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父只有君母一位妻子,琉璃对深宫中这种争风吃醋有些好奇。既然想争,为何不在明面上争?
“琉璃?”等不到回应,简兮狐疑唤她。
收回思绪,琉璃借口道:“我有些累,走神了。”
简兮这才惊觉自己话有些多,她歉意笑?笑?:“天色不早,你早些歇息。”
棫阳宫偏殿有四处,嬴政母子各占据两处,成蟜母子同样占据两处,其余是宫正寺人们的居所?。
琉璃与?樊尔毕竟是作为嬴政之师入宫的,不好安排两人与?侍候人的宫正寺人住一起。
最后经过多方考虑,以及嬴政的坚持,主仆俩被安排到嬴政所?居的偏殿。
虽为偏殿,但?并不只是用来睡觉的寝殿而?已?。其中有存放书籍简策的书房一间,存放金银玉器的库房一间,用来歇息睡觉的有四间。而?之所?以有四间,主要是因为王室子嗣幼时需要乳母,开蒙之初需要老师,以及剑术师父。故,除了规格比较大的正殿,每个偏殿建造时都是这种格局。
嬴政拉着琉璃去了偏殿最大的一间。
“母亲说,女子物品繁琐冗杂,这偏殿最大的房间便给你住。我现在还小,无需如此大的寝殿。”
琉璃逗他?:“日?后呢?待你长大……”
“日?后?”
嬴政呢喃重复之后,眼神陡然亮起:“我祖父即将即位为秦王,我父亲也即将是太子,我作为他?的长子,以后势必是要住到章台宫的。”
男童眼中难掩的野心,让琉璃禁不住唏嘘,还真是有远大志向的人族。倘若她生?在这人族乱世,不是这复杂深宫里唯一的继承人,兴许很?难做到如嬴政这般坚韧不屈,且野心勃勃。
“若是日?后,你父亲没有册立你为太子,你当?如何?”
第046章捏造传言
这个问题让嬴政沉吟许久,他还从未想过这些。在邯郸之时,他每日期盼的都是快些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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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有能力?逃离那里,成为秦国?将军,亲手结束这吃人的乱世。
而?今父亲即将成为太子,他作为太子嫡长子,若是能顺理成为继承人,似乎平定天下会更容易一些。
他也读过一些有关历代秦王的史书,以往每任秦王都有灭六国?之志,而?他作为秦王室子孙,似乎血脉里生来便有想要一统天下结束乱世之念。
此刻,琉璃却问他,倘若他没有被册立为继承者当如何。
当如何?
须臾,嬴政双拳蜷起,眼神坚毅,一字一顿道:“依照历代嫡长子继承制,将来太子之位只能是我,倘若父亲废长立幼,我必会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这样毫不避讳之言,听的琉璃心头一滞。不过,能说出?这种话,也符合他的性?格。
想到那阴影处偷窥之人,她捂住嘴巴,佯装打哈欠。在这咸阳宫之中,隔墙有耳,不宜继续谈论?这种敏感话题。嬴政方才强势之言若是被这棫阳宫另一位夫人听了去,免不了要?使绊子,闹上一番。
“我困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明日早起还要?学习。”
嬴政不疑有他,乖乖回了自己寝殿。
目送他背影消失,琉璃收起佯装出?的困倦,甩袖关上殿门。
刚才与嬴政说话之间,樊尔已经帮她把那口?装有简策的箱子搬了进来。咸阳宫太过广袤,她从白日走到天?黑,此刻没有多余精力?将简策一一摆放到架子上。
以前总觉修习灵力?术法很苦,自从来到陆地,她才深刻感受到术法的魅力?,比如此刻,动动手指捻个法诀,便可以轻松将箱中简策摆放到架子上。
这间寝殿的确不小,虽然?比不上她的玄凝殿,但已是她在陆地上住过的最大房间了。
偌大床榻上色泽鲜艳的崭新衾褥整齐叠放其上,隐隐飘散着熏香之气。
还是人族王室活的精致,竟连褥子都是熏了香的。琉璃褪掉外衣倒在柔软褥子上,浓烈香气萦绕在鼻尖,她禁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鲛族女鲛们?都是天?生自带体香,鲛族无论?是衣物亦或鲛绡纱都没有熏香的习惯。
此刻,乍一凑近这熏香衾褥,琉璃被熏得有些难以睁开眼睛。又打了一个喷嚏,她无奈起身,指尖翻转,捻诀祛除褥子上的香气。
看?来要?与这宫里负责给褥子熏香的宫人们?说一声,她这里只要?无气味的褥子。
夜深露重?,月色将大地覆上一层惨白,宫墙之外偶有幽幽枭声,给这深夜更添凄凉。
满室微光中,一位身姿纤弱,秀发披散的妇人端坐在床榻前,沉默看?着熟睡的男童。
妇人面容清秀白净,一双细眉衬的她有种楚楚可怜之感。
一旁丰腴乳母,眼睛困得难以睁开,她小声翼翼提醒:“夫人,夜已深,身体要?紧,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闻此话,范杞收回思绪,拢衣起身,嘱咐两句让她照顾好成蟜,便迈着碎步离开了偏殿。
夜幕降临之时,寺人带回的消息让她心忧。
起初她便知道子楚在邯郸曾娶妻生子,秦赵两国?素来不睦,她以为那对母子永远不会来咸阳。可而?今,母子俩不但来了,今晚更是将一位容貌无人可比的少女接入宫中。
她与简兮均是已生育过子嗣的妇人,可那少女不是。探查情况的寺人描述少女容貌时,两眼放光的样子,让她久久难以释怀。
范杞不知简兮接来一位少女,寓意何为,最坏的结果便是献给良人。想到那种可能,她眉心更加凝重?。
昏暗宫灯下,一声悠长叹息响起,她脚步沉重?回了自己寝殿。
立冬这日,气温骤降,晨起,梢头随风摇曳的枯叶之上布满一层晶莹剔透的冰霜,以此彰显冬日寒冷。
武庚身姿笔直立于宫墙之上,随手摘下枝头颤巍巍的干枯叶片,无聊把玩着。
下方站列的一名将士无意间抬头,却看?到有片落叶一直在宫墙上方盘旋,迟迟不肯落向地面,他不由好奇多瞅了几眼。
不远处另外两位将士循着他的视线向上,其中一位不由呢喃出?声:“见?鬼,那叶子为何一直在墙头漂浮?”
听到这疑问之声,武庚手指顿住,斜眼朝下看?去。他差点忘记自己是魂魄,不为人们?肉眼所见?了。
惨白长指一松,那沾染冰霜的枯槁叶片打着旋向地面落去。
三双眼睛紧紧盯着枯叶一起降落,其中一人失笑:“说不准是风神无聊把玩残叶,这下可好,你一出?声,惊扰到风神了。”
兴许是乱世艰难,不少人信奉神明之说,更有甚者,编撰不少神话故事。
怕冷的琉璃一早从玲珑袋中翻出?狐裘裹上,脚步还未踏出?殿门,便隐约听到了远处有人在谈论?自己。
“听说没,前日赵国?来的那位夫人,从宫外接回一位貌若仙人的少女。”
“听当日当值的提起过。”
“我听人说那少女是赵国?夫人给咱们?太子准备的,口?误口?误,是公子。”
“啊?那这棫阳宫岂不是要?有第三位夫人了?”
…………
琉璃双耳微动,收起听力?,这些嚼舌根的想象力?真丰富。第三位夫人?那位名叫子楚的人族,可没有资格让她屈尊。
行至殿门前的樊尔自是也听到那些议论?之言,他脸色冷厉,握住剑柄,便要?去找嚼舌根的两人理论?。
琉璃及时拉住他,无声摇头。
樊尔气急,语气有些控制不住:“少主,难道就任由那些人如此猜测诋毁!”
“那二人能如此明目张胆议论?,定是有人授意,否则她们?怎敢议论?这棫阳宫之主。”琉璃抬脚迈出?去,“这种事情,我们?只需告诉简兮即可,她会处理。”
樊尔不同?意:“可万一这传言就是她授意……”
“不可能。”
琉璃开口?打断:“在邯郸她有多心心念念嬴政父亲,你又不是不知。听武庚说,前两日她没少因?为那位侧夫人闹腾,甚至提出?休妻之事。方才那二人之言,不用深想,也能猜出?是那位侧夫人故意而?为。”
樊尔了然?,握剑右手松开。
不过,这件事情,还未等?主仆俩主动去告知,简兮那边便听到了风声。
她心情昨日刚有好转,难得有个一夜无梦的好睡眠,谁承想一早起来便听到那样的污言秽语。
“你们?在胡编乱造什么??”
两名宫人听到身后这声喝问,顿时吓得回转身,‘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紧闭嘴巴不敢再言语,这些也是昨日她们?在别处听的。
简兮本不是泼辣性?子,可也没控制住,大步上前一人一耳光。
两名宫人面颊霎时显出?五指印,眼泪不住掉落,紧咬下唇不敢发出?啜泣之声。
“那二位是政儿之师,他祖父亲自为他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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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你们?两个竟敢这般妄言,可是不想活了!”简兮气急之下,复又扬起手。
两声清脆声响,其中一名宫人终于低泣出?声:“夫人,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还想有以后?”简兮冷眼睨二人,扬起手,示意一旁候着的寺人将她们?先?绑起来。
听到远处喧闹,琉璃轻笑:“看?来,不用我们?亲自去告知她了。”
樊尔听到那些愤怒之言,严峻眉眼舒展些许。
偏殿闹出?的动静,很快惊动子楚,他本欲前往章台宫议事,宫人匆匆来禀报,他才得知这棫阳宫竟传出?那种荒诞传言。
前日那两位楚国?剑客入宫,正是他最忙碌之时,故而?一直迟迟未抽出?时间去见?二人。他没想到,只两日功夫,竟然?便有大胆宫人敢如此胡言乱语。
子楚从来不是沉迷女.色之人,况且那还只是位年幼少女,据吕不韦描述,她并不比政儿大多少。依照年龄,那少女做他女儿还差不多,怎可捏造为棫阳宫第三位夫人!
气愤之下,他大力?甩袖,向着简兮所居偏殿而?去。
未进殿,压抑哭声便传入耳中。
子楚脸色沉了几分,迈脚走进殿内,冷声喝问:“是谁先?捏造此传言的?”
陡然?听到这威严喝问,二人吓得身形一缩,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为何不回答?”
子楚声音高了一倍,踱步到主位跪坐下来。
简兮脸色铁青,没有理会身旁之人。
其中稍微年长一些的那位宫人,双手捏紧膝头宫服,因?为太过用力?,骨节森然?凸起。
咬了几次后槽牙,她才鼓起勇气开口?:“是范夫人殿中传出?的,有位名叫禾衫的宫人曾与我一起供职,我是听她说的。”
子楚没想到事关范杞,自从政儿母子回来,她从未有过任何不满言语,他以为她不会生事端。
简兮一掌拍在面前案上,面容阴沉气愤:“良人,还不肯休了范杞?”
这一次,子楚没有为范杞说话,但他也没有回答简兮,而?是对下面跪着的宫人道:“你们?既然?知道政儿之师尚还年少,又怎可信了那种传言?我是何年龄!她又是何年龄!你们?怎可编排至此?我若不是成婚晚,孩子兴许都比她大!”
此言一出?,两位宫人弯身伏地,连声喊着:“公子饶命。”
子楚这次并未心软,“来人,将这二人拉下去杖毙。”
简兮面容缓和不少,很满意他这次的态度。
伴随着远去的呼喊声,简兮侧头看?身旁人:“你打算如何处置范杞?”
子楚沉吟许久,才柔声道:“此事还需请示母亲,昔年范丞相有恩于母亲族人,若是贸然?处置范杞,恐有不妥。”
简兮眼神霎时转为冰冷,隐在袖中的手蜷缩几次,最后愤然?起身。
子楚忙起身想去劝她,却被硬推到殿外。
殿门应声关上,他无奈叹气,左右为难。伫立良久,他才迎着冷风向章台宫而?去。
琉璃自拐角处现身,凝望那宽阔背影行远。她有些意外此事结果,本以为简兮与范杞之间会大闹一场,最后竟只是两名宫人丢了性?命。
庄严雄伟的大殿上,子楚朝着上方恭敬执礼。
嬴柱见?他眉宇间阴郁未消,关切问:“可是身体不适?”
在这声问询下,他勉强笑笑,纠结半晌,再次郑重?执礼,提起要?册立简兮为正妻的想法。
华阳夫人立时面露不悦,先?前那赵人放肆之言还历历在目,她被气的迟迟难以消气。
“一个粗野赵人怎可做我大秦未来太子正妻。”
“母亲!”子楚语气不由重?了几分:“她不是粗野之人,她是我的妻子。”
第047章帝王之术
看到华阳夫人脸色愈发难看,子楚语气恢复惯有柔和:“母亲,她?也是出生在富贵人家,从小学习过礼仪制度的,上次失言,全是因为太过在乎我。这几年,她?不畏辛苦养大政儿,足矣可见其真?心,我作为大秦堂堂男儿,不可做出辜负之事。”
“自古凡事均都讲究个先后顺序,我娶她?在先,理应册立她?为正妻。”
说着,他毫不犹豫弯膝,噗通一声直直跪了下去。
“儿子恳请父亲母亲应允。”
“我没逼你休了她?,正妻之位为何非她?不可?”华阳夫人强势态度有所缓和。
子楚欲言又止几次,面露羞赧,憋了半天,才开口道出棫阳宫今日发生之事?,“范杞德行有失……”
“她?明着说出不满也好,怎可如此谣传我与一个孩子!”
上首主位上的嬴柱与华阳夫人面面相觑,范杞在咸阳宫存在感一直极低,鲜少会?惹是生非,这一次怎会?如此沉不住气,夫妻二人都十分好奇那楚国女剑客的模样。
见身旁妻子欲开口,嬴柱不动声色按住她?的手背,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言语。
“此事?依你。”
“谢父亲应允。”
子楚松了口气,黯淡眼眸明亮稍许。
华阳夫人立时不悦瞪身旁人。
嬴柱讨好一笑,在案几下面轻柔握住她?的手。
册立正妻之事?尘埃落定后,简兮心头怨气消散不少。
子楚没有明着惩治范杞,却?将她?殿中嚼舌根的几个人逐一杖毙,算是警告。
母家没了依仗,范杞敢怒不敢言,当初本就是她?先动心,主动嫁的。不过此事?唯一令她?还算舒心的一点?,就是那少女只是政公子之师,不会?成为棫阳宫第三位夫人。
待一切妥善解决,子楚才找个时间,正式与琉璃、樊尔主仆俩见面。
棫阳宫正殿。
带路的寺人停在殿门外?,低声道:“二位里面请。”
殿内牖扇下煮茶的子楚,闻声抬头,却?见两位相貌惊为天人的少年男女前后步入殿中。
走在前面的少女身姿纤瘦,却?不失仪态,眉眼间是难掩的贵气与威严,面上虽还稚气未脱,但?已是难掩倾城绝色。后面跟着的少年身材挺拔伟岸,一张脸生的严峻端正,精致到不像男子,若不是英气的眉眼与高大的身材,说不准会?被人误以为是女子。
片刻失神之后,子楚忙起身,拢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二位先生请。”
琉璃这是第一次看清嬴政父亲的长相,容貌端正英俊,一双眼睛生的极是好看,与嬴政的如出一辙,难怪简兮多年来对他念念不忘,他这幅皮相在人族中绝对是极佳的。
嬴政也是幸运,因为有这样一对好样貌的父母,小小年纪不论是皮相亦或骨相俱是无可挑剔。
略微颔首后,琉璃才在奏案前盘腿坐下,樊尔紧跟其后同样盘腿坐下。
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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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两人坐姿,子楚不由一怔,随即淡笑,亲自为主仆俩斟了一觞热茶。
“这几年,多谢二位对我妻儿的照拂。”
“你既知道他们是你妻儿,当初为何将他们丢弃在邯郸?”琉璃对他印象一直不好,此时话说得有些重。
子楚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面色僵了僵,耷拉下唇角,长叹一声:“当时秦赵两国正值恶战,赵王盛怒之下,欲不顾两国之间不杀质子的规定,我也是没办法才逃走的。当时混乱中与政儿母子走散,我本想?放弃出城,是吕不韦的话点?醒了我,他说我若不回秦国,将永远没有机会?为自己为政儿母子争得一席之位。”
琉璃很想?问问他,就不怕赵王杀了嬴政母子,然?而话到嘴边她?又觉得没有必要。事?到如今,一切均已成定局,赵王几次盛怒都没有杀母子二人,想?必也早在这子楚与吕不韦的意料之中。
感喟几句,子楚再次感谢:“这几年,多亏二位代我教导政儿……”
主仆俩静默听着他长篇大论,谁也没有主动搭腔。
到最后,子楚口干舌燥,才反应过来两人不想?听他唠叨。
“二位先生安心在咸阳宫住下便是,我保证再也不会?有人捏造污言秽语。”
绕了一大圈,竟是为了说明此事?,琉璃终于?开口:“那件事?情,你处理的还不错,只是为何不处置挑起事?端的侧夫人?”
子楚面露窘迫,正欲辩解,便听对面少女又道:“也是,她?毕竟为你生育过子嗣,若我是你,也不好惩治亲生孩子的母亲。”
这语气隐隐有上位者?不屑之态,子楚心里莫名有些不悦。眉头蹙起,脑中闪过方才质问,他这才陡然?反应过来,对面少女应是不满自己将政儿母子留在邯郸,才会?一直言辞冷淡。
果?然?是年少,喜怒均都浮于?表面,摇头无奈而笑:“抱歉,是我处事?不妥当,你若还未消气,我命人将范杞喊过来,给你道歉。”
“不必,我不喜与背后耍手段之人打交道,劳烦代我转告她?,让她?放八百个心,这宫里就算有第三位夫人,也不可能是我。”
话音未落,琉璃起身便走。
樊尔毫不犹豫跟上去?。
目送两人消失在殿门口,子楚收回视线,才发现他们并未饮自己亲自斟的茶水。
看二人言行举止,想?必并不只是剑客那么简单。
被正式册立为正妻之后,依照礼制,每隔五日,范杞需到简兮殿中见礼。
然?而两人均都不想?见到对方,于?是心照不宣默认五日一次的见礼不存在。
没有针锋相对的场面,棫阳宫恢复了从前平静。
心惊胆战的宫人们,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不少。
昨日还是艳阳高照,今日却?骤然?降雨。
雨幕如丝,被风扬起,争先恐后撞向灰色宫墙,墙壁很快被洇湿,转为压抑暗深色。
琉璃双手揣在袖子中,盘腿坐在嬴政对面,欣赏牖外?细密雨雾,耳边萦绕着朗朗读书声。
外?间道路两旁的将士们身披蓑衣,仍旧站的笔直,纵使是这样的雨天,他们也不曾懈怠分毫。
一篇文章接近尾声,嬴政念出最后一个字,循着她?的视线向外?看去?。那些雨中的大秦将士们,让他不由肃穆。
大殿中骤然?寂静,琉璃收回视线,正撞上那双狭长双眸。
端正坐姿,她?拿起面前简策展开,推到嬴政面前:“继续。”
嬴政垂眸去?看,“道德经??”
“我近来发现这篇著作内容十分出色,是难得的帝王之术,你既有心那个位子,便不必继续痴迷兵书,这本才是一个帝王应该研读的。”
琉璃不懂各国君王追求的那些帝王之术,在她?看来这位名为李耳的先生才是真?正懂帝王之术的。
这《道德经?》虽然?有些弯弯绕绕,但?却?极为适合用来治理国家,她?若为人族帝王,定会?用这本著作里的理论去?治理国家。
“帝王之术?”嬴政眼中浮现希冀,他一心想?要结束乱世,却?从未考虑过结束乱世后该如何去?治理一个庞大冗杂的国家。
琉璃以为他不知何为帝王之术,于?是起身挪到他身旁,翻到第十七章节,嫩白细指点?在其上。
“你看这一段,太?上,下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犹兮其贵言。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一个有责任有能力的君王,应该事?事?都想?到前面,把一切都尽可能做到最好,而不是,等百姓黔首们有了怨言,才发现问题所在,你可明白?”
嬴政点?头:“一个好的统治者?,应该时刻忧国爱民。”
“理解能力不错。”
琉璃坐回对面,手指扣响案几,“这些都是你近日要研读的。”
嬴政扫了一眼案头堆放的简策,颔首点?头。
朗朗读书声再次响起,琉璃百无聊赖继续瞅着外?面雨丝,这冬雨仿佛比之前大了不少。
这时殿外?廊上出现一个小小身影,男童粉雕玉琢,还挺可爱。
琉璃不由多瞅了两眼,男童发现她?的视线,乐呵呵跑了过来,后面跟着的寺人脸色顿时惨白,快步追上去?,手臂一捞,男童便离了地。
“你快放开,我要去?找阿兄……”
成蟜挣扎着,圆润的身子在寺人怀里扭来扭去?。
琉璃挑眉问对面人:“这就是你那同父弟弟?”
朗诵声停止,嬴政不情不愿点?头,眼神淡漠看向不断挣扎的弟弟。
“何必如此冷淡,大人的错不该牵扯孩子,我看他似乎挺喜欢你的。”琉璃这话是认真?的,她?对待事?情一向分明,孩子是无辜的,不该承受大人之间的恩怨。
嬴政置于?案上的手倏然?蜷缩,下颌骨绷着,没有答话。
琉璃见状,倾身过去?掰开他的手,像个长者?一样语重心长:“这是已定的事?实,你要学会?接纳他,百年之后你们父母不在了,他便是这世上你唯一的手足兄弟。”
指间触感细腻微凉,嬴政狭长眸子掀起,那眸中情绪复杂,既有不甘,又有不忍。
说实话,那个弟弟并不讨人厌,有时善意的憨态还有些招人喜欢。可短时间内,他还做不到完全接纳对方,母亲也不会?允许他与成蟜走的太?近。
琉璃拍拍他的手背,缩回手,不再劝说。
牗扇外?的男童已经?被寺人抱走了,这棫阳宫看似平静,没想?到都在暗里较劲。
陆地人族的后宫真?是复杂,她?忍不住在心里腹诽,既然?知道身边女人多了会?争风吃醋,那为何不只娶一位妻子,就如鲛族那般。
万年来,鲛族一直都遵循着鲛灷先祖的规定,一生一世只娶一妻,只嫁一人。后来久而久之,鲛族逐渐演变成,若是丧偶,另一半便会?毫不犹豫殉葬。
依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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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族史书记载,起初先祖们是允许丧偶鲛人可以再娶再嫁的。后来有鲛人为了证明自己的爱情有多真?挚多纯粹,在夫君死后,果?断抹了脖子殉葬,听说当年那女鲛的壮举引得无数女鲛男鲛们泪目。
可能鲛人比较多愁善感,在有了那样的先例后,很快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以及第无数次。凡事?丧偶的鲛人,都开始为了彰显与配偶之间的感情选择殉葬,那件事?情让历代鲛皇们很是头疼。
这死一个赔一个的状况,琉璃有时都担忧未来鲛人族的人口问题。鲛人成长期缓慢,四百八十岁进入青年期后才可婚配,且孕期十分漫长,不像人族怀胎十月便可生产。
她?脑中这时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若是人族和鲛族之间生孩子,会?不会?缩短孕期?
第048章想做鲛人
“你在想什么?”
“在想……”
本能应答后,琉璃回过?神,话锋一转,细指扣在奏案上:“别偷懒,继续。”
“我没偷懒……”
嬴政低声嘟囔一句,垂眸把面前?简策摆正,一字一句朗诵其上内容。
一阵狂风掀起,外间雨势骤大,紧跟而至的是雨滴砸落地面的噼啪声响。
冷风灌入殿内,琉璃裹紧身上狐裘,指间轻捻,支撑牖扇的两根竹竿滑落,扇板瞬时合上,发?出巨大声响。
嬴政噤声,举目去看,没有过?多怀疑,欲起身去撑开牖扇。
琉璃见状佯装不经意阻止:“雨天湿冷,合上也好。”
忆起每每冬日?,嬴政不由愧疚,他差点忘记琉璃最怕冷了。
“明日?我便让宫人将这偏殿房中?都?架上燎炉,你且再忍耐一日?。”
眼下?只是初冬,琉璃还是可以忍耐的,不过?既然可以早些用上炭火,她自是不会有意见。
长子难得主动提要求,子楚当即吩咐下?去,翌日?午后,偏殿之中?便逐一安排上燎炉。
刻着?繁杂暗纹,青铜制的硕大燎炉将案几方寸之地炙烤的干燥温暖。
琉璃围坐在燎炉旁,心中?不由对子楚有所改观,看来那?人还是很疼爱嬴政这个长子的,竟然有求必应。听说?宫中?开支巨大,炭火这种东西都?是到了深冬才会给各宫里用上,他这次竟然破例应允,且办事效率十?分迅速,多少有点慈父的样子。
嬴政余光瞥见她面颊被炭火炙烤成粉红色,唇角不由弯起极淡弧度。
冬日?第五场大雪持续三日?才停歇。
月稀星疏,寅时将过?。
各殿宫人们陆续早起,两人一队将路面积雪清扫至道路两旁,不多时便都?脑门冒汗,面泛红晕。
武庚身姿轻盈立在满是积雪的飞椽兽上,垂目注视着?下?方忙碌的宫人们。生前?使唤宫人时他从未有过?深想,而今成为没有形体的魂魄后,他才突然看清,人的出身真的很重要。
生在富贵亦或帝王家,从降生那?一刻便被呵护备至,享一生荣华。可若是生在穷苦人家,要么入富贵人家为奴役,要么入宫兢兢战战侍奉位高权重的帝王,这两种稍有不甚,都?会下?场凄惨。听说?当下?这个时代,男子入宫还要忍受去势之苦,若是处理不当还会丢了性命。
关?于宫里寺人要去势这一点,武庚不甚理解。大商时期去势是惩罚罪犯的,如今宫里的那?些寺人显然不是罪犯,想必诸国王宫也不敢留大量罪犯在宫里侍奉。
时下?这样的乱世?,让武庚更加坚定不入轮回的决心。想起数百年前?已然轮回的父亲,他不由眺望殷墟方向,也不知父亲出生在怎样的人家,但愿不是穷苦人家,也不要是帝王之家,他觉得生在富贵人家就挺好的,既不用成为奴役、寺人,也不必经历王室争权夺利的残酷。
睡不着?的樊尔早早起来,活动着?筋骨走出偏殿次房。上方隐隐阴冷气息,不用猜测也知道有一魂魄杵在那?里。
趁着?天色昏暗无人注意,他足尖轻点,轻轻松松掠上殿脊。
“你若待在人间实在无聊,不如去轮回转世?吧。”
“在这乱世?中?,转世?轮回是一场豪赌,我可不想下?一世?成为下?方那?些辛苦的宫人,更不想成为王室子孙被送去别国为质。”
武庚没有看他,仍旧望着?殷墟方向。
樊尔扫视下?面佝偻着?脊背忙碌的宫人们,难得语气调侃:“你想的可真长远,说?不定你下?一世?有可能是一棵树或者是一只野兔,你怎知还会成为人。”
武庚面色一僵,随即苦笑:“一棵树一只野兔也挺好,至少比这乱世?中?艰难生存的普通人要强上一些。对了……”
他眼神浮现希冀:“要如何才能投胎到鲛人族?”
樊尔不明所以看向他。
“我的意思是,你们鲛人生活在深海,不受陆地乱世?侵扰。而且,你们鲛人寿命很长,且容貌颇佳。”说?完这些,武庚自己先不好意思笑了。
樊尔挑眉,“寿命很长,容貌颇佳才是最重要的吧?”
武庚一派端正的脸上露出窘态,抿紧苍白嘴唇,不再言语。
樊尔并无逗他之意,真诚回答:“这种事情是要看运气的,我并不知道如何才能投胎到鲛族。不过?,听说?轮回境主有收集珍宝的癖好,你若是能奉上让他满意的珍宝,兴许他可以放水让你降生在鲛族。”
“珍宝……”武庚低声重复,他生前?有过?不少珍宝,后来大商覆灭,那?些东西早已不知去向,兴许是被损毁,兴许是落入他人之手?。看来想要降生在鲛族的念头,恐难以实现了。
天边弯月逐渐淡化,直至消失不见。
太阳东升,光斑洒进樊尔漂亮眼眸中?,让那?原本藏蓝的眸子显现出奇异的金光,犹如星辰大海。
这个时辰,清扫积雪的宫人早已散去,空旷殿宇前?,琉璃呼出一口白雾,看向上方一鲛一魂魄。
樊尔看到她,脚尖轻点,飞掠而下?。
武庚紧跟其?后,悄无声息降落地面,一如既往恭敬辑礼。
身后脚步声由远及近,主仆俩与?魂魄同?时回头,却?见嬴政拿着?那?把金弓迎面而来。
由于学术与?王室礼仪的加重,他每隔七日?跟着?樊尔练习半日?弓箭,每隔两日?跟着?琉璃练习半日?剑术,剩余其?他时间,学术与?王室礼仪各占一半。
而今时间被占满的嬴政,让琉璃不免想起儿时的自己,除去睡觉,其?余时辰不是在修习术法,就是在练习剑术,每半月还要跟着?母亲殿中?的莲雾学习礼仪仪态。
看来,无论是任何种族,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者,都?要付出异于常人的时间与?精力。
偏殿北侧院墙下?设了六处靶子,是子楚得知嬴政在跟着?樊尔练习射箭后,特意让人设立的。
他尽可能的处处俱到也是为了弥补这些年的亏欠,嬴政深知这一点,故而有事直接提,从不藏着?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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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辰朝食还未送来,琉璃想晒晒太阳,索性拢衣在光线好的花台上坐下?,百无聊赖看嬴政练习射箭。
约莫半个时辰,三名宫人手?里托着?盘飱来到偏殿,在这严寒冬日?,那?些食物早已凉透。
几人前?后进入殿内,将食物一一摆放在炭炉的铁架上加热。
樊尔松开嬴政手?腕,“用过?朝食再继续。”
“好。”
嬴政收起弓,交给一旁候着?的寺人。
铁架上的粥很快咕嘟冒泡,散发?着?甜腻香气。
三人分别在三张案几前?盘腿坐下?,相处久了,嬴政也习惯盘腿而坐,不过?平时要避着?教习王室礼仪的老先生,老人家迂腐,不允许王室子孙坐姿不端。
朝食之后,嬴政一刻不敢懈怠。
午时一刻,就在他再次将弓拉满时,余光却?瞥见母亲殿中?一名宫人匆忙而来。他分神之下?,手?上一松,那?只箭失了准头,擦着?靶子而过?,扎向结冰地面,随即弹了两下?,尴尬横躺在地。
“政公子……”
宫人尾音颤抖,一张圆脸拉垮着?。
嬴政心头不安,迎上前?紧张问:“可是母亲有事?”
宫人来不及喘气,“夫人看了一封邯郸来信,如失了心智般大哭不止。”
邯郸?想到外祖父外祖母,嬴政来不及细想,快步跑出偏殿,向着?母亲寝殿而去。
主仆俩对望一眼,匆匆跟了上去。
武庚身形飘忽跟在最后。
未至殿中?,嬴政便听到母亲带着?哭腔的呼喊:“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家了……”
“你别这样,以后还有我,我们是夫妻,这里也是你的家。”
父亲的安慰在那?声声哭诉中?,显得苍白无力。
嬴政心里一沉,升起不详预感,他用力握紧手?中?的弓,迈步进入殿中?。
琉璃与?樊尔隐隐也猜到那?种可能,但谁也没有吭声。
瘫坐在地的简兮看到儿子进来,嘴唇颤抖,眼泪更加汹涌。
嬴政步履沉重,缓缓走近,低声问:“母亲,发?生了何事?”
这个问题让简兮啜泣声更甚。
半跪在一旁拥着?妻子的子楚仰头看向长子,眼含歉意:“政儿,你的……外祖父外祖母,三月之前?命丧赵王室之手?。”
金质长弓‘哐啷’一声掉落地面,嬴政下?意识眨巴几下?眼睛,不敢置信问:“您说?甚?”
“你外祖父外祖母去世?了。”子楚虽不忍心,但还是又重复一遍。
滚烫泪水涌出眼眶,顺着?面颊滑落,滴在脚下?暗色地板上。感觉到脸上痒意,嬴政抬手?去摸,满手?濡湿。犹记得临别前?,他搂住外祖父佝偻的腰身,承诺日?后接他与?外祖母来秦国享福,可自己……自己还没强大起来,他们却?已……
若知那?次是此生最后一面,他定要带外祖父外祖母一起离开。在他目前?为数不多的生命里,两位老人家是除父母、琉璃、樊尔与?燕丹之外,对他最重要的人,也是对他很好的人。
赵人怎么敢?怎么敢……为何连年迈老人都?不放过?。
身侧双掌倏然蜷缩,用力握紧,嬴政眼前?模糊不清,他压抑着?喉头哽咽,问:“谁害死他们的?是赵屹?不对,三月前?赵屹还未回到邯郸,是赵堰?还是赵王下?令?”
子楚将怀里妻子抱的更加紧,“是赵堰,你们离开邯郸那?日?,他因气不过?去你外祖父家里胡闹,你外祖父气急之下?顶撞两句,正中?他的计谋。你外祖父外祖母因而入了邯郸牢狱,大概是两位老人家年纪大了,受不得牢狱之苦,在入狱半月后便咽了气……”
说?到这里,他亦是眼泛泪花。昔年在邯郸,二老对他这个女婿颇为照顾,从未嫌弃过?他是异国质子。
面对而今噩耗,他也是心痛难当,可作为堂堂男儿,他在人前?只能强忍着?。
简兮挣扎着?推开丈夫,一把抱住面前?的儿子,将红肿双眼埋在那?单薄肩头。
“政儿,以后,母亲便只有你了……”
有泪低落脖颈,滑入领口。嬴政将将忍下?的泪水汹涌而出,他小心轻拍母亲颤抖脊背,郑重发?誓:“日?后,待我长大,定要扫平赵国,为外祖父外祖母报仇。”
一直旁观的两鲛一魂魄,听着?那?响彻在殿中?的誓言,同?时心头一滞。
简兮手?臂箍的更加紧,哭声久久回荡。
子楚展开双臂,把母子俩揽入怀中?。
看着?抱作一团的一家三口,琉璃想起邯郸城中?,那?两位慈祥的老人,老人家得知她与?樊尔教导嬴政剑术与?学术,便时常谴人送来新奇的吃食,有时还有女儿家的首饰。
第049章嘴硬心软
内心太过哀恸,简兮哭着哭着一口气没上来,竟昏厥过去。
“母亲!”
嬴政惊呼一声,大力跌跪在地,试图去拖住母亲的身体,然而他还是太过单薄,没有足够力气支撑住一个成年人的身体。臂弯倾斜,他也?跟着向地上摔去。
子楚及时扶稳他,另一条手臂揽住妻子腰身。
“快去请医师。”
“诺……”
“诺……”
…………
殿中瞬间乱作一团,众宫人有的冲出殿找医师,有的跪倒在地爬向昏迷的简兮,每个人脸上都?诚惶诚恐。
子楚横抱起妻子,快步向内殿而去。
躲开?混乱宫人,琉璃上前,单手拉起嬴政。
嬴政忍着隐隐作痛的膝盖,踉跄站稳,眉眼低垂,没有去看身边人,可手却紧紧攥住那只袖子。
犹豫片刻,琉璃坚定牵起他的手,“无?需忧心,你母亲不会有事的。”
指尖微动,嬴政转眸看向那细腻白皙的手,内心恐慌在这?一刻似乎减轻不少。
医师很快跟随一名寺人匆匆而来。
经过仔细诊治,幸无?大碍,只是因?悲恸过度。
等候在旁的父子俩均都?松了口气。
“多谢周医师。”子楚说着亲自将医师送出去。
简兮面上还未恢复血色,眉心深蹙,看起来痛苦非常。
琉璃隐在袖中的手凝聚一道灵力,施在她?眉心,想要以此帮她?减轻些痛苦。
嬴政跪在床榻前,低声道:“母亲,以后您还有我,我永远都?不会离开?您……”
不知是那句安慰,还是灵力所致,简兮眉头终于舒展。
因?男女有别而候在外面的樊尔,把琉璃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这?一次他并未传音提醒。先前那声声哭诉似是还萦绕在耳边,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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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四百年,他虽还没有经历过与?亲人生死离别,但也?能理解失去至亲的痛苦。
身旁武庚双手叠放在身前,“恩人总是嘴硬心软,看不得他人痛苦。”
是啊,樊尔在心里无?声附和,琉璃有时说话很直白,但真?遇到别人有难处,她?又会心软相?助。这?样的脾性,将来要如何?才能在鲛族上下建立威严。
经历丧亲之痛,简兮郁郁寡欢了两个多月。
一场春风吹走冬日严寒,殿外檐上鸟儿?叽叽喳喳,听着那欢快叫声,她?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子楚在去章台宫之前,亲手折了一枝开?的最艳的桃花,命宫人送来。
简兮无?精打采瞅了一眼下方被宫人小心捧着的桃枝,懒散道:“放到牗下案几上吧。”
“诺。”
宫人走到案几前,弯身将桃枝摆放其上。
挥手遣散殿内宫人,简兮长舒一口气,起身穿上布履走出偏殿。多日不曾出来见日光,顷刻间一阵目眩头晕,她?闭眼甩甩脑袋,抬手揉了揉眉心,才觉好受些。
跟在后面的宫人红月忙上前搀扶,“夫人,您没事吧?”
“无?碍。”简兮抚开?她?的手,挺直腰身,“走,去政儿?殿中。”
“诺。”
红月低头恭敬跟随其后。
寒冬结束,琉璃精神不少,今日她?换了一身窄袖布衣,手持忆影剑,身姿轻盈灵动,给嬴政演示新的招式。
又长高不少的嬴政,炯而有神的双目认真?看着她?每一个动作,手握安世剑跟着比划了一遍。
所谓安世剑,便是平乱世安天下,这?把镶嵌着玉珏的剑正是去年琉璃送他的生辰礼,他想了许久,最终决定为剑取名安世,也?想以此时刻告诫自己不可懈怠。
简兮脚步放缓,望着愈发英气的儿?子,唇角禁不住浮上欣慰笑容。
一套剑法结束,琉璃收起剑退到一旁。
不等她?催促,嬴政便手持长剑,施出她?所教剑式。
琉璃惊讶发现,无?论是动作还是力道,他现在竟极少再?出错。
最后一个剑式施出,成蟜立刻蹦跳着拍双掌称赞。
“阿兄,好厉害!”
将近半年时间,嬴政对这?个弟弟,已经没有起初那么冷淡了。听到这?声呼喊,他唇角浮动,露出一抹浅淡微笑。
远处简兮看到这?一切,脸色沉了几分?,迈步走过去,佯装慈祥摸摸成蟜脑袋。
成蟜仰头,笑容纯澈:“母亲,待我今年开?蒙后,可否与?阿兄一起读书练剑?”
琉璃不由挑眉俯视那个四五岁的男童,当?年的嬴政没比他大多少。虽然她?觉得这?小孩子很可爱,但并不想再?心软增添负担。这?孩子自小被呵护长大,选择很多,秦国能人不少,只要她?不愿,想必那子楚也?能为这?幼子选出最合适的老师。
而骤然听到那一声‘母亲’的简兮,面色不由一僵,她?艰难咧开?嘴,皮笑肉不笑道:“待你开?蒙,你们父亲自会为你选老师。”
成蟜没听懂她?话里真?正的意思,眨巴着眼睛问:“我想跟阿兄一起学习。”
简兮没再?言语,脚步一转走向儿?子,掏出先前琉璃给的那块鲛绡纱,帮他拭去额角细汗。
“为母前两日亲自为你缝制了一件春衣,下午我让红月给你送来。”
“谢母亲。”
能看到母亲愿意出来走动,嬴政总算心安。
被晾在一边的成蟜回过味来,他不傻,隐约能觉察出这?位赵国来的夫人不喜欢自己。
倔犟伫立片刻,他委屈辑礼:“母亲,阿兄,成蟜该回去了。”
简兮侧头,嘱咐看顾成蟜的寺人,“路上小心点。”
“诺。”
寺人俯身执礼。
确定主仆俩走远后,简兮故作嗔怪戳戳儿?子脑门?。
“你就不能离那孩子远一点,他将来可是……”话至此,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这?宫里人多眼杂,有些话还是不言明为好。
在场几人都?能猜出那没出口的后半句。
“母亲放心。”
语毕,嬴政提剑继续,不想给母亲再?开?口的机会。
端坐在殿脊上沐浴阳光的武庚,隐约听到下面对话,悠悠掀开?眼皮注视嬴政挥出的一招一式。
“真?是可怜孩子,既想顾及母子情,又无?法狠心斩断手足情。”
一声感喟之后,他面露同情之色。
武庚是独子,没有感受过手足之间的情谊。
君父虽有其他妃子,但却只与?母亲生育他这?么一个儿?子。宗族为此谏言过几次,也?曾逼迫君父与?其他妃子生育子嗣。而恶名留史的君父,一生痴情母亲,更因?怜惜她?生产不易,未再?让她?生第二个孩子。
这?一刻,他突然想知道,倘若他有兄弟,是否大商便不会被轻易灭之。
下方嬴政眉宇间的纠结让武庚有些羡慕,其实有兄弟挺好的。
当?年,他要是有兄弟相?依,兴许就不会莽撞反叛,让殷商彻底断了后。
一声悠长叹息飘荡在殿脊上方。
琉璃与?樊尔耳朵微动,同时朝着武庚看去。
无?奈凝眉,琉璃不动声色传音:“既然放不下前世,不如你去轮回,喝了忘忧水,前尘旧怨将不复存在。”
武庚摇头:“我曾承诺恩人,要时刻跟随那孩子左右,便就不会轻易食言。”
“那你叹气做甚?”琉璃用?眼神质问。
“一个窝囊惨死在千年的魂魄,时常唉声叹气很正常,恩人不必理会我。”
“………”
武庚那一本正经的模样,让琉璃无?言以对,她?就不该轻易答应思鸢的条件,身边每天有个唉声叹气的魂魄,真?的很影响心情。
见琉璃与?樊尔一直望着空无?一物的殿脊,嬴政收起剑式,好奇问:“你们在看什么?”
“没什么。”琉璃收回视线,“你继续。”
樊尔也?收回视线,没有言语。
简兮瞅了几次殿脊,心里狐疑更甚。有时,她?也?发觉这?师兄妹二人举止奇怪,先前有几次,他们也?是同时看着一个方向,似乎那里真?的有个人一般。
还在邯郸之时,有段时间,儿?子总是跟她?说感觉自己周围有什么跟着,那时她?只当?小孩子敏感。此刻细想,她?不由怀疑这?师兄妹不是剑客那么简单,而是会术法的术士。
少女时期,有一年外祖父去世,母亲带着她?回母家?奔丧,丧礼之后回到家?她?便大病一场,外祖父一向不喜欢她?,父母猜测是因?外祖父不喜她?,因?而让她?在丧礼上丢了一魄。
为了让她?神志清明,父母花重金请了几个术士来家?里做法,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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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哪位术士的术法起了作用?,折腾几天,她?竟奇迹般痊愈了。
自那之后,她?便有些信奉那些神神叨叨的术士。
主仆俩察觉到简兮若有所思的打量,先后侧头看她?。
简兮呼吸一滞,但很快恢复如常,弯唇粲然一笑,柔媚的眼睫微颤,风情依旧。
范杞到华阳夫人宫里见礼,回来便见儿?子蹲在一团花簇旁,噘着小嘴扯花瓣,晨曦将将绽放的粉色花朵已经被他摧残的不成样子。
她?蹙眉疾步过去,一把拉起成蟜,厉声呵斥:“这?是为母悉心培育三年才养成的将离花,你怎可随意毁之!”
成蟜小脸吓得煞白,眼中含着两汪将落不落的泪水,瘪着嘴委屈巴巴。
一旁寺人吓得伏跪在地,身体颤抖不止。
范杞扫视寺人一眼,心疼看着满地残破花瓣,气闷无?比,却又不忍动手教训年幼儿?子。
溜圆眼睛眨巴几下,泪水霎时滚落。成蟜拉住母亲手指,哑着嗓音道歉:“母亲,我错了……”
范杞心头一软,蹲下帮他拭泪,柔声问:“你可是不开?心?”
成蟜忙不迭点头。
“我想与?阿兄一起读书练剑,您帮我求父亲,让他应允可好?”
面对这?种请求,范杞脸色阴沉,猛然起身:“你还年幼,不宜与?你阿兄一起。”
“为何?连您也?不同意?”成蟜嘴巴噘的更高。
也??范杞第一反应是良人不同意,但转念便明白过来定时简兮。近来,成蟜时常去嬴政殿中,想是口无?遮拦被拒绝了。
压下心头气愤,她?再?次蹲下,柔声哄道:“乖,听话。你还不识字,哥哥所学,不适合你,待你长大懂得多了,再?与?哥哥一起读书练剑。”
成蟜瘪嘴搂住范杞脖子,委屈应了一声好。
待哄睡儿?子,范杞走到外殿,低声嘱咐几个宫人。
“日后,尽量哄着小公子,转移他的注意,不要总让他去打扰长公子。”
“诺。”
几名宫人恭敬应下。
炽烈光线下,范杞蹲在地上,一片一片捡起地上花瓣,眼眶灼热发烫。
母家?失势,华阳夫人对她?态度愈发冷淡,赵国那对母子自从来秦,良人亦是更加不愿见她?。儿?子一日比一日大,以后若是不受宠,恐难以立足。
手掌蜷起,掌心花瓣被挤压出汁水,良人靠不住,她?的后半生要为了这?个儿?子而活。
第050章酒肆谋划
初夏微风婉转,吹来了燕丹的来信。
作为一国?太子,燕丹回到燕国?后,开始跟随父亲学习处理朝政。
去年立冬前?一日,燕丹便得知嬴政被春平侯赵屹亲自送回了咸阳。起?初,他本想入秦与他见面,但因燕王一向惧秦,不允许他擅自前往咸阳。
忍了数月,燕丹才遣人送信给嬴政,信中简单交代了自己回燕国后的大致情况,最后又问候了几人在秦国?的?状况
辗转一个半月,那封信才到嬴政手里?,看着昔日好友熟悉的?字迹,他心中感喟万千。
“真好,燕丹而今已?涉朝政,好想快些?长大,如他一般。”
奏案对?面端坐的?琉璃淡淡扫视一眼他手上布帛,时间真快,初见时的?小少年竟已?开始学着处理政务了。
“那就快些?认真学习,只要你足够强,便可无惧年龄。”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并?不曾想到不久的?将来?嬴政真的?小小年纪便被推上那个位置。
嬴政浓密长睫垂着,仔细将布帛折叠整齐,装入布袋中。
清澈眸子倏然直视琉璃,“昔年,商君变法,使我大秦迅速强大,诸子著作也好,帝王之术也罢,在这乱世能?强盛国?家的?唯有法,我想以后注重法家著作多一些?。不过?你放心,你所授其他,我也会认真去学。”
这一次,琉璃没有严令他必须听自?己的?。
来?秦这些?时日以来?,她也看得出来?,秦国?之所以比其他诸侯国?强大,确实与变法有关。她不懂人族是如何治理国?家的?,但能?让国?家因此强盛,定有其可取之处。
“好,我让樊尔多搜罗一些?有关法家的?文章。”
嬴政道谢后,招手喊来?殿外寺人,“你去帮我寻一块布帛来?。”
“诺。”
寺人匆匆退出去,不多时便捧了一块布帛进来?。
嬴政接过?,展平在案几上,点墨给燕丹回信。他指间有力,字迹很是工整,每写下一句,他都事先在心里?斟酌一番,尽量以简洁方式将归秦后的?点滴事无巨细描述清楚。
琉璃单掌托腮,瞅着那布帛上很快干涸的?字迹。
“为何把关于我的?事情也告知燕丹?”
笔尖顿了一瞬,嬴政一本正?经回答:“因为,燕丹有问起?你的?情况。”
琉璃轻点案面,故作严肃命令:“少提及我,最好一笔带过?。”
“好。”
嬴政没有问原因,他心里?清楚琉璃不喜燕丹,在邯郸时,他便看出来?了。
落下最后一笔,他仔细检查两?遍,折叠工整封好,准备晚间去交给父亲,让他帮着送去燕国?。
燕丹很快收到回信,布帛上洋洋洒洒五百余字,回答了他所有的?关切问询,只是关于琉璃的?少之又少。
“明同,你说,我与她还有见面的?机会吗?”
“只要公子想,便有机会。”
宫墙下树叶随风摇摆,发?出悦耳沙沙声。燕丹转头去看,眼神从黯然转为明亮,随即又寂灭。
他回归燕国?那日,母亲亲自?到宫门口迎接他,见他身边只有明同与常悦,欲言又止一路,最后还是忍不住在殿前?询问他:“为何不见明同提及的?那位少女?”
那时,燕丹才得知明同早已?把自?己心仪琉璃之事告知了父母。而,他没能?带着心仪女子返燕,君父似乎很高兴。
膝头双手蜷起?,燕丹苦涩一笑,没有再言语,但愿还有机会相?见。
转眼,时间流逝一月有余,夏季炎日炙烤着九州大地。似乎是上苍对?这乱世的?惩罚,自?从入夏,诸国?便不曾降过?雨。土地干涸开裂,整片大地都蒸腾着热气。
纵使是这般烈日当头,齐国?与楚国?之间也爆发?了一场规模不小的?战争,秦国?与魏国?同样兵戈相?向。
股股热浪自?布履底子钻入脚心,大有不把人烤熟就不罢休的?架势。四国?将士顶着炎热日头,在战场上挥汗如雨,热血染红脚下灼烫的?土地。
庄稼干旱,收成极差,靠天吃饭的?农户苦不堪言。
各国?君王为此愁闷无比,却也别无他法,有甚者?都开始请巫师做法降雨了,然而几个闷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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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天气转为晴朗,一滴雨都不愿施舍。
琉璃近来?尽可能?都待在阴凉处,身边时刻备着凉茶,可那阵阵滚烫热风还是让人难以忍受。
今年,是她来?陆地以来?,最炎热干燥的?一个夏日。不过?好在,宫里?地窖有冬季储藏的?冰块,每日她与樊尔都能?分上一块冰。
冰块毕竟储藏数月,离开地窖,便融化的?很快。为了维持冰块融化的?速度,琉璃每次都及时捻道灵力笼罩住冒着寒气的?冰块。
而樊尔殿中所供冰块,他都第一时间送到琉璃那里?,每次搪塞理由都是自?己不怕热。
琉璃明白他的?用意,相?处三百多年,亲侍什么脾性,她再了解不过?,知道如何推拒都无用,她索性坦然接受。
鲛人血液温凉,如果加以灵力驱散,是可以做到抵御炎热的?。不过?由于她大部分时间都与嬴政在一处,不便时刻凝聚灵力控制周身温度。
樊尔每七日才与嬴政相?处半日,倒是有大把时间可以用灵力抵御炎热。
夏风裹挟着热气吹入殿内,案几旁的?两?人发?丝被扬起?,下一瞬便又贴在额角。
嬴政光洁额头布满细密汗水,他不时用窄袖去擦。
琉璃把案上盛有冰块的?小鼎推的?离他近了些?,今日似乎比昨日还热几分。
“午后是最热之时,不如今日先到这。”
“明日父亲要检查我的?学业,我不可懈怠。”
嬴政面容严峻,眼睛不肯挪开简策片刻,琉璃没有再劝,双手不动声色在案下凝聚灵力,将暖风扭转为凉风。
下午,炽烈阳光被乌云覆盖,阴凉不少。本以为会有一场暴雨,可直到戌时也不曾落下一滴雨。
深夜,虫鸣阵阵,殿中四面牗扇大开,琉璃身着清凉鲛绡纱斜倚在通风位置,百无聊赖看着法家著作,不时打个哈欠,这些?人族文章比鲛族术法典籍还索然无味。也不知嬴政小小年纪,怎么喜欢这种文章,性子比她这个三百多岁的?鲛人还要成熟。
夏季热浪持续一月有余,才迎来?立秋。
秋日一场热浪席卷数日,最终在狂风暴雨中结束。
久旱逢甘霖,这场雨足足降了七天七夜还未停歇,干裂农田土地被彻底灌溉松软,干涸江河湖泊也恢复从前?生机。
各国?农户们欢呼雀跃,有甚者?不惧暴雨,光脚踩踏在泥水里?,兴奋的?像个孩子。
咸阳城最繁盛酒肆内,吕不韦与一名五官端正?的?白面青年男子相?对?而坐,牖外雨声噼啪砸落地面,激起?水花无数。
“据邯郸探子传回的?消息,春平侯赵屹很有可能?会被册立为赵国?太子。你最会洞悉人心,此去邯郸,务必取得他的?信任,成为他的?心腹,日后待他继任王位,便是实施计划之期。”
“先生放心,郭开定不负所托。”
青年小眼神眯起?,笑容谄媚。
吕不韦单手端起?耳杯,抿了一口酒水,侧目看向外间淅沥雨水。
“干旱数月,看来?这场雨不把大地浇透彻,是不会罢休的?。”
郭开唇角弯起?,“这是好兆头,我与先生谋划之事,此去定能?成功。”
“他日,计划若成功,我许你一世荣华。”吕不韦双手执杯。
郭开忙捧起?面前?耳杯,两?人对?饮杯中酒,默契相?视而笑。
一个多时辰后,雨势渐若,吕不韦与郭开先后起?身离开。
隔壁终于安静,琉璃好奇问樊尔:“你说,吕不韦与那个郭开在谋划什么?取得赵屹信任后他们要实施什么计划?”
今日嬴政要跟着教习王室礼仪的?老先生学习礼仪,她难得清闲,便拉上樊尔出了宫。起?初他们本欲去茶肆探听各国?战事的?,可却无意中看到吕不韦与一位看不清面容的?清瘦男子进入这家酒肆。好奇心驱使,她悄悄跟进这家酒肆。
魂魄武庚憋在宫里?甚是无聊,也跟着主仆俩出了宫。不待樊尔应答,他先道:“依我生前?经历,他们定是要设计迷惑赵屹,然后加以陷害。”
迷惑?琉璃细眉微扬,“依照各种神话故事民间故事的?走向,这种情况,吕不韦应该找个美艳女子才行。让一个男子去迷惑另一个男子,莫非是想让对?方成为断袖,让天下人耻笑?”
武庚:“………”
樊尔:“………”
看到他们无语表情,琉璃不悦问:“你们这是什么反应?”
“其实……”武庚调整坐姿,“一个人如果昏庸,纵使没有美人迷惑,也能?轻易扳倒。换之,一个人如果理智精明,不论是美女亦或美男,都不会被影响分毫。”
琉璃知道他话里?真正?意思,无非就是表达赵屹是后者?,不管吕不韦送的?是美男也好美女也罢,大概率都不会影响到他。
可吕不韦那样聪明,又怎会不知这项任务有多艰巨。她不免好奇那个郭开,好奇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能?让精明的?吕不韦如此信任。
滂泼大雨已?转为细雨,琉璃收起?胡思乱想,“管他呢,赵屹与我们无关,走,回宫。”
第九日,雨势停歇,久违太阳从云后探出半个身子。
放晴这日,秦军大胜魏军,嬴柱甚是高兴,在议政殿上朗声大笑,浑厚嗓音响彻殿内外。
再过?五日守丧期满,他便可正?式继位为秦王了。而此时秦军传来?捷报,正?是好兆头。
五日转瞬即逝,嬴柱容光焕发?,正?式继位为秦王。
继任王位当日,他心态似乎与之前?不一样了,守丧期间,虽管理朝政,但毕竟还没有正?式称王,心里?总是隐隐觉得王位还不是他的?。此刻,他心里?才终于安心。
大殿之上,准太子子楚也被正?式册立为秦国?太子。
然而继位第二日,嬴柱便突发?恶疾,难以下床,华阳夫人衣不解带照顾他一天一夜,终究还是没能?留住他的?性命。
第三日傍晚,晚霞铺满半边天空,新任秦王嬴柱在一片哀嚎中薨殂。
短短一年内,秦国?连丧两?王,这让众臣心里?惶恐,纷纷恳请子楚立刻继任秦王主持朝政。
本欲为父亲守孝的?子楚,一时不知该如何推脱,后来?华阳夫人亲自?劝说,他才不顾礼仪,继任王位。
一切来?的?太突然,吕不韦不知是该欢喜还是该悲恸。起?初,他帮助子楚,本就有私心,只是他没想到机会来?的?这样快。
在位几十年,一向身体?硬朗的?老秦王赢稷去年突然薨殂,而今新任秦王更是三天便薨了,吕不韦觉得这是老天都在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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