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口十:【祁哥我又去帮你问了问,他说他不追星,也不喜欢纸片人】
口十:【三次元里嘛,我看就你最帅身材最好,你……自求多福吧[/合十]】
“。”
祁年差点没把手机摔了。
*
12月31日是周四。
年底最后一天仍少不了晚自习,今晚祁年也将在训练当中度过。
“晚上要不要出来跨年啊?”余向佑回头问祁年,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小星星。
苏妤的开明程度几位朋友都了解,门禁这种东西在他们家完全不存在。
这个年纪的少年总是往家长要求的反方向叛逆,祁年闻言面露难色,摇了下头:“晚上出去玩……我不敢。指不定我妈又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什么?”
祁年脸一热,匆匆提起书包就走:“训练去了,下周见。”
元旦有三天的假期。
祁年在体育馆里跑了一小时,出了满身的热汗。书包搁在角落里的塑料椅子上,软软地塌着。
“马上要放假了,你们认认真真好好打一场,当成正式比赛啊——”教练高抬胳膊招呼,等大家各就各位,吹响口哨。
球鞋摩擦地面,吱吱作响,在空旷的体育馆里激烈回荡,少年身姿矫健,人影交错、碰撞。
祁年稳稳接住对面扔来的球,轻松冲破重重障碍,高高起跳。
跟腱修长有力,黑发汗津津甩在脸上,哐当!漂亮又干脆的扣篮。
*
与此同时,教室里。
连体课桌将震动传导扩散,细微地绵延到桌上少年的手肘。
周砚辞执笔的手微顿。
台上的严峥嵘正在批阅作业,锐利的眸子垂在镜片之后。
周砚辞低下头,余光里,祁年忘在桌洞里的手机屏幕锃亮,来电显示正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咪”。
转念间,周砚辞果断拿起手机起身,顶着严峥嵘的目光走过去,在他耳边低声道:“老师,我出去接个家里的电话。”
严峥嵘:“……”
严峥嵘:“?”
什么?
而且那好像也不是你的手机吧?
家里在学生上课自习的时间打电话过来,哪怕严峥嵘本人正是这位学生的家长,但作为老师,他并没有拒绝的道理。
周砚辞走出教室。
“喂……”一声“阿姨”还没叫出口。
“年年!你可算接电话了!”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你妈在家摔了一跤,动都动不了了,我刚才过来给她送水果才发现……”
“婶子,年年还在学校呢……我休息一会让就好了。”
苏妤气若游丝的声音响在背景音里。
幸好,人还清醒着。
苏妤今年四十多的年纪,又有爬山的爱好,不像骨质衰退的老人那样一摔就有可能面临生命危险。
但她动弹不得,应该伤得不轻,骨折的可能性很大。
“阿姨,别急,我马上就回来。”
周砚辞先安抚这位热心肠的邻居,接着马上一通电话打到医院,叫了辆救护车。
折返回教室,周砚辞将手机递给余向佑,让他待会转交给训练完回来的祁年。
然后再次走上讲台。
“严老师,我家人意外受伤了。我需要早退回家,请您给我签个字。”
镜片往下滑了两寸,严峥嵘抬头,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他。
周砚辞很坚持:“请您签字。”
“……”
祁年训练结束准备回家,才发现忘了拿手机。
书包都收拾好带出来了,结果还得回教室一趟。
……还得面对他的同桌。
然而出人意料的,教室里一片乌泱泱的人头,他和周砚辞的桌子却突兀地整张空着。
手机屏幕上,不见人影的周砚辞发了三条信息彰显存在感。
ZYC:【阿姨受伤了,现在我们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ZYC:【综合医院住院部骨科18号病室。她没什么大碍,也不想你担心,等训练结束了再过来就好】
ZYC:【不着急,别担心】
“哎,砚哥突然很着急地早退了,还叮嘱我把手机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余向佑转过来一颗八卦的脑袋。
祁年怔怔站在那里,充耳不闻,一时间只能看见“住院”二字。
手机塞进口袋,他径直便往教室外面冲。
严峥嵘在后面喊:“祁年!还没下晚自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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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年急得不行,头也不回:“对不起老师我妈进医院了……”
嗯?
*
“髋关节脱位,需要住院两周。三个月内别爬山做体力活了,你记得监督她。”周砚辞将医生的诊疗结果传达给祁年。
祁年确认病床上的苏依仍旧好胳膊好腿,吊了一路的心终于慢慢归位。
但他的眼尾,依然有点挥之不去的红。
祁年吸吸鼻子,责备的声音里带着点委屈的哭腔:“妈,你干嘛啊,吓死我了……”
“那我就先出去了。”周砚辞礼貌走开,“你们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去买。”
“哪能再麻烦你啊……”苏妤摇摇头,“你回家好好休息吧,别让你爸妈担心啊。”
“好。”
不管苏妤说什么,祁年今晚是陪护定了。
苏妤神情复杂,最后长长叹息一声。
祁年很体贴:“我放假了在家也是打游戏,你别太感动。”
“哎……”苏妤唉声叹气。
“我不管,这陪护床我今晚是睡定了。”祁年不管不顾,先在陪护床上筑窝再说。
过了没多久。
门口那边进来个人。
西装革履,高大英俊,眼角几缕细纹也不减他的风采。
一看就是走错了,祁年都没从床上起来,却见他低头在屋子里环顾一圈,朝着苏妤的病床走去,脚步急迫,嗓音深情。
“妤妤!”
“?”
祁年猛地从陪护床上弹下来。
男人留意到动静,慈爱地望过去一眼:“对了,你就是年年吧,比我想象得更帅,真像你妈妈。”
不是……
你谁啊……
苏妤闭了闭眼。
过了五分钟。
“叫他蔺叔叔就行。”
“网恋,正规交友软件认识的。”
“三个月了。”
“视频过几次,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俗称奔现。”
“他八点临时从燕城坐飞机赶过来的。”
苏妤一五一十为祁年解答疑惑。
这已经足够难以消化了。
旁边男人灼热的目光更让人坐立难安。
“……”
“妈。”
祁年的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妈。
苏妤笑笑:“哎呀,这不就是异地恋的另一种形式嘛。你个小牡丹,就别操心你妈了。”
祁年:“。”
他竟无言以对。
“别担心。”苏妤笑眼弯弯,完全看不出伤患的样子,“你担心,妈更难受。”
“那你还疼不疼?”
“当然疼的呀,身上已经够疼了,你还要我再心疼吗?”
祁年被她肉麻得有点受不了,让出床边的VIP探望席位。
男人温和一笑,毫不客气将他的位置抢过。
男人风尘仆仆赶过来,瞧着对他妈的确有几分重视。
祁年对亲爹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记忆里的他永远是笑着的,温温柔柔,洗衣做饭信手拈来,是万里挑一的居家好男人。唯一的不足,大概是去世得早。
后来苏妤只谈恋爱,怎么也不愿意再婚。祁年见多了操一辈子劳奉献给家庭的女性,渐渐地就理解她了。但随着年岁渐长,他也希望苏妤身边能有个人陪着。
他上大学大概率要去外地,独居的苏妤要是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他没法立刻赶回来,苏妤能有个长期稳定的伴侣总是好的。
“那你们聊吧,我睡觉再回来。”
尽管心里还有点说不上来的不高兴,祁年依然乖乖带上门出去了,不让出陪护床是他最后的底线。
到医院的时候差不多十点,转眼十一点刚过,眼看着这一年就要结束了。
真没想到,跨年要一个人在医院跨。
哎。
ZYC:【还在陪你妈?】
周砚辞的信息第一次看起来如此赏心悦目。
祁年此刻的倾诉欲爆棚,把手机敲得吧嗒吧嗒响。
你七爷:【没,她男朋友来了,卧槽我都不知道,被她瞒得好苦啊我……】
你七爷:【回家我又不放心,先让他们腻歪一会儿吧】
你七爷:【钻车底不太好,所以我上天台了】
ZYC:【……】
ZYC:【你冷静】
祁年乐了,低迷许久的唇角一下就翘上了天。
缤纷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轰然炸裂。
祁年抬起头,光华在他眼中流转一霎,飞速陨落。
他忙掏出手机,镜头对准夜空,却只眼睁睁看着屏幕里烟花拖着长尾巴,流星一般逶迤而过。
他一个不留神,烟花毫无征兆地再次迸发。
哎,又没拍着。
医院无人的天台静下来,像在黢黑夜幕下沉睡。
轰隆——
祁年立刻举起手机,身子一转。这回的烟花换了个方向。
花火纷纷扬扬坠落,天台另一头,出现一条颀长清俊的人影。
慢了几拍祁年才按下快门,连烟花的残影都没捕捉到。而夜色之下,少年肌肤很白,眼睛黑得发亮,直勾勾的。
“周砚辞?”
取下手机,祁年怔怔道。
周砚辞眨了下眼,眼里异样的光敛去,几步走了过来。
恰好一阵风起,刺骨凉意,祁年眯了眯眼,少年已经近在眼前。
“别动。”
祁年一僵。
国王的命令生效,他刚准备拨开戳到外眼角的碎发。
好巧不巧的。
动!不!了!了!
又痒又扎,祁年难受地挤住半边眼睛,在周砚辞伸手过来的时候,条件反射一闭。
黑暗里,眼角的异物被去除。
手可以动了,脸颊上又多了个异物,温热的。
在他脸颊上极快地捏了一把。
“……嗯?”
再睁开眼,周砚辞飞快地收回了刚才的作案工具,换成另一只手递过来。
“给。”
“?”
“炸年糕。”周砚辞说,“过来的路上经过新开的一家网红炸串店。炸的,还加了辣椒酱。”
祁年耸了耸鼻子,诱人的香味撬动味蕾分泌唾液,仍将信将疑:“年糕不都是没滋没味的……”
“尝尝看?”周砚辞说着一顿,莫名纠正了自己的话,“你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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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一下吗?”
“既然你都求我尝了。”祁年眉眼飞扬,一厢情愿曲解他的话,“那我就尝尝吧!”
送完年糕周砚辞也没离开,双臂搭在护栏上,任由晚风拂面,姿态放松。
偏偏,脑袋以不舒服的姿势扭着,眸光深邃地注视着腮帮子鼓鼓,嚼着年糕的少年。
祁年的眼睛依然红着。
不知道是因为出意外的母亲,还是因为肆虐的夜风。
笑容越灿烂,反而显得越脆弱。
好想吻他。
周研辞在心里想。
就像在每个夜里幻想的那样。
祁年大口吃完年糕,嘴里空虚下来,突然又有点想哭了。
苏妤和他的关系异母亦友,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从他降生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在了,从此十几年朝夕相伴。在今天之前,祁年从未想过有可能失去她的可能性。
周砚辞递上纸巾。
祁年却只擦了擦嘴,不讲究地吸了两下鼻子,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周砚辞。
围着一圈红晕,波光粼粼的桃花眼,认真看人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款款深情的错觉。
“周砚辞……”
何况他的嗓音还带着点哑。
他叫出这个名字,听过无数遍的名字,怎么会这么好听。
又伤心又被辣到。祁年话还没说完,没忍住再吸了两下鼻子,眼角水润,在夜色里亮晶晶的,星星一样。
“我一直以为,你讨厌我。我现在才明白,其实你都是为了我好,对不对?”
“你希望我认真学习,希望我考个大学……”
“你和我妈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
和母亲并提,这种好人卡不要也罢。
“谢谢你。”
祁年诚恳地说。
然后毫无征兆地,走上前来,将周砚辞抱住。
周砚辞身体刚开始发僵,感觉到祁年在他后背上重重拍打了两下,完全不收着力,正如哥们之间不知轻重的打闹。
肩膀上,也是空的。
祁年收着下颌,也收着腰腹,只用肩膀虚虚地贴住他的。
这是一个纯粹的,发乎友情的拥抱。
“以后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一定也要叫我,不然我心里真过意不去……”
“谢谢你!”
祁年重重地又说了一遍。
周砚辞的心却在刹那间沉入湖底。
冷冽刺骨。
短暂的拥抱过后,祁年收手退后,脸上还是那种引人沉沦的明亮微笑。
“周砚辞,我还有点事想跟你说……”
周砚辞悄悄地,把冻僵的往上提起来一点:“嗯?”
这次换成祁年撑住护栏,他眺望远方的城市夜景,像是穿过现在看向久远的记忆,他说:“高一的时候,你还没转班过来。”
周砚辞不自觉收紧手指。
“当时这事闹得很大,可能你也听说过。我们班有个同学……”祁年顿了下,再下了遍决心,才把接下来的话送出口,“他是男生,但只喜欢和女生玩,打扮得也偏中性……后来有一天,他对我表白了。”
“我只觉得恶心,反应很激烈。球队几个哥们还帮我去警告他,事情渐渐地就闹大了,他脸皮薄受不住,最后转学转走了。”
身旁的人始终沉默。
而祁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抿了下嘴,垂下眼帘,继续道来。
“我第一次遇到那种事,那时候的我也不太成熟,太意气用事了。”
“无论怎么样,大家都是同学。就像我和你……无论你怎么样,只要你身上有我认可的一部分,你就是我哥们。别的都不重要。”
祁年偏过头,笑得眼睛亮晶晶的:“毕竟,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啊,有不同才正常,交朋友就应该互相包容,你说是不是?”
周砚辞眼帘轻颤,嗯了声。
祁年又大力拍了下他的肩,发誓般庄重,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周砚辞!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祁年一辈子的好哥们了!”
见对方半晌没有回应,祁年唇角缓缓落了下去,咽了两口唾沫,才小心翼翼试探问:“……难道我不是你的哥们吗?”
周砚辞移开目光。
过了半分钟。
浓重夜色里响起轻不可闻的一声。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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