不必相送,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
话音刚落,地面扬起尘灰,马蹄声渐行渐远。
秦湫转身回府。
他方踏入府门,就瞧见正院里,枯藤老榕树后,林岱岫手里拿着根糖葫芦,垂首,眉眼带笑,在逗小姑娘。
秦晚妆往上蹦跶,举起手扑腾,无论如何也够不着,很生气,看着想咬人了。
“哼——”
秦小猫儿很有骨气,背过身,抱着她的小匣子,凶巴巴道:“坏人,我不要了,你自己吃罢,我等着你的牙坏掉。”
林岱岫轻笑出声,他把红彤彤的糖葫芦放在秦小猫儿的眼前。
小猫儿又浑然忘记方才的话,“嗷呜”一口咬上去。
甜滋滋的糖衣在唇齿间化开,秦晚妆扬着小下巴,哼哼唧唧,她声音小小的,不停嘟囔:“罢了,我原谅你了,林哥哥,再不能有下次了。”
林岱岫又笑,他看见秦湫,轻轻颔首。
“方才没见着你。”秦湫看见他,有些诧异,“你是如何进来的。”
“府里多的是墙,哪一面都可以翻。”林岱岫语气散漫,似乎觉得这是个稀松寻常的问题,他将小猫儿放开,略一思忖,道,“方才那个姑娘是常家的人?有些眼熟。”
秦湫点头应是,眸光疏落,又道:“太子的人。”
这话倒是提醒了秦晚妆,她咬着糖葫芦,又往外跑,想要去找常静柚。
“将军姐姐呢?”小脑袋探出府门,她瞧啊瞧,也寻不见漂亮姐姐的影子。
秦湫把她拎回来,淡淡道:“走了。”
“走了?”秦晚妆怔怔愣愣的,刹那间,活泼的小猫儿蔫儿下来,垂头耷脑的,她眼眶红红,吸了吸鼻子,抽抽嗒嗒,“可是,可是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和将军姐姐说啊。”
她把香囊拿出来,低着小脑袋,很难过:“我给漂亮哥哥绣的生辰礼,将军姐姐都没有带走呢。”
“生辰礼?”林岱岫重复。
“是呀。”秦小猫儿点点小脑袋。
青年人垂首,清浅眸光落在香囊上,冷白指尖揪了揪小猫儿的耳朵,林岱岫笑:“你先前如此火急火燎找我,便是为了给你的漂亮哥哥绣花吗?”
“自、自然。”小姑娘听见林岱岫的话,乖乖巧巧抬起头,眸光湿漉漉的,眼角还挂着泪,细声细语和她的林哥哥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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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理直气壮,“漂亮哥哥的生辰快到了呀。”
“……”
林岱岫似笑非笑,赞道:“好孩子。”
小姑娘又呜呜咽咽:“林哥哥,坏人,你若是不拿糖葫芦来哄我,我就能见着将军姐姐了。”
林岱岫觉得这混账就是上天降的劫难,气到深处,反而笑出声,他懒得跟这混账计较:“你去找相白,他会帮你安排。”
秦晚妆于是兴冲冲跑去找相白。
云蒸霞蔚,小姑娘绕过拐角,很快没了身影。
风擦过枝叶,枯朽的藤枝拍打着乌黑的瓦楞。
“听说,常家的女儿接下平定西边叛乱的差事,拜了定远将军,她这一去,西疆三万军队,悉数握于太子之手了。”林岱岫走在石子道上,声音温和。
“大抵如此。”秦湫应声,他微掀眼帘,看林岱岫,温声问,“你回京师吗?”
林岱岫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怔愣了一会儿,眉眼舒展:“京师繁华迷人眼,我一个穷教书的,去京师做什么。”
“只是,云州去京师甚远,往往身子弱,经不起快马,若想在年关前赶到,应当要早些出发才是。”他哑然半晌,笑,“秦相近日应当催得急罢。”
秦湫轻讽一笑,眉眼恹恹,对京师事颇厌烦:“往往定然不愿意。”
“是吗?”青玉骨扇阖上,林岱岫语气斯文,“那倒说不准。”
*
小桌前,秦晚妆嘴里咬着酥酪,低着小脑袋,认认真真的,将漂亮哥哥写的信瞧了一遍又一遍,开心得迷迷糊糊,在她听见阿兄说要回京师时,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往往。”秦湫轻声唤她。
“昂——”
秦小猫儿咽下一口酥酪,浅浅淡淡的梨花清香在唇齿间炸开,她看着阿兄,言语含糊:“怎么啦,阿兄。”
秦湫轻拈指尖,犹豫再三,又道:“我们得回京师一趟。”
回京师?
秦晚妆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嗷了一声,倏尔反应过来,连漂亮哥哥的信也不看了,声音脆生生的,连忙问:“京师是哪儿呀,是坏人住的那个地方吗?”
秦小猫儿口中的坏人很多,但一般特指秦相。
秦湫也顾不上纠正她,下意识颔首。!!!
可恶,这怎么行!
她才不要看见坏人。
秦小猫儿连忙跑到秦湫身边,扯扯青年人的霁蓝袖摆,声音软乎乎的,双手抱在一起,一摇一摇的,乞求:“阿兄,能不能不回去呀。”
秦晚妆拧着小眉头,试图劝秦湫三思:“阿兄,坏人很坏哒,我们若是回去了,坏人定然要欺负我们,阿兄呀,你舍得你的小妹妹受欺负吗?”
“往往。”秦湫叹了一口气,揉揉小姑娘的长发,语气温柔,“阿兄不会让你受欺负。”
“会哒会哒。”秦小猫儿理直气壮,“我看见坏人,我就觉得自己受欺负了。”
“再者说了,京师很冷呀,阿兄,京师会把我冻伤的呀,我若是被冻伤了,我就要死掉啦。”温温软软的声音。
秦湫没法子,又不舍得在这种事上训斥小姑娘,只是放缓声音,喊小猫儿的名字:“往往,乖一些。”
“不要乖。”秦小猫儿决不妥协。
她觉得阿兄是个很不懂事的大人。
坏人定然会欺负他们呀,阿兄为何还要回去。
阿兄笨笨的,不大聪明。
秦晚妆乖乖巧巧的,想要跟秦湫讲道理:“阿兄,京师里的坏人可多啦,我小时候就遇见了很多坏人,他们都不给我饭吃呢,很坏哒,阿兄,你不要回去,我们待在云州,不好吗?”
秦湫把小猫儿揽在怀里,闻言,眸光一寒。
秦晚妆又继续说,娇声娇气的:“阿兄,京师也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地方呀,动不动就要下跪磕头,很累哒。”
“而且,京师里有很多王孙公子,他们干了坏事,即便报了官,都没有人抓他们。”
“……”
秦晚妆喋喋不休。
“往往。”温温润润的声音。
秦晚妆挥挥小手:“林哥哥,你不要说话,我在劝阿兄呀。”
回京师,和跳火海有什么区别。
气死啦。
林岱岫却笑,漫不经心道:“你的漂亮哥哥在京师。”
“……”
空气罕见地凝滞了一会儿。
秦小猫儿眨眨眼睛,卷翘的长睫轻轻颤抖。
“往往?”林岱岫看着僵硬的小姑娘,出声。
只见小猫儿仰起小脑袋,眸光亮闪闪,看看秦湫,又看看林岱岫,声音酥酥甜甜的:“阿兄,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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