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83章·借命()•()
封凛和灵薇刚刚打扫完玉皇殿,就听旁边的配殿传来一阵拖拖拉拉的脚步声。
♏碉堡堡的作品《狩心游戏》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o)
只见师父淳安踩着一双旧千层底布鞋从里面踱步而出,手里还拿着一杆墨玉烟斗,他随手在桌角磕了磕,烟灰如雪般簌簌落下,白默年则垂眸跟在他身后,神色平静如常,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封凛见状把笤帚丢到旁边,不着痕迹看了白默年一眼:“师父,玉皇殿打扫完了。”
他什么都没问,因为知道师父肯定什么都不会说,还不如等回家了再问白默年。
淳安老头吸了口烟,懒洋洋“嗯”了一声:“时间不早了,等会儿让清逸开车送你们下山,过几天和其他的师弟师妹通知一声,让他们回来开个会。”
封凛神情抽搐,心想又不是上市公司,还开什么会:“行,那我先下山了。”
清逸和灵薇也赶紧跟着行礼:“师父,我们也下山了。”
他们转身正准备离开,淳安老头却忽然用力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墨玉烟斗磕在供桌上发出“邦邦邦”的动静,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清逸和灵薇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绝望,两人认命地折返回来,掏钱的动作活像在割肉,几张皱巴巴的纸币被郑重其事地摆在桌上:“师父……您老人家买点补品……”
淳安老头耷拉着眼皮,慢条斯理地转着烟斗:“清逸啊,为师今早给你算了一卦,你今天该有笔横财才对,不会就二百块钱吧?”
清逸脸上的肌肉抽了抽,心里已经把老头子骂了个狗血淋头:你都算出来我有横财,怎么没算出来自己今天会被车撞?!
他骂归骂,动作却极其老实,磨磨蹭蹭地从屁股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这还是白默年今早塞给他的,现在还没捂热乎就要交出去,堪称心如刀绞,淳安伸手去接,用力抽了两下居然没抽动。
“松手。”老头子眯起眼睛,烟斗在清逸手背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怎么,连师父的话都不听了?”
清逸疼得龇牙咧嘴,却还做着最后的挣扎:“师父,这是我这个月的饭钱……”
“修道之人,讲究清心寡欲。”淳安老头一把将钱抽走,顺手在旧夹克上蹭了蹭,“饿几顿正好修身养性。”
他说完看向封凛所在的方向,又用烟斗“邦邦邦”敲了敲桌角,意思不言而喻。
封凛无语抬头看天,就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从上衣口袋掏出来几张红票子拍在桌上:“老头儿,我就这么多了,你省着点花。”
淳安老头把钱摞到一起,眯着眼睛数了一遍,对这个数目还算满意,这才敷衍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你们都下山吧,留在这里过夜可没饭吃。”
几个徒弟哪里敢多待,连忙脚底抹油溜了,逃的比兔子还快,就连穿着裙子的灵薇也健步如飞,生怕被师父留下来当苦力。
谁都没注意到,封凛身后那团如烟似雾的黑影在离开时突然顿住,那颗巨大的蛇头缓缓回首,猩红的眼眸透过昏暗的三清殿,直直望向那个叼着烟斗的邋遢老头,莫名感到了几分熟悉。
恍惚间,时光好像倒转回了那个风雪肆虐的隆冬,在险峻高耸的阴山之巅,招魂幡猎猎作响,一名少年天师身穿玄色道袍,手持桃木剑立于祭坛之上,将故人的骨灰撒向天地。
那时的淳安还未蓄须,眉目间尽是少年锐气,为了替他的君主求得一线生机,不惜以凡躯触动天威,硬生生在漫天云劫中劈开一道裂隙,引来了天道的驻足……
黑影身形一滞,终于认出了这个胡子拉碴的老道士究竟是谁,暗红的眼底闪过一丝兴趣,低声呢喃:“有意思,这么多年了,没想到居然还能遇见故人……”
他并不好奇对方为什么会活这么久。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天道不全,故万物可生。
纵使那年北境的风雪埋葬了无数过往,总有一些人会逃出天命的束缚,在人间这条漫漫长路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就像当年那个执剑问天的少年,就像此刻这个佯装市侩的老道,就像……
他自己。
黑蛇最后深深望了一眼那个佝偻的背影,转身游入夜色,他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天师居然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啧,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
封凛并不知道那条黑蛇依旧如影随形地跟着自己,清逸开车把他们送回新家住宅后,他连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直接把白默年拉到沙发上坐下,捧着他的脸认认真真检查半天,最后皱眉问道:
“怎么样?我师父今天把你叫进去都说些什么了?他没给你喝那些奇奇怪怪的符水吧?”
白默年很少看见封凛这么严肃的样子,愣了一瞬才缓缓摇头,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封凛,赫然是那枚金属铜人像,只不过从中间裂开了一条缝隙,硬生生断成了两截。
封凛见状脸色一变:“怎么裂了?!”
话音刚落,他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问道:“师父该不会帮你把那缺失的一魂一魄融进身体里了吧?!”
白默年没有回答,而是用指尖轻轻摩挲着铜像上的裂纹,这个动作便是最好的答案。他抿唇望着封凛,墨色的发丝垂落在眼前,整个人像一尊漂亮的瓷器,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乖巧。
因为不习惯说话,还是下意识用手语交流。
【师父说,我的一魂一魄以前被别人取出来封印在了里面。】
【现在融进身体,要不了多久听力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他比划完这一长段话,顿了顿才继续,
【我这段时间的样子是不是有些可怕?】
【是不是……吓到你了?】
【对不起……】
【我以后会改的,不会再这样了。】
白默年比划完这些内容,双手就慢慢落了下去,指尖藏在袖子里悄悄蜷缩起来,像是做错事的孩童,目光茫然无措。
封凛见状不由得愣了一瞬,白默年这么紧张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原来是怕吓到自己,反应过来不由得哑然失笑:
“就为这个?我还以为天要塌了。”
封凛抵着白默年的额头,望进那双墨色晕染的眼睛,指节蹭过对方冰凉的脸颊,像白瓷一样冰凉细腻,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劝哄意味:
“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能听见喜欢,听不见也喜欢,吓人喜欢,不吓人也喜欢……”
他说着顿了顿才道:“但我更希望你健健康康的。”
白默年黑色的眼睛望着封凛,无声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可一个字都没挤出来,最后伸手圈住男人的脖颈,用力抱得很紧很紧,低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他也希望封凛能健健康康的……
白默年以前最大的执念就是和对方一起死,他不能容忍封凛把目光分给除自己之外的人,更不能容忍别人觊觎封凛的目光,可对方每次坚定不移的选择都让他晦暗的念头无处发挥。
白默年其实还是很贪心,贪心想占据封凛的一切,可面前这个人已经把一切都给了自己,于是他竟也学会了克制,心甘情愿地将心底那头嗜血的凶兽锁进最深的牢笼,再亲手套上枷锁。
“封凛,”白默年忽然轻轻偏头,温热的唇瓣贴着封凛的耳垂,用气音低声询问道,“这是我们的新家,你喜欢吗?”
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带来丝丝潮湿的痒意,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触到了封凛心底,让这个漂泊半生,野草般随意生长的男子愣了一瞬。
是啊,他也有家了……
封凛早就来这里提前看过一次,二百多平的房子,装修得温暖又精致,样样都比他之前住的那个破公寓强,白默年甚至专门留了一间房给他画符和拜祖师爷,但这些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那层代表着“家”的意义。
“喜欢。”
封凛永远都是那么直来直去,他把白默年捞到怀里,任由对方无尾熊一样圈在自己身上,声音倦懒闲适,暗藏笑意,
“只要是我们两个在的地方,我都喜欢。”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冷雨,打落树梢本就枯黄的叶子,这大概是今年最后一场秋雨了,秋雨过后,冬季很快就要来临。
月光透过纱帘,照亮了沙发上纠缠的影子,就像命运的共线,产生交集之后就再难分开。
白默年躺在沙发上,被撞得神智恍惚,或许是失声了太多年,他依旧不习惯开口讲话,唇边溢出的永远都是一些破碎含糊的闷哼,像刚刚学会说话的雏鸟。
双手被男人紧紧扣住,没办法打手语,除了竖起中指什么都做不了,于是只好放弃。
白默年仰头看向天花板,只觉得吊灯慢慢变成了一个黑点,黑点又无限放大,变成了三清殿侧面小房间里的一柱香,烟雾袅袅,淳安老头就那么盘膝坐在对面,有一下没一下轻磕着手里的烟斗。
“娃娃,你知不知道自己被人借了命?”
没有任何铺垫,面前这名佝偻老者仿佛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开口就戳破了白默年身上最大的秘密。
白默年面无表情坐在对面的蒲团上,苍白修长的指尖静静覆着膝盖,面容被阴影吞噬大半,此刻他再不是在封凛面前那副依赖而又单纯的模样,反而清醒冷静得可怕,喉结滚动,哑声吐出一句话:
“知道。”
老头轻掀眼皮:“那你知不知道是谁借了你的命?”
白默年的神情依旧平静无波:“知道。”
“既然知道就不要做傻事了。”
老头手里一直捏着三枚铜钱来回把玩,最后“当啷”一声扔在地上,他看也不看那卦象,手腕一翻又重新捡起来,苍老的声音意味深长:“子杀父,有违人伦,就算现在没事,将来也一定会降下天谴,凡人就不要试图去违反天道的规则了。”
白默年闻言倏地抬眼看向淳安,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眼底有些泛红,涌动着某种暗沉阴鸷的情绪,一字一句低声问道:
“我杀他有天谴,那他的天谴又在哪里?”
老头依旧不慌不忙,那双浑浊的眼睛曾历经朝代兴亡,也曾看透世事:“他的报应在后面,所以我劝你不要沾手,如果实在等不及,就让封凛帮你好了。”
封凛……
白默年听见这个名字,神情一怔,眼底猩红终于消退:“你就不怕他沾上因果?”
老头随手磕了磕烟斗,一副无赖相:“没关系,他活该。”
白默年:“……”
白默年放在膝上的手不动声色收紧,随即又缓缓松开:“我不想把他牵扯进来,别告诉他。”
老头不置可否,眯着眼往嘴里那根烟斗塞了点烟丝,然后用火点燃,吧嗒半天才吐出一口烟雾:“老头子我才不喜欢管闲事呢,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一句,你的一魂一魄虽然归了位,但被人借的命还没要回来,这件事就不算完。”
白默年盯着他,听不出情绪的问道:“怎么才能要回来?”
老头子摇摇头,磕了磕烟斗里的浮灰,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等他的天谴来了,被借走的命自然也就重新回到你身上了……”
天谴?
白默年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意思,他最后累得睁不开眼,被封凛抱去浴室洗澡,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梦中的景象光怪陆离,不断闪现他小时候躺在一口漆黑棺材里的情形,那只纹着恶鬼怒目的手用不知名的尖锐金属刺进他的耳朵和咽喉,寸寸推进……
“不——!!”
白默年猛地睁眼从床上坐起,冷汗浸透了后背,他大口喘着气,手指无意识攥紧床单,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窗外落着淅淅沥沥的雨,留下一片绵延无尽的潮湿。
“哥……?”
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梦中那口棺材漆黑、阴冷,散发着腐朽的气息,与童年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次,躺在里面的竟然不是年幼的他,而是哥哥白听川。
封凛不知何时苏醒,从床上懒懒坐起了身,他修长的的手臂从白默年肩头环过来,声音带着刚睡醒的磁性沙哑:“怎么醒这么早?”
白默年没想到把封凛给吵醒了,他轻轻摇头,用手语答道:【没什么,做了个梦。】
他语罢习惯性伸手去摸床头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有十几条未读消息,全部来自母亲,最早的一条是早上六点发的,上面的消息刺得白默年瞳孔一缩:
【默年,你哥失踪了,看见消息速回信!】
【作者有话说】
淳安(认真照镜子):老道我年轻的时候还是很帅的,没眼光的臭蛇。yùε戈
小黑蛇:yue。
第184章·改命\\x\\h\\w\\x\\6\\c\\o\\m(x/h/w/x/6/点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