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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真可谓是尖锐冷硬,一时让柳风辨不出这姑娘的真性情。
起初,他瞧着姑娘柔弱温和,在人前寡言少语,从不出挑。
即便方才被晏徽霖为难,她也没有要动怒的意思,端的是再沉稳不过的人。
可现下,她的尖锐好似没有来由。
明明他只是替主子传了句话,这话在他看来,虽也莫名,却没甚么坏心,缘何将曲姑娘惹怒成这样?
他一面又庆幸主子没在跟前,至少没亲耳听见这番尖锐的话。
袁家郎君此人,面上落拓不羁,实则并不是个好脾气。倘或知道自己突发的好心,被人这样冒犯,一时恼了可怎好?
他正寻思着怎么措辞,却听熟悉的声音响在身后。
“我就是知道程家这条河流要断绝,不想你踏进这滩沼泽。你平日里聪慧至极,为何今日不愿听这句劝告?”
白衣郎君不知何时踱步至中庭,脸上虽掬了一丝笑,眼底却平静如水。
他看着清懿,顿了片刻,唇角勾起一丝笑:“莫非,你真的看上程奕了?”
他的眼神好像是笑着的,可瞳孔深处却倒映着细微的探究。
清懿自始至终不曾看他一眼,只垂眸不语。
柳风有眼力见地拉开来小丫头,一齐退下。
一时间,庭中只余他二人。
和不久前与程奕那场湖畔独处不同。
彼时杨柳依依,惠风和畅。
这会子,庭中忽然刮起一阵风,常青的绿树摇晃,簌簌掉了漫天的翠色。
有几片飘落在袁兆身上,划过他的肩头,落在骨节如玉的指间。
他把玩着手中的树叶,细细摩挲着它的纹理。
“树若倒了,依附于它的枝叶,焉能苟活?”他漫不经心道,“程奕再好,也撑不起程家这颗垂老的树,你有大好人生,何必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清懿兀自笑了一声,“好一句执迷不悟。”
她的话意有所指,却教袁兆会错了意。
他定定看了她一眼,忽然将手里那片叠成小果子的树叶递给她。
清懿皱眉,不接。
见她这副模样,袁兆轻笑出声,旋即便一撩袍角,随意往地上一坐。
“你一个小姑娘,缘何总是这般老成?”他笑道,“倒是今日这番不听劝告,执迷不悟的作为,像个真正的年轻人。”
清懿似笑非笑,看了袁兆一眼,“在您眼里,少年人的执迷不悟,想必是愚蠢至极。”
“愚蠢?”袁兆像是思索片刻,又坦然笑道,“若说程奕,那确然有几分。”
他又抬头看了看清懿,“你坐下罢,站了这么久,也该腿酸了。”
清懿兀自站着,充耳不闻。
袁兆也不再劝,反倒含着笑,淡淡道:“我既然出现在此处,周围便打点妥当,你不必担心清誉。”
清懿一愣,她眉头微蹙,眼底难得有片刻怔松。
没来由的,尘封的某段回忆好似被揭开一隅。
袁兆此人,看似朗月清风,于细微处却有极敏锐的心肝。
那时,距御宴初见过去不久,原以为人多口杂,总要传出一丝风声,说她刻意接近袁兆之类的话。后来才知,是袁兆打点好了一切,让人三缄其口。
第二回见面,是在一个雅集上。
也是如曲水流觞宴一般,男女宾客各一席,共同拟题作画。
有好事者提议,不如以在座各位往日之作为题,再男女对调抓阄,抽中何人,便作何人的画。得了画主人的好评,便算作过关。
清懿虽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可因着素日才名,人人都关注着她抓阄。
展开手中的纸团,只见上面赫然写着──琼林夜宴图。
短暂的寂静后,众人兴奋的眼风四下传递!
这副画,有袁郎君珠玉在前,哪里能轻易超了去?况且袁兆恃才傲物的声名在外,想得他一句好,真比登天还难。公子们难得看一贯清冷如霜的大才女吃个闷亏,到底存着看戏的心思。贵女们却有些艳羡她的好运道,能抽中袁兆的画。
各人轮着抽了遍,就剩袁兆和末席一位公子没抽。
那公子起初推诿好几次,一直等旁人报了手中的签,这才断定剩下两个中必有清懿的。他瞅准了要拿某一个,却被一只手抢了先,他疑惑望去,只见袁兆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
公子:“……”
果然,那张纸条写着:《嗅青梅》。
他二人竟成了场上唯一一对抽中彼此画作的。
一时间,众人脸色都有些复杂。
清懿有些意外,隔着重重人影,她微微抬头望向上首,却正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眼。
山林间有花香顺着清风钻入鼻腔,有累垂于树木之上的层层花朵,落下漫天桃色。
有一枚花瓣,落在清懿的裙摆上,飘落于小溪,顺着水波荡漾,晃晃悠悠,如同一只满载温柔的小舟,恰好驶向上首某位白衣郎君的身前。
他恰好伸手捞起一捧溪水,那枚小小花瓣,就这样盛开在他的掌心。
至晌午,已有数人画毕。
众人纷纷找了对应之人品评。
场中唯余清懿二人还未结束。
在翘首以盼下,袁兆率先搁笔。
有人伸长了脖子去看,只见他愣住片刻,惊疑道,“这……袁郎可是记错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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