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蒙默默地锻炼了半个时辰,后头的人也跟着看了半个时辰。等他收剑回鞘之后转过身去,才望见了身后正双手抱臂昂然站立的小将,正是昔日带人护送周茹从驿站来到公主府的韩林。他眉眼英气勃勃,触及张蒙目光,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笑意,抬步朝他走去。
“宁壮士。”韩林双手合拢,做了个礼,略带歉意道,“方才我看你练剑,不由地有些入『迷』,还望你多多包涵。”
“没什么,这里的人都天天看。”张蒙将青铜剑挂在腰间,他运动了许久,汗水像山丘间的溪流一般从他体表流下,脊背与额头全是热汗,肌肉群带着充分锻炼过的张弛感有力地传达着力量。张蒙的表情淡淡,垂眼看向韩林,“韩将军是来同我切磋的么?”
“这倒可以,不过只是顺道。我是陪公子恒来的。他一入公主府就去了大厅,叫我在周围随便逛一逛,不要拘束。”
韩林微微耸肩,身上细密精致的软甲互相轻轻碰撞,发出金属摩擦的锐响。他今日穿了一件深褐『色』短衣,外罩一件马甲般的软甲,肩头与小臂同样裹着甲衣,从外表看去朴实无华,但却的的确确是件不错的‘铠甲’。
“都这样说了,我自然不好再赶着上前,叫公子恒厌恶,只得在这里东走走,西转转,这不就碰上了你么?好在你还记得我,看来咱们之前约定今日就能兑现了。”
他说罢从腰间抽出一把青铜长刀,指向张蒙:“点到为止。”
“好!”张蒙内心顿时蠢蠢欲动,不禁裂开嘴角『露』出灿烂笑容,雪白的犬齿如同鬣狗。他也不管自己是刚刚锻炼完毕,疲累至极的,更不管韩林身上着甲,而他没有丝毫防御这事有任何不公正之处,只是满心想着战斗,好似终于开荤的肉食猛兽一般,身挟一股恶风,肌肉似虎豹般扭动,扑杀了上去。
两人斗在一起。张蒙力大无穷,体力极佳,纵然挥剑半个时辰,现在扑杀起来也依然猛不可挡。韩林比他身量更矮小些,也没有他那样大的力道,只仗着敏捷与灵巧勉强游走,但也游走不了多久——张蒙也甚是敏捷,本就走的全面路线,没有甚么明显的缺陷短板,一旦被他抓住一点罅隙便会紧跟而上,将这份优势不断扩大乃至于彻底胜利。
“砰!砰!锵!——”
金属摩擦的声音极为刺耳,张蒙的刀刃几次直刺韩林胸腹又被他身上光滑的鳞甲划过。两把剑刃碰撞时产生的反作用力让韩林持握剑柄的手被震到麻木酸软。张蒙在战斗中不断地前进而他在不断地后退,尽管也是以守代攻的法子,但退了也的确证实了张蒙的综合战斗力远在他之上。
淋漓的汗水顺着张蒙的前额流淌,他的眼睛在阳光映『射』下反着冷彻的寒光,如同一把剃刀——在与张蒙战斗时很难不联想到剃刀就搭在自己脖子边,若是稍微松懈便会不可遏止地被切断喉咙。
韩林本也打着切磋的念头,他虽然对自己的剑术身法格外具有自信,却也知道张蒙扛圆木、拔老树的勇名,自知力量与体力上自是全然比不过他,直到今日眼睁睁目睹张蒙手持沉重青铜剑全力以赴地挥舞锻炼了足足半个时辰,锻炼到汗如雨下气喘如牛,他才走了过去,向对方抛出切磋的邀请。
这固然有些卑鄙,但韩林也从不是非要永远光明正大的君子。他与张蒙两人的切磋不过是兴起的产物,而非甚么承载着重要赌注的决斗,因此即使并不公平也很正常。
‘——本已经打算击败他之后勉励一番,用他耗费了体力而我精神百倍、身穿甲胄作为理由安慰,再顺势抛出橄榄枝,请他入军队做我副手。没想到……这莽汉怎地这般力大无穷!精疲力尽时也能让我如此狼狈吗!?’
韩林险之又险地后退半步,躲过了张蒙一次猛烈的直砍。前者早已因为流汗缺水而嘴唇干裂,但那眼神依然明亮得让人害怕,让人一眼便看得出他还想继续再打。但韩林已经起了退却之心,区区切磋不值得他这样对待,更何况……
他心痛地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甲胄——这套珍贵至极的甲胄已经被张蒙的青铜刀砍出了好些白印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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