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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能要这个。你是妹妹,没理由姐姐出嫁,要由你添妆,绣一条帕子给我就好了,我带在身上,想你了,还可以有个寄托。”
“川蜀之地锦缎丝绸最为出名,然而陆上的丝绸之路被封闭,朝廷连蜡染都禁止,导致咱们的蚕茧和生丝积压,蚕农们担心丝绸无人问津,不敢扩大生产,但很快这种局势就要改变了。”
二娘疑惑不解“朝廷对奢靡之风的压制几十年都未曾变过,难不成最近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王浮压低了声音“今年六月,西夏的李元昊废掉了他的皇后野利氏。”
“这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野利氏有勇有谋,在西夏的地位很高,但她的父亲和叔父都被李元昊杀害,李元昊娶了自己的儿媳妇没口移氏之后,封她为后,并且废除了野利氏的皇后之位,令她移宫别居。李元昊废后,看似只是西夏皇庭的一桩丑闻,却同时意味着,李元昊的威望正在下降,他所平衡的局面已经开始出现了裂缝。如果朝廷足够聪明,应该在此时趁虚而入,分化李元昊的敌人,激起他们之间的矛盾,大量输出丝绸和烈酒,以此腐化他们的精神和肉体,等李元昊众叛亲离之后,就是我们反攻的最佳时机。”
二娘依旧似懂非懂,但她对王浮条分缕析朝廷大事的行为十分害怕,连忙捂住王浮的嘴,求她少说一点。
而王浮也并不是只为了说给她一个人听,她知道,今天她说了这番话,明天她的话就能送到仁宗的案头。
“在纺织上,我没什么能帮你的,但我手下的人已经开始改进织机、研究新的染料,将来会免费给你。我听说祖母给了你一座庄子,如果你想改造成孙家庄这样,尽可以使唤董阿大,让他帮你。不久前我已经写信与范公讨论过这件事,想必过年之后银州的银星和市就会重开,届时将采购大量丝绸,这就是你的机会
,需要你自己把握。”
李元昊废后的事也是范仲淹无意中跟她提起的,她的政治嗅觉不算敏锐,可她没有宋人那种酸腐的思想,懂得趁人之危,也懂得有时候经济的力量会超过政治甚至军事的力量。
“十娘……”二娘双目含泪,握着她的手摩挲着,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好啦,这有什么好哭的?嫁人了,高高兴兴的多好啊,姐夫有心仕途,恐怕花销不小,本就应该多给你一些陪嫁,咱们都是一家人,从来不分彼此。”
“我只是……”忽又听得一阵敲门声,外间候着的二娘的侍女小巧连忙去开门,便看见三娘牵着映之,手里抱着一个匣子进来了,看见王浮,不由得一愣。
众姐妹相视一笑,映之爬到二娘的床上,把小小的脚丫子踩在她的被子上,三娘解释说“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的,说是这样做能给新妇带来孕信。”
二娘忍不住把踩得正欢的映之抓过去揉了两把“傻孩子,我要带的被子早就送过去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今晚留下来陪姐姐睡,好不好?”
“嗯。”映之乖乖点头,又看向三娘,拉着她的手,催促她把匣子打开。
三娘把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摞纸笺,还有一只布偶兔子。王浮认出来那是自己送给映之的,她最喜欢的一个玩具,每天睡觉都要抱着,还经常和它说悄悄话。
二娘把玩偶拿起来,问映之“十九娘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送给姐姐了,那十九娘怎么办呢?”
映之抱着王浮的手臂,眼泪汪汪地看着那只玩偶,似乎在做最后的道别,轻轻地说“我让十娘姐姐再给我做一个。”
二娘为她拭去泪水,把她抱在怀里。等大家的心情平复了一点,她又打开那些笺纸,仔细看了上面的内容,大吃一惊。
“三娘!你怎么把自己的菜谱都送来了?我不要这个,这是你的心血,将来你出嫁了,可以带到婆家去,有做菜的好手艺,不论如何都不会吃苦,当然我知道伯父伯母也不会让你吃苦,但这是你最重要的东西,怎么能轻易拿出来?”
“这里只是前两年我研究出来的菜谱罢了,正如你所说,爹爹和阿娘不会让我吃苦,所以你比我更需要这个,这些都是和乐楼没有的,开一间酒楼足够了。”
“我不要。”
“拿着吧。”
两人来来往往,僵持不下,无奈之下,都让王浮劝服对方,王浮却笑得打滚,在一边看戏。
二娘坚持不要,三娘也没办法,最后四姐妹在二娘的房里挤作一团睡了,第二天来上妆的妆娘看新娘满脸疲倦,脸都绿了,拿着丝线狠狠地绞了几回,把她脸上的绒毛绞得干干净净,好不容易变得红光满面,这才十分满意地给她化了一个白面红唇、吓煞人也的新娘妆。好在新娘本就长得漂亮,拿了扇子挡在面前,露出一双含泪明眸,也教人看得发愣。
二娘向祖父祖母辞行,祖父笑着,祖母哭了,握着她的手默默流泪,直到前面催了,才对她说“去吧,去吧!”
王瑾把二娘背上轿子,送亲的队伍开始吹拉弹唱,一直从衙门大街的王家慢悠悠地走向何家。
王浮看着空了的房间和不见了的被褥,心里难受得紧,想到所谓亲人,就是这样的不断离别,因为这里的交通和通信都十分缓慢,兄弟姐妹,父母子女,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渐次分开,最后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又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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