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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你人设崩了 已戎 37977 字 9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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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1章魔医现身

说是庆典,其实已在朝堂上完成仪式,最后加了个太子出宫巡游的步骤,来满足百姓的好奇心。

街上的人本就多,越往巡游经过的地段走,人与人之间更是摩肩接踵。

人山人海中林净染的身影还是很显眼,他回头叮嘱徒弟道:“跟住我。”

陈洗点点头,随手拉上了师尊的衣袖。

仪式即将开始,人群终于安稳下来,停止了行进。

官兵们将人群隔开两处,街道中间留了个可供马车通行的路。

陈洗被人挤得心烦,但师尊好似并未受到周遭的影响,面色一如往常。

路上人多后,他只顾着跟在师尊后头,现在想起来回头看,司徒曜他们已不见踪影。

应该是被拥挤的人群冲散了,陈洗环顾一圈找不到人,凑近林净染道:“师尊,司徒曜他们好像与我们走散了。”

听言,林净染抬眼朝四周望了一圈,最后将视线停在一处:“在那。”

陈洗顺着看过去,那三人正站在对面,凌傲月见他看过来,边跳边挥手。

陈洗也挥手回应。

“届时若生变,莫轻举妄动,在此地等我即可。”

听见嘱咐,陈洗应了声“好”,但心下觉得奇怪,师尊的话怎么听起来像是已经预料到会发生什么。

此时,庄重典雅的奏乐声响起,巡游开始了。

只见一行侍卫模样的人走在队伍前排,随后是拿着乐器吹奏的乐师,紧跟的是挎着花篮的宫女们正笑意盈盈地撒花瓣。

然后是靠八匹马拉着的大舆轿,舆轿富丽堂皇以金黄色为主,足足有半层楼那么高,隐约可窥见盛世气派。

宽大的轿上只坐着一个人,应该便是太子,在层层薄纱的掩映下,众人看不清他真实的容颜,但依稀可见他端坐着在招手示意。

人群一下子沸腾起来,陈洗好奇地望着,虽然在魔域时典礼之类的大场面都看得厌烦了,但这是他头一回见识到人间的庆典。

魔域以玄色为尊,灵丰门喜白,人间更偏重明黄,真是各有风味。

忽然,陈洗被半空中的什么东西闪了下眼,定睛一看,竟然有一支铁箭以疾风之速朝轿辇上飞去。

有人要刺杀太子!

可那箭速度太快,陈洗想用不然剑拦肯定来不及,而且这箭上承载着魔域术法,分明就是几日前偷袭他们的那个人!

遭了!

只听得“叮”的一声,半空中,寻剑已将铁箭阻断,可另一箭又至。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有刺客有刺客!”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乱成一团,陈洗被左拥右挤推搡得稳不了身形,根本静不下心来施展灵力□□。

巡游队伍中的八匹马也受了惊吓,想要四处逃窜,扯得舆轿摇摇欲坠。

人这么多,若是发生踩踏,后果不堪设想!

倏地,四周人好似被定住,全都不动了。

陈洗疑惑地抬眼望去,师尊已飞身至半空,立于轿辇之前,手中握剑,白衣的衣角随风轻动,恍若下凡救世的仙使。

耳熟的破风声又起,陈洗大喊:“师尊小心。”

说完,他蹙眉看向箭来处,瞧在远处阁楼上站着一个黑影,黑影又连发数箭才收了手。

不好,人要跑!

原本这么远的距离凭陈洗的法力绝对追不上,可他刚好带了师尊昨夜画的瞬移符,加上符纸应该能追上。

陈洗没多想,灵力催动符纸,转眼间便来到了阁楼处。

见人要走,陈洗喊道:“于叔!”

“小洗?”黑衣人停下脚步回过身,他脸上戴着骇人的面具,让人看不清真容,只听他轻笑嘲讽,“真机灵。”

此人正是魔医于惩,便是在暗中给陈洗下药的人。

陈洗紧握住剑,质问:“于叔你到底想干什么?”

于惩道:“明知我不会答,废话便不要问了,”

陈洗冷哼一声,猜道:“于叔不直接动手杀了我,而是七年来一直费尽心思地换药,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吧,或者说,是我的血还有利用价值。”

于惩若无其事地收起箭弩道:“小洗还是如此聪明。”

陈洗被这态度给气到了,心中怒火更盛:“以前的你分明善良宽厚,为何要如此对我?!”

“善良宽厚有用吗?”于惩面具下的眼神晦暗不明,“至于你,你命该如此。小洗敢孤身前来与我对峙,是知道我不会杀了你吧。但总归还是太年轻冲动了些,别忘了,我有千万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害他痛苦七年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对方无半分悔意,甚至还大言不惭地说着狠话。

陈洗再也忍不住,立剑刺去。

于惩轻巧避开,右手欲施法还击,想感受到什么,突然停下:“啊,他来了,可真及时,那我下道迷障吧,好让他再找找。你自知打不过我,便想故意缠住我,好等青玉仙尊来将我拿下吧。”

被猜中心思,陈洗暗道不好,魔医擅医药迷障,师尊进入迷障也不知何时能脱身。

“废话少说。”

陈洗继续出招。

于惩漫不经心道:“他若真的抓住我,那我便告诉他你的真实身份。”

听这威胁,陈洗冷笑一声:“别忘了,我也有千万种方法让你开不了口。”

“想借刀杀人你还嫩了点!”于惩发力打掉不然剑,又几招困住陈洗的手。

陈洗欲挣扎,眼前似扬起了灰尘,霎时他觉得全身无力:“你给我下了什么药?”

于惩一把将人推倒,居高临下地看着:“你小时候我不是教过你药理么,不过是强效的迷药罢了。”

被摔到地上,陈洗也不挣扎,打算催动身上藏着的符纸。

却没想到被魔医识破,将符纸搜出来,在眼前毁掉了……

“他若能在半刻钟内找到这,我便不带你走。”于惩说着,瞥见陈洗手腕上的小金锁,像要确认什么,蹲下身欲上手摸。

陈洗无法动弹,只得道:“别碰我,滚。”

试探出小金锁蕴含的浩瀚灵力,于惩收回手仰天大笑:“哈哈哈怪不得,有趣真是有趣,没想到啊小洗,青玉仙尊如此看重你,真不愧是你,可太让我惊喜了!”

“有病吧你。”见人情绪突然这么亢奋,陈洗莫名其妙。

“他来了,”于惩起身将人拉起,从箭匣中抽出一根铁箭,抵住陈洗的脖颈,“还第一次有人能这么快破我的迷障,你可是拜了个好师尊啊。”

话音未落,有剑气破空而至,于惩竟将陈洗扯到那方去挡。

“混蛋!”陈洗看着寻剑在自己胸口处生生停下,稍稍舒气。

林净染将寻剑收回,怒视魔医:“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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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说青玉仙尊无情无欲,如今看来,其实不然啊。”

于惩笑道,一把将陈洗推向林净染,飞身跳窗而出。

还留下一句:“青玉仙尊可要和你徒弟好好相处,咱们一定会再见哦。”

林净染接住陈洗,没有去追人,看徒弟状态不对,把脉之后,拿出随身携带可消百毒的药给人服了下去。

陈洗吃下药调息一会儿,缓了过来,见师尊脸色阴沉得可怕,他自知有错,心中纠结几下还是开口道:“师尊,我……”

“不是让你站在原地等我,不要轻举妄动的吗?!”林净染严声道,音量被气得比平常高了好几个度。

陈洗被吼得浑身一激灵,相处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师尊气成这副模样。

眼眶里泛起莫名的酸涩,他嗫嚅道:“师尊,我错了……”

“抱歉,”林净染发觉自己失态,闭上眼缓了好几秒,才轻声道,“一时心急,语气过重了。”

陈洗低头认错:“师尊,是我错了。我看他要跑,就一时心急用瞬移符追了上去……”

“以后莫要再以身犯险,今日幸好有我在,”林净染调节好心绪,语气回归常态,“回去后,将瞬移符之类的辅助型符纸还给我。”

陈洗微愣:“啊?师尊……你都画好了,就别要回去了,不然太浪费了……”

“不行,不然以后你又会向今日这般,不知轻重地追上去。”林净染俨然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

“好吧,”陈洗抬眼偷偷打量了林净染一眼,“师尊,你……不生气了吧。”

林净染摇摇头。

陈洗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刚才也太吓人了吧!

林净染:“走吧。”

陈洗应声跟在师尊身后,走到楼梯口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方才魔医将他推向师尊前,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我相信你一定能如我所愿。”

所愿?

到底是何愿呢?

陈洗不禁想:难不成我现在走的每一步都在他的预想之中?现在的局面都是他计划好的?

师徒二人一走出阁楼,便有官差迎了上来。

只见那人行礼道:“青玉仙尊,小仙长好,圣上有请。”

圣上应是那个终身未娶的传奇皇帝。

想着,陈洗看向师尊,所以师尊说的“大典结束后,便能知晓”就是确定皇帝会派人来请吗?

林净染的面色已变回一惯的清冷:“烦请带路。”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的司徒曜和凌傲月:陈洗你tm就顾着跟你师尊,不管我们,害我们的戏份就一两句话。

本章的师尊:徒弟惹师尊生气,师尊说话语气重了怎么办?道歉,立刻马上道歉,就算是徒弟的错也要道歉。

妈耶,今天紧赶慢赶赶上了(*/ω\*)

第042章再见沈黎

官差将二人带到轿辇前,行礼道:“唯恐招待不周,圣上特意吩咐不能失了礼节,还请青玉仙尊和小仙长上轿。”

陈洗想起司徒曜他们:“对了,还有三人是与我们同行的,可否一并请来?”

官差笑道:“是二男一女的那三位小仙长吗?在下已派人将他们接进宫中了,还请小仙长放心。”

“这样啊,真是有心了,”陈洗看向师尊,“师尊,接下来我们……”

林净染瞥了一眼那两顶精致华美的轿子,问:“皇帝在何处宫殿?”

官差答道:“在寝宫。”

听言,林净染微微颔首。

陈洗心领神会,伸手拉住师尊,另一只手抓着官差,凭空似有一阵风拂过,再一睁眼,已到一座宫殿前。

陈洗在心中感慨:真不愧是师尊,不借符纸,居然能直接带人瞬移到目的地。

哦对了,符纸还是师尊画的……

只见那一直彬彬有礼的官差懵了,缓过劲后腿软得站不住,陈洗去扶,官差却避让开,作揖道:“不、不敢劳烦小仙长,青玉仙尊不愧为修仙界第一人,今日小的有幸得见,死而无憾了……”

“领路。”林净染插话,显然不想再听无意义的奉承。

“为防宫人无状惊扰仙尊,圣上已将闲杂人等遣散,”官差侧身恭敬道,“青玉仙尊和小仙长请。”

寝宫中的陈设简朴大方又不失皇家气派,陈洗看着深觉赏心悦目,见一路走来确实没有外人,不由得心说:这皇帝确实有心,知晓师尊喜静,连个传唤的人也不留。

终于到宫殿内侧,尚未见到人,陈洗先听见了交谈声——

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父皇,您先去床上躺着歇息歇息吧,坐着太劳心费神了。青玉仙尊去追那歹人,应不会如此快到的。”

略微苍老的声音咳嗽了几声,回答道:“未能亲自远迎,已是招待不周,若再被仙尊撞见卧榻等候,岂非更加失礼。”

“唉,父皇……”

听见这对话,陈洗感慨万千,跟在师尊身后走了进去。

只见屋内一位身穿玄色常服的老者端坐在交椅上,旁边站着三十来岁的男子。

便是今日新立的太子与那终身未娶的皇帝。

陈洗记得皇帝的名讳——赫连暄。

赫连暄看见青玉仙尊,连忙让太子扶着起身,欲行礼:“拜见青玉——”

林净染施法打断,让人安稳坐下后,才淡淡道:“无需多礼。”

陈洗在一旁打量,听凌傲月说这皇帝才过知天命的岁数,没想到头发已然花白,身形高大消瘦稍微有些佝偻,甚至需旁人扶着才能站稳。

皇帝面容苍白发青,估摸着是大病初愈,可眼下的情况怕是不容乐观。

虽然病容掩盖了一些真实的相貌,但即便五十多岁了,依然能窥见坚毅俊美的五官,想来年轻时也是个长相极佳的翩翩公子。

陈洗总觉得皇帝的眉眼看着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可这是他第一次来人间,魔域与人间无往来,之前也不可能有和皇帝碰面的机会。

见青玉仙尊出手,赫连暄坐下后也不再推辞,伸手示意道:“仙尊请坐。”

林净染不动:“无妨。”

“念儿。”赫连暄唤了一声。

太子领会,连忙上前作揖:“方才巡游时,多谢青玉仙尊出手相救,日后仙尊若有什么在下帮得上忙的地方,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林净染只道:“是你父皇的安排。”

陈洗心下了然,怪不得师尊像早有预料一般,但皇帝请师尊来不可能只是为了这点小事吧。

而且皇帝怎会提前预知魔医要来刺杀呢?

“那歹人胆大妄为,竟留信威胁,”赫连暄道,“有劳青玉仙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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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净染直奔主题:“邀我来,还有何事?”

赫连暄轻叹一声,惨白的面容浮现笑意:“记得幼时,曾有幸与青玉仙尊有过一面之缘,那时的仙尊便姿容无双、风骨绝佳。如今几十年过去,我已白发苍苍,而仙尊还一如往昔。”

说着,他停顿几秒,垂眸道:“其他人都出去。”

太子迟疑:“父皇……”

赫连暄:“出去。”

于是太子和那官差皆离开了。

赫连暄抬眼见青玉仙尊身后站着个少年:“仙尊,这位是?”

“我的徒弟,”林净染道,“不碍事。”

听提到自己,陈洗朝人友好地笑了笑。

赫连暄回以微笑:“不愧是仙尊的徒弟,长得这般俊美又气度非凡。”

话毕,手撑着椅子像是要站起身,陈洗见状忙上前将人扶起。

“多谢小仙长,”赫连暄也不推脱,“我这身子骨实在是不行了,劳烦小仙长将我扶到书架旁。”

陈洗在心中长叹,为国励精图治甚至终身未娶的帝王也是会老的。

到书架前,赫连暄将摆放其上用来装饰的小金龙转了一圈。

只听得“咔嚓”一声,书架旁的一面墙竟移动开,露出个可供双人通行的暗道。

赫连暄脸上已无笑容,他连连咳嗽几声:“烦请小仙长将我扶进去,青玉仙尊,还请随我走一趟。”

暗道开凿工整还铺了砖石,路的两侧立有的烛火,没走几步便有弯道,一拐弯,空间霎时开阔起来。

眼前是一个大圆厅,厅中各处嵌有大夜明珠照明。

而大厅的正中间放了一张白玉床,床上正躺着个人。

沈黎?!

陈洗仔细一看,心中惊讶。

沈黎为何会躺在这?容颜竟还是三十年前的模样!

陈洗回想起南风阁幻境中沈黎和贵人的争吵,还有那位贵人的长相。

惊觉皇帝便是那贵人!

怪不得他觉得眼熟,因为他在幻境中见过三十年前的皇帝!

林净染发现徒弟神色不对,问道:“小洗,怎么了?”

他未了解云儿生平,自然不知沈黎其人。

陈洗回过神:“在南风阁幻境中我见过这个人,他叫沈黎。”

“是,他是沈黎,”赫连暄垂下眼,眼神极其温柔地看着躺在白玉床上的人,“我的恋人。”

陈洗已经猜到,可听人亲口说出来,还是有些诧异。

听凌傲月的介绍,还以为皇帝是个真正无情无欲的人,所以才会终身不娶。没想到原是另有隐情,而且这隐情看来便与沈黎有关。

赫连暄问:“小仙长,你所说的南风阁幻境是为何物?为何会看见阿黎?”

陈洗扶着皇帝在床边坐下,解释道:“昨日我们收了一个怨灵,怨灵原是南风阁中的小倌,他遇见过沈黎且留下了深刻印象,沈黎便出现在了他构筑的幻境中。”

陈洗点到为止。

对云儿而言,沈黎的出现犹如长夜破晓时希望的光。但对沈黎而言,云儿不过是一个过客罢了。

“原来如此,”赫连暄轻握住沈黎的手,“当年,我与阿黎之间产生了无法调节的矛盾,为保住他的性命,可同时又在与他怄气,便将他送进了南风阁。”

赫连暄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沈黎,那眼神好似在看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他的眼眶中渐渐蓄起一层朦胧的雾:“那时年少轻狂,总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殊不知自以为是为他好,才最伤人。”

白玉床上的沈黎看起来依旧是个谦谦君子,他的面容恬淡沉静,像是陷入了一场永远都醒不过来的美梦。

陈洗轻声问:“他是怎么死的?”

“生辰当夜,高楼坠下,”赫连暄面露悲痛,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才继续道,“他死后,我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便拿出了千年前明华仙尊送到人间的神器——青白玉。”

果然请师尊来还是为了神器的事,陈洗疑惑,可神器也救不回沈黎吗?

想来是四大神器功效各不相同,既然赤莲子能枯骨生肉、死而复生,那青白玉便不会如此。

赫连暄继续道:“青白玉没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它将阿黎恢复原貌,保证肉身不腐。三十年来,阿黎一直在沉睡,不,不能算是沉睡,因为连呼吸也没有……”

“三十年前为何不找我?”林净染看着那不腐的尸身,问道。

赫连暄解释道:“当年明华仙尊将四大神器分送各界,是为维持四界和平。可我因一己私欲动用了青白玉,我有何脸面去求仙尊,同时我自知阿黎已死,无法复活,便想将他尸身留着做个念想,若是告诉了仙尊,恐怕连这念想也无法留住……”

听言,陈洗轻叹,说到底还是一个“情”字。

原来终身不娶、励精图治、开创了盛世的帝王并非无情无欲,而是恋人已死才心灰意冷断情绝爱。

林净染冷声问:“那你如今找我,又是何意?”

赫连暄长叹一声:“我命数将尽,这个秘密也该做个了结了。当年情急之下动用神器,我害怕现在贸然移动会伤了阿黎的魂魄,导致他无法进入轮回。还请仙尊帮忙,在下必定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说着赫连暄颤颤巍巍起身,要给林净染跪下。陈洗连忙拦住,见师尊不为所动,不由得唤了声:“师尊!”

“胡闹。”林净染依然冷着脸,他上前给沈黎把脉,沉默良久,蹙眉道,“他……貌似被神器所困。”

“貌似?”陈洗重复一声。

印象中师尊极少用此类模糊的词语,想必事情很棘手。

作者有话要说:

第043章往事

“未成怨灵,死后应入轮回。可他身死但魂魄尚在,又不像被青白玉束缚,”林净染思索着,忽而抬眼,“莫非是共生。”

陈洗疑惑:“共生?”

林净染又否决了猜想:“不,算不上共生,而是青白玉好像为他辟出了单独的境地,让他得以暂时跳出轮回。”

陈洗看向躺在白玉床上静静安睡的沈黎,他听明白了师尊的意思:“因为青白玉不能起死回生,但上古神器自成一脉,所以它能让沈黎肉身不死,同时困住或者说是保住沈黎的魂魄不入轮回?”

见徒弟懂了自己的意思,林净染用目光赞赏,点头道:“只是一种猜测,若要证实,须去那境地里看看。”

“可青白玉是神器,贸然闯入会不会有危险?”陈洗担忧道。

虽然师尊是修仙界的最强者,但还未飞升,而神器总归是神器,仙与神之间本就有无法跨越的鸿沟,更何况未飞升的修仙者与神。

守在沈黎旁的赫连暄抑制不住地咳嗽几声,他看着挚爱之人,最后像是下定决心,目光决绝地对青玉仙尊作揖道:“此事起因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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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不能让仙尊以身犯险,我只求能让阿黎的魂魄摆脱束缚进入轮回。之前曾听人说过置换之法,我命数将尽,可否用我的魂魄将阿黎的魂魄换出来?”

“人间天子有天道庇佑,此法无能为力,”林净染道,“青白玉性属温和,不然早就将沈黎的魂魄收为己用,何故辟出一境。”

说罢,他与徒弟对视,那眼神好似在说“无需挂心”。

陈洗略微放下心来,忽然想起一直在说青白玉,可他在沈黎身上也没看见什么玉,不禁心生好奇,想见见传说中神器的尊容,于是问:“对了,那青白玉在哪?我怎么没瞧见。”

“原来小仙长还未发现,”赫连暄答,“青白玉便是阿黎身下的白玉床。”

“这、这么大啊!”

脱口而出后,陈洗发觉自己反应过了,实在有损门派和师尊的颜面,赶忙加了一句:“是我见识浅薄……”

记忆中魔域的黄金刃不过是寻常匕首大小,而北面树林里藏着的赤莲子就更小了。

还以为青白玉会和他脖子上挂着的传音玉差不多大,着实没想到居然比床还大……

这神器别人抢起来也费劲吧。

严肃的气氛一下子好像变了味,陈洗挠挠头看向师尊,发现师尊眼睛里正洋溢着藏不住的笑意。

心里嘀咕:师尊不会是在笑我吧……

为避免尴尬,挽救氛围,陈洗蹲下身打量起玉来。

青白玉如其名,通体雪白中带着些青,玉质不像一般的玉,细看之下玉中的白好似在缓缓流动。

陈洗不由自主地伸手去触摸,触碰到的那刹那,他心头一跳,随即指间的温润传遍了四肢百骸。

这股温润令人格外舒适,他缓缓地闭上眼,像是感受到了穿越千年而来的风雨余韵。

“小洗,醒醒。”

耳边响起师尊的声音,陈洗睁开眼,还有些懵:“师尊,怎么了?”

“我们在那方境地里。”

“什么?”陈洗回过神,发现周围的景致变了,哪里还有什么密道石厅,他现在到了外头,正站在凉亭下,各处花草繁茂,层层树木的掩映下依稀可见朱红的宫墙。

“师尊,这……是怎么回事?”

“方才你触摸青白玉,被感应到,拉入境地。”

“不对,”陈洗不理解,“可那密室就在寝宫里,赫连暄定时常来看望沈黎,而且方才他便坐在上面,为何他未被拉进来过。”

听言,林净染望向远方:“或许,想让我们进来的——是沈黎。”

“师尊的意思……是沈黎故意把我们拉进来的?”

忽然,不远处传来打斗声,陈洗看见几个七八岁的孩童将一个男童按在地上打。

他忙飞身上前阻止,却发现自己的手直接穿过了小孩们的身体。

陈洗惊讶:“师尊这……”

林净染:“他们看不见我们。”

倏地一个稚嫩的声音喊道:“圣上驾到!圣上驾到!”

打人的孩童四散而逃。

原地只留下被打的男孩,他鼻青脸肿,浑身被踢得脏兮兮的。

突然有人从草丛里蹿了出来,也是一个七八岁的男童,脸上带着些婴儿肥,白嫩又可爱。

见人嘴角破了,他拿出手帕递过去。

被打的男孩愣了愣:“你是谁?”

“我是今日新入宫的伴读。”对方不接,他索性动手帮忙擦。

男孩抢过手帕:“我问你的名字。”

“我姓沈名黎,”小沈黎笑了,眼睛里的光彩比暖阳还要耀眼,“黎明破晓的黎。”

说着,小沈黎将人扶起:“你呢?你叫什么呀?”

男孩偏过头,下意识避开那笑颜,答道:“赫连暄。”

“哪个‘暄’?”

“寒暄的暄。”

“哦我知晓了,暄是温暖之意,”小沈黎帮忙拍着赫连暄身上的尘土,想起什么,一时笑得更开了,“那我和你的名字加起来刚好是——黎明破晓后的温暖。”

赫连暄呆了几秒,最后点点头。

小沈黎问:“他们为何打你?”

“皇兄说我没有娘亲。”

“啊?这太过分了,那是你先动的手吗?”

“嗯。”

“那他以后再这般说,你还会动手吗?”

“会。”

“不行,你要学会忍,他们人多势众,不然你又会被打。”

“好……”

看着两个孩童并肩而去的身影,陈洗道:“所以这是沈黎和赫连暄以前发生的事,但此境与怨灵的幻境有何不同?”

林净染:“沈黎非怨灵,而此境是神器所为。”

“师尊,那要如何才能破阵?”

“先找到沈黎。”

听师尊的话,接下来,陈洗便耐心地寻找沈黎,但都只有以前的沈黎。

他看着两个孩童相伴度过一年又一年的春夏秋冬,看着他们读书识字、嬉戏打闹,陈洗觉得自己好像误入了一段琐碎但又快乐的时间裂缝。

彼时的赫连暄性情孤僻,又遭皇兄排挤,根本不屑与人交好,沈黎便成了他唯一的朋友。

人终究会长大,二人渐渐成长为陈洗曾见过的模样。

在风霜雨雪的催化下,友情不知何时开始变味,误会和分歧也纷至沓来。

赫连暄有野心,想当皇帝,可他的皇兄才是被认定的太子,所以他必须要除掉这个障碍。

他的行事作风狠辣果决,先私通大臣借他人之手斩断太子的左膀右臂,又在民间用风水堪舆造势。

但这一切他没有告诉沈黎,或许是因为沈黎的父亲便是太子的人,又或许是不想让沈黎看见他的阴暗面。

随着局势越来越紧张,沈黎还是从蛛丝马迹中分析出谁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此刻,陈洗看着正站在书桌前谋划下一步的赫连暄,总感觉山雨欲来。

果不其然,下一秒,沈黎推门而入,虽然面带怒火,但依然温和地关上了门。

他将一封信扔到赫连暄眼前:“这是你的字迹,近来太子一派的事皆是你从中作梗。三皇子,你到底意欲何为?”

“阿黎何故叫得如此生疏,”赫连暄承认,“是,是我。”

沈黎质问:“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些,难不成你想当太子吗?”

“是。”

沈黎好似听见了了不得的笑话,气极反笑:“彦朝传统乃立长立嫡,你不过是庶出,何故来搅浑水?”

此话一出,赫连暄冷了脸:“传统规矩皆是人定,只因我的母妃是小门小户出身,阿黎便不信我能成为一个好皇帝吗?”

“我不想与你争,”沈黎垂下眼,深吸一口气,“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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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接下来要娶大将军之女来巩固势力吗?”

赫连暄定定地看着沈黎:“阿黎,你知道的,我不会娶任何人。”

听言,沈黎偏过头回避那炽烈的眼神,眼眶微微发红:“我不知,没有结果的事,我不想知晓。”

说到最后竟有些哽咽。

见状,赫连暄将人搂进怀里,沈黎挣扎,他便搂得更紧:“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但我明白你在意,不然你也不会问我娶妻的事,我……非卿不娶。”

被铁钳一般的双臂束缚住,沈黎挣脱不开,索性放弃了,眼中的泪早已在推搡时流下,他说:“那我还在意你争皇位的事,稍有不慎,死无葬身之地,做个闲散王爷不好吗?”

“别赌气,阿黎相信我好不好?”看心上人落了泪,赫连暄语气温柔地哄道。

“都怪我,害阿黎掉金豆了。”说着,他松开怀抱,但双手顺势握住对方的肩,仍将人困住。

他慢慢低头去吻阿黎的泪,又缓缓上移去吻阿黎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像是虔诚的信徒。

渐渐的,唇瓣开始下移,好像要去寻找一直心心念念的归属地。

陈洗正津津有味地看戏,忽然一只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师尊压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非礼勿视。”

听言,陈洗无奈,但又不敢将人手挪开,便不满道:“师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没必要吧!”

林净染坚持:“不行。”

陈洗:……

作者有话要说:

师尊:徒弟还小,不能看别人接吻!!!

陈洗:我十九了……十八禁的都能看了……

第044章非礼勿听

等师尊移开手,陈洗再看过去的时候。

沈黎已将赫连暄推开,只见他擦掉眼泪,轻轻说了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

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沈黎这是为何?赫连暄都……”陈洗不理解,“虽然一边是家族,一边是恋人,但赫连暄这么坚决,难不成沈黎还是觉得他们前路无望?”

林净染望着沈黎远去的背影,沉声道:“他顾虑太多,背负太多。”

陈洗点点头,感叹道:“就像师尊一样,看似云淡风轻,其实早已不知给自己下了多少道枷锁。”

说完,忍不住问:“若师尊以后遇见这种情况,是会选择爱的人,还是会选择灵丰门?不准推脱说你不会喜欢人。”

林净染沉默了,其实他完全可以回避这个毫无内涵的问题,但听徒弟语气这般坚决,他一时又不想糊弄,还真仔细思索了一番。

最终,他诚实回答:“我想不出。”

见师尊这么认真,陈洗不禁笑出了声:“师尊,我不过是随口一问,大可不必如此严肃。”

笑完了又猜道:“按师尊的性子,应会像沈黎这般选择吧。”

“我非沈黎,”林净染神情犹余郑重,继续道,“我不会让此类事情发生,有些事,本就该扼杀在源头。”

听言,陈洗的笑僵住了:“是啊,这才是青玉仙尊……”

林净染发觉徒弟情绪不对,问:“怎么了?”

“没事,”陈洗深吸一口气,抬头朝人笑了笑,扯开话题,“师尊不是说,若要破阵需先找沈黎,还未找到吗?”

林净染摇头:“他尚未现身。”

陈洗没心情再接话,见场景已变,便仔细观看起来,想要早日找到真正的沈黎。

原以为那般下去,赫连暄能稳当坐上皇位,但事实比想象中要曲折许多。

沈黎回去之后并未向父亲透露幕后黑手是赫连暄,昔日恋人反目成仇,二人在朝堂上暗暗较劲,你来我往打了好几个来回。

后来,赫连暄抓到太子把柄,逼人畏罪自杀,圣上也因此事一病不起。

于是,立嗣可选之人,便只有赫连暄和沈贵妃的幼子,而这沈贵妃恰是沈黎族中长姐。

赫连暄本胜券在握,谁料到皇帝病倒后,不允许探望,更迟迟不定下新太子。

宫中甚至流传,皇帝要立沈贵妃为后,扶持幼子。

这下赫连暄的盟友坐不住了,大将军提出联合禁军中人,赶在立后前进行宫变,赫连暄同意了。

大将军和丞相有旧怨,行动前,他逼赫连暄立誓——成功后处决沈丞相满门。

那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大将军有备而来,赫连暄被掣肘,被迫答应了。

宫变行动异常顺利,赫连暄坐上了皇位。

当日,大将军便将沈丞相一家抓入天牢。

那晚,赫连暄命人偷偷将牢中的沈黎接了出来——

宫外宅院中,赫连暄焦急地来回踱步。

终于,门开了,亲信将沈黎带到。

赫连暄一边脱下狐裘披风要给沈黎披上,一边问:“阿黎,没事吧?他们有苛待你吗?”

身着单薄囚服的沈黎退后几步避开,视线望向远方,偏偏不去看赫连暄,呢喃道:“是我输了……”

赫连暄硬将狐裘给人披上,无奈道:“这时候谈何输赢啊……”

“你要给我家人定什么罪行?”沈黎问着,轻呲一声,“皇帝尚在病中,你便迫不及待勾结大将军宫变上位,时无英雄,竖子成名。赫连暄,你可真是卑鄙无耻!”

将沈黎带来的两个亲信还在旁候着,一听这话,皆面露惊惧。

被人当面奚落,还是如此过分的话,赫连暄脾气再好也冷了脸,不禁质问:“阿黎,你就是不信我能当一个好皇帝是吗?在你心中,嫡庶之分、规矩传统永远最重要,是吗?”

“是!”沈黎偏跟人犟上,“你让人带我来所为何事?向我展示你偷来的盛况吗?”

一听此话,赫连暄怒火中烧连说三声“好”,最后气极反笑。

他擒住沈黎的脸,逼人看着自己,道:“既然我在阿黎心中是这般人,那我也便不装了!是啊,我赢了,我一直爱慕阿黎,如今让你来还能有何事呢?”

明白他意有所指,沈黎眼睫微动:“赫连暄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现在我是皇帝!”赫连暄语气强硬,手却极其轻柔地去摸阿黎的脸,“你为何偏要与我做对?”

沈黎偏开脸:“我说过的,道不同不相为谋。”

“很好,”赫连暄的手落了空,他轻笑一声,收了眼中的情绪,对亲信吩咐道,“将沈公子送去南风阁,让他好好学学该怎么伺候男人。保护好他,若沈公子掉了一根头发,你们提头来见。”

知晓南风阁是皇城中有名的小倌馆,沈黎挣扎着怒吼:“赫连暄,你卑鄙无耻!士可杀不可辱!”

赫连暄定定地看着沈黎,声音变得轻柔:“阿黎乖一些,我便不杀你的家人。”

听言,沈黎怔住,停止了挣扎,最终还是倔强地偏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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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洗在旁看得直感慨:“师尊,果然心意相通的人,最能懂得该如何激怒对方。沈黎看起来温温和和,倔起来真的是够倔的,还有这赫连暄也是,明明想救人偏不直说……唉,真搞不懂这对苦命鸳鸳……”

林净染道:“古往今来,‘情’字最难懂。”

陈洗点点头表示赞同,看房里就剩下了赫连暄,忽然发现不对,奇怪道:“以往在幻境中,皆只能看见单独的视角。可此境,不光能看见沈黎的视角,还能看见赫连暄的视角,这是为何?”

“此境非沈黎所为,而是神器所为。或许神器有灵,直接囊括了事态发展。”

“原来如此。”

师徒俩正说着话,屋内突然响起了急切的敲门声。

“主子,急报!”

此时,赫连暄已让人将沈黎送走,正独自喝闷酒,他不耐烦地应了声:“进。”

小厮着急忙慌地推门而入,道:“大将军、大将军他方才去牢中屠了丞相一家!”

“什么?!”赫连暄醉意全无,站起身,脸色阴沉得可怕,“让他滚来见我!”

过了好久,大将军才到。

他直接将沈丞相的头颅抛到赫连暄面前,道:“听闻陛下早先与沈家嫡子交好,今日迟迟等不到陛下的处决,臣索性亲自动手。”

鲜血泼洒到地上,落下满地诡异的红。

赫连暄不去看,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大将军做的对,非我族类,死不足惜。”

听言,大将军仰头大笑:“哈哈哈陛下所言极是,臣一时杀人太多,也不知其中有没有那沈黎,本想好好追查一番,如今看来也没有必要了。臣相信,即便他没死,也会有人管好他的。”

“大将军多虑。”

“若无他事,臣告退。”大将军礼都未行,转身便走。

看着大将军离开的背影,赫连暄的眼神深沉无比。

“我去,”陈洗被惊到了,“这大将军也太飞扬跋扈了吧,居然直接把人头给送来了。虽然他有兵权在身,赫连暄一时动不了他,但这般不计后果,若以后被钻了空子,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林净染道:“他在威胁。”

陈洗:“我明白了,他故意将人头带来,是在表明也能轻易杀了赫连暄。毕竟赫连暄的继位全靠他推波助澜,而后面话里有话放沈黎一马,其实是在给赫连暄面子,算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吧。”

分析完,陈洗忍不住批评:“就不能明说吗?偏偏要话中夹话,害得我们这些看客也要去猜,可我只想不带脑子看戏啊。”

林净染被徒弟这番话逗笑了,嘴角轻启好看的弧度:“继续看。”

三日后,大将军被小妾发疯刺死,不治身亡,京中哗然。

新帝悲痛万分,虽查出大将军有其他不轨行为,但念在旧情,仍然让人风光下葬,只是收回了虎符。

至此,赫连暄算是真正坐上帝位。

再然后,便是赫连暄安顿好一切,去南风阁接沈黎。

这事陈洗之前站在云儿的视角看过一回,那次他希望能到屋里看二人对峙,没想到如今真得偿所愿,虽然心态已全然不同。

沈黎嘴上说着输了,但显然还是不服输,依然对赫连暄恶言相向。

赫连暄被逼急了,气得要去强吻阿黎,二人推搡来推搡去就推搡到了床上。

然后,画面突然变得一片混沌,但还能听见动静。

陈洗知晓后头会发生什么,看了师尊一眼,先发制人。

只见他伸手捂住林净染的双耳,轻笑道:“师尊,非礼勿听。”

林净染愣了几秒,也没挣扎,任由徒弟捂着耳朵,手上悄悄捏了个诀。

陈洗发现自己好像聋了,听不见半点声响。

反应过来是师尊在搞鬼,他笑着哼了一声,就是不松手。

听觉丧失后,触觉变得异常灵敏。

陈洗能感觉到师尊的耳朵在渐渐发热,这股温热传递到他的手心,像是有什么魔力,顷刻间便勾起了他全身的热意。

陈洗顿时觉得脸烧得慌,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心中暗骂自己不争气,但仍旧不放手。

后来场景发生变化,能听到声音了,他竟一时忘了松开。

“好了。”林净染提醒,声音里破天荒带着些急躁。

陈洗回过神,松开手,看见师尊双耳红得要滴血一般。

他玩心大起,双手顺势搭上林净染的肩,借力微微踮脚,凑到人耳边问:

“师尊,你的耳朵为何这般红啊?”

凑得太近,好似下一秒唇瓣便能衔住那通红的耳尖。

作者有话要说:

神器青白玉:无语子……让你们来幻境里是救人的,不是来你侬我侬谈情说爱的!

沈黎:无语子……让你们来幻境是来看我谈恋爱的,不是让你们来谈恋爱的!

第045章纠葛

林净染浑身一震,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把推开陈洗,见徒弟身形不稳又连忙扶住,轻声斥责:“胡闹。”

陈洗握着师尊的手臂,眼睛大睁,还逐渐笼上了一层水汽,雾蒙蒙湿漉漉的,仿佛因为被突然推开而惊讶委屈。

没想到对方会有这么大反应,怕师尊此后心生隔阂,陈洗一时装得更委屈了,抿了抿嘴道:“我不过是好奇才问的,师尊怎么如此大反应?还将我推开……”

语气小心翼翼又带着些不解的迷茫,话中则是完全推卸责任,实打实的恶人先告状。

看着徒弟这般模样,林净染略微发懵,他不安地眨了眨眼,回想起刚才耳畔那声极其魅惑的问候,恍惚觉得大概确实是无心之举。

而他的反应太过,差点伤了徒弟,林净染蹙眉轻叹,懊恼道:“抱歉,我也不知为何如此……”

“师尊不必放在心上,”陈洗想起什么,笑了笑,猜道,“定是我方才捂得不严,师尊还是听见了他们的动静吧。”

林净染的耳朵还是很红,他不解:“什么动静?”

师尊居然不知道?

调戏不成,陈洗被反将一军,支支吾吾地解释:“就是……他们两个那啥……”

林净染明白了,霎时沉了脸:“你为何会知晓?方才我明明封了你的听觉。”

“之前在南风阁幻境中,云儿就在隔壁偷听,我通过他的视角……”

“所以你跟着偷听?”林净染正色道,“幻境之中,有些事无法避免。需学会自控,做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而不是拿他人的私密事来玩笑。”

确实该如此,意识到自己过火了,陈洗低头认错:“师尊教训的是,弟子知错。”

“以后勿再犯,”林净染脸色和缓,“继续寻找沈黎罢。”

“是。”

赫连暄将人接回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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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黎躺在床上不说话,还不吃不喝,赫连暄软硬兼施甚至乞求皆无用。

二人好像都憋着一口气,谁也不放过谁。

整整五日,赫连暄黔驴技穷。

他将人搂在怀里,无奈地笑了:“你最知道该怎么让我难受……”

说着他拿出一把匕首,架上阿黎的脖颈,刀锋锐利,只不过轻轻抵着,还是划破了肌肤。

“沈黎,有时候我真想杀了你。”

赫连暄红了眼眶,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接着,他深吸一口气,转而将匕首塞到了阿黎手中。

“虽然不是我亲手杀了你父母,但终归是我与狼为伍,害得他们丢了性命。”

赫连暄握住沈黎的手,让刀尖对向自己,道:“那晚强迫你的事,我很抱歉。”

他控制着沈黎的手上移,最后停在胸口处。

赫连暄轻笑一声,用力拽着阿黎的手将尖端没入——

“你不是恨我吗?那你就亲手杀了我!”

刀刃扎入赫连暄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二人紧握的手。

沈黎呆滞的眼神终于有了色彩,他发了疯似的挣扎,可五日滴水未进,哪里还有气力,根本难以撼动分毫。

“不不不!”

眼泪顷刻决堤,沈黎泪流满面,连连摇头。

感受到赫连暄抓着他,还要将匕首往里推,沈黎崩溃了,撕心裂肺地喊道:“我吃东西!我吃东西!你别!”

听言,赫连暄笑了,不知是放下心来,还是伤得太重,手上没了力气。

沈黎趁机将匕首扔开,颤抖地抱住支撑不了倒下来的赫连暄,哭喊道:“来人啊,来人!”

赫连暄虚弱地拥住沈黎,呢喃道:“阿黎,对不起,我没办法了……”

话音未落便合上眼,晕死过去。

血污得二人浑身都是,赫连暄一身玄色常服看不太清。

但沈黎穿着白衣,血渍犹为凸显,那血溅其上好似凭空盛放的梅花。

一触即碎,一抓便散。

这场闹剧,陈洗看得是目瞪口呆。

“这、这俩人真是一个比一个疯!一个绝食,一个用命逼他吃饭,真是最懂该如何让对方不好受。”

说完偏头一看,师尊神情依旧毫无触动,他好奇问:“师尊,你是见过比这更惨烈、更折磨的画面吗?”

“我不会对幻境中任何场面共情,”林净染道,“一切皆虚妄。”

是啊,一切皆虚妄。

这也是灵丰门对弟子所强调的,但却极少数人能真正做到的。

平日里,许多人看话本都易伤心流泪,更何况面对真真切切发生在眼前的悲惨情景。

陈洗自问无法冷眼旁观,这么一说,他发现收怨灵不止是对法术的锻炼,更是对心性的磨砺。

见过的世事多了,或许最后真能看淡一切,从而达到一种忘我无我修仙之境。

二人这么一闹恰恰解开了心结,赫连暄也是个狠角色,但凡匕首再往前送一些,他就真没命了。

看着他们打破隔阂,逐渐变回以前那般,陈洗也不由得跟着高兴。

“师尊,我总算是明白为何人们喜欢看大团圆的结局了,”陈洗说着,想起后面的事,神色凝重,“但沈黎后来怎会自寻短见呢?我不懂,有些不想往下看了。”

见徒弟情绪低落,林净染没有再训导规劝,只是伸手轻轻拍了拍陈洗的背,安慰道:“世事无常。”

陈洗长叹一声:“师尊,我还是入戏太深了。”

赫连暄将人藏在宫中,那次的闹剧让二人和解,也让有心之人察觉到了沈黎的存在——便是沈黎族中长姐沈贵妃,如今的沈太妃,她略长沈黎五岁。

沈太妃让人偷偷传信。

沈黎收到信后,约她私下见面。

一相见,沈太妃便狠狠给了沈黎一耳光,怒斥道:“你寒窗苦读十二年,便是给赫连暄做禁脔的吗?!当年的状元郎,如今成了见不得光的男宠,九泉之下,你有何脸面去见你爹娘?!!”

沈黎懵了,跪坐到地上:“不……不是的……”

“沈家有你这般的儿子,真是造了孽了,”说着,沈太妃蹲下身静静地看着沈黎,盯了好一会儿,语气放缓,“不要被一时的情爱迷惑,赫连暄将你藏起来并非是救你,而是在害你。古往今来,文人墨客谁不想致君尧舜?阿黎,你有才能,不应该被困在宫中。”

沈黎泪流满面,强撑着说:“不是的,长姐,等这风波过去,他会同意我换身份入仕的。”

“入仕?”沈太妃冷笑一声,“辅佐谁呢,赫连暄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帝吗?阿黎,你便如此喜欢与害死你父母的人为伍吗?你真的相信他是个盛世明君吗?”

沈黎被问住了,呆愣半晌才呢喃出声:“我……”

“别说相信,你不配!”沈太妃打断他的话,“沈黎,我真是看错你了,原本还以为你不会被情爱迷惑,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你过你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去吧!就让你的父母在九泉之下无法安宁,看着自己苦心孤诣培养的儿子在仇人身下承欢!”

说完,沈太妃作势要走,沈黎手忙脚乱地拉住,哭着辩解:“我不是……不会这样的……”

“口说无凭,”沈太妃轻呲一声,一字一句说,“只要你去杀了他!”

沈黎面容僵住了:“我做不到……”

“那你怎么不去死呢?”沈太妃声音极冷。

听言,沈黎脸色瞬间刷白,再说不出话来。

“叔父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混账玩意?没用的东西,还不如死了算了。”说完,沈太妃拂袖而去。

沈黎呆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赫连暄找到他,将他抱回寝宫。

站在旁边看了全程的陈洗,皱着眉头道:“我的天,师尊,我好像能理解沈黎为何会……这沈太妃也太厉害了,妙语连珠一串又一串的,半点不给沈黎辩解的机会。”

“她的话听起来很对,但全然没有站在沈黎的立场上,说到底不过是些冠冕堂皇的套话,分明是在拿大道理裹挟!”

听徒弟的分析,林净染微扬嘴角:“聪明。”

“作为局外人自然能看清,我若成了沈黎,怕是也会被这些话迷惑,”陈洗轻叹,“师尊,当心之所向与规矩常理背道而驰时,该如何自处呢?”

林净染不假思索:“寻心。”

“可寻心便会与熟识的人反目成仇呢?”

“我自寻心,哪管他人。”

陈洗笑道:“怪不得那么多人怕师尊,师尊真是一点都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别人的看法,与我何干?”

“是是,”陈洗笑了笑,看向已转变的场景,他见沈黎愁容满面,不禁道,“师尊,最不想看见的,还是要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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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暄:如何让心上人好好吃饭,很简单,先照着心口来一刀。

沈太妃:本宫可是pua高级选手。

司徒曜/凌傲月:嘤嘤嘤,这么多章没出场,肯定是陈洗把我们忘了!

哈哈发生了一件很开心的事,今天就先不写沈黎的结局了〒_〒

以后一定要勤奋更新啦(*^ワ^*)

第046章共死

沈太妃的话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沈黎的心,让他痛不欲生,但面对赫连暄时,他还是强颜欢笑。

彼时赫连暄刚即位,为摆平各方,天天忙得脚不沾地,未察觉到阿黎的异样。

这日他忙里偷闲,搂着沈黎笑道:“阿黎,明日便是你的生辰,可有心愿?”

沈黎的视线未落到实处,听见问话才回过神,没精打采地说了句:“没有。”

“阿黎怎么了?不开心吗?”

沈黎垂眸:“没有,只是在想事情。”

今日沈太妃又找到他,依旧是之前的论调,他受不了,但也无力反驳。

赫连暄道:“我已打点好了,再过十日你便能官复原职,虽然不是再以沈黎的身份。”

听见这个消息,沈黎没有太大反应,提议:“今夜我们去摘星楼吧,那里高。我自黎明破晓时出生,由此得名,想亲眼见见生辰时分的黎明破晓。”

“好啊,我要同阿黎一起感受黎明破晓后的温暖。”赫连暄笑了。

沈黎没有再说话。

沈太妃的那句“你怎么不去死”,一直在他脑海里回响,犹如世上最毒的诅咒,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自知对不起父母,更对不起家族。即便再入仕,也只能冒用别人的身份,如此苟活于世——

确实该死。

夜色渐渐褪去,天边露出深沉的蓝。

摘星楼上,沈黎睁开眼,看着身旁熟睡的赫连暄,凑过去在对方脸颊上落下轻轻一吻,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他笑得释然又绝望,用极低的声音说:“我相信你,定是个盛世明君。”

说完,他轻手轻脚下床,走到摘星楼最高的露台上。露台前有石砖砌成的半人高的围墙,他爬了上去。

风很大,猎猎作响,沈黎好似感觉不到冷,平静地望向东方。

太阳还未升起,他在等——他自黎明破晓时出生,也要在黎明破晓时死去。

“沈黎一生愧对父母,愧对列祖列宗,如今便将这血肉之躯奉还。”

没来由的凉意让赫连暄从噩梦中惊醒。

外面的天要亮了,身畔却不见阿黎的踪影,那方温热尚存,想来人刚离开不久。

赫连暄看通往露台的门开着,便起身走了出去,定睛一看,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见阿黎站在围墙上——天光微熹,风扬起阿黎的衣袖,好像下一秒便要随风而逝。

来不及出声劝阻,沈黎已看了过来,朝他微微一笑,然后纵身跃下。

“阿黎!”

赫连暄慌了神,飞奔过去,要随阿黎一同跳下。

暗卫及时出现拉住了他,赫连暄拼命挣扎着,哭喊道:“放开我!我要去救他!我要去救他啊!!”

此时,天边的第一束光亮起,静静照射到满是鲜血的地面,正是黎明破晓。

听着赫连暄绝望的哭喊声,陈洗眼眶里涌上了泪,但还是倔强地咬着唇,不让眼泪流下。

见此,林净染轻叹一声,将人拉到怀里:“没事,哭吧。”

陈洗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抽噎道:“以往的幻境只会展现片段经历,可这次我看着他们从七八岁认识,一点点相伴长大。然后因为政见不同,虽然相爱,但还是反目成仇。”

“好不容易心结解开在一起了,莫名其妙出现个沈太妃,搞得最后如此结局。为什么,为什么两个相爱的人之间总会有搅局的人?”

林净染没有说什么,只轻抚着徒弟的背,帮忙顺气。

陈洗啜泣着,意识到什么,抬头用手去擦眼泪,要从师尊怀里出来。

林净染问:“怎么了?”

“我、我怕我的眼泪污了师尊的衣衫……”

哭成这个样子还在意这些,林净染把人按回去:“勿想太多,我不介意。”

听言,陈洗安心靠在师尊肩上,任凭眼泪流淌。

“但莫哭太久,不然眼睛疼。”

“好……”

陈洗闭上眼平复心情,过了一会儿,听见门被踹开的动静,不由得睁开眼看。

场景已然发生变化,赫连暄应是查到了沈黎之死与沈太妃有关,直接闯去跟人对峙。

“师尊,我好了,谢谢。”

林净染闻言松手。

陈洗回身一看,和他料想得差不多。

“师尊,这是沈黎死后的事情,神器也将其展示出来,是何用意呢?”

“先看。”

“好,也只能这样了。”

沈太妃被两个护卫押着跪下。

赫连暄居高临下地看着,冷声问:“你都同阿黎说了什么?”

沈太妃大笑:“你猜啊,我最懂他这种迂腐至极、恪守成规的人了,言语挑拨两下,再盖上一顶大帽子,他便会因为所谓的伦常而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赫连暄质问:“阿黎是你族中之弟,你为何要如此害他!”

“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原以为他能有点出息,没想到他宁愿自己去死,也对你下不了杀手。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软弱至此,死不足惜!”

“闭嘴!你不配这么说他!”赫连暄怒火中烧,“当初就不该留你一命,你想让阿黎杀了我,不过是想扶持自己的幼子上位。阿黎是被你逼死的,我要你和你的儿子偿命!”

“成王败寇,既然被你查出来了,要杀要剐随意。”

沈太妃仰起头:“当初若非被识破女儿身,那年的新科状元本应是我!谁料到会在殿试时被揭发,先帝昏聩至极,竟借权势将我强娶,我恨死赫连家,恨死沈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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