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念念红豆泥(1 / 2)

说说巧克力 小改 29573 字 7天前

('我在日本,算一算总共是九年。

现在书写、回忆,发现自己只记得几个深刻片段。

大概是,我没有很认真生活吧。

吐司机「叮」跳起来,软绵绵的牛N吐司表面金h,用抹酱刀刮一刮,焦脆声音让人口水直流。

住在对面老屋的智美子婆婆做了一大罐红豆泥,分给这个小区的邻居们。

舀一匙,抹在热呼呼的吐司上,再淋上甜滋滋的炼r。

这是季独门,冬的朝食。

不知道今天会不会下雪。

我端着刚泡好的黑咖啡和红豆厚片,穿过榻榻米卧室,来到六坪大的小书房。

「早餐我放桌上喔。」我把桌上的笔电阖上,书本挪开,空出一个区块放托盘。

床上的人伸了个懒腰,边打哈欠边r0u眼睛。「现在几点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七点半。」

「五、六、七、七点五。我才睡三个半小时。」老妈呃啊发出睡不饱的烦躁声,重新钻进被窝,两秒後一动也不动,昏了过去。

「你又熬夜写书?」

声音从被子里传出,闷闷哑哑。「剩最後一章,怎麽样也要拼完??四点交稿,但编辑五点才回覆我ok没问题。」

「上辈子犯大罪,这辈子才会当你的责任编辑。」

老妈坐起身,忿忿不平的说:「黑白讲,我可是畅销作家耶,当我责编是她赚到好吗。吐司我不吃,你带去学校当点心。」

「是是是,都给你讲。」看手表已经七点四十,我赶着把事情交代完毕。「午餐在冰箱,微波按两分钟。你不要整天宅在家,帮个忙,带哈鲁出门散步。还有,我想拿阿嬷从台湾寄过来的柚子酱去送智美子婆婆,可以吗?」

「当然,礼尚往来??阿嬷有寄东西过来?」

「你还是睡吧。」回收烤吐司,留下黑咖啡,我关上木门,放轻脚步离去。

站在玄关,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哈鲁摇着尾巴从沙发上跳下来,吐舌头装可Ai。我蹲下身顺着牠的皮毛,拍拍PGU,r0ur0u脸颊。

「我去上学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牠乖巧的坐在玄关,代替老妈送我出门。

日本史下课,大家背起书包往选修教室前进。上午必修,下午分班,戏剧、音乐、舞蹈和歌舞伎这类动态专业要移动到「星月大楼」上课,美术、文学、电影和摄影,不需要使用排练场的静态专业则留在本馆。

晴美提着花sE麻布便当袋从隔壁教室跑来我们班门口,探出一颗头向我挥手。

「季,这边这边!」

我将最後一本课本收进书包,两手空空到外头跟她会合。

「你又要去食堂买午餐?」

「今天超冷的。」我把针织外套的扣子全部扣上,「买个甜汤怎麽样?」

我们在食堂点了一晚红豆麻糬,然後往西侧出口移动。

「现在只剩剪辑了对不对?」我问晴美。

「嗯,凉太每天都睡在剪接室,没洗澡,头超油,恶心Si了。」

「阿部认真起来跟鬼一样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从小就这个样子!真让人受不了。」

「这样几年了啊?你们两个。」

「嗯??幼稚园到高三,十四十五年了。」晴美折着指头,数到最後不禁打了个寒颤,「我怎麽会跟那种笨蛋混在一起那麽久?」

路过樱花大道,我们回到本馆,沿着楼梯直达四楼。走到底,就是电影研究室。

教室已有同学入座,一群一群的面对面吃便当闲聊。

「阿部跟晴美是互补型Si党。」我们挑了窗边有樱花树的长桌坐下。这里能清楚看到白板上的笔记,又不会离教授太近,偶尔打瞌睡或低头看漫画,不容易被发现。

「是吗?我只觉得凉太烦得要命。」

「但你不敢吃的东西阿部都敢吃。你最厉害的科目阿部不擅长,阿部强的科目刚好是你最弱的。」

「所以我们考试前都要交换笔记,临时抱佛脚。」

「还有,阿部的妈妈喜欢写生,跟你一样。你老爸喜欢钓小龙虾,跟阿部一样。」

「我老妈喜欢吃纳豆咖喱,偏偏我超讨厌。她一煮这道菜,我就得叫凉太来家里帮忙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部家是爸爸煮饭对吧?」

「嗯,他爸煮的马铃薯炖r0U堪称一绝!阿部不敢吃红萝卜真是可惜。」

「纳豆咖喱不是也会放红萝卜?」

「我老妈跟小孩子一样不吃蔬菜。」

晴美打开便当,脸瞬间崩垮。

粒粒分明、饱满油亮的米饭,芝麻香松点缀。餐盒隔层,浓浓N油香气,金hsE的无菜纳豆咖喱。点心是焦糖布丁。

「哈哈哈哈哈,你们两个的故事根本可以拍成电影了。」

「不要笑啦!」

我津津有味的喝一口红豆汤,咬一口白麻糬,看晴美无奈的拿出手机,按下通话快捷键。

「喂?你会来上课吗?我们已经到教室??欸?真的假的?」

晴美遮住手机,转头对我说:「凉太说他剪完片,由乃也调完光了,就差佐藤混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太好了!」

「毕制终於快完成了!」

晴美重新把手机贴在耳边,「嗯,嗯,辛苦你们了。完成後我们去庆祝吧!KTV怎麽样?不要?那??什麽鬼啦,谁想跟你去钓小龙虾,你挑个正常一点的??我是导演让我挑?但我刚刚说了KTV你又不满意!KTV哪里无聊了!小龙虾才无聊!啊啊啊啊啊烦Si了烦Si了!凉太自己想啦!讨厌!」

晴美气噗噗地挂断电话,把手机丢到书包里,眼不见为净。

「看吧!凉太真的一点魅力也没有!」

「床头吵床尾合嘛。」

「我听不懂中文!」

看着不敢吃的便当,晴美唉声叹气,m0着咕噜噜叫的肚子,觉得血糖过低,昏头昏脑。

「你在减肥啊,g嘛不吃饭?」

我和晴美吓了一跳,惊慌回头。

阿部凉太背着书包站在晴美身後,吊儿郎当的指着便当盒开玩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谁要减肥啊!你才要去练肌r0U吧!」

晴美从便当袋里捞出汤匙,气势不能输,挖了一大口咖喱塞进嘴里。「嗯,嗯,真好粗??」她浮夸地睁大双眼诠释美味,口齿不清,咀嚼,咀嚼,咀嚼。

「你打算吞下去了没?」阿部凉太在我们对面坐下,撑着脸看晴美表演。

晴美面露难sE,艰难地吞下地狱来的美食,张开嘴让讨厌鬼检查。

阿部凉太忍俊不禁,抱着肚子拍桌大笑。晴美赌气,决定再也不理阿部。

我又是Ai笑又是心疼,拍拍晴美的肩膀给予安慰。「不然,我们再去食堂买你最喜欢的炒面面包?」

小nV孩摇摇头,嘴巴嘟的更高更翘。不好哄。

我正苦恼着怎麽办,阿部从书包里拿出两个炒面面包,推到晴美面前。「喏,跟你换便当。」

晴美愣住,一脸你还是凉太吗的神情。

「我昨天在超市遇到你妈,看到她在买纳豆。你刚刚打电话来,一直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光是这样,阿部凉太就能猜到晴美的心思。

晴美心里高兴,但又不好立刻和颜悦sE,显得自己没骨气。矛盾表现在脸上,变成颜面神经失调,要笑不笑,嘴角cH0U蓄。

「g嘛买两个?」晴美把便当推到阿部凉太前面,拿走炒面面包。

「一个你又吃不饱。」他说。

「你刚刚要我减肥。」

阿部凉太从晴美手里抢过汤匙,把酱汁跟米饭搅拌在一起,端起便当盒扒饭。看他吃饭,让人食指大动,很有主持美食节目的潜力。

呼噜噜吃掉半个便当,他擦了擦嘴巴,语气轻松的和晴美说:「不用减啦,你又不胖。」

晴美低头m0着肚子,自言自语:「还是再瘦一点b较好??」

「我养话泥都美在踢我讲话你都没在听!」他刚塞了一大口饭,咬字不清不楚。

「什麽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囫囵吞下,阿部凉太大声的说:「就算你瘦到跟杂志里的模特儿一样好了,也还是那个J婆、固执、Ai哭又懒惰,超级讨人厌的晴美!」

晴美荒谬的大笑,不甘示弱:「凉太才是!自以为是、游手好闲、不自律又不Ai乾净!」

「但一个很瘦很美的晴美,跟一个难Ga0又机车的晴美,我b较喜欢後者。」

阿部凉太把炒面面包的塑胶包装拆开,露出半截,抓着晴美的手让她握着。「现在这样就很可Ai了。不,再胖几公斤也没差。」

後来,晴美有滋有味的把两个炒面面包都解决掉。还抢了我的红豆汤。

这两个嘴y的,要是没有对方,绝对活不下去。

真好。

真好啊。

我是大家口中,不懂得享受青春的「回家部」成员。

三点半准时踏出校门,沿着石头砖来到商店街,不少观光客提着伴手礼四处逛四处吃,也有牵着手散步的老夫老妻,和JiNg力充沛、蹦蹦跳跳的刚放学的国小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行十五分钟,商店街尾段,凹进去的巷子里,有一间经过就能闻到烘焙香气,门口cHa着木头招牌的无名咖啡厅。说是咖啡厅,其实卖的是甜点。过去,客人只有附近居民,店小小的,神秘兮兮。但某个Ai去怪地方找美食的网红,把蒙布朗跟水果三明治的照片发到推特,引起百万转发,慕名而来的客人越来越多,陈旧的小破店突然变成栗县必访景点。四年前,咖啡厅老板过劳病倒,关门休养。美食社群没再更新,热度瞬间下降,网友对其他更有特sE的店家产生兴趣,淡忘这里。老板得知消息後,病立刻就好了。

他为咖啡厅取了个名字叫「冬」,没什麽大意义,只因为是在冬天重新开张,重新振作。

推开垂吊风铃的木门,月岛先生正弯腰盯着大烤箱,观察渐渐膨胀的焙茶司康。

「午安。」走进店里,我将挂在门把上,面对店内的「营业中」牌子向外翻。

「喔,你来啦。快过来看,gUi裂的很漂亮呢。」

穿上麻料围裙,洗净双手,我和月岛先生尽可能靠近热呼呼的烤箱,不怕双颊被烘的通红,看司康从扁扁的面团变成圆滚滚的球型,表层金h,产生裂痕,香气四溢——「冬咖啡」像是在雪地走了太久太久,终於看到的,点着油灯、白烟袅袅,橱柜里放满各式糕点,最bAng的避寒之屋。

门铃响起。

「欢迎光临!」我用布巾紮起头发,对着门口招呼。

没错,这里是我打工的地方。

那是冬咖啡悄悄回归不久,我刚升上高一时的事。那天,没来由的心情靛蓝,没力气在老师同学面前「表现良好」,午休过後,连跟晴美打个招呼都没有,换上便服,翻墙翘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商店街晃呀晃,晃累了,停在还是无名时期,看不出来在卖什麽的小破店前。

月岛苍蹲在庭院里为招牌做最後一道功夫。

苍是月岛先生的儿子,b我大八岁,是位小平头、白皮肤、五官深邃、看起来不太好亲近的年轻人。

「我们有在营业。」似乎是被无数个人问过同个问题,他一边敲敲打打一边说着。

「什麽?」我一头雾水。

「直接进去就好。」

回过神来,我已经坐在吧台,手里拿着菜单,不知所措。

月岛先生敦厚和蔼,为我倒了杯水,亲自介绍菜单。

「敢喝咖啡吗?」

我摇摇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就来杯热可可吧。今天很冷呢。」

我点点头。

「甜点的话,有红豆口味的提拉米苏、布朗尼、千层派、烤松饼跟厚片吐司。」

我脑袋空空,毫无想法,愣愣地看着月岛先生。

他停顿几秒,直接走进厨房,在我面前大展身手,一下开冰箱,一下开烤箱,一下开罐头,一下开炉火。不久,他端上一份简简单单却令人惊YAn万分的红豆炼r厚片,和一杯拉着曼陀罗花纹的热可可。

店里只有我一个人。

月岛先生用手机连接电脑,抒情爵士透过天花板四角的黑sE喇叭播出。

「我儿子教我的,现在没人听唱片啦。萨克斯风很迷人,钢琴醉醺醺的衬托在後,嗯,真想来一杯。有没有放松一点?」

用白sE握把的刀子切一小块厚片,用花sE握把的叉子送进嘴里。吐司边sU脆,红豆馅绵密,炼r滑顺,三者交融,纠结的x口和紧绷的肩头忽然慵懒下来。随後,是好深好深的陌生、旁徨和疑惑。

热可可很好喝。不是冲泡粉,是用珐琅锅慢慢融化的纯可可浆,加的不是砂糖,是带有坚果香气的蜂蜜。把杯子握在手里,就像被一只毛茸茸的大棕熊紧紧抱着,不怕风,不怕雨,可以安心的阖眼睡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是附近的学生?」月岛先生也为自己泡了杯加了N酒的热可可,坐在厨台边的高脚椅和我寒暄。

「商店街再过去一点,穿过石砖墙,新办的艺术中高校。」

「喔,就是苍那小子教书的地方嘛。」

我惊讶的看向窗外,那位蹲在地上,像混混又像阿兵哥,也蛮像为走得太前面的设计品牌走秀的模特儿??那位年轻人竟然是我们学校的老师!

「他甚麽都不会,只会雕刻。是你们美术科木雕专攻的指导老师。」他语气酸溜溜调侃儿子,但看得出来,心底很是骄傲。「你呢?什麽专业的?」

儿子是学校老师,那就是师??师公?该有的礼貌不能疏忽,我微微倾身行礼,自我介绍:「我是电影科一年级的季。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拍电影啊,真厉害。是做导演还是拿相机的?或是那个什麽来着,剪东西??抱歉啊,我什麽都不懂。」

「不不不,我也才刚开始学,不确定要往哪里发展。」

「但总是有b较感兴趣的吧?」他说:「像我,和食、西餐、咖啡、调酒、烘焙都学过,玩来玩去,只有做甜点不会腻。我喜欢看别人吃甜食时,烦恼一扫而空,享受确幸的笑脸。」

喜欢的事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喜欢一群好朋友各自奋斗,各自发展,跌倒了一起站起来,知道彼此永远是最稳固的靠山,最安全的避风港——这样的故事。

不过,当我入境日本,搬进新家,穿上新制服,学习新语言新文化??每天每天,太多的资讯,强迫我将对这份喜欢的渴望,留在心底平时不会去注意,一不小心就会消失的角落。

跟国中我从国二开始念不同,高中部的同学必须分科上课。开学第一天,老师发下志愿选填,十几个科别让你挑,每类再细分专攻项目,就像??点开RPG游戏,要帮手上的角sE选技能选道具。

纸张放在手心,如火灼烧。笔尖自己跳过了文学科,在其他毫无概念也毫无感情的栏位里乱g乱选,不想面对三年未来。

如果我太认真思考志向,就代表想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就代表过去的事情都不在意了。

连张晨也可以不在意。

那怎麽可以。

晴美跟阿部说想去电影科拍殭屍片。

我可以演殭屍,当活着的Si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文学教室就在我们科的隔壁。

其实仍然放不下。

我知道,但我不想看见这个「知道」。

也许——从结业式,上车前往机场之时,我就已经决定放弃了。

很多事情,错过就是错过。

我害怕听到「国中」。

害怕听到「好朋友」。

害怕听到「梦想」。

害怕听到「喜欢」。

「我,我没有喜欢的事。」对月岛先生感到抱歉,总觉得泼了他一大桶冷水,温煦甜点,遇见我,没了光彩,没了意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以为会挨骂,或是被打发离开。

月岛先生却指着墙上一张发h的油画作品——一坨红豆馅,慈眉善目道:「小暖很Ai红豆,去到哪都要嚐嚐当地的红豆小食。刚才看你不知道要点什麽,我就想,小暖喜欢的东西,也许你也会喜欢。」

「小暖是???」

「是我nV儿。她跟着妈妈,我儿子跟我。好久没联络了。」

捧着热可可,杯口挡住了面容。我维持着这个姿势,透过共鸣扩音和月岛先生对话。

「我跟我以前的好朋友也很久没联络。」

「这样啊。」

「一开始还会写简讯,但很快的,我不敢再联系她,换了手机号码。反正最後都要走上不同的路。」

「小暖也是因为这样,才从没打过电话给我吗??」

「啊,对不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事,是我不够勇敢。我害怕时间让我们变得生疏,陌生。」

马克杯挡不住整张脸。

我以为自己想开了,懂事了,没想到,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下。

但我控制得很好,没有啜泣,没有颤抖,没有全然释放。

「这个吐司真的非常好吃。」我大口享用最後一口甜蜜,垂下肩膀,有点累,有点困。

「你想学吗?做甜点,泡咖啡。苍教书很忙,没办法常来顾店。我正好在找工读生。」

一周後,我在冬咖啡开始打工。

白天上课,放学直奔店里,假日跟月岛先生学烘焙,平日当端盘子收桌面的服务生。

生活充实忙碌,只知道换了短袖又穿起长袖,然後又是得把被子收进柜子里的季节。

眨眼间,我也是算半个大人的高三生了。两个月後就要毕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晚上七点,肚子咕噜噜叫。今天客人b较多,司康全数售罄,月岛先生索X打烊,邀请我留下来吃晚餐。

「马铃薯炖r0U还是汉堡排?」

「嗯??想吃蛋包饭。今天会下雪吗?」

「下雪的话,就得来碗红豆麻糬。」

蛋包饭做起来很快速,十几分钟就能上桌。我们坐在暖炉旁的矮桌用餐,不一会儿,苍回来了,月岛先生又迅速弄了一份全熟蛋包饭给他。三个人安安静静开动。

「马上要毕业了。」苍说话总是前不着村後不着店,但我们总是能听懂他的意思。

「再两个月。」我说。

「结果你在电影科g了什麽大事?」月岛先生帮我挤上番茄酱,画了一个笑脸。苍的那份则乱七八糟随便挤。

「什麽都没g。毕业制作参与了美术组,做木工,盖房子。」

「听起来不错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月岛先生不错的标准太低了。」

「我还要番茄酱。」

月岛先生「啧」了一声,把番茄酱递给苍。

「我想继续做甜点。尤其是巧克力类别的,或是,真正的巧克力。」我把蛋皮全吃光後才开始吃饭。洋葱、培根、碗豆、红萝卜跟玉米。都是基本食材,却宇宙好吃。

「哎呀,被我带坏了。」

「我喜欢看别人吃甜食时满足的笑脸——这是月岛先生你自己说的。」

「不开心的人才会这麽想。」苍的盘子只剩下汤匙跟叉子,连酱汁都T1aN得乾乾净净。

「是是是,我就是Y沉又孤单的欧吉桑。」

r0u面团时、泡咖啡时、招呼客人时、忙得不可开交时,能让我忘却夜里纠缠不清的回忆。

继续往这条路走,有一天,我会真的将过去遗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刚到日本的我或是一年前的我,可能不想忘记曾经的种种美好。但现在,我只想试着减轻重量,让几乎残废的身T动起来,向前

向远。

「巧克力烘焙跟纯巧克力制作吗。」月岛先生离开座位,到仓库里翻箱倒柜,许久,拿着一本电话簿坐回位置。

他凭着有限的记忆,翻到册子其中一页,指头从第一行名字往下走,「找到了!」

我跟苍被月岛先生久违的g劲吓到,看着他拨出电话,看着他焦急等待,响铃很久,就要进到语音信箱时,电话被接起。

「喂?远山吗?我是月岛啊!好久不见——」

月岛先生顾及礼貌,到外头跟老友叙旧。

暖炉的红光亮起又暗下。节能模式,间歇运作。

我把手靠近热源。「苍,你会一直在学校教书吗?」

混了三年,我跟苍已能毫无顾忌的对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送走你们这一届,差不多要离开了。」

「真的假的。你会没钱喔。」

「帮忙顾店,他要付我薪水,至少最低工资。」苍用大拇指b了b门外越聊越起劲的月岛先生。

把手掌翻过来朝上,换一面取暖。「我以为你会去国外做木雕,或是被美术馆请去做这个做那个。」

「做这个做那个??」

「就是、呃,去厉害的地方发光发热。」

「这里就是厉害的地方。」他说,「我在这也能发光发热。」

「现在那麽冷只会关灯发抖啦。」

「但越冷的天气,越需要温暖,不是吗。」

苍果然是是月岛先生的儿子。两人个X冲得要命,天天斗嘴,却有同样的信念,同样的坚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就拜托你了??好,好,先这样,你们全家若是来栗县旅游,记得联系我,带你们四处晃晃!」挂断电话,月岛先生回到店里,笑得合不拢嘴。「Ga0定了!」

我把月岛先生只吃一口就放着的蛋包饭重新加热。苍起身收拾桌面,打开水龙头清洗碗盘。

微波炉载着蛋包饭转圈圈,橘hsE灯管和深夜食堂的招牌灯一样,让冷掉的食物和失去热忱的人打起JiNg神,有了滋味,有了情感。

「Ga0定什麽?」我问月岛先生。

他靠着红砖柱子,得意洋洋的说:「远山是我同期,曾经一起拜师学烘焙。後来改去大阪的巧克力厂当学徒,蹲好几年,前阵子终於开了自己的店。」走到角落书架,他cH0U出一本旅游杂志,翻开贴着便条纸的页面,「生意很好,还上过电视跟杂志。」

我接过杂志翻阅。

照片展示了十几款不同造型、颜sE、口味的巧克力,有的JiNg致,有的朴素。

远山先生的采访只占了版面十分之一,非常简短。想必当时的记者一定很错愕,编辑一定很头痛。

浅浅撇一眼,被几句宛如随口说说的话x1引住。

为什麽要做巧克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就是为了送人吗。

一边想着对方,一边用心制作。

「远山答应了。」月岛先生说,「让你去他那里学。」

我在远山先生的店里待了四年。

起初很辛苦。

别看巧克力小小一颗,作工十分耗时,从开炉调基底到熬煮馅料,灌模、塑形、r0Un1E、冰镇??过程必须始终专注,不可出一丝差错,且极需耐心。

而远山先生又是个看起来态度散漫,处事云淡风轻,实则完美主义、严厉又固执的蓄胡大叔,身为新手,手脚慢又不聪明,天天挨骂,日子难熬。我很想家,又不甘放弃,咬牙苦撑,靠每个月出刊的漫画杂志度过许多挫折的夜晚。

日月升起又落下,风起云散,雨过天晴。

我渐渐熟悉清晨进厨房,午後招呼客人的节奏,也渐渐和巧克力培养出感情,能够掌握它,变化它。

远山先生知道我上轨道了,不再训话,不再刁难,我们从严师傻徒变成工作夥伴,四年间开发了五种新口味,开始贩卖巧克力之外的糕点和饮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远山先生的太太音子很照顾我,时常邀请我到家里用餐。她做的汉堡排和咖哩饭b贵森森的家庭餐厅好吃一百万,不,一千万倍。

现在一边写,肚子又饿了,好怀念那个味道。

店里休假,远山夫妻会带nV儿yAn菜到海边野餐。本来只有一家三口,不知不觉,我也加入了行列。和yAn菜抱着游泳圈下水玩浪,大人则留在遮yAn伞下看书、午觉,暂别父母身分,回到情人时期。

我们从午後玩到傍晚,cHa0退cHa0起,橙h夕yAn没入海面,天黑前,迎着咸咸海风散步回停车场。

到附近的家庭餐厅晚饭,yAn菜总是学我点相同品项,说「这样就可以变得和季一样漂亮了」。yAn菜根本不懂,她才是真正的天生丽质,长大後定是班里最耀眼的花儿。

休旅车沿着高速公路行驶,窗外夜景从海岸线变回霓虹街区,即使已接近睡觉时间,人cHa0不减,汹涌仍然。远山先生送我到店门口,我再步行回租屋处。右手提着家庭餐厅外带的可乐饼远山先生怕我半夜肚子饿,左手拿着下星期一的采购清单和刚出刊的杂志,充实的周六画下句点。剩下一天假日,决定废在床上当马铃薯。

这样的日子,过了四年。

第四年的某个冬天清晨,我早远山先生一步来到店里,试着把老妈从栗县寄过来的,智美子婆婆做的蜜红豆跟巧克力凑在一块儿。

失败品堆满两个烤盘,牛N瓶跟砂糖的包装散落一地,好大一罐红豆所剩无几。

只能再试一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闭上眼睛,回想这一路上的点点滴滴。

刚搬来时处得不太融洽的同学。

国三後认识的好友晴美与阿部。

冬咖啡的月岛先生和苍。

既是师父,又像父亲,传授我毕生绝活的远山先生,和亲切的音子太太与小yAn菜。

留在栗县,守着家,守着我的老妈和哈鲁。

——最後一次的尝试,成功了。

虽然算不上完美,但味道温和,甜度适中,质地偏软,冷藏後口感很好。

远山先生说他已经在门口看了一阵子,我竟毫无察觉。

他收起笑颜,切换到师父的角sE,拿起红豆巧克力左看右看,闻闻气味,浅嚐小口,含在嘴里酝酿着,感受着,T会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早上七点半,初雪降下。

雪花轻飘飘的躺在绿sE的木头窗台,宛如洒在巧克力蛋糕上的雪白糖粉。

「你走吧,」远山先生说:「我该教的都教完了。」

突如其来的告解让我不知所措。离开?我该何去何从?回栗县?去东京?还是——

「回家吧。把巧克力带回故乡。用你善良的特质把巧克力送给更多人。」

「都来日本十年了,突然要我回台湾,有点??」

「你为甚麽想做巧克力?」

「??月岛先生让我看了杂志。」

他摇摇头。「你为甚麽要做巧克力。」

「??我想要有一技之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给我听清楚了!」他目光坚定,不是质问,而是提醒。「你,为什麽要做巧克力?」

我其实知道答案,却一直不肯承认。

就算真的回到台湾开店,经营得还算成功,没有辜负月岛先生和远山先生的期待——我仍把为何做巧克力,最初的理由藏在心底。

可我终究骗不过各位。更骗不过自己。

巧克力,是礼物。

是想着某些事,某个人,而选择的礼物。

因为要送人,所以有滋味。

也许甜蜜,也许苦涩,也许辛辣,也许温和。

以为假装得很好,其实心意早就化作一颗颗巧克力,期待我尽早发觉,勇敢面对。

我把日本的一切放进红豆巧克力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那些留在台湾,许久不愿揭露的回忆,成为了Mononoi的十种口味。

我终於看见了。

我终於承认了。

嘿,以前的大家。你们都好吗。

我好想你们。

原来,我还是好想好想,好想你们——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致BLUEteen杂志

您们好,我是史玲。

请原谅我无法当面接受采访,而是写信予以回覆。

上次见面时,您们问我,最喜欢哪种口味的巧克力。

我回答「全部都喜欢」。

因为,我想尽可能弥补过错,尽可能支持季做的任何事情,任何非我替她决定的选择。

当晚,我把巧克力从冰箱拿出,一一品味。

您们定是嚐不出来,那寂朽且孤独的,只想着要传递幸福、传递温暖的,太过努力想活下去的,巧克力的苦涩。

我要更改答案。

全都不喜欢。

每种口味,都不喜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季不快乐。身为母亲即使我如此失格,我看见她在痛苦。

但这孩子太乖巧,太善良了。

她将伤口藏起,用「我很好」来证明妈妈没有错。

转学没有错。

搬家没有错。

放弃一切没有错。

重新开始没有错。

我不可以感到悲伤。

如果我哭了,就是在怪罪妈妈。

所以,我很好。

我得活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的,是我夺走了季的笑容,毁了她的青春。

季升上国一那年,是我最混乱、低迷的时期。

杂志工作让我很疲倦,想写新作品却毫无灵感,陷入瓶颈。

盯着太亮的电脑萤幕吃掉整包苏打饼乾,打了一大串文字,又连连删除。

我在g嘛呢?

我常开车带着季,沿滨海公路往北去基隆屿看海,往南去香山步道散步,去通宵沙岸看夕yAn,去苑里田间发呆。

向往更贴近大自然,平实无华的生活。

好讨厌台北。

我想这麽说,想这麽做??却不敢离开。

大家都说,我是强者。

我的确很强,才能把跟着我一辈子,甩也甩不掉的自卑感锁在心底,视若无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从小就和母亲处得不好,她总嫌我不淑气,不得T,时常争吵,合不来就是合不来。

我认为妈她是恨我的,也恨她自己。

恨命运待她不公,恨孩子不如所愿,恨她是个nV的。

我成绩好,校排第一,县市第一。只有这点,妈很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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