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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银制香薰球散发出清远味幽的芙蓉甜香,床帐外只留了?一盏小?灯,朦朦胧胧地透进光来。
连日里阴雨绵绵,始终不见转晴,白日黑夜都模糊不清了?。
或许是床帐掩得太严实,又或者是天气阴沉惹人心烦,萧时善翻了?几次身,依旧没有?睡意。虽然身子有?些软绵无力,但她的脑子反而越来越清醒,足以让她清醒得意识到李澈是何等强势专横,不管他表现得如何温和克制,最终目的还是将所有事情统归于他的掌握。
萧时善感觉自己像是他手里蹦也蹦不出去的蚂蚱,蹦跶得再高,也是给?人逗趣,反过头来还得感谢他愿意容忍她的无理取闹,她合该伸出双手,感恩戴德地接着。
然而萧时善天性中有?股不服输的执拗,别人越是压她,她就越是抵抗,而李澈又是一座五指山压下来,压得她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让她此前的挑衅,显得愈发幼稚可笑。
事后回想起?来,少不得生出几分?悔意,她那时就该誓死不从,至少要从行动上表现出她对他那种专横强硬的不满,而不是弄得像半推半就似的,萧时善咬了?咬唇,连自己都恼上了?。
若是理智些考虑,这样稀里糊涂地掩过?去,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可心里就是不舒坦,越想越烦躁,萧时善摇了?摇头,索性把一团乱麻撂到了?一边。
她无比庆幸,李澈这会儿不在她眼前,要不然她一个心气不顺,保不齐会冒出什么谋杀亲夫的恶念,针线笸箩里就有?剪刀,方便又顺手,再不济还有?发钗和簪子,她也不是没试过?。
把他抛之脑后,果然神清气爽了?不少,萧时善抱着被子,琢磨起?她这段时间不在,老太太等人的态度和反应,想了?许久才歪在床上伴着雨声睡了?过?去。
因心里惦记着事,次日萧时善起?了?个大早。
自昨日李澈把萧时善送回云镜仙房,微云疏雨在外间守了?一夜,担忧了?多日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早起?听到里头传来动静,她们赶忙走?了?进去。
疏雨的眼里登时滚出泪来,靠在床边泣不成声,“姑娘……”
“好?端端的,哭什么?”萧时善让微云把她拉起?来。
微云抹了?抹泪,一边去拉疏雨一边道:“姑娘要把我们吓死了?,生怕姑娘有?个三长两短,再见不到姑娘回来,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熬也要把人熬死了?。”
萧时善让她们坐下,跟她说说这些时日的事情。
那日去东平伯府赴宴,只有?疏雨跟了?过?去,当时突然下起?大雨,大家慌里慌张地进屋避雨,就是那会儿出的事情。
疏雨被人打晕,清醒之后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间屋子里,一日三餐都有?人送进来,却不能走?出那间屋子,也见不到其他人,心里的恐惧自是不必提,又担忧萧时善的安危,撑了?两天才有?个妈妈进来跟她说话。
“那个妈妈说是姑爷吩咐她来的,说是让奴婢安心待在那里,等姑娘回愉园的时候,再把奴婢一并送回来。”
疏雨不知道是真是假,在她晕过?去之前,看到有?两个身影挤到了?姑娘身边,当时就想喊人,但脖子一痛就失去知觉了?。她醒来之后见不到萧时善,自己还被关在那间屋子里出不来,心里的焦灼可想而知,直到昨晚被人送回云镜仙房,又亲眼看到姑爷把姑娘带了?回来,这才觉得一块石头落了?地。
萧时善明白李澈此举是要把事情压下去,她向疏雨问道:“那个妈妈还跟你说什么了??”
疏雨回道:“她说要*七*七*整*理是有?人问起?那日的事情,就说姑娘那日是坐上了?安庆侯府的马车,特?地派奴婢去跟郑夫人回禀一声,只是奴婢一时头晕眼花晕在了?园子里,把事情给?耽误了?。”
萧时善又看了?眼微云。
微云说道:“奴婢得到的消息也是这样的。”但旁人不清楚也就罢了?,怎么瞒得过?微云,姑娘几时跟安庆侯府来往得如此亲密了?,尤其是在大雨瓢泼之际,自顾自地上了?侯府的马车,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姑娘和疏雨都没回来,微云如何能放心,要不是六安回来说了?一声,她就要去见老太太了?。
得知两头都没有?传出流言蜚语,萧时善心下稍定。
疏雨迫切地问道:“姑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可不信你是去了?安庆侯府的庄子。”
萧时善那日所遇的事情说了?一下,直把两个丫头吓白了?脸,但其中的惊险和恐惧又岂是三两句话就能说得清的。
疏雨恨声道:“那陈氏真该千刀万剐,只是没想到六姑娘也是这等昧了?良心的人,一点不顾念姐妹之情。”哪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做出的事。
微云问道:“姑娘,此事姑爷都知道了??”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不光是欺辱了?她们姑娘,也打了?国公府的脸,姑爷得替姑娘做主才是啊。
萧时善点了?点头,他虽然应了?下来,但她也没把所有?期望寄托到他的身上,他若是知道她藏着怎样的心思,只怕又会嫌她歹毒了?。
她表面上是心底无私,只说把她们送到妙莲庵静心念佛,但那地方却不是普通庵堂,那是萧时善之前从侯府的几位公子口中听来的,妙莲庵明面上是个尼姑庵,实际上是个私窠子,听说这地方有?些来头,多有?达官贵人光顾。
提起?这类风月场所,人们多半会想到扬州瘦马,这在富贵人家并不少见,扬州瘦马胜在娇弱堪怜,是专为那些富商巨贾培养的外室小?妾,以满足他们病态的审美和需求,有?时可当做赠送的礼物?,因她们会些琴棋书画的才艺,便多了?份文雅之意。
除了?扬州瘦马还有?杭州船娘,论起?南北之分?,又有?泰山姑子和大同婆姨,这妙莲庵的姑子便是从泰山斗姥宫找来的,在这京师之地开?了?门户。
萧时善头一次听说这种佛门清净地还能是藏污纳垢之地,给?她的震惊不小?,便记得十分?清楚。
往妙莲庵走?一遭,想出来就难了?,即便回了?安庆侯府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她爹那么爱面子又薄情寡义的一个人,如何能容得下陈氏和萧淑晴。
萧时善的这些心思是没法跟李澈讲的,只好?把他糊弄过?去,倘若糊弄成功了?,自然是省了?她的事,若是不成,她也不稀罕使唤他,另想法子就是了?,她们无情就休怪她无义。
微云疏雨为萧时善梳洗打扮起?来,薄施粉黛,鬓簪绢花,一袭淡绿软烟罗长裙穿到身上,好?似雨后新荷初绽,一只雪白的腕间挂着两个金镯子,行动间环佩叮当,描不尽的风流鲜妍。
萧时善揽镜自照,颇为满意,终于?不再是那副村姑模样,穿戴不得体时,仿佛人都跟着粗野了?,还是这般细致得打扮起?来为好?。
外间风雨潇潇,萧时善从云镜仙房下来,一路走?到老太太屋里,身上难免沾了?些水汽,停在廊下稍做收整,听到里头传出的说笑声,她暗自惊奇,难道还有?在这种天气上门做客的不成。
因听出里头有?男子声音,萧时善略有?迟疑,在她进退两难之际,打帘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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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挑起?竹帘笑道:“三少奶奶来了?。”
萧时善轻敛裙裾,迈入屋内去给?老太太请安,往屋里一扫,只见郑夫人陪坐在老太太右侧,老太太左手边的椅子上坐了?位面生的夫人,那位夫人的旁边还坐位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
见此情景,萧时善瞬间反应过?来,她大约来得不是时候,季夫人不在这儿,二嫂和几位姑娘也不在,单有?郑夫人作陪,又有?个面生的夫人带着个年?轻男子上门做客,想到府里那几位未出阁的姑娘,立马猜到这是来相?看的。
老太太道:“下这么大的雨怎么又过?来了??”因天气不好?,老太太把姑娘们的晨昏定省也给?免了?,尤其是蒋琼怀着身孕,道路湿滑,不宜到处走?动。
萧时善笑道:“昨日回来得晚了?,怕打扰了?老祖宗,便想着今早来请个安。”
老太太说是免了?各种规矩,但对于?有?规矩有?孝心的姑娘又如何能不喜欢呢,她笑着给?萧时善介绍了?一下。
前来做客的吴夫人笑道:“原来是老太太的孙媳妇,方才我倒没敢吱声,还在想这是哪家姑娘,竟生得这般品貌。”
吴夫人和老太太说着话,郑夫人往萧时善身上暗自打量,见她眉如春山,眼含秋水,雨水浸润肌肤,贴在鬓间的蜿蜒发丝,为其增添了?丝妩媚之态,神态气色俱佳,哪里像个遭逢大难的。
郑夫人不禁怀疑,难道那日不是被人掳走?,果真是上了?安庆侯府的马车?不管是不是,能把事情压下是再好?不过?的,一来老太太让她带着几位姑娘去赴宴,把三郎媳妇儿弄丢的责任她承担不起?,二来那事又发生在东平伯府别院,云梓也少不了?落埋怨,三来关系到整个国公府的脸面,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郑夫人都盼着萧时善能平安无事地回来,如今见她亭亭玉立地出现在厅堂之内,一连多日的愁眉终于?得以舒展,心下思索着,也得让人给?东平伯府那边传个信,这事可算是过?去了?。
略说了?几句,萧时善适时道:“好?些时日不见二妹妹了?,我去找二妹妹说说话。”
老太太笑着点头,“去吧。”
萧时善起?身而行,腰间垂下的绿色宫绦随风飘荡,袅袅婷婷,风流可爱。
座下的年?轻男子不禁怔怔地抬眼看去,一时间意荡神迷,恍恍惚惚起?来。
行至外间,萧时善撞见了?在窗外窥探的云榕,她抬步走?过?去,往窗缝里看了?看,“二妹妹,在瞧什么呢?”
“呀!”云榕刚把眼凑过?去,还没瞧上几眼,就被萧时善吓了?个激灵,她的心口扑通乱跳,瞪了?她一眼,红着脸往西边屋里跑去。
一口气跑进屋里,没等她喘口气,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云榕扭头一瞧,原来是萧时善跟她进来了?,她微恼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许久不见二妹妹,甚是想念。”萧时善拣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云榕可不想她,闻言撇嘴道:“你不是回娘家了?么,怎么又冒着雨回来了??不会是被人赶回来的吧?”
萧时善跟着她走?进来,不过?是想探探口风,云榕果然没让她失望,都不用她费心去问,自个儿就抖搂出来了?。
既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没了?久留的兴致,萧时善起?身走?了?两步,停下来笑道:“祝二妹妹早日觅得佳婿。”
提及终身大事,云榕也多了?姑娘家的娇羞,一张脸红扑扑的。
外面阴雨连绵,昼夜不歇,可再恶劣的天气也没挡住各家夫人的热情,恰恰是因为无事可做,便思考起?了?这些小?辈的嫁娶之事,也不知是哪家先开?起?的头,后面的人家都争先恐后了?起?来。
趁着这阴雨天,彼此离得近的人家便带着自家小?辈上门走?动,长辈们多了?个出门闲谈的正当理由,既打发了?时间,也能趁机给?自家儿女相?看一二,若能凑能一对儿,自然是皆大欢喜,凑不起?来也没有?妨碍。
萧时善感叹京师妇人耐不住寂寞,这种事情竟也成了?一种风尚,还争先恐后地生怕被别人抢了?先,即使有?些人家的公子没跟着来沧阴,那家夫人也会走?上一趟,替自家孩子占个名,当真是风雨无阻,不辞辛苦。
直到六月底,云销雨霁,日光从云层里破云而出,这场历时半月之久的大雨终于?停了?下来,各家夫人们的热情也暂时告一段落。
本以为在这场堪称相?亲庆典的时间段里,国公府的几位姑娘也能定下亲事,只是没想到云桢那边都有?苗头了?,云榕那边却没有?成。
这日,萧时善刚到老太太屋里,就见云榕窝在老太太怀里抽抽搭搭地抹眼泪,她不禁问道:“这是怎么了??”
话音未落,云榕就红着眼睛瞪了?她一眼,萧时善不明所以,自问近来没有?得罪过?云榕的地方,何以如此愤恨,像是要扑上来咬她一口似的。
屋内气氛有?点古怪,见二嫂蒋琼也在场,萧时善便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这会儿老太太的脸色不太好?看,“那吴家的公子实在不成体统,见他斯文有?礼,还当是个好?的,不承想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幸而没跟他家结成亲,早早看清人品也免得后悔莫及。榕丫头你也莫哭了?,仔细哭坏了?眼睛,快下去洗把脸清爽清爽。”
郑夫人跟着劝解了?几句,让丫鬟带云榕下去洗脸,又转头宽慰起?老太太,“老祖宗也宽宽心,为了?那等人不值得动气。”
郑夫人留下来陪着老太太说话,萧时善和蒋琼略坐了?一会儿便出来了?。
出门后,蒋琼扶着显怀的肚子,瞧了?萧时善几眼,笑道:“听说吴夫人和吴公子来愉园那日,三弟妹也瞧见了??”
萧时善眉眼微动,这事难道还跟自个儿有?关,“给?老祖宗请安,碰巧遇上了?而已。”
蒋琼叹息道:“这就是了?,我若是男子,见了?三弟妹这般美人,也会魂不守舍,茶饭不思,哪里还看得见别的女子。”偏巧在说此事的时候又让云榕给?听到了?,可不得怄得要命。
这对萧时善来说,可不是件好?事,她已经嫁了?人,传出这种话来,即使传不到外头去,也难免给?老太太等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况且中间还有?个云榕,这下怕是把她给?得罪惨了?。
第五十二章
蒋琼与?萧时善说完话便去了云榕的屋子,进门就听到隐隐的啜泣声,她走到里间,见云榕趴在床上哭个不停,便开口说道:“怎么又哭起来了?待会儿老祖宗要见你,你就这副模样过去??快起来梳洗梳洗,别把自?个儿气坏了。”
云榕猛地坐起身,哭道?:“我还有什么脸见人,死了倒好!”
蒋琼忙道?:“说什么?傻话,这话可不能再说了。你也别听风就是雨,又没跟那吴家定下,经了此事,反而让咱们?瞧出吴家公子不是可以托付之人,也是桩好事。”
云榕含泪道:“这算什么好事,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那时候去?请安,又打扮成那副样子,我看她就是故意的!我哪里比不上她了?”
蒋琼听出来了,还是因为不甘心,云榕是二房唯一的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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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上头?的长辈疼爱,几个哥哥又宠她,到哪儿都是被人讨好恭维的那个,心气自?然就高了,在得知那吴家公子是为她三嫂犯起了相思,面子上挂不住。
“我们?家二小姐哪里都好,怎么?会比不上别人?是那吴家公子有眼无?珠,还想那事做什么?,卫国公府的二小姐还怕嫁不到如意郎君?”
“二嫂你说什么?呢。”云榕被说得满脸涨红,“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样子,招摇做作,恨不得让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哪里比得上姚姐姐,要是三哥娶的是姚姐姐,我自?然会心甘情愿地喊声三嫂。可她呢,一个丧妇长女能嫁进卫国公府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居然还耀武扬威的。”
蒋琼如今身怀有孕,对这点争强好胜看淡了,要不然她也得跟着云榕嘀咕几句,“怎么?又说到那里去?了,你再?不满意,还能把你三嫂换了?”姚姑娘是好,但谁让两个人缘分?不够呢,卫国公府可没有休妻另娶的事。
这话说得云榕哑口无?言。
“快起来洗把脸。”蒋琼叫了丫鬟端了水进来,她走到门口看了看天,乌云散去?,露出了晴朗天空,如今停了雨,这一两日里就该回国公府了。
沧阴地界的地势较高,受大雨影响较小,但京畿之地却是实实在在地遭了水灾,低洼地带的积水足有一丈多?深,房屋倒塌,人畜淹溺,死伤无?数,就连京师的各大衙门都灌进了水去?。
原本打算雨停之后便启程回府,但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通报,城门口积水未消,车马进出不得,只能等京师积水排净方可通行。
如此过得五六日,得知城内积水已清,各府家眷才登上马车,陆陆续续地从沧阴回了京师。
路上,萧时善看到了不少衣衫褴褛的百姓,大雨冲塌了房屋庐舍,他们?无?处安身,就在路边铺席而卧,身旁堆着些锅碗瓢盆等家当,有些地方受灾严重,整个村子都被淹了,死的死,伤的伤,能保住一条命便是不幸中的万幸。
萧时善身处愉园,自?然见不得外头?的惨况,猛地一瞧才更教人惊心,要知道?便是下着雨,那些贵妇人也还在做客说媒,谁承想京畿都给?淹了。
老太太心善,见了这样的惨事,心里不落忍,回府后让人搭了粥棚施粥,要不是怕外边有流民,还要亲自?去?寺庙上炷香。
老太太是诚心礼佛之人,季夫人虽然每日都要抄写心经,却不是信佛之人,抄写心经只是一种习惯。
老太太对季夫人的才学也是赞赏有加,老大媳妇儿或许在其他地方有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在文墨之事上,那也是一般人比不了的。
近些年?外头?的文人墨客和翰林学士十?分?推崇蒋夫人的墨宝,蒋夫人的素溪堂帖更是极为出名,但让老太太来说,那位蒋夫人的墨宝虽好,但跟老大媳妇的墨迹比起来,在风骨上还是逊色一筹。
看了季夫人抄写的心经,老太太便兴起了一个念头?,让家中的女眷也都誊抄一遍心经,改日放到佛前供奉,也是积攒功德。
萧时善在侯府的时候,确实没上过几日学堂,比不上那些自?幼研习琴棋书画的大家闺秀,但不至于?完全拿不出手,最起码她的字是被名师指点过的,她自?个儿也下过一番功夫。
都说字如其人,总不能交出一篇“歪瓜裂枣”出去?,她铺纸研墨,静下心来,抄写了五遍心经,又从里头?挑出了两份最满意的送了过去?。
“三郎媳妇儿这字写得好啊,原来咱们?家还有个才女。”老太太笑?着拿给?季夫人瞧。
萧时善心里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万万当不起才女之称,眼看着季夫人接了过去?,她突然有些紧张,这就好比关公面前耍大刀,怪难为情的,但同时又有丝期待,毕竟这两份心经也是她费心费力写的。
季夫人什么?也没说,看了两眼又递了回去?,仿佛不值得她多?看几眼。
萧时善感觉自?己脸颊发烫,季夫人就是有让人自?惭形秽的本事,都不用?什么?,只要一个眼神就让人窘迫到想钻地缝。
好在这只是一个插曲,众人顺着老太太的话恭维几句就完事儿了,没人放在心上。
萧时善维持着平静跟众人闲谈说笑?,应酬完一屋子人,回到凝光院就恹恹地靠在榻上。
自?顾自?地发了会儿呆,摸出一块小铜牌,凝眉思索起来,也不知这块小铜牌的赌注是什么?,又该怎么?兑换使用?,好比守着一座宝山,钥匙都握在手里了,却找不到锁孔,真是够急人的。
这块小铜牌的外形倒是跟萃雅茶居发的铜牌有些相似,听贾六说,那位邓世荣邓老板是个大富商,而谷园之内的宾客似乎都是富甲一方的人物?,邓老板兴许也曾去?过谷园。
可就算对方去?过又如何,她总不能大大咧咧地拿着牌子四处询问,思来想去?还得是问李澈靠谱些,但那人已经乐不思蜀了,她连个影子都抓不到。
日子进入七月里,展眼到了七夕。
每逢七夕佳节,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无?不热热闹闹地欢庆佳节,今年?京师遭了水灾,各处地方刚刚收拾出来,本以为今年?的七夕会冷冷清清地过去?,可没想到初一那日,皇上派人在十?字街搭起了一座“仙楼”用?以乞巧,既然上头?有兴致,下面的人也将节日气氛烘托了起来。
往年?国公府会在自?家庭院里搭建彩楼,陈设香案,焚香列拜,对月穿针,以此向织女乞巧,因今年?十?字街搭建起一座巨型“仙楼”,便没有在府里另搭彩楼,而是同各家姑娘一般,出门乞巧去?了。
七夕佳节叫做乞巧节,又叫女儿节,姑娘们?才是主角,既是乞巧也是祈求姻缘,似萧时善这般出嫁的女子,自?是不用?再?求姻缘,乞巧也是可有可无?,反倒是有不少求子的。
两边的店铺和摊子上有许多?卖摩睺罗的,所谓的摩睺罗是用?土木蜡等制作的娃娃,一个个手持荷叶的小人,大小不一,精致可爱,因摩睺罗有求子之意,有不少妇人会买来置于?水上,祈求良嗣。
萧时善对这些不甚在意,倒是看到前头?不远处有个摆着魁星像的香案,心中不禁一动,七月七乃是魁星宝诞,而魁星又掌管文运,因此有不少读书人去?魁星像前焚香礼拜。
七夕这日基本上是女拜织女,男拜魁星,萧时善当然不用?祈求文运昌盛,但李澈明年?要参加会试,她便兴起了前去?拜拜的念头?,在这种时刻,她是分?外识大体的,可想到他的可恶之处,又觉得自?己贤惠过头?了,他都不在意,她替他操哪门子闲心。
街上人挤人的拥堵,丫鬟和婆子护着国公府的姑娘们?往十?字街上的仙楼走去?。
自?那件事后,云榕看萧时善更是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带着丫鬟婆子把萧时善远远地甩在后头?,还拉着云桐往前头?挤。
云桢不放心云榕带着云桐乱跑,便追过去?看着,史倩也不由得跟了过去?。
萧时善身边跟着微云和疏雨,还有两个凝光院的粗使婆子,身边跟的人多?,也懒得去?看云榕的脸色,自?己在街上慢悠悠地闲逛起来。
街巷间张灯结彩,恍若白?昼,人人衣着光鲜,装扮明艳,半点看不出不久前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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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经历过一场水灾,雨水把城门都堵得关合不上了。
萧时善心想这般国泰民安的景象不知有多?少是弄虚作假,但是真是假与?她也没什么?相干,顶多?唏嘘感叹一番就丢开了。
疏雨从摊子上买来一小包巧果,笑?嘻嘻道?:“姑娘吃一个巧果吧,过节呢。”
萧时善探过手去?,拣了个巧果吃,甜得齁人,跟记忆里香甜酥脆的味道?不一样,不由得地道?:“这家的巧果怎么?这样甜?都有些齁人了。”
疏雨分?着巧果给?微云等人吃,大家尝过之后说道?:“巧果可不就是油面蜜糖做的嘛,这家巧果放的糖还是少的呢。”
萧时善不信,又让人换了家买,尝了一个,果然比之前买的还要甜腻,她这才意识到不是巧果的味道?变了,而是她的嘴挑了。
抬手撩了撩帷帽,萧时善看向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闻到空气中飘来的香气,突然有些饿了。出府时天色还早,不到用?晚饭的时辰,她是空着肚子出门的,这会儿黑了天,街上的灯笼都亮了起来,各种吃食的香气飘荡开来,闻着便让人食指大动,只是那油腻腻的巧果她是不想再?吃了。
云榕等人不在,萧时善自?己反而更自?在,一路逛过去?,买了些小食垫肚子,开了头?之后,就有些收敛不住了。
看见这个想尝,看到那个也想买,她手头?宽裕,出门前带足了银子,以前吃不到的东西都要买回来尝尝味道?,萧时善每样尝几口就罢了,大部分?都进了微云疏雨等人的肚子里。
走到一个摊子前,瞧着一对摩睺罗做得憨态可掬,便随手买了下来,萧时善拿在手里把玩,没走几步,又看到一家卖摩睺罗的。
跟别家不同,这家的摩睺罗都装在一个小匣子里,买东西的人看不到里头?的摩睺罗,只能随意挑选,这种方式称之为“扑买”,买到什么?算什么?,全凭运气。
因那处人太多?,萧时善只在边上围观了一会儿,虽然知道?以小博大的概率低,也有不少人乐意掏钱,因她手里已经有了娃娃,便没有再?往前凑热闹。
没走几步,忽然闻到一阵浓烈的香味,萧时善耸了耸鼻子,让疏雨去?那家铺子里买包干脯回来。
萧时善撩起半边帷帽,把一个摩睺罗递给?微云,空出手来捏起一块干脯,低头?咬了一口,又香又辣,吃完这块还想再?吃下一块。
微云劝道?:“姑娘少吃些,对肠胃不好。”
“再?吃一块,今晚还没用?饭呢。”萧时善正在跟微云讨价还价,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两下,她下意识转头?看去?,顿时愣住了。
李澈见她一手拿着摩睺罗,一手拿着干脯,樱唇红润娇艳,好似点染了糜艳花汁,他的目光定了定。
萧时善赶忙把手里的东西塞到微云手里,刚要开口,他便拉过她的手,偏头?对微云等人道?:“你们?不必跟着,去?东街的乞巧市等着。”
第五十三章
萧时善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李澈,自从他们上次分开,已有半个月没见,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他是沉醉到温柔乡里去?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她是不信他会有闲情独自逛乞巧市的,指不定是在陪谁呢。
抬眸睃巡了一圈,倒也没看到什么人,萧时?善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又哪儿哪儿都不得劲起?来,她不自在地把手抽了回来,故作寻常地说道:“十字街那头搭了一座仙楼,府里的姑娘都出来乞巧了,两位嫂嫂没出门,老祖宗便将重任交到了我的肩上,叮嘱我要看好几位姑娘,得了这?个吩咐,自是不敢有丝毫懈怠。可巧这会儿遇到了夫君,若是夫君有事就先去?忙好了,我也正要去?寻几位妹妹呢。”
萧时?善自认为她这?话说得很是通情达理,不料李澈头也不回地道:“不敢有丝毫懈怠,所以你就逛到西街来了?”
西街离着十字街口的仙楼可差着不少距离,萧时?善的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他看到她的时?候,她是一手拿吃的,一手拿玩的,半点没闲着,让人如何相信她那番说辞。
萧时?善心想她可是在为他找理由,他居然还不领情,耽误了事情可别怨她,虽然她也不觉得能耽误什么事,但嘴里还是不走心地说了句,“别耽误了夫君的正事才好。”特别在正事二字上咬得清清楚楚。
她这?番意?有所指的话,李澈压根没理会,转头问道:“饿不饿?”
萧时?善特别想硬气地回上一句不饿,但她这?一晚上还没正经地用过饭,在街上逛了许久,只吃了点零嘴和两块香辣十足的干脯,如何填得饱肚子。
没说出拒绝的话,那就是默许了,况且她也有事要问他,好不容易逮着人,肯定?是要弄清楚的,萧时?善感觉她面前?有个钓鱼竿,钩子上的鱼饵在她面前?晃来晃去?,不咬上一口都对不起?自己。
人是跟着走了,但两人之间还是拉开了两尺宽的距离,好向?他表明她即使顺从了他的意?思,却也不是心甘情愿的。
可惜现?实条件不允许,没有丫鬟婆子在四?周护着,在人潮拥挤的街市上想拉开二尺宽的距离简直是异想天开。
萧时?善被?挤得左摇右晃,伸手扶住歪斜的帷帽,看了眼事不关己的李澈,心里气恼得不行。
李澈看了看她,伸手把她拉了过来,“我是不是也得在你身上栓根绳子?”
有人给自己挡住人潮,萧时?善松了口气,但李澈这?人,每当你记他点好的时?候,下一瞬总会让人觉得自己脑子进水了才会有那种想法。
他把她的脑袋拨向?一个方向?,萧时?善便?看到前?方有两个拿着荷叶扮做摩睺罗的孩童,两个孩子的腰间绑着彩绳,兴高采烈地在人群里钻着,后头跟着孩子的父母,拽着手里的彩绳防止孩子跑丢。
每当节庆过后,都会有走失人口的事情发生,那些拐子专挑这?种热闹的日子下手,以汹涌人潮做掩护,浑水摸鱼,防不胜防。带着孩子出门游玩的,可得看紧了,有的人家干脆给孩子的腰间绑上这?种彩绳,见到孩子跑远了,就赶紧拽回来。
萧时?善可不想在身上栓绳子,还不够丢人现?眼的呢,她转过头来,索性一把挽住他的手臂,有什么嘛,与其?自个儿丢脸,还不如让他丢脸。
萧时?善两条胳膊全抱了上去?,绞丝糖似的歪缠,放眼望去?,整条街都找不出第二对如此胆大亲密的男女。
大庭广众之下就缠抱在一块,周围的人齐刷刷地看了过来,萧时?善本来羞得不行,面对众人异样的目光,她略微松开了一些,然而?当她察觉到他挣了挣手,便?顾不上什么羞涩不羞涩了,心里陡然生出一种兴奋,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他若是表现?得无所谓,她没准就放开手了,但他偏偏挣动?了一下,萧时?善眨了眨眼,大受鼓舞地抱紧了他。
人群中?当即有人哎呦了一声,还有老学究在嘀咕什么世风日下,有辱斯文,萧时?善听得连连点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好像看着李澈出丑就格外痛快。
“你能不能把手松开?”头顶传来李澈的声音。
萧时?善抓着他的衣袖,依偎得愈发紧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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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娇弱地道:“夫君,人太多了。”
话音落下,萧时?善忍不住抖了抖身子,不敢相信这?腻腻歪歪的甜腻嗓音是从自己嗓子里发出来的,跟喝了半罐子蜂蜜似的,嗓子眼都被?蜂蜜给糊住了。
不知道李澈是不是也被?她给腻歪住了,好半晌都没吭声,一路拖着她这?没了筋骨的身子进了得月楼的雅间。
李澈把她放到椅子上,在旁边坐下,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茶水,手指靠近鼻端,闻到一股肉脯味,不由得抬眸看了她一眼。
萧时?善登时?反应过来,是她之前?吃干脯,然后又蹭到他手上了,她低头往袖子里探了探,掏出一块手帕递了过去?。
李澈没有接,把手搭在了椅子把手上,单拿那双清冷的凤目瞧着她,意?思再明显不过。
萧时?善真想自己是个瞎子,或者是生个榆木脑袋,如此她好装看不见,瞧不懂的,可她没管住眼睛,视线已经瞟过去?了,再视而?不见就有些刻意?了。
就会使唤人!萧时?善拿着手帕凑过去?,用手帕裹住他的手指,一边用力拽着一边在心头腹诽。
把他的五根手指挨着拽了一遍,挟私报复的心显而?易见,萧时?善正要搁下帕子,忽听他开口道:“沾点水再擦一遍。”
她恨不得把帕子扔他脸上,萧时?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后,用茶水沾湿帕子,热乎乎地就糊上去?了,把那只修长的手仔仔细细地磋磨了一遍。
她低着头,露出一截纤细雪白的颈子。
李澈支着额头看了她片刻,没头没脑地问了句,“有那么好吃吗?”
萧时?善疑惑地看向?他,没等她询问,他便?倾过身来,捏着她的下巴,覆到她的唇上,碾转厮磨,叩开了牙关。
萧时?善也想问问有那么好吃么,她觉得自己的舌根都被?他吮得发酸了,真是弄不懂,明明那么爱洁的人,居然会吃别人的口水。
她暗自纳罕,又被?这?种过于亲密的行为弄得脸红心跳,要说厌恶,那倒也谈不上,甚至在萧时?善心里还有点说不出的得意?和怜悯,仿佛她在灵悟和慧根上高出他一大截,可以用居高临下地姿态俯视他,又感叹原来如李澈这?般皑如玉山雪的人也摆脱不了世俗的欲望。
萧时?善想到他在云雨之事上素来的强势,心想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她吃了那么多次亏,怎么还会觉得他质如冰雪,光风霁月呢。
想来还是被?他的皮相给唬住了,也亏着季夫人给了他一副文艳彬彧,骨秀神清的好皮囊,即使干着杀人放火的事,也是一副矜贵脱俗的姿态。
萧时?善自觉窥探到他不可告人的劣根性,便?有了拨弄的权力,她抬手攀上他的肩,大着胆子抚了抚他的脖颈。
这?本是他惯常的动?作,在她倦怠到睁不开眼时?,他便?是这?么在她颈间摩挲。这?会儿或许是*七*七*整*理出于挑衅,她有样学样地摸了上去?,轻触到滑动?的喉结,她的指尖倏地一缩,差点被?吓回去?。
在她又试探着伸出手时?,他忽然把她抱了过去?。
萧时?善坐在他的腿上,双手按住他的肩膀稳住身子,先发制人地道:“你做什么?”
李澈靠在椅子上,一手托着她的背,挑了挑眉,把问题又抛了回来,“你做什么?”
她憋得脸红也没说出所以然来。
李澈盯了她几眼,握起?她的手,放在了他的颈间道:“想摸就摸吧。”
他倒是大方,萧时?善低头看了看,指尖轻轻地触碰了两下,随后她轻靠在他的肩上,柔声道:“夫君,我没洗手。”
静了两息后,萧时?善看着他捉着她的手凑到了鼻间,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他浓密的眼睫,高挺的鼻梁,鼻尖几乎触碰到葱管似的玉手,她不由得地屏住了呼吸。
她不安分地往前?伸了伸手,这?次他愣是不让她再进半寸,他分外冷酷地道:“去?洗手。”
萧时?善哼了一声,现?在不是他想尝味儿的时?候了。
李澈压着她的手在瓷盆里洗了三遍,闻着没味了才放开她,又拿了帕子擦洗了脖子,总算没了那股香辣干脯味。
洗过手,萧时?善终于吃上了晚饭,只是上的菜虽然精致,但菜量实在小,每份菜只有一两口,她感觉光她自己吃都吃不饱。
李澈饮了口浮玉春,“先垫垫肚子,过会儿带你出去?吃。”
既然要出去?吃,干嘛还要在这?里吃一顿,萧时?善这?般想着,拿起?筷箸,尝了一口莲房鱼包,顿时?眼前?一亮,只觉得鲜美异常,又尝了尝东坡豆腐,黄金鸡,酥黄独等菜,好吃到让人吞掉舌头。
萧时?善赞叹道:“得月楼的菜做得真精细,果?真是名不虚传。”
李澈笑了笑道:“知道这?边最有名的两道菜是什么吗?”
萧时?善往桌上的五六样菜里瞅了几眼,随即问道:“是什么?”
“是火炙鹅和活割羊。”
顾名思义?,火炙鹅是把活鹅放在铁笼里,灌下椒浆,用火炙烤,而?那道活割羊更是直接从活羊身上割肉,肉割完了,羊还未死。
萧时?善一听就怵头,哪里还有尝试的念头,好在他也没给她点。
其?他的菜都如此雅致,唯独最有名的两道菜如此直白血腥,听着跟上刑似的。
第五十四章
得月楼是绝佳的赏月之地,推开窗户便可将一轮明月揽入怀中,若是中秋时节,得月楼便会将四面窗户拆卸下来,四面通畅无阻,清风吹拂,明?月高悬,银耀的月光洒入楼阁,与灯烛相耀,美不胜收。
这会儿是七夕,天空挂着一轮新月,显得遥远清冷了些,却别有一番韵味。
萧时善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茶,接着这个动作,抬眼往李澈身上瞅了瞅,琢磨着怎么开口。
直接问出来,未免会大煞风景,京中的贵妇和闺秀都视金银为阿堵物,可以大大方方地谈论衣裳首饰,也可以炫耀其他得来不易的珍宝古董,但对于将这些东西卖回来的实打实的银钱却是只字不提,但凡你张嘴闭嘴地去提银钱,定?会让人觉得你俗不可耐,免不了被人嘲笑。
好像那钱财可以从天上掉下来,但绝不能自己费心?巴力地去?捞取,萧时善也想?等着从天上往下掉,但这不是没等着么,而?今捞了个小铜牌在手里,干看?着却不能用,实在让人抓心?挠肝。
萧时善放下茶杯,说道:“这些时日夫君不在府上,老祖宗时常念叨着夫君呢。”
李澈捏着酒杯没接茬,似乎对她的话不感兴趣。
萧时善咬了咬唇,就他这样爱答不理的,她得绕到什?么时候才能绕到点上去?,无奈之下,她只得开门见山地道:“夫君还记得我在谷园拿了块小铜牌吗?”
李澈自然?知道她要问什?么,他看?着她,想?了想?道:“那块铜牌你暂时用不上。”
萧时善黛眉微蹙,不由得地问道:“那块小铜牌的赌注是什?么,为何我就用不上?”
“是一处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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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位置偏远,在四川深山之内,要想?去?交接打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处理好的。”
听闻此?言,萧时善就知道自己没法把?那处林场拿下来,即使是白?送到手里的,也得有人给她去?处理,距离遥远不说,还没有人手和门路,确实如他所说,她想?用也用不上。
李澈道:“六月里的一场大雨使惠通河决了堤,毁坏了不少船只,皇室存储的木材也尽皆冲走了,若是这处林场能早一个月拿到手中,这会儿该赚得盆满钵满了。”但机会稍纵即逝,多少人盯着那块肥肉,不要说等上几个月,一天两天也等不得。
萧时善知道就是早两个月拿到她也赚不到这笔银子,但从他的话里也明?白?她这个小铜牌是极有价值的,哪怕错过了这个机会,但只要那片林场还在,就必然?能等到下个机会。
这让萧时善坚定?了信心?,即使一时半会儿赚不到银子,也得尽快把?那处林场拿到手里,只是她该从哪儿找可靠的人手为她打理呢?这个问题得好好琢磨琢磨才是。
在她拧眉思索之际,忽听李澈说道:“你若是无人,我倒是可以帮你把?产业转到你名下,至于日后你要如何处理,我却不好插手。”
这话真真是说到萧时善心?坎上去?了,不管如何先把?东西揽到自己名下再说,而?且自己的嫁妆产业,她也并不想?别人掺和,李澈如此?提议,分寸拿捏得刚刚好,叫人说不出半个不字。
事情还没在心?头?绕上几息,就轻轻松松地解决了,萧时善努力压下翘起的唇角,轻声道:“就依夫君的意思。”
一块小铜牌就能换回一片林场,这让萧时善不禁好奇李澈想?要的那块金牌子代?表的是什?么东西。
“想?问什?么?”
李澈眼尖得厉害,她还没说出口就被他瞧出了端倪,萧时善犯嘀咕,自己难道把?心?事全都写到了脸上不成,他怎么一看?一个准。
萧时善固然?想?问他有没有把?那块金牌子拿到手,但鉴于那次发生的不愉快,觉得还是不提为妙,她顺嘴说道:“夫君怎么会来西街这边?”
说完她就有些后悔了,之前不就猜到了么,指不定?是在陪什?么杨娘子,想?着不去?提,又说到这上头?去?了。
可他要是去?陪别人,又为何叫住她,萧时善心?头?忽跳,他总不会是来陪她的吧,可他为什?么来陪她,她又没有金牌子给他。
李澈把?酒杯搁下,“路过。”
萧时善点点头?,瞬间?接受了这个合情合理的解释,见他酒杯空了,便拿起酒壶给他倒酒,他可是给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不喝了。”李澈按住杯口。
萧时善依言放下了酒壶,柔声道:“我看?夫君没吃多少东西,空腹喝酒对身体不好,是不该多喝。”她心?道这会儿他再使唤她给他擦手,她肯定?会温温柔柔地给他擦个干净,毕竟拿了人家的好处,这大概就是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
从得月楼出来,走进了游人如织的街市,马车轿子进不来,只能是步行穿梭。
萧时善不知他要带着她去?哪儿,只能拉着他的胳膊跟着走,七拐八拐的,把?她都拐迷糊了,走出热闹街市,进了一个清幽的巷子里,要不是有李澈领着她,她肯定?不会往这种巷子里钻。
萧时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四周黑黢黢的,哪里像有食肆的地方,正在她疑惑间?,李澈停在了一家院子门口,抬手敲响了大门。
不多时,有个四方脸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打开门瞧了一眼,当即笑道:“原来是公?子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李澈带着萧时善走进院子,只见一个身材丰腴的妇人边往外走边说道:“老方,是谁来了?都这时候了,都熄了灶了,不——”
那妇人的话音戛然?而?止,看?到李澈时,不耐烦的神情一扫而?空,顿时喜笑颜开道:“哎呦,您可许久没来了,我还说准是吃腻了咱家的饭食了。”
李澈笑道:“方婶的手艺在京里是独一份的,怎么会吃腻?”
方婶眉开眼笑,只觉得这俊俏公?子说话就是中听,被他赞上一句,仿佛是极件有面子的事,她拿起围裙,“老方快点让人坐下,我这就去?做饭。”
那个叫老方的男人应了一声,赶紧收拾座椅,请人入座。
萧时善稀奇地看?了李澈一眼,心?想?原来他也挺会哄人的,一句话就说得那位方婶笑逐颜开,灶台都熄火了,也能立马给他开灶做饭。
灶台里燃起火,萧时善坐在小杌子上,头?顶是一个葡萄架,面前是老方搬来了的四四方方的木桌,她看?了一圈问道:“夫君以前常来吗?”
李澈说道:“倒也不常来,不过方婶做的猪头?肉确实是一绝,便是蓟镇那边的将士也会托人来采买。”
萧时善感叹道:“这可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只是不知这方婶做的猪头?肉有何特别之处,竟让人大老远地惦记着。”她实在不觉得猪头?肉有什?么好吃的,吃起来有些肥腻,也不是多稀罕的东西。
李澈笑了笑,“方婶烧制的猪头?只用一根柴禾儿就可做得脱骨,至于味道,你尝了便知晓了。”
方婶干活利落,不消片刻就把?猪头?做上锅了,又坐到灶房门口剥蒜刮姜准备酱料,她往葡萄架下瞧了一眼,只觉满室生辉,看?都看?不够,天底下竟有这样一对妙人。
见萧时善梳着妇人髻,知道这是对成了亲的小夫妻,真是怎么看?怎么般配,方婶笑道:“原先我还想?公?子得找个什?么样的媳妇才般配,这下见到人了,才知道有了锁,自然?就有合适的钥匙去?配,恰好就能配成对。”
萧时善还是头?一次听到钥匙配锁的说法,心?道一把?锁可是能配许多把?钥匙的,这也能谈到般配上去?。
“你们是刚成婚吧?”方婶问道,只有刚成婚的小夫妻才会你侬我侬的,时间?长?了,就剩下柴米油盐了,哪有闲心?带着媳妇来巷子里吃东西。
“有一年多了。”李澈往杯子里倒入热茶。
“都有一年多了啊。”方婶想?说这么久了也该生娃了,但看?萧时善纤细婀娜的身子就不像个生育过的样子,“公?子今晚来陪夫人逛……”
“你快进去?看?着火,哪那么多话要说。”老方把?洗好的葡萄和桃子端了过去?,又把?在门口喋喋不休的方婶推进了灶房。
“诶,我话还没说完呢!”
院子里的光线不太明?亮,全靠月光照亮,在这样一个小院子吃饭倒也颇有趣味,只是飞来飞去?的蚊子很是烦人。
萧时善挠了挠手臂,等到香味飘过来的时候,她瞬间?觉得让她再等一时辰也值得。
方婶烧了一个猪头?,又在锅里放了几个猪蹄,打开锅后,把?猪头?肉切盘,又把?猪蹄剁成小块,配着酱料端了出去?。
闻着味道嘴巴里已经开始分泌津液,萧时善夹起一块猪头?肉,沾了点酱料,甫一送入口中肥而?不腻的猪头?肉便化在了嘴里,猪蹄也是骨酥肉烂,香得人说不出话。
直到出了门,萧时善还在回味香喷喷的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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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从来不知道猪头?肉还能做得这样好吃。
“好吃么?”李澈看?向她。
萧时善立马点头?,“在得月楼用饭的时候,我还以为那就是极美味的佳肴了,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方婶的猪头?肉竟把?那些雅致菜肴全比下去?了,我这会儿都忘了得月楼的菜是什?么味了,只记得最后一块猪蹄有多好吃。”
“城西有家冷淘面同样别有风味,还有赵家的栗子粥,刘家的芙蓉糕,抄手胡同里的鹌鹑馉饳儿……”
“夫君。”萧时善被他念得馋虫都勾出来了,眼巴巴瞧着他。
他挑了一下眉,问道:“你还能吃得下吗?”
肚子是饱了,嘴还没饱,萧时善略有迟疑。
“即使你吃得下,我也没打算带你去?,单单是赶到城西,一来一回天都快亮了。”
萧时善抿了抿嘴,心?道那你跟我说什?么,结果下一瞬便听他道:“以后带你去?。”
虽然?不想?承认,但听了这句话,萧时善心?里确实有压制不住的雀跃,不是因为满足口腹之欲,但又说不好这种雀跃从何而?来,她嘴角上扬,口不对心?地说道:“会不会太远呀。”
李澈略一沉吟道:“确实有些远,那就不去?了?”
萧时善张了张嘴,极力地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挤出两个字,“都行。”她也不是很想?去?,府里大厨房的饭食难道就不好了么。
李澈算是见识了女?人的口是心?非,嘴里说着都行,但话里的语气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第五十五章
说话间二人已经出了巷子,因离着十字街有些距离,街上的摊铺和行人少了许多,不再是挤挤攘攘地走?不动道。
萧时?善撩了一下帷帽,忽然看到一个挎着篮子的小姑娘凑了上来,乌溜溜的眼睛往两人身上瞅了瞅,接着便把手上挎着的篮子抬到了李澈面前,扬着笑脸道:“公子,给夫人买朵并蒂莲吧,荷梗一枝,花开两朵,祝公子和夫人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萧时善往篮子里瞧了一眼,只见里头满是鲜花,搁着两三支荷花,剩下的便是些素馨、茉莉、白兰等花,芳香扑鼻,叫人一看?就心生欢喜,只是这丫头不老实,话说得好听,东西却不是货真价实。
她扫了一眼就撇开了目光,哪知李澈直接扔了块银子过去,那小姑娘惊喜万分,当即把整个篮子送了出来,他拿了支并蒂莲,没有要她的花篮。
看?着小姑娘喜滋滋地抱着篮子离开,萧时?善扭头说道:“夫君被那小丫头骗了,这并蒂莲是假的。你?瞧这荷梗里插着枝条,分明是把两朵荷花硬生生地凑到了一处,并不是真?的并蒂莲,这样拼凑起来的花,没多久就会枯萎凋零。”
李澈捏着荷梗,微微垂眸,浓密的眼睫半掩着漆黑的眼眸,漫不经心地捻动着荷梗,微风轻轻吹拂,荷瓣随之颤动。
他瞥了萧时?善一眼,把那支并蒂莲投到了她怀里,“那就养养试试。”
萧时?善赶忙接住,是他买的,干嘛扔给她,再说这种花怎么养得活,动作?大些都能把插在上头的荷花给晃掉了,她抿抿唇,斜眼瞧了过去。
他在前?头走?着,萧时?善略退了半步,抱着那朵娇滴滴的并蒂莲跟着,手指拨了拨荷瓣,又拿眼瞧了瞧他。
当她再次瞧过去的时?候,他偏头看?了过来,视线碰了个?正着,她刚要移开眼,李澈便捉住了她的手,在她的手腕上不轻不重地揉捏了两下。
萧时?善借坡下驴,赶紧把另一只手也递了过去,倘若她知道把手送过去就等于任人鱼肉,她一定不会去伸这个?手。
“夫君……”萧时?善推搡着他,心提到了嗓子眼,往前?走?上十来步就是人来人往的街市,吆喝声可以?清晰地传到耳朵里,若是有人往里头探探头,一准能看?到一对不知羞耻的男女搂抱到一处亲嘴咂舌,而后一窝蜂的人涌上来指指点点,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
萧时?善被想象出来的景象给吓住了,李澈可以?丢脸,她却不想跟着他一块丢脸,她仰了仰头,抵着他的肩道:“夫君,别?在这里。”
李澈没吭声,捧着她的脸,轻啄着她的眉眼,鼻尖,再到樱唇,动作?显得有些随意,没有再进一步,却也没放开她。
手指揉着她嫣红的唇瓣,他低头吮了吮,又钳住她的下颌,迫使她张开嘴。
萧时?善咬着牙,气?恼他这般逗弄人,她侧了一下头,张嘴咬住了他的手指,自以?为占了上风,使劲儿咬着那截指骨不松口。
李澈不以?为意,在她的耳颈间轻吻,抚在她颈间的手缓缓下移,把萧时?善吓了一跳,登时?松了嘴。
他看?了眼被她咬得晶亮的手指,将手指在她胸前?的衣襟上抹了一下,扯了扯嘴角,“你?这点出息。”
“李澈!”萧时?善气?到跺脚,抬手捂住胸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能往我?……”
他做得出来,她可说不出来,只觉得好汉不吃眼前?亏,她憋着口气?撇过了头去。
这世上的事多是此消彼长,萧时?善想的是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可在有些事情上真?是一步也退不得。
重新回到西街时?,萧时?善脸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粉颈上,要不是李澈拉着她,她的腿都软得走?不动道,心口怦怦跳,一个?劲儿往上拉衣领,生怕被人瞧出端倪。
“要喝——”
“不行!”
萧时?善几乎是下意识地拒绝,话音落下才察觉到自己的反应太过了,她咬了一下唇,觉得他讨厌极了。
李澈接着把话说完,“要喝鹿梨浆么?”
她冷声道:“不必。”她可不敢吃他的喝他的,都是要还的。
鹿梨浆用竹筒盛着,李澈买了一筒,萧时?善心想都说不必了,他还要买,心里打定主意,待会儿他拿过来,她就毫不犹豫地推开,让他自讨没趣。
然而人家根本?不是给她买的,盛着着鹿梨浆的竹筒都没往她眼前?凑,萧时?善抿着唇,看?着李澈微仰着脖子,饮下一口清凉解渴的鹿梨浆,下颌线条流畅,喉结上下滚动,看?得人口干舌燥。
萧时?善撇开眼,心里有点委屈,这种情绪刚冒出头,她便怔住了,有什么好委屈呢,是因为他没把鹿梨浆给她喝,还是因为他没哄着她,她竟然觉得他就应该给她做小伏低,也不知怎么生出了这种想法,难道这便是恃宠而骄,可她还没有宠呢,怎么就骄上了。
萧时?善弄不明白,李澈却能猜度一二,她大抵是觉得自己亏大了,得赶紧捞点好处,倘若什么好处都捞不到,便有了人财两空的失落感。
连萧时?善自个?儿都察觉不到这样的隐秘心思,却被李澈猜个?正着,若是她听了怕是也会惊诧不已。
但是有些时?候李澈倒不愿把她看?得太清楚,因为得出的结论往往不会让人感到愉快。
那头萧时?善反思了一下,对自己的言行颇为懊恼,动动脚趾头也知道,跟他对着来对她没有半点好处,她是想往那端雅贤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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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靠的,却每每被他气?得跳脚,登时?就原形毕露了。
但是李澈也有过分的地方,她由着他啃了那么久,就不能对她有个?好脸色么,他对方婶都比对她温柔些,想到自己忍了这么久,居然还喝不到一口鹿梨浆,真?是怎么想怎么不平衡。
“我?也要喝。”萧时?善脸颊微红,不习惯张嘴要东西。
李澈扬了扬眉,显然没想到她会主动开口,他笑了一下,把竹筒递给了她。
萧时?善抿了两口,又给递了回去,想问问他要不要回府,老太太的确念叨了他好几次,但多少是念叨给季夫人听的,可季夫人不为所动,也不知是没听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只字不提让李澈回府的事,好像认准了他在府里就一定会影响他精进学问似的。
但在萧时?善看?来,他在外头反而更自由,就好比在谷园的事情上,她看?出他是打着一定目的去的,但又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他也不曾告知她,或许是认为没必要。
思及此,萧时?善感到意兴阑珊,努力了这么久,依然是个?外人,不管是季夫人那里,还是李澈这边,都没把她看?到眼里,即使是云榕也不认她这个?三嫂,索性什么都不问了,她又管不着,安安稳稳地当她的三少奶奶比什么都强。
想是这样想,又忍不住心烦,萧时?善瞥了眼李澈,“天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李澈把她送到了东街,微云疏雨等人在街头等着,见萧时?善回来都赶忙迎了过去,与云榕等人会合后,才一道回了府。
隔天六安来了凝光院,说明来意后取走?了铜牌,倘若这铜牌不是交到李澈手里,萧时?善还真?不放心。
疏雨端着宽口瓷盆进来,萧时?善看?了眼奇道:“还没开败吗?”
瓷盆里盛的正是那晚萧时?善拿回来的并蒂莲,当着李澈的面她没有扔,拿回来之后就不管了,疏雨找了个?宽口盆,把两朵荷花取下来放到了盆中,每日换一次水,两日了还没有开败。
“还没呢。”疏雨拿过去给她瞧。
萧时?善看?了看?就让她拿走?了,让微云去叫了常嬷嬷过来,张亨结识的人多,找掌柜的事可以?让他先打听着些,到年底的时?候看?看?情况,那些撑不起来的,就直接换人。
七夕过后,京里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时?不时?地收到各种宴请帖子,萧时?善赴宴的次数不算多,但那些与卫国公府素来亲厚的人家送来的请帖,还是得给面子出席。
这些时?日,萧时?善没有在其他场合再看?到陈氏和萧淑晴,不知道是李澈果真?依着她那日的话办了,还是有其他原因。
正当她想要派人去打探消息时?,安庆侯府传来消息,陈氏病逝了,萧时?善不得不前?往侯府吊唁。
丧礼办得匆忙又潦草,萧时?善到的时?候基本?上没什么人,实在哭不出泪来,便用帕子拭了拭眼角。
“父亲,节哀顺变。”
萧瑞良的脸色十分难看?,看?了眼萧时?善,“你?跟我?来。”
萧时?善跟着走?了过去,慢悠悠地迈着步子,仿佛是在闲游,“怎么不见六妹妹,不在太太的灵堂前?守着不太合适吧。”
萧瑞良脸色铁青,朝她高?高?地抬起了手。
萧时?善冷笑道:“怎么,父亲还想再打我?吗?父亲可要想清楚了,我?可不是那个?谁都能踩一脚的野丫头了。”
萧瑞良收回了手,控制着怒气?说道:“那是你?的母亲和妹妹,你?怎么能做出如此歹毒的事!”
萧时?善问道:“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怎样的事情算是歹毒,还请父亲指教。”说她歹毒,那陈氏又是怎么病逝的,未必不是为了遮丑给灭口的,她歹毒也是随了根的。
萧瑞良厉声道:“即使她们有对不住你?的地方,那也是她们一时?糊涂,你?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要让整个?侯府都丢尽脸面吗?”
萧时?善笑出声来,笑着笑着把眼泪都笑出来了,“你?管那叫一时?糊涂,你?知道她们对我?做什么了吗?”
萧瑞良自然是知道的,即使一开始不知道,在陈氏和萧淑晴出事后,也都询问清楚了,但即使陈氏做了错事,她也不该揣着报复的心,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歹毒的心肠,完全不为侯府和他人考虑,她若懂事些,就做不出这等事。
“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这句话像滴水落进了油锅,顿时?噼里啪啦地炸起了油点子,如果说之前?她还以?为他不清楚内情,这下她就该明白了,即使陈氏和萧淑晴做的那些事他都知道,也不会怎么样。
脑子里的弦一下子崩断了,萧时?善声音尖利地道:“我?就该死,就不应该活着是么,无论别?人怎么对我?,我?就该受着,回一下手就是我?不知好歹是不是?!既然如此,我?出生的时?候,你?怎么不掐死我?,让我?活在世上做什么?我?就不是你?的女儿了吗?”
最?后一句话声音都走?调到了,萧时?善一刻也待不下去,她转头就走?,一转身眼里的泪瞬间滚了出来,她居然还会因为这个?哭,她使劲儿擦了擦脸,反而越擦越多。
视线一片模糊,萧时?善紧咬着牙,急切地逃离这里,耳边的声音乱糟糟的,她连路都看?不清,却是一刻不停地往外跑。
李澈刚下马,就见她哭着从安庆侯府跑了出来,他疾步上前?,扶住了她的身子。
萧时?善浑身绷得紧紧的,嘴唇都要咬破了,那怕是那次遇险也没有这般激动,李澈把她打横抱起,将人抱进了车厢。
微云疏雨焦急地追了过来,两人心里一阵不安,三年前?就这么闹了一场,当时?她们都怕姑娘想不开,谁知道又给激成这样了。
他刚松开手,萧时?善就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哭着叫道:“我?真?贱,我?真?贱!”
“萧时?善!”李澈攥住她的手,把她禁锢到怀里。
萧时?善拼命挣扎,哭得撕心裂肺,四肢被困住,就拿头往他身上撞,就这架势,怕是面前?是堵墙她也敢一头撞上去。
“你?怎么了?”李澈紧紧地抱着她,把她的头摁到胸膛上。
萧时?善张着嘴喘息,眼泪不断流淌,整个?脖子都湿了,一句话不说只不住地哭。
李澈抚着她的脊背给她顺气?,等她稍微缓和些,捧起她湿漉漉的脸庞,道:“谁给你?气?受了?”
萧时?善眼睛在看?他,又仿佛什么也没看?,眼睛又红又肿,抽泣地道:“我?是不是……不该活着……”
李澈知道她这是自己钻了牛角尖了,他给她擦了擦眼泪,“你?平时?的志气?哪去了,不是谁也欺负不了你?吗?现?在哭什么?”
萧时?善只觉得自己难受得要命,他却这样轻描淡写,她挣了挣身子,大声嚷道:“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李澈垂了垂眼,捧着她的脸道:“有那么重要吗?值得你?哭成这样。”
萧时?善下意识想反驳他,但又说不上话来,重要个?屁,她爹死在她面前?,她都不见得掉几滴泪,可就是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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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些话,陈氏和萧淑晴做什么,她只是愤怒,但她爹那般说话,便不仅仅是愤怒了,正是因为有过期待,才会格外难以?接受现?实。
“哭成这副鬼样子,以?后也不用再来安庆侯府了。”李澈拿着手帕不甚温柔地给她擦脸。
萧时?善吸了吸鼻子,前?一刻她还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到了他跟前?就成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往下掉点泪珠都显得她矫情。
第五十六章
要做到真正的老死不相往来显然不太可能,一顶不孝的帽子压下来,能活活把人压死,但李澈那么说了,无疑让萧时善心里好受了不少,仔细想想也是挺没劲儿的,怎么就要死要活了呢,别人都是吃一堑长一智,到她这儿反而是越活越回去了,多大的人了还?撒泼打滚。
萧时善恹恹地靠在他身上,不再挣扎哭嚷,由着他给?她擦脸。
李澈顿了顿手,钳着她的下颌往一边侧了侧,只见她右边脸上有?个显眼的巴掌印,看得出用的力气不小,亏她下得了这个狠手。
萧时善也想起了自己扇的那一巴掌,这会子还?火辣辣地疼呢,她别了别头,埋到了他怀里,过了好一会儿,她抬眸瞅向他,声?音发哑地道:“我刚刚那样跑出来,会不会都被人瞧去了?”
李澈低头去看她,那双水润润的眼眸像浸在水中的两丸黑水银,透着雨洗般的澄澈,只是哭得有?些红肿,“旁人只会赞你一片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