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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晋江文学城首发
这周的周末,友枝拖着一大堆画具去楼外,支画架,摆放颜料盒,又打了一大桶清水。
友娜风风火火推开门出来,拿着件布料就往她身上比量,“枝枝快来帮妈妈试试衣服。”
友枝的母亲是高级成衣设计师,受雇国外大牌VENORAND,设计方向主要是西式洋裙和晚礼服,平时她居家办公,定期往国外邮箱交稿,偶尔接高定手工单,而友枝经常充当她的服装参考模特。
今天友娜的设计风格是北欧田园风少女。
精致奢华的配饰一大堆,纹绣雪纺白褶裙,银链扣环腰带配羊皮小靴,衬着少女腰肢玲珑,在打光镜下艳美照人,女人拿摄像机对着友枝咔咔一通拍,等友娜的设计手稿一完成,她潇洒离场,漂亮精致的田园风小洋裙就成了不中用的废物,随友枝任意处理。
戴着一顶白色贝雷帽,因为身上衣服的抽绳和系带们实在太过繁琐,友枝也懒得去换了,直接开始作画。
友枝一般画两种画。
一种就是普通油画,用各种画笔刷子,刮刀,用木炭笔勾勒初稿,然后上色,成品精致而漂亮,蕴意深厚,适合参展。
一种是情绪油画,即“自由创作”,色彩热烈,用意大胆,且完全自由,毫不束手束脚——她更偏爱这一种。
情绪油画时,创作者往往随心所欲,不受约定俗成的绘画步骤的影响,他们用染着颜料的各色玫瑰花、厚羽毛、软手帕巾作画,或者粗暴一点,直接上手抹,要不就是用的顺手的鹅卵石——一切东西都可以用来作画,但很少用画笔。
完成后的画作风格,以她所学的这一派来讲,作品通常蕴意讽刺露骨、大胆浓厚,且善用斑斓绚丽的色彩,非传统油画的奇幻颓靡而艳丽风格,给人以视觉效果上的巨大震撼。
这种新奇的作画手法自然吸引了无数人慕名观看,在网上热度很高,友枝的一个作画视频在ins上的点击量曾在一天之内突破千万,她也被人们质疑辱骂过了无数次:浪费颜料资源、为博人眼球、艺术家的神经质。
友枝的技艺手法师出艺术名家江宴礼,后者的情绪画作已经在业界内享誉盛名,技艺炉火纯青,如今他更是成为被捧上艺术神坛的魔鬼天才——即使在成名之前也是一片无止境的骂声。
友枝对此并无多大感觉,艺术向来是不需要所有人都理解的,画者的成功往往伴着无数骂声而来,有人喜欢你到把你捧天上,自然有人讨厌你恨不得把你贬进泥里。
在脑海里酝酿好此次画作的主题,睁开眼后,她提起一桶纯色的颜料,然后往支好的巨大画布上尽数泼去。
然后她彻底放开手脚,等半干后把画布放倒,友枝拿起了工具,全然沉浸在创作之中。
她处在自家别墅庭院中,一块不大不小的白色空地上,四周是草野青青,几乎开盛过头的花圃里不知名的粉白小花迎风摇晃,小麻雀在其间蹦跳啾啾,时不时传来隐约的花香。
在和煦温暖的阳光下,友枝舒展眉眼,心神彻底放松了下来。
她喜欢作画的时候,可以完全沉浸,心灵放松,好像心思飘忽在了外太空,却又与眼前的一切都有联系。
直到剧烈的花瓶摔碎声在后方栅栏外惨烈响起,惊得庭院里的小鸟们扑扇翅膀迅速离开,树叶掉落在地,远处传来几声吵嚷的狗吠。
而庭院里的少女却浑然不觉,依旧忙活着手里的画作。
长长的睫毛微抖,顷刻间,眼前偌大的画布染上无数斑斓的颜色。
——
隔着十几米的别墅区,祁凛单手甩上了眼前厚重的金属大门,彻底隔绝了屋子里那个中年女人大呼小叫的声音:“祁凛,哎呀我的少爷,你好歹把额头包扎一下再走哇——”
“不用。”他这么冷淡地回。
二楼传来“彭”的一声巨响,被囚在房间的女人冲出来,把方才砸他的厚皮书本狠狠掷在阳台窗户上,透明窗面砸出一点隐约的裂痕。
她怒吼尖叫,窗台被不断击打着,发出扑楞的响声。
祁凛走出大门几步,回头仰脸,看向二楼那扇落地窗。
和他有五分相像的漂亮女人正双手激动地抓着金属防护栏,她低头死死瞪着她,发丝凌乱,双眼通红,像个疯子一样地朝他嘶吼。
祁凛看着她,目光淡冷,蜿蜒鲜红的血迹顺着白皙的脸庞一直流到下巴,一点点滴在他衬衣上。
他们彼此相望着,阳台上的女人依旧恶狠狠地盯着他,她眼底满是仇视、不甘,怨恨。
好像看在一个仇人,而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有时候祁凛在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活着的每一刻,似乎都在碍着孙薇的眼,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明明那么恨他。
却还要生下他。
多么讽刺。
随后那女人被身后赶来的两个护工架着胳膊拉走,她纤细的身影不断挣扎着,咒骂着,最后还是消失在了窗边。
“……”
沉寂几秒,祁凛扭头,毫不留恋地走了。
天很热,树上偶尔传来几声悲寂的蝉鸣,他走在路上,随意拿纸巾捂着不断渗血的眉角,一道细长而深的伤口蜿蜒其上,红色的液体顺着胳膊一路流到手背,少年眼神淡漠,抬手随意擦了擦,谁知道越抹血流的越多。
啧了一声,随后祁凛把沾着血的纸巾揉做一团,扔进路边垃圾箱。
没砸中,少年烦躁地“啧”了一声,插兜走过去,弯下腰预备拿起,不远处的别墅里恰好有个小孩子拿着球尖啸着推门跑出来,看到他蹙着眉、额头淌血的模样,登时掐嗓收音。
“疯子生的小野种!”小孩子指着他这么脱口而出,他声音极大,清澈的眼底带着一股童言无忌般的残忍恶意。
一看就是学舌大人的话。
并且引以为傲,洋洋得意。
他压根懒得搭理,没想到那小孩拿起地上的石块朝他扔过来,一边骂一边做起很丑的鬼脸,阴阳怪气地冲他大叫着:“疯子,小野种,孤魂鬼,快滚开我们家!”
童音尖锐,一声声刺耳又聒噪。
啧。
祁凛翻了翻眼睛,后来他猛地一跺脚,作势朝他走去并高高扬起手,摆出凶狠表情,那小孩立刻被吓哭了,皮球没拿转身就跑,死命拍着别墅的门扉大声哭喊:“妈妈!妈妈!有人欺负我!”
门缝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把小孩猛地拉扯进去,怕事的女人对门外的少年匆忙骂咧一句“你他妈的要死!”然后重重地关上大门。
祁凛弯唇冷冷一笑,然后四下看了看,他随手抄起一块砖头狠狠扔到对方门上。
彭的一声,砖头受击碎裂,掉落在地,在那道金属门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凹陷。
隔着门扉,小孩子的哭声更大,在清脆的打屁股声之后顿时安静,一下一下抽噎,里面的大人也再没了动静。
他走到前面的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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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抬眼,见抽着烟的沈归京抱臂倚在墙边,对方一见他,“霍”了一声,“你怎么又弄成这样。”
“她又发病了。”眉角处传来细微的痛楚,逐渐放大,他略微蹙眉,那血就顺着肌肤晕染到狭长的眼窝。
“我说,”祁凛的声音偏冷,问他:“你有创可贴吗。”之前买的那盒也不知道扔哪了。
对方掏掏口袋,把东西递过来,问:“阿姨的病到底怎么样了?”
“就那样。”他一句话也愿不多说,方才屋里的压抑气氛他已不愿再回顾,随意贴好眉角,安静下来,祁凛单靠在墙边,静静地看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此时正从自己刚才进过的别墅里走了出来。
他站在那,和那些保姆以及护工们交代了几句,然后转身上了一辆奔驰车,扬长而去。
每个月都如此。
少年直勾勾地看着这一幕,目光沉寂阴暗。
和母亲烦躁而无比压抑的会面,每一次都不欢而散。
与其美化为不欢而散——不如说,是她单方面的发泄。
眼睫略微翕动,祁凛低头,嘲讽地扯了扯唇角。
——日复一日的疯癫,只要女人看到自己,上一秒还文静如画,而就在未知的下一秒,她忽然开始怒吼尖叫发疯,她把手边能够到的一切东西狠狠砸向他。
书本,笔,花瓶,相框。
四分五裂碎在地上,怒吼着咆哮着,暴躁,癫狂,歇斯底里。
亳无理由。
昔日优雅得体的女人,用毫无仪态的模样凶狠地辱骂攻击他,夹杂着“当初就不该生你”“都是你我才变成这样”“不是你他不会离开我”的攻击——仿佛将他视作毕生的仇敌。
只是为了那个他几乎未曾谋面的“父亲”——在孙薇生下他那年,毅然决然地离开津北城、抛妻弃子的家伙。
烦躁的心绪暴烈涌上来,他闭了闭眼。
黑漆皮打火机在指尖上旋转明灭,祁凛低头,把手伸向自己的外套口袋,想摸一根烟出来,还没摸到,忽然身后大门“彭”地一开,高非鬼鬼祟祟地从里面走过来,一见到他们两人就说:“凛哥,京哥,你们快猜,我刚刚在楼上看到了什么?”
祁凛没兴趣,高非却显得兴致勃勃。
“猜猜嘛,猜猜嘛。”
他单手拈掉创可贴的包装,往自己眉角上贴着,随后漫不经心地猜测问:
“哦,又有人洗澡没拉窗帘?”
高非愣了两秒,说:
“哎呀不是,我看到有个姑娘正在屋子外面画油画!”
油画?
两人的脑子里几乎同时想到了一个人:“友枝?”
一尾刺烈的痛感蔓延在眉角,祁凛指节抚着创可贴下的伤口,提到这个名字,他略微抬了抬眸。
第22章晋江文学城首发
二层别墅前的花园庭院内。
踩上台阶靠在墙角,隔着青青草坪望过去,不远处的女孩,身上那条漂亮的白裙像在空地上绽开一朵花,隐约透着一点蓝调,裙摆被斑斓的颜料染了不少颜色。
一头黑色的长发披在少女纤细的肩膀上,几缕发丝垂落下来,她鼻尖和脸上都有一点漂亮的油彩,在夕阳下气质柔软而浑身熠熠生辉,清澈的瞳孔染上一抹淡金,此时正专注地蹲在浅色地毯上作画。
沈归京眼前一亮。
随后他朝身后轻轻吹了声口哨:
“阿凛,快上来,有好东西看。”
被沈归京叫上来,祁凛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他双手撑在斑驳的白墙头,再随意一掀眼帘,结果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花草茂盛的庭院,中间空出的地面上有一块硕大的画布,斑斓鲜艳的颜料在阳光下缓慢凝结,纤细漂亮的少女和身边烂漫的暮夏花草丛融合在一起,显得莫名好看。
是友枝。
她衣服和脸庞上沾染斑斓的油彩,一双眼睛却很亮,沉浸着光芒,几乎逼人到不可直视。
鸟儿叽喳叫着。
有不知名的蝴蝶飞在她发上,轻轻扇动翅膀,少女唇角勾着笑,眉眼间熠熠生辉。
天边金色霞光落在她身上,恬淡而灿烂。
有那么一瞬间祁凛觉得心忽然静了下来,方才一直暴.乱繁杂的思绪逐渐消失无踪,好像连自己眉角的痛楚也减轻到几乎没有。
他自己都一阵惊奇,等意识到时,他已经趴在墙边看了好一会了。
墙边正趴着一只猫,此时伸了个懒腰,踩着猫步慢悠悠走过来,小爪子踩着他的手背。
它在祁凛怀里寻了个安逸地方,一屁股坐下来,舔爪子。
祁凛轻轻撸着怀中的猫猫头,一边抬头,看着那个少女画画。
丹凤眼一眨也不眨,漆黑的长睫毛微颤。
他看到阳光落在她身上,那个少女的肌肤似乎笼着白生生光晕。
一双桃花眼里漆黑透亮,像是搅动春雾的露水。
干净,艳美热烈。
闪闪发光。
下一秒,就见友枝拎起饱满漂亮的蔷薇花枝,沾入颜料桶,花朵上未干的水汽随着动作洒过草地,随后它被少女重重拎击向画布,在其上留下深浅不一的深色痕迹。
花朵染上颜料,她的指尖也抹上色彩,友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被染脏的衣物,十根细指依旧肆意在画布上描画着,勾勒着瑰丽漂亮的轮廓。
沈归京见状倒吸了一口冷气:“她这在干吗呢。”
祁凛歪头,不置可否:“不知道。”
或许是行为艺术?
一副完全沉浸的模样。
实在太过耀眼,以至于所有人一时都看的目不转睛。
高非开始啧啧赞赏:“不愧是少女艺术家,浑身裹满颜料都这么漂亮,而且身材也不错。”话一说完,他被身边两人同时一瞪,顿时缩了缩脖子。
祁凛怀里的猫咪揣揣手,仰头冲他“喵呜”一声,被摸得舒服到眯起眼。
画作快要成型时,友枝忽然听到什么东西掉落在地的声响。
一抬眼,见那三个男生齐刷刷地靠在她家墙头,而掉在她庭院里的正是他们某个人的外套。
而那个耳朵上戴着银色耳骨链、高挑俊秀的黑衣少年,此时随意靠着墙,正淡漠无生地望着她。
“……?”
这是什么展开。
她一下子站起来。
然后发现他怀里还抱了一只猫……一只特别像肉松海苔卷的,三花小肥猫。
窝在祁凛怀里的三花胖猫冲她“喵呜”一声,站起身抖了抖毛,接着它利落跳下墙根,迈着优雅的小猫步走了。
午后的阳光太盛,照得友枝眼睛疼,她略微遮着日光朝墙边看去,见祁凛单手撑着下巴,少年的脸庞上丝毫没有偷看被发现后的窘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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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懒洋洋地抬起手,跟她随意打招呼:“呦。”
少年锋致的眉角贴了一块创可贴,创可贴晕着鬓角的血,他狭长眼尾坠着一股淡淡的疲倦。
他受伤了?
友枝见状,微微睁大了眼睛,忍不住上前一步。
他眉角流了好多血,看着怪慎人的。
她看着祁凛,有些迟疑地说:“你……”
对了,她屋里的医药箱……是放在哪里了来着?
不过,就算她问祁凛要不要进来包扎的话,八成也会被他冷漠地拒绝吧。
一时相顾无言。
半晌,少年侧过头,眉眼和唇角淡漠。
“嘿嘿,友枝同学,在画画呐。”高非讪讪地摸了摸后脑勺,生拉硬拽地开始找起话题来:“早知道是你在这里,我就把我妹也叫来了。”
友枝费解地皱了皱眉,这才问道:“你们扒我家的墙头干吗?”
“看来我们住在一个小区。”沈归京答非所问,拈着根草吹着:“刚才我们在二楼看见你了,就好奇过来瞅瞅。”他说完,把视线移到地面正敞开的那条巨大画布上,突然一阵好奇地:“欸,你这画的是……”
友枝很快注意到那戴单边耳饰的少年投来的视线,她脸上顿时烧热起来,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迅速把画布收起:“我就随便画画。”
可不能被人看到。
因为……因为她画了一个赤.裸着上身的野性美少年。
他容貌昳美,眼神空洞淡漠,唇瓣嫣红欲滴,少年怀抱着一头缠绕着无数银链的巨大的黑色孤狼,竖起的浅金色瞳仁危险而淡漠。
少年有着纤细的手腕和极其有力的臂膀,肩宽窄腰,腹肌线条有力偾张,狭长的眼尾微挑,锋致漂亮的眉眼间萦绕着一股神秘慵懒的危险。
——友枝一向喜欢画美人。
穿旗袍的妩媚妖艳的女人,穿汉服的明艳活泼的风华少女,或者是各种各样的美少年。
漂亮英俊的少年自然是赏心悦目的,因此在刻画时她总是尽态极妍地设计描绘,毫不掩饰,正因如此,她总是在充分地暴露自己的xp——性感的身体,不驯的性子,俊美的五官,目空一切的骄傲,且身世悲惨。
世界待他恶,他却从不驯服,浪荡而狂野。
在发布这类作品之后,她的评论区里就经常充斥着“太太饿饿饭饭”,以及“谁的裤子又飞了我不说”“斯哈斯哈,摩多摩多”的涩涩评论。
因此友枝被好友桑晚调侃过老色批了。
友枝回一句“彼此彼此”,她之前可偶然见过,对方手机里偷偷存着酷哥同桌小谢同学的腹肌照。
“我觉得虽然你最近对他的吐槽有好多,嘴上很嫌弃但实际并没有,枝枝,其是挺喜欢这个少年的吧?”前天,桑晚曾开玩笑地这么问她。
友枝一听诧异:“有吗??”
顿了顿,最后她还是认了。
好吧。
毕竟……很难不感兴趣啊。
从第一眼见他开始。
——在画今天这样的一幅图前,她缠着舅舅,听了不少有关这个小镇少年的旧时往事。
比如他那个疯疯癫癫的母亲,她那冷漠神秘的娘家,以及他抛妻弃子去外地结婚生子的父亲。
大舅之前曾非常夸张地跟她说:祁凛的母亲在几年前精神失常,好了几年,但后面越来越严重,一直没治好,后来她险些因为伤害自己的亲生儿子而被送进监狱。
孙家人对自家小女儿仁至义尽,花了很多钱打点上下,多番求助和运作,才使孙薇免于遭受一场牢狱之灾。
而他们却对她生的孩子冷漠至极。
孙薇的儿子祁凛,是出生就被彻底放弃的人。
舅舅说,他自小无人看管,野蛮生长,因此乖戾嚣张,离经叛道,对什么都一副懒散不感兴趣的样子,却很能打,让人怕的不行。
所以,他应该是个缺爱的家伙吧。
友枝想。
——他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孤僻倨傲,又阴鸷不定,就算是过年那一天,他也不会去他的爷爷奶奶家,又或者外祖的家里。
像是离群索居的孤狼。
而友枝画布上的这个美少年,其中很大一部分的创作灵感来自于祁凛。
他身上那种颓废热烈、阴鸷不驯的孤傲气质让她很感兴趣。
——人看着懒散漫无,可是又野性十足,丹凤瞳孔黑的透亮,生猛热烈,像是野心勃勃的兽类,一条凶狠的大狼狗,有时候却又懒散的像是在屋顶上晒太阳露肚皮的黑色野猫。
其实她看他第一眼时就想画这玩意了,毕竟在遇到他之后,自己的灵感突突跟喷井似地不停往外冒。
她不用,那就是傻子。
有事知道这祁凛一向眼尖,她不知道他到底看出来什么没有。
所以被这样直白地撞见,到底是有点羞耻了。
此她满手颜料,素色的裙摆被风吹动,友枝看着少年那双黑漆漆的眼睛,莫名有点心虚。
“那个…”清清嗓子,友枝正要张口诘问他们偷看的事来转移注意力,那个黑外套的少年已然灵巧地跃下墙头,转身走掉了。
沈归京看着他的背影,又转脸,对她轻巧地笑了笑:“可能是阿凛今天心情不大好,你别在意啊。”
友枝张了张口,心中一时费解,她脑子里忽然没来由想到这一个词:
——欲擒故纵。
虽然有点难为情,不过这真的蛮像的。
让她看到他,却又不说话,简直是钓系。
—————
祁凛步行回家。
说不上在高墙上看到她回眸的那一刻,自己的心跳忽然加快,到底是个什么奇怪反应。
那双眼睛搅动水雾一样,莹莹的带着错愕,挥之不去。
走出五十米远,祁凛在一处三层别墅前停下,推开眼前的大铁门快步走进去,又从衣兜里掏出钥匙,拧开别墅的门锁。
关门,换鞋。
揉了揉散发陌生反应的心口,他闭门把后背靠着墙壁,沉默几秒,闭眼,少年烦躁地深深呼了一口气。
烦死了。
怎么他脑子里全是那个丫头。
作者有话说:
咱就是说,纯情男高yyds
第23章晋江文学城首发
话说,一个浑身上下都耀眼漂亮的家伙跑到直辖市的偏远郊区里来上学干什么?
直到在浏览器里搜索“友枝”这个名字,顿时,铺天盖地的评价和新闻纷涌而来。
——乖张貌美的艺术生少女,才华横溢,天赋异禀,曾获无数艺术类绘画大奖,在网上颇有名气,与此而来的还有腥风血雨般的无数恐怖争议。
曾经通过画作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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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受侵害的柔弱女孩悍然发声,却因为女孩的忽然反水,遭到了施暴者的粉丝们无休止的攻击谩骂,且至今未歇,愈演愈烈。
他见状,了然地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这样。
一样的倒霉蛋罢了。
//
“那丫头还会唱歌呢,你知道吗?”某个周六的下午,阳光映照在屋子外层的玻璃窗上,沈归京忽然开口。
“哈?”枕着双臂仰躺在沙发上的少年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睫毛颤动两下,兴致缺缺:“提她干嘛。”
两人正待在4s店里,摆弄一辆重机箱的哈雷Pan1250Special。
半途祁凛修累了,靠在软皮沙发上假寐,由沈归京接替。
打了会游戏,他觉得眼睛疲累了,想睡觉。
屋里的光线太亮,沈归京又不肯关灯,他只得拿一本《基督山伯爵》挡着脸庞,大刺刺地躺着,闭目养神。
屋里音响正放着不知名的轻音乐。
旁边茶几上摆放的圆形鱼缸里,一条红色金鱼忽然摆尾跃动,在水里滑过一声响亮的水流,鱼嘴翕动,不停吐着泡泡。
水流响过第三声时,祁凛彻底醒了,蹙眉。
疯了吧这鱼,发什么癫。
他侧过脸庞漫不经心地看去,金鱼正朝他这边张嘴吐泡泡。大大的金鱼眼晃动,伴随着修车时轰隆的马达声,沈归京的话又模糊地传进他耳朵里:“我是说,她在网上挺有人气的。正好我们的乐队还缺一个主唱,你懂我意思吧?”
他听了,不置可否。
随后祁凛掀开书本,随手点开微博里的一个关联词条。
视频里的那个少女穿着复古蓝色长裙,素着张脸,怀里抱着民谣吉他,坐在茵茵杨柳下轻轻哼歌。
很空灵的声音,她唱的貌似是日文歌,视频标题是《打上花火》。
“光芒怦然绽放/烟花映入眼帘/一定是夏天还未结束/将暧昧的心结解开再紧紧相连/愿今夜永不结束……”
弹幕正疯狂滑过评论,有好的有坏的,密密麻麻影响了整个屏幕,他蹙着眉通通关掉。
祁凛撑着脑袋,一双眼睛偶然扫过茶几,定住。
上面放着沈归京前几日翻出的有友枝的那期FLAKE艺术画报,封面上的少女有一双不驯的桃花眼,她穿白色花边抹胸上衣,黑色时装吊带裤,露出一段白生生的纤细腰肢。化着长眼线,眉眼张扬,妆容精致却不显俗艳,光鲜亮丽。
少女和另一个艳美女孩站在一起,四周紫色的鸢尾花瓣紧簇,咬着一尾紫色玫瑰,她眼尾狭长,扬着下颌,一双桃花眼直视着镜头,妆容酷辣,容颜秾丽逼人,甚至和那些电视里的明星们不相上下。
顿了顿,他索性拿起手机,耐着性子点开方才的那条搜索记录,推送里又跳出来一条新的弹唱视频。
关了弹幕,只能看到镜头里的少女低头唱歌,用指尖拨弄琴弦,周身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祁凛眨了眨眼,专注地看着。
短暂的几十秒后,视频自动播放下一个,她在唱JayChou的《兰亭序》:
“掬一把月手揽回忆怎么睡
又怎么会心事密缝绣花鞋针针怨怼
若花怨蝶你会怨着谁
无关风月我题序等你回…
那句“若花怨蝶”砸在耳膜,少女的声音柔凄,却并不哀怨,缓缓潺潺,像是流水蔓延过花瓣,有蝴蝶点在上面轻动。?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文采大长,真怪了事了。
祁凛微勾了勾唇,而心绪平静地像是被水流漫过胸膛一般,身体笼罩在一方小小的浴缸里,被四面八方的蒸腾流水裹挟。
温柔地包绕着。
少年的指尖停留在进度条上,却迟迟没有拽动,直到视频播完停止。
一分五十秒的弹唱,他竟然不知不觉地看到了最后。
少年微一怔愣,随后关了手机扔到沙发上,动作较大地翻了个身。
沈归京的声音忽然从前屋里飘了过来:“你觉得怎么样?好听吗?”
“一般,就那样。”他闭了闭眼,这么说。
……勉强算得上好听吧。
//——
放学后的办公室,在听完教导主任的话以后,祁凛面无表情地扭头就走。
重重摔上门后,少年扬起下巴,眉宇结着一层森寒的冰霜。
抿着唇从教室拿书包即将走出去,半途被一个男人出声叫住,“小凛,你等等。”
少年猛地顿住脚步,半晌回头,神色淡漠地唤对方一声“小舅舅”。
孙家的小儿子,孙薇在疯前最宠爱的弟弟。
也是孙家里,唯一一个把他当人看的。
“你知道如果你不认罚,我会很难办,打点那家人耗了我不少时间,这算是最后的让步。”孙应堂叹了口气,他单手扯了扯领结走过来,“沈家那孩子和你一起,活也不太重,你们在学校随便应付一下就可以了,也不用背上什么处分。”
他说着,把手搭在少年肩膀上,拍了拍,用商量的口吻:“小凛,你答应舅舅,明天就去。”
少年缄默不语。
几秒钟后他缓缓问:“小舅舅,你是觉得史凯没错是吗?”
孙应堂叹了口气,“这种事发生了确实不光彩,我也知道你们是愤愤不平才出头,现在被对方反咬一口,我也很难办。”
他磨了磨牙,随后抬眼看向自己的小舅舅。
少年目光直勾勾的,凌厉而不加掩饰。
祁凛一字一句地说:“我告诉你,那是他活该,欠揍,如果有下次,我还是会这么干。”
“我对他的行为不加置评,但是我得先保住你。”男人说了这么一句。
少年沉默。
他们那天并没有把史凯太怎么样,只不过揍了一顿,没怎么下狠手。
谁知道职校的人后来插手又堵人,把人毒打一顿,还栽赃到他们赤峰的学生身上。而史凯心怀恨意,不敢得罪那群职校的人,最后只指认了他们。
孙应堂扬了扬眉,最后只得说:“如果还不认罚,那些跟你一起揍人的孩子也得背上处分,要是谈不拢,他们可能还得进少管所,你确定要把这事继续闹大吗?”
祁凛一把拂开男人的手,走了。
刚出门,一阵风猛地吹起来,少年被什么东西打到眼睛,掉落在他的鞋边。
他低头一看,是一个团着的茶花花苞,索性不耐地一脚把它给踢开。
祁凛仰头深呼吸一口,只觉得胸腔里闷烦无比。
有人在说话。
他眼睫微抬。
不知是什么花的香气忽然映入鼻息,伴着低低的声音,像是风在树叶间低吟,紧接着有一股奇异的心安感包绕了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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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胸腔,他渐渐变得不再那么躁郁。
末了他低骂一句,祁凛一拳狠砸在走廊柱子上,站在原地酝酿了好久,终究还是妥协地转过身。
旁边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从假山后的小路里走出来的少女抬眸惊了惊,抱着书本慢慢走近几步,有些诧异地看着站在走廊里的少年,“祁凛?”
祁凛的瞳孔轻轻一动,这才意识到方才有人正站在花丛下面背书。
少女没穿校服,散着头发,穿白衬衣短裙,过膝的长筒袜。
白色衬衣扎进裙子里,那段腰肢细的像塘里的芙蕖。
她的瞳孔在阳光照耀下很浅,风把友枝的头发吹乱,女孩抬手轻轻理了理,抚到耳后,露出一段雪白的颈。
她静静地看着他,目光隐约带着好奇。
少女的脚下的是那束被他踢开的白茶花。
……太干净了。
祁凛的脑海里忽然冒出这么个词。
他所见美好事物并不多,无趣而令人生厌的东西却占满了:灰色的街道,冻冰的泥滩,空荡的房子。
又或是孙薇的痛苦哀嚎,句句指责,那个冻死人的大雪夜,冻僵的手指,发炎的伤口,彻夜失眠。
而现在,所有的东西似乎开始慢慢褪色,还染上了些别的什么。
于是他纷杂的心脏里,一股难以言说的躁感涌了上来。
他搞不懂这是为什么。
她给自己下蛊了吗?怎么挥之不去的。
少年垂下眼睫,略重地呼吸着,蓦然又蹙眉,很焦躁的模样。
随后他转身就走。
友枝看着他很快消失在走廊里的背影,目光变得有些疑惑。
“到底谁又惹到他了。”
她奇怪地这么自语道。
//
晚上十一点,关了灯,祁凛再一次试图入睡。
吃了褪黑素,戴了眼罩,把被子铺平,少年呈大字躺在床上这么静默了好几分钟。
几秒后,起身。
祁凛果断放弃,拿起床头柜上的漫画书翻看起来。
结果发现借回来的漫画扉页上,有一股淡淡的橘子香味。
女人的。
又是友枝。
啧。
他胡乱揉了揉额前的黑发,翻开几页看着漫画,而脑海里控制不住地却想起下午的走廊,少女那段纤长的白颈,还是那双水亮色的桃花眼睛。
而且她那天好像涂了唇彩,唇色很漂亮。
祁凛很快回过神来:“草。”
又他妈在想这丫头。
疯了不成。
他把漫画书随手扔到书桌上,然后掀起被子盖过头,侧过身闭目睡觉。
这天夜里他没有再梦到寒冷的雪夜、冰凉刺骨的泥滩、还有那口滑腻恶臭的枯井。
而是一座香气四溢的花园。
学校的玻璃花房。
即使是秋末里的草木,依旧茂盛,藤条上坠着紫色的铃兰,花坛里栽着粉白的蔷薇,各种不认识的斑斓花朵,枝桠间还有蝴蝶飞舞,随后它们轻轻落在一个少女的指尖。
友枝。
她穿着那天画油画时的漂亮裙子,戴一顶白色贝雷帽,正站在团簇的花朵下面,冲他微笑。
阳光倾泻,她眉眼艳烈漂亮。
“和我一起玩吧?”她这么对他说。
他下意识地拒绝,她却自顾自地走过来牵他的手,祁凛不受控制地被她拉着,往前走了好几步。
她咬着一朵紫色蔷薇花,走到花丛中间,少女略微歪头看着他,勾着唇笑得灿烂又漂亮。
“你很孤独吧?”
祁凛下意识摇头,不由得嗤笑:“你少自以为是——”
“那你喜欢我吗?”少女又问。
祁凛先是一愣,唇瓣动了动,忽然蹙眉,“你一个女孩子……”
“要我拯救你吗?”
他蓦然愣住了。
过了好久,祁凛才磨着牙缓缓地:
“你他妈在瞎说什么……”
那双桃花眼的主人忽然凑近,花朵似的柔软唇瓣倏然吻在了他唇角。
祁凛:!!
奇怪,身体忽然变轻了,心脏仿佛没有了重量,一切都轻飘飘的,又好像站在云端上。
怎么……回事?
他茫然地看着她微合拢的眸子,近在咫尺的呼吸,那两尾轻颤的睫羽,像是振翅的黑蝶。
应该推开的,却没有推开。
手指攥着停在腰侧,发紧。
“那我来拯救你啦。”她忽然退后几步,这么轻快地说着,然后转身跑向了烂漫花丛深处,很快消失不见。
离开时好像有花香映入鼻息,少女灿烂的笑容和漂亮的裙摆仍然记忆犹新。
睡梦里的祁凛感觉到自己脸红了,醒来后,他抓起身侧的抱枕狠扔在前面的墙上,猛地把被子掀过头顶,蒙住自己的头。
良久,陷在被子里,少年重重地呼吸了一声,“……他妈的。”
他感觉脸很烫。
大概脖子也红了。
又气又羞又暴躁,他完全睡不着了,而且心脏一下一下抽动,快的要死。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翻身下去打游戏。
揉着眼睛,还是躁动,身体很热,他起身去阳台开了窗户通风散热。
凉风吹动额发,祁凛慢慢垂下眼睑。
……这是被下了什么蛊。
他在心中默念。
那个讨人厌的小麻烦精。
作者有话说:
纯情男高,做梦害羞羞.jpg
出现的歌词来自:
《打上花火》
周杰伦《兰亭序》
第24章晋江文学城首发
他在赤峰中学的繁忙街角看到一个接孩子放学的女人。
穿着白裙子,一头长发,岁月在她脸上留下明显的痕迹,却带着始终温和的神情,女人手里提着水果,温和的大眼睛张望着远处的校门。
“妈,”迎面走来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满脸不驯服,刚踢完球满身的臭汗,脸上还弄得很脏,那个女人却毫不在意,笑骂一声“臭小子”,抬手过去揉乱他的头发。
男生连忙躲开,嘴里小声嘟囔着“我不是小孩子了”,一边跟在她身后走着。
那两张脸上都洋溢着很灿烂的笑容。
祁凛定定地看着。
很多年前,他也曾这样被人牵着,一路走到喧闹的游乐场里,看彩色焰火升空,坐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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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木马上开心大笑,她给他买吃的,把亲手织的围巾摘下来带到他脖子上,她从来没有对他这么温柔过,那天他是真的很高兴。
然后他被她无情地丢下,在离家十几公里的地方。
最后手都冻僵,也没有人来找他。
祁凛站在树下,风吹起他的发。少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那对母子渐渐走远,他眼底的目光淡漠而深远。
过了一会,他捏瘪手里的矿泉水瓶,抬手丢进垃圾桶,转身走掉。
祁凛坐车去市区,之前的身份证过期了,新的证件被办下来,快递却被寄到了孙家。
……烦死了。
敲门,打开,少年面无表情地插兜进去,里面的人此时都坐在餐厅吃饭,见他经过,有的掀了掀眼睛,有的闷头吃饭,基本视若无物。
“我身份证快递放在哪?”他这么问。
没人回答,过了过,一个中年男人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塞杂物间了。”
祁凛的眼珠不动,他径直走去杂物间。
“来,我大孙子多吃点鱼。”头发花白的老头用筷子夹了块白花花的肉,放到面前男孩的碗里,抬眼看那少年进入房间的背影,他忍不住嗤了一声,满脸鄙夷。
“姓祁那男的留下的野种。”
竟也长到这么大了。
身形几乎胖成皮球的男生坐在一条凳子上,他鼻梁上架着副厚瓶盖般的镜子,搁在桌上的手机屏幕油到反光,低头打着游戏,输了,很粗鲁地爆了句脏话,手抓起鸡腿大口啃,吃的满嘴油光。
“爷爷,你吃这个吗?”他指着桌上的红烧肉,瓮声瓮气地问。
刚才满脸厌恶的老头一下子笑成沙皮褶子,还把碟子往前推了推,“爷爷不爱吃,你都吃了吧。”
胖男生夹了一大筷子,看了一眼杂物室的方向,忽然大声地问:“爷爷,姑姑的病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我可不想将来娶媳妇的时候,被人知道有个精神病的姑。”他咬碎肥腻的红烧肉,故意冲着里屋大声说,“可丢不起这人。”
“可怜我大孙啊,家门不幸!”老头放下筷子长吁短叹,“你放心,她关在镇上出不来,将来你领着人来了,也不会让她见!”
祁凛站在杂物室里,一点点攥紧指骨到发红,盯着地面,忽然嗤笑一声。
死肥猪。
还敢在他面前挑衅,看来是上次还没被打够。
拆开积灰的快递信封,把身份证拿出来放进钱包里,再揣进衣兜,随后祁凛转身走出去。
视线冷冰冰扫过饭桌,胖男生碰上他的目光身子一哆嗦,低头,压根不敢和他对视。
祁凛嘲讽地勾唇。
怂货一个。
经过饭厅,抽着烟的中年人忽然冲他开口:“这就走了?懂不懂礼貌。”
“……”他不理,沉默兀自换鞋,压低帽沿,手指转着金属钥匙串,神情沉寂又冷漠。
“走也不知道叫人!没规矩!”老头见状,狠狠一拍桌子。
祁凛抬眸,淡漠地盯着他。
“瞪什么眼睛,他妈的,和你那个疯娘一样!”对方怒骂。
祁凛嗤笑一声压根不理,转身扭开门把手,走了出去。
中年男人丢下筷子,冲着少年的背影破口大骂起来。
“他妈的晦气死,尽早死外面吧!”
回答他的是重重甩上的房门,和少年吐出的一句冷冰冰的话语。
“——给我闭上你的狗嘴。”
恶心。
踏进孙家的每一步,都忍不住让人作呕。
他们的眼睛,表情,动作。
每一个都让人觉得恶心透顶。
他们眼里只有钱,利益。
因为孙应堂保管姐姐孙薇的所有财产,打算将来留给他,于是坚决不让孙家人动一分。
于是孙家人都恨他,恨不得他赶紧去死。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一条巷子里,也不知要到哪里去,塞着耳机,激烈的音乐声充斥耳膜,直到每个细胞都开始叫嚣着不适,他抬手摘下耳机,抬头看向上方,天空阴沉沉,像是一块吸了水的脏抹布。
手机响了,一声接着一声。
指腹按下去,被接通。
“喂,阿凛,你在哪里?”是舅舅孙应堂焦急的声音,“我派人去接你。”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路标,说了个名字。
挂了电话,祁凛忽然听到从巷子侧面传来一阵低低的哭声。
一扭头,有个娃娃脸的男生狼狈地跌坐在地上,鼻青脸肿,衣服凌乱,书包和杂物散落在身边,地上的钱包夹是空的。
“……”
祁凛垂下眼睑,静静地和他对视。
“小心……”对方看到他,抽噎着这么说。
前后忽然有人围上来,搭上他的肩膀,眼神流里流气,其中一个人不怀好意地笑着,把手掏向少年的衣兜,“小子,借点钱用用……”
祁凛按住他的手指骤然一拧,那人便立刻发出一声惨叫。
他熟练地把人一扭胳膊反过身,直接按在剥落的墙皮上,那人挣扎动弹不得。
下颌线条俊厉生冷,黑漆漆的额发下,少年的狭长丹凤眼一眨也不眨。
指节用力,那人痛呼出声,“哎呦喂——”
剩下的人见状,纷纷挥着拳头朝他袭来。
祁凛玩味勾起唇。
正好他心情很差,难得有人碰上来主动找死。
几分钟后,祁凛拍了拍手,三个人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哎呦哎呦,他俯身拿起一只鼓鼓囊囊的钱夹,随手扔在那个被打劫的人的面前。
扭头走了。
祁凛坐在街头,灌下一口冰啤酒,喉咙里冰的发紧。
舌头摩挲着牙床,忽然一辆车开过来,停在少年的面前。
头顶的蝉鸣依旧吵闹,他闭目蹙眉,心想这都快死了的家伙,怎么还这么不眠不休。
天又变得阴下来。
风卷起脚边的树叶,要下雨了。
几秒后起身拉开车门进去,祁凛戴上耳机闭目,意识失笼,陷入昏暗。
雨水珠不断拍打车窗,滴滴答答。
身处一种水深火热的感觉。
始终挥之不去的噩梦。
母亲是疯子。
父亲抛妻弃子,在外面另有家庭。
是被所有人抛弃的存在。
挣脱不出,也逃不掉。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吧。
他意识朦胧又难受地想。
像是海货商店鱼缸里拥挤的食用鱼,张嘴艰难地呼吸,眼珠翻白,腮际鼓动着,连转动身体都无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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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某天被戴着手套的家伙从鱼箱里抓住,抵在案板上,悬头大刀咔嚓落下,淋上酱油上桌,成为盘子里的生鱼片。
永远回不到那片海洋。
最后生生熬到死。
//
午间吃饭时间,拿外卖小分队再次出动。
高秋佳有事留堂了,只有友枝和沈归京。
“友枝,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沈归京接过外卖袋子,从椅子上跳下来时这么问。
“什么怎么样?”她闻言抬头,有些不解。
“就是待的怎么样啊,还适应吗。”
她想了想,说:“还行,马马虎虎。”
学校的环境一般般,可也不太差,好歹离家算近的,小区里还有两家连锁便利店。
也不能说不好,也没法说很好。
比如学校食堂难吃,可是外面有外卖。
后桌少年的性格狗都嫌,可是他长得帅。
看得出班里有不少女生都喜欢他,可她们一个也不敢太靠近。
而两人竟然诡异地和谐共处了一阵子,祁凛人又帅又屑,要不是他那张脸好看,她早就炸毛了。
颜值即正义。
——颜狗友枝如是说道。
对于这人时不时的戏弄,友枝一度很想锤爆祁凛狗头,奈何她武力值不够,单挑铁定是打不过。
哎呀,好烦躁。
被这样戏弄总归是生气的。
得想个办法杀杀祁凛的威风。
“表情很愤怒,在想怎么捉弄阿凛回去吗?”
她闻言瞄了一眼身侧露出谜之柴犬微笑的沈归京,莫名觉得对方有点狗头军师的意思。
“我说,他一直都这样吗?”她这么问。
“什么这样?”
“捉弄女生啊。”友枝说完,翻了翻桃花眼。
像是在做乐此不疲的游戏一样,总是缠着不放,做完坏事就勾起唇冲她笑,像只顽皮的狼狗。
“这个啊,”沈归京看着她轻轻笑,“那肯定不是啊。”
友枝忍不住想起在图书馆的那次,那天她看完书累的睡着了,昏天暗地的不省人事,结果醒来后发现自己头发上多了个超级丑的红色小猪发卡,顿时抬眼怒视过去,靠在书架前的少年合上书,对她玩味嚣张地扬了扬眉,扬了扬手机。
上面是一张她顶着超丑红色发卡睡着了的侧颜照,还在无意识地嘟嘟唇。
友枝:“!!!”
祁凛,你他妈即将被我暗鲨。
她当即怒揭竿而起,跑过去想夺手机,结果因为身高不够,祁凛把东西拿高,她压根拿不到。
“麻溜给我删了,马上,立刻!”友枝怒了。
“帮我去买奶茶,不然就设成手机屏保。”祁凛高高扬着手机,这么懒洋洋地说。
少年弯着眼睛,混不吝地勾唇笑,他靠在窗台看她,扬着眉毛,那种闪亮亮又俊又顽劣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恶劣。
真是……
回想结束她苦着一张脸,咬着柠檬茶的吸管,神情蔫巴巴地:“……好烦。”
沈归京一听,露出柴犬般的包容微笑。“是吗。”
“阿凛其实性格还算好,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他耸了耸肩说。
没办法,祁凛就喜欢逗弄小姑娘。
——不逗弄别人,专就逗弄友枝。
“……还好??我说,你带十八层滤镜看的吧。”友枝忍不住吐槽道。
“很困扰吗?”对方问。
怎么说呢。
她恨恨地说:“要不是看他脸长的还行,做的也不太过分,不然我早就……”
下一秒在路的拐角,遇到正靠在路灯下等着他们俩的少年。
友枝顿时息声。
祁凛插兜侧目看过来,斜睨着他们淡淡地说:“太慢了。”
友枝冲他扮鬼脸,“嫌慢就自己去拿啊。”
沈归京:“对了阿凛,明天下午我们要去c教学楼做打扫,你可别迟到。”
少年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忽然将眸子抬起,戏谑地攫住沈归京旁边的少女,“我的阿华田呢?”
她啧了一声,把手里装饮料的袋子递过去,“给你,记得删照片!!!”
他挑眉,看了一眼她拎着袋子的细指,丹凤眼扬了扬,勾唇轻飘飘地:“这服务不到位啊。”
友枝忍不住又瞪他,顿了顿,最终妥协般地把没喝完柠檬茶塞到沈归京手里,“先帮我拿一下。”她大力拆开吸管纸,把塑料吸管捅进阿华田奶里,摇晃几下,再往前一递:“行了吧?”
祁凛接过,喝了一口,才慢条斯理地:“行了。”
友枝提着外卖袋子,气鼓鼓地走了。
沈归京看着她的背影失笑:“你好怪,怎么专挑她欺负。”
少年混不吝地勾唇:“谁欺负她了?”
祁凛说着恶劣挑眉,一双丹凤眸里晶亮。
“只是教新同学迅速融入班集体而已。”
无趣的人生里终于有个可以打发时间的有趣家伙了。
只是觉得逗弄着好玩而已。
才没有对她很感兴趣。
喉咙里咽下一口微甜的阿华田牛奶,祁凛这么想着。
“下午去打球吗?”
他随后这么问沈归京。
作者有话说:
今天依旧是稳定发力的狼狗凛和柴犬京。
还有炸毛枝枝~
第25章晋江文学城首发
周一这天下课早,因为前天下了雨,天色很好。
出了校门,她提着包,慢悠悠地走到河桥边散步。
津北城地处平原,地势开阔,一条宽广的长河贯穿了整个城市,三会河口,九河下梢,长桥下的河水在阳光下呈现漂亮的蓝色,有几只白色的海鸥扑扇着翅膀,飞跃过河面的几只行船,俯冲着捕捉探出水面的小鱼。
登上横跨两边河堤的金属大桥,友枝的手搭在栏杆上,俯视而下,只见河风悠悠,鸟鸣长长,凉意拂面。
风把发丝吹乱,友枝把头发捋到耳后,好像听到什么人走上台阶的声音,她一转头,忍不住露出三白眼,问:“怎么又是你啊。”
祁凛走过来,把手懒洋洋搭在栏杆上,托着下巴,一脸漫不经心:“我也想问。”
两人并排站着,看着下方波澜起伏的河面好一会,过了过,实在无聊,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你为什么来津北?”
“校内打架,不转学的话会被人找由头处分。”理由简单粗暴。
“你还会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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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听了,有些诧异似的。
友枝睨了睨他:“你看不起谁?”
他愣了愣,然后轻轻勾唇,“有意思。”
少女低头看着脚下波澜的河流。
水声混着风声阵阵。
很清朗。
“那以后还会转学吗?”祁凛漫不经心地问。
她听了,兀自摇头,“不知道,说不好,可能不会。”
反正至少现在她是不会离开的。
此时一辆冰淇淋车从身后的桥路上缓缓开过,发出滴里搭拉的可爱音效,有个小孩子蹦蹦跳跳地跑过去,过了一会,手里拿了只巧克力蛋筒,高高兴兴地跑走了。
祁凛懒洋洋地这么看着,随意侧过脸,忽然发现旁边没人了。?
一抬头,发现少女跑到即将开走的那辆冰淇淋车面前,掏出几枚硬币递过去:“老板,我要一个可可冰淇淋口味的!”
祁凛抽了抽嘴角。
冰淇淋车的老板忽然朝他挥了挥手,笑着问:“小伙子,第二个半价,你要不要也来一个?”
“你不吃吗?”女孩也问。
他歪头,不屑地轻嗤一声:“我才不吃小孩子吃的东西。”
“可是,这里有阿华田口味的诶?”友枝扫了一眼冰淇淋品类牌子,这么说。
几分钟后。
两人举着蛋筒站在桥边吃。
幼稚鬼×2
大颗的冰淇淋球上洒着微苦的可可粉,她唇上沾染冰屑,低头咬了一口,少女吃着边眯着眼,模样看着很满足。
只是吃个东西就这么高兴吗?
祁凛想着。
奇怪,他手里的冰淇淋好像变得更甜了。
低头咬了蛋筒一口,少年舔了舔唇角。
微苦的粉末下面,是浓郁的阿华田味冰淇淋布满口腔,缓缓融化。
好甜。
两个人继续闲聊。
风把少女鬓边的发丝吹乱,她抬手捋了捋。
“转学来蓝芜赤锋这里做什么,不去市区?”祁凛扬了扬眉,忽然问。
以她现在的名气,很多学校应该抢着要的吧。
“可以,但没必要。”友枝这么说。
繁华的地方不一定有多好,反而多的是勾心斗角。
她之前呆的学校,里面的学生也算得上是艺术部的翘楚之一,可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一张人皮掩盖下的到底是什么,谁也不清楚。
譬如一个和她关系还不错的同班同学,后来被发现是在网络上带节奏、骂她骂的最凶的一个人。
而最让人觉得恐怖的是,上一秒她还在网络上喷脏,造谣,无比怨毒地咒她去死,而下一秒,就能笑意盈盈地过来问你要不要跟她一起去吃饭。
两面三刀,道貌岸然。
令人不寒而栗。
而且就算是津北市区那些学校的艺术部,也有郑虞家族的不少枝叶末节。
他们达成了什么利益关系,彼此心照不宣的,私相授受。
说什么比赛绝对公平正义,其实从最开始的根部就烂透了。
无趣,且失望透顶。
从里面腐烂的东西就算外表再漂亮,也不能要。
友枝想着,她的眼睛稍微暗了暗:“那些地方,都没有赤锋中学干净。”
她喜欢干净、坦诚的人,而那种污糟糟的地方,人们的眼里只有欲望,黑暗,虚假,和无休止的算计。
令人生厌。
“我喜欢简单一点的地方。”
说着,她的眼帘耷拉下去,友枝恹恹地舔着冰淇淋,“而且我的亲戚,舅舅他们……都也在这里。”
祁凛“啊”了一声,双手撑着栏杆回头看她,他挑了挑眉,故意说,“原来是个投奔亲戚的小可怜。”
友枝一时无语:“你才小可怜。”
祁凛自顾自地咬着蛋筒。
河风习习,不断吹拂两人的衣襟,灿烂的日光倾泻河面,波澜的游水闪动着,波光粼粼。
她缓缓看向身侧的人,对方手臂上的伤口好了不少,但是唇边仍有轻微淤青,还有……他眉角的那个伤口。
有些严重。
创可贴印出一点轻微的血痕。
少年淡漠地看着脚下的河水,手指攥住冰淇淋蛋筒,微抿着唇角,一副不驯服的模样。
友枝的喉咙动了动,她想问这眉角的伤口怎么来的,最后还是止住了。
“你上课为什么不好好听讲啊。”末了,她问了另一个问题。
“不爱听。”少年神色平淡,模样很无所谓。
“……”
“那你为什么总睡觉啊。”
“因为晚上睡不着,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少年不耐烦。
被怼了。
切,轮到她问就这样,屑男人。
友枝偏过头不理他。
过了过。
“沈归京说你们明天要停课去废弃教学楼做卫生,是被之前那事波及的吗?”
女孩忖度着开口。
祁凛听了,不咸不淡嗯了一声,算是答复。
友枝了然。
看来惩罚也不算太重……果然舅舅手下留情了,她之前求情还算有些效果。
至于理由吗……她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只是不想看到正义出手的人被惩罚过重而已。
随后少年修长的指腹夹紧一掷,蛋卷纸被扔进旁边的垃圾箱。
他没打招呼,转身走下桥梯,离开了。
祁凛离开后很久,友枝才想起他好像没有问自己那幅画的事情。
呜噫,幸好没问。
她垂下眼呈鹌鹑状。
……不然要被尴尬死。
她都已经可以想象那人扬着下巴,坏坏勾着唇,斜睨着她戏谑的模样了。
所以,他大概是已经忘了吧。
她这么想。
————
这周,祁凛的脾气忽然变得非常差。
性子乖戾,阴晴不定,无人敢惹。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可能是和孙薇不愉快又耗人精力的会面,可能是不长眼在街边堵他的那群傻逼职校混混,那群恶心的孙家人,也可能是因为友枝。
诚然这丫头并没有惹自己,但是他就是觉得燥热,烦躁,不知所谓。
他总是会被她吸引,总是会被轻易扯动到某根神经。
夜晚入睡后,原本梦境的场景有时候变成了校园,花房,学校体育馆。
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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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个脸庞沾染斑斓颜料的桃花眼少女。
不再是那些寒冷又无助的噩梦,被抛弃的痛感,又或者那些无比丑恶的脸。
她闯进来,撕破黑暗,脸上扬着很灿烂的笑容。
好像就和现实反过来了一样。
她总是跑过来烦他。
“你很孤独吧?”
“我和你做朋友?”
“理我啊?”
“祁凛,我来拯救你吧!”
傻里傻气,他每次听了都要怼她。
但是……很温暖。
醒来后他照样会暴躁炸毛羞耻,手里的抱枕被扔出去三次后,光荣退休。
而在久违的放松后,是一种逐渐积累的失重感。
像有什么东西轻轻巧巧地占据了心脏一样。
——
上午,课后,祁凛坐在教室写8000字检讨。
开头前四个字:检讨个屁。
后四个字:老子没错。
他把这句话写了40遍,又凑了些车轱辘话进去,编到1000字。
实在编不下去,他按着笔杆开始摸鱼。
友枝正坐在前面背着书。
是文言文。
“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
女孩背着背着,似乎忘记了后面的内容,她翻开语文书,看了一眼。
他一抬眼,就能看到友枝垂在肩颈的长发,散在空气里的,是一股隐约的橘子香气。
那天让他失眠的肇事者。
还有那天,那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梦。
梦里的少女勾起唇角,攥着他的手,一双眸里灵动耀眼,湿润带着香气的唇瓣轻轻擦过他的唇角,那种触感很温柔……
祁凛抿唇,脸颊忽然升温,手里握着的笔控制不住在白纸上划过一道深深的痕迹。
他垂下眸,半晌轻嗤一声。
什么拯救啊。
谁需要她救。
还有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他有些焦躁地用指节扯了扯衣领,好热。
忽然发觉坐在前面的女孩在浅浅地说话。
他略微掀起眸子,看过去。
友枝略微压低了声音,她正在给高秋佳讲题,语调很温柔。
她声音柔缓,不急不慢,像是网上那种助眠的as.mr,听着很舒服。
祁凛忍不住往前看了一眼,发现那是一道很简单的三角函数题。
就这,也需要她教?
友枝讲完了,问她:“听懂了吗?”
那个高秋佳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点了点头,“好像懂了。”
友枝一时失笑。
“呜呜我自己再研究一下,谢谢枝枝!”
……嘁,菜鸡。
高秋佳一直叽叽喳喳的,她竟然也不嫌吵。
他托着下巴,努起薄唇。
之后前面的两个女孩子忽然靠在一起,高秋佳的头枕在她的肩膀上,把玩着友枝的头发。
少年见状,眼帘轻轻动了动。
他舌尖抵了抵内脸颊,有些不大高兴起来。
……高秋佳玩她头发就不生气。
他一碰,她就狠狠打开他的手,满脸的不耐烦。“你烦不烦啊。”
好像不愿意看到他。
好像她很烦自己。
……凭什么。
他莫名就有些气恼,下一秒又烦躁自己的反常。
搞什么,他嫉妒个屁。
少年很暴躁地把头发揉乱,狭长的丹凤眼底稍微变晦暗了一点。
“哇枝枝你头发好香~用的什么牌子的洗发水呀?”高秋佳靠着友枝,轻轻嗅了嗅,这么问。
她凑在女孩的脖颈处,蹭了蹭,被友枝轻轻拍了下脑袋,说:“别冲我撒娇。”
祁凛见状垂眸,抿唇。
那两个人说着话,不一会,又起身挽着胳膊亲亲热热地走了出去。
他蹙眉。
祁凛清浅地呼吸一口。
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忽然变差了。
他闭目,索性扔下笔出去,通风。
——
祁凛和沈归京的劳动处罚被学校推迟了一天。
所以祁凛仍然呆在教室。
友枝这一天忽然觉得坐在自己后面的少年安生了不少。
却不知道在上课的时候,他抿唇注视她的背影,眼神烦躁又气恼。
又像是妥协。
反反复复。
这种状态持续了好久,心口烦躁又乱,中午饭也没吃几口。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吃醋的小狼狗凛
在看的贝贝们评个论鸭!(破音)
“既自以心……惆怅而独悲”取自《归去来兮辞》
第26章晋江文学城正版首发
最近,祁凛觉得自己有点怪。
时不时心跳加快,而且买了很多之前根本注意不到也不屑吃的东西。
去冰五分糖的阿华田奶很好喝,711便利店的阿华田蛋糕卷也是。
不过草莓牛奶有点太过甜了。
蒲烧鳗鱼饭团稍微有点腻,加热以后好吃一点。
还有那个一块钱一条的酸质长软糖……草,为什么她爱吃什么自己要记得这么清楚???
祁凛表示很烦躁。
自从那个乱七八糟的梦以后。
少年嘴里咬着一袋奶,他正靠在三楼窗台上百无聊赖地坐着,微鼓着一边脸庞,表情略有暴躁。
他没有抽烟。
主要因为烟味太浓,也不想抽。
绝不是因为那丫头的那句“大清早的,味道太重”
耳机里放着《你的名字》,正单曲循环中,他把手机揣进兜里,微合拢着眸子,低头咬了一口栗子面包。
嚼了嚼。
不甜,好吃。
有背着书包的女生陆续路过,视线略略扫过他,目光隐晦又热烈。
祁凛通通视而不见,半垂着眼睑,又等了等,随后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早晨6:50,她会挽着高秋佳的手臂,从教学楼外轻快地走进来。
她手里提着的塑料袋里经常放着一袋全麦培根三明治,和一瓶鲜牛乳,几颗五彩缤纷的糖果。
穿着白衬衣,绑着高马尾,被缎带发带系着,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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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最上系着一条樱粉色蝴蝶结,或者是酒红格纹长条领结。
脚踩一双黑色小皮鞋,腰肢纤细,小腿的线条匀称,皮肤又白,即使是上个楼梯,那些过路男生们的视线,也都似有若无地追随着她。
他看到她这天刚走到教学楼的门口。
漫不经心地将视线往下移去。
她穿着一条天蓝色的制服裙子,裙摆绣着银色的花纹线,动作时,裙裾一晃一晃的,那抹浓密乌黑的发尾总被风吹得向后。
浓郁的可可奶咽进喉咙,下一秒,就见女孩和她的同伴从拐角处走过来,她看到他时眼神一变,轻轻撅起唇,很敷衍地打了个招呼。
很多时候他装作闭着眼睛假寐,她便只轻轻浅浅略过来一眼,然后巧笑倩兮地挽着身旁女学生的胳膊走进教室。
走了。
他睁开眼,漆黑的长睫毛微动。
耳机里的男人依旧在唱着:“拜托你轻声重着我的名字,我学大人的语气应着你,庆幸自己没跑太久,还活在弹丸之地……”
祁凛随手拨弄了下白色耳机,轻缓的音乐声里,他心不在焉地看着自己的鞋尖。
总是,总是晃荡在他眼前。
让人不得不在意。
上课时被老师提问了,站起来,她有点苦恼的样子,指节搭着桌面,略显局促。
做题时,少女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指尖卷着一捋头发,一下一下轻晃。
他握着笔杆写检讨,心绪时而出游天外。
……真让人分心。
她说过好吃的东西他总是忍不住记住,无意识地想买来,然后买完才迟钝地意识到,再蹙着眉扔掉,祁凛在心中恼怒自己的反常。
以至于他总把篮球擦着她扔过,看她惊慌失措,接着怒看过来,祁凛心中带着一种奇怪的快意。
像是在否认什么,又像确认什么。
又或者他顺走少女手里的某个零食,偶尔轻轻扯一下她的头发,再很没诚意地道个歉,等着她爆发,再报复回来。
不过分,也够有趣,被弄得实在烦了,友枝气呼呼地过来踩他,或者踹一下,“你有病啊!”她说着,这力道不重,跟挠痒痒似的,少女的一张脸庞被气得红扑扑,就像只怒气值Max的弹射兔子。
每次他又觉得好玩,压根不生气,于是循环往复,那丫头被他烦的够呛,他却乐此不疲,在女孩的容忍临界点来回蹦迪。
【自己脾气好奇怪】
这种念头有时飞快地跃过他的脑海里,带来一阵短暂的良心发现。
但好像一看见她生气勃勃的那张脸,就能有短暂的放松感。
那些灰色晦暗的东西正不断倒退着,祁凛坐在桌子上玩着笔杆一抬眸,映入眼帘的就又是那尾天蓝色的裙摆,还有乌黑的发尾,以及女孩身上隐约的草莓橘子香气。
她正在分吃的给四周的同学。
糖果,小饼干,草莓。
……贪吃鬼。
少年这么想。
————
下午,祁凛和沈归京站在排球馆里,看班里的女生们打球。
两个人吸引了周围很多目光,却谁都不在意。
他撑着栏杆漫不经心地站着,听到场地里的阵阵喧哗声,才俯身往下看。
一眼就瞧见了友枝。
她穿着白色运动服,黑色短裤下是笔直修长的一双腿,正在场地里来回奔跑。
弹跳,跑位,上网。
拦截,防守,滴水不漏。
神他妈不擅长运动?
祁凛百无聊赖地想。
下一秒,就见友枝猛然冲到网前,她跳起来迅速击球,白色的排球飞速旋转着,最终落地得分。
球鞋摩擦地面,随后少女直起身。
她在的这队赢了。
紧接着有人在欢呼。
汗液从少女光洁的额头滚落,随手抹了把汗,她扬起下巴,无比耀眼地笑着,一双桃花眼里水光晶亮。
巨大的窗户透过外面湛蓝的天空,一股淡金色的光芒笼罩进来,而她正好站在光亮处。
站在阳光下的人是有颜色的。
说不上是具体的什么,是又焦躁又让人平静的颜色。
他蓦然眨了眨眼,俯身,一双丹凤瞳孔轻轻聚焦,随后再次映出那抹纤细窈窕的身形。
那少女喝了口水,抬手随意拨弄一下发尾,正和旁边的人零散地交谈着,一下一下喘着气。
晶莹的汗水顺着她的脸庞落下,闪亮亮的,皮肤晕着淡淡的绯红。少女用毛巾擦了擦汗,忽然她转身回眸,于是祁凛垂下了眼睑。
修长的指尖攥了攥栏杆,冰凉的感觉逐渐侵染着指腹。
心脏又变得怪异起来。
……奇怪。
他不由得抿唇。
再抬眸时,发觉有个男生此时忽然下了看台,朝她的方向走过去。
他不禁扬眉。
那人长的还算帅,一张脸微红着,男生轻轻拍了拍友枝的肩膀,等她转过头看过来,对方递过去一瓶宝矿力。
少年见状,忍不住啧了一声。
就见友枝仰起脸,看着那个男生。
她又看了看他手里拿的那瓶水。
女孩的唇瓣轻动,似乎说了什么。
只一眼,祁凛顿时心烦意乱地起身,“走吧。”
没回应。
一回头,发现沈归京正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
“干什么?”他被盯得十分不自在,蹙着眉问。
“没什么。”对方收回视线,坦然自若地笑,“太阳太热了。”
祁凛无言,他插兜走下阶梯,心烦意乱地转着手里的耳骨链。
推开门扉,被外头的烈阳刺到了眼睛,于是下意识地抬手,略微遮了遮。
他忽然有了一个莫名的念头。
比起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