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子言闷声说了谢谢,见毛衣彻底从头上拽了下来。这回除了包和行李,毛衣也到了匡放的手中。匡放体力好,走这么点路还拎一堆东西,气都不怎么喘,反观格子言,越走喘得越厉害,偶尔喘一声跟吹哨子似的。“到了。”格子言如释重负,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一面墓碑上。虽然面前的只是一座坟,匡放还是不禁严阵以待,不止格子言觉得格星星一直在,连匡放也觉得照片里那双平静又温柔的眼眸正注视着自己。香插上,蜡烛摆上后,格子言耐心地将纸烧给格星星。他不像许多人在祭拜时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感受,对方离世后发生过的事件,他沉默地将一张又一张纸钱用火苗引燃,然后轻轻丢下去。他蹲着,t恤衣料单薄柔软,垂下去,勾勒出他瘦削的两片蝴蝶骨。“好了,走吧。”格子言站起来,拍拍手。匡放:“你不跟阿姨说点什么?”“说了她会担心。”格子言笑笑,“再说了,我挺好的,我只是想跟她待一会儿。”所以才会回到棉城。今天凌晨,刚看清地板上被溅到的血点子时,恐惧蔓延至全身,一秒钟的时间便将他拉回到格星星离世的那个下午——他用着格星星当时的姿势,咳得一样的竭尽全力,接着是朝四面八方飘去的血腥味。他怕死,他想活着,他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喜欢外公他们和许万林,也喜欢匡放他们。走远了,格星星的墓碑变成了指甲盖那般大小。匡放回了下头,目光精准无误地落在即将消失的那块石碑上面。匡放在心底朝对方承诺,他一定会照顾好格子言。如果能搞对象的话,他会照顾得更全。.今天已经是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明天早上就要返校上课。在市里一家店吃了几道棉城特色。太阳快落山时,一声低沉的闷雷自头顶传来,伴随着雷声出现,狂风从城东呼啸而至,目之所及的行道树都被吹得歪起了树冠,路面灰尘被刮进半空成了灰白发黄的雾。格子言低头查看着航班信息,“最近的一班在三个小时后,我们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匡放用筷子夹了只虾饺,在格子言的注视下不紧不慢地还去蘸了蘸可以不蘸的酱油,“急什么?”他给格子言送去一瞥。“天气预报说等会要下雨,”格子言手指划着手机,“如果雨太大了,飞机可能会飞不了。”“飞不了就住一晚呗。”匡放轻描淡写。格子言也不是着急,只是住一晚明显不在他的计划内,如果住一晚,就很难在明天上课前赶到学校。而且肯定没法住外公家里,只能住机场里的酒店,才能赶得上最早一班的航班。手机震动几声,夏娅的消息跳出来。[夏娅:昨晚跟老赵路路排位了,你发信息的时候我刚睡!!!!早知道就再排一把了。][夏娅:老赵他们估计都没醒。][夏娅: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刚刚看棉城的天气,暴雨!]刚看到夏娅消息的最后一个字,饭店落地窗外的昏暗天光骤然明亮一瞬,闪电劈过后,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在匡放终于放下筷子的时候,外面的马路两侧已经雨水汇成了小河,路上来往的行人几乎是在短短几分钟时间内就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发白的雨幕如摆动的帘子,从近处摇曳到远处,又摇曳着到眼前。格子言回了夏娅信息,将手机放到包里,“好了,如你所愿了。”匡放眼皮微微一跳,装得不咸不淡,“是我让雨下的?”“……”外公也发来了短信,问走了没有。格子言想了想,怕外公他们担心,说下雨,已经在酒店住下了。在店里躲雨的人不少,都等着雨停,可雨势眼看着越来越大,有不少人见着没指望,一咬牙顶着包就冲进了雨帘里。匡放窝在椅子里,“我先把酒店订了,等雨稍微小点儿,我们打车过去。”“放哥?”格子言推了下眼睛,他哑着嗓音叫人的名字其实格外动听,不能说比平时动听,是一种跟平时不同的风格。匡放被他喊得心一紧。格子言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似是疑惑,“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希望今晚走不了?”“……”匡放将手肘搭上椅子扶手,懒洋洋的倚着,笑着问格子言,“我为什么要希望今晚走不了?”他笑得莫名,目光卷着热意而至,格子言奇异地感到有些不自在,落下眸,重新夹起了眼镜,头一次表情里显出几分温驯,“这就只有你自己清楚了。”第44章(含双更字数)光是在饭店避雨,都被迫等到了晚上九点多,窗外路面已然掀起了白色的浪。“……”叫了出租车,匡放先把行李和包丢到了副驾驶,拉开后座的车门,拽着格子言直接把人塞了进去。头顶还在下毛毛雨。上了车,匡放拍了拍自己头上和身上的水汽,“你老家怎么下雨都下得这么黏糊?”明明看着像是雨停,一走出去,立马就能感受到迎面扑来的细密的水雾,水雾而已,小意思,结果一上车,头发居然被淋湿了。匡放觉着格子言不愧出身棉城,他就跟棉城这雨一样。看着什么都没对他做,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喜欢对方喜欢得不得了了。一开始他还怀疑过自己到底是不是同性恋。但喜欢格子言实际上跟是不是同性恋没什么关系。因为他不一定是同性恋,但他一定喜欢格子言。到了酒店,匡放第一时间把格子言外婆给的保温瓶给拧开,倒了碗药出来给格子言。格子言看了眼匡放那恨不得把碗丢出去还要捏着鼻子倒的表情,接了药,“我可以自己倒。”匡放摆摆手,离了格子言八米远。格子言仰头一饮而尽,匡放站在房间门口的地毯上,表情比喝药的格子言还要狰狞。喝完药的格子言深吸一口气,缓了几秒钟,翻出包里的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我先去洗澡。”不知道是不是匡放的错觉,他总觉得格子言现在的状态比早上刚出发时好多了。有可能是因为正要对了症的药,也有可能是因为棉城的水土。浴室水声响起,匡放朝前走了几步,他看着眼前的两张床。机场内连锁酒店居多,虽然不算十分豪华,但也干净雅致。以上不重要,重要的这是个标间,标间有两张床。换做以前,匡放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提要大床房,他还没跟格子言单独一块儿住过一个酒店房间。哪怕是从前几家一同出去旅游,深蓝小队其他几个人也没缺过席。朝浴室看了看,匡放掏出兜里的充电宝,打开书包,把充电宝放到了书包最下面,只拎着一个充电器到床头。他比了比插座的位置。接着,匡放绕道两张床的中间,他弯下腰,双手按在床沿上,将整张床朝对面方向推过去,直到床头刚刚好挡住插座的位置。“咔哒”。匡放把自己的充电器插在了格子言那边。格子言从浴室出来,匡放拎着换洗衣服没回头,丢下一句“我插座被挡着了,充不了电,我充电宝也没电了,今晚咱俩挤挤。”知道匡放睡前爱玩会儿手机的格子言并没有多想,他“嗯”了声,便去吹头发了。匡放走进浴室,推上门,握着门把手的手心里冒了一手的汗,他心快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他为什么不大大方方地跟公主提要和他一起睡?又不是没睡过。干了这种事儿,万一被公主察觉,岂不是板上钉钉的心里有鬼?手掌在门上撑了一会儿,浴室里沐浴露洗发水的味道还没散尽,那股难闻的中药味儿甚至都能在里面找寻到几缕踪迹,依稀的,能闻见格子言身上的气味。格子言头发细,吹干要用的时间比较长,他又不能吹个半干就去躺着,那样会让他本来就没痊愈的身体雪上加霜。他一会儿,休息一会儿,直到他彻底将头发吹干,匡放都没从浴室出来。看时间还不算晚,格子言抽了个一次性手套,用遥控器打开酒店的电视,投屏了《螺丝钉》,在动画片开始播放后,他脱下手套扔进垃圾桶,谨慎地检查了床铺一遍,才小心地躺了进去。躺下去之前,格子言还特地察看了插座的位置,将那边的位置留给了匡放。.匡放吹头发没那么讲究,两分钟速战速决,刚走到电视的旁边,他听见熟悉的人声,歪头看了眼屏幕。“又是动画片?”格子言靠在枕头上,已经快慢慢滑下去了,眼镜也架得没什么气势,声音沙哑,“你要看什么?”“……”匡放盯着格子言看了几秒钟,在浴室好不容易收拾干净的火气又出现了往上窜的苗头,他甩了下脑袋,“我不看,你看吧。”标间的床要比大床房配置的床的尺寸小不少,哪怕是两个体型正常的女生躺一块儿都有可能觉得拥挤,更别提两个在男生群体里都算高大的男生了。匡放一钻进被子里,格子言就感觉到挤了,他把眼镜朝上推了推,淡淡道:“等会你充电充满了就去旁边床上睡。”“……”匡放没接这句话,他抖了抖被子,“你不觉得这被子太薄了?”“什么意思?”格子言注意力被动画片分走大半,根本没怎么认真听匡放说话。“薄了就冷呗,冷要睡一块儿才暖和。”匡放手心冒了点汗,这被子薄个屁,他跟进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似的,越捂越热。为了印证自己确实不是在睁眼说瞎话,匡放把隔壁那床的被子也拽来盖上,“这样正好。”“……”格子言平静地将上面那层被子掀走,只盖一层,“你冷你盖吧,我盖一层就够了。”格子言睡着的时候,动画片还在放,匡放确定他的确是睡着之后,烦躁但轻手轻脚地把上边那层被子拎起来丢了回去。一层被子果然凉快多了。关掉动画片和房间里所有的灯,只留了玄关一盏昏暗的吸顶灯。往回走时,匡放在没人睡的那张床的床尾站了站,他将那床被子从床上丢到了地毯上。明早就说是床太小了,半夜踢下去的。睡前工作全部按完成后,匡放撑着脑袋,伸手小心翼翼用指尖拎起格子言鼻梁上的眼镜,准备直接放到床头柜上时,他动作顿在半空中,想了想,抽了两张纸巾垫在下面后,才将眼镜放上去。格子言的睡相是他们几个人里边最好的,也没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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