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玉萍说：“请丁主任代我谢谢汪夫人，我和万教授一回上海，就去登门致谢。”

“默邨，再不走，好衣服都给别人买走了，我不去了。”那个女人又在一旁催，一脸的不高兴。

“李胖、张嫂，你们两个陪万小姐姐弟去码头，平平安安去，平平安安会。要是出什么事，小心我揭了你们的皮。”丁默邨撂下这几句话，才挽着那个女人的手，上了小汽车，扬长而去。

年玉萍回了屋子，一手挽着包裹，一手抱着炮生，说：“港丫，我们走。平丫、琴丫，跟姐姐去码头。”

万港生小跑着过去，牵着妈妈的衣襟。万平胆、万沪琴和姐姐一起，跟着妈妈，出了房子。

根据司机的安排，年玉萍带着两个孩子坐一辆小车，万湘剑姐弟仨坐一辆小车。等他们坐好，李胖坐进了年玉萍那辆小车，张嫂坐进了万湘剑那辆小车。万湘剑知道，这两个人表面上是陪她送妈妈，实际上是监视她，防备她们姐弟趁机上船。

因为害怕，万平胆、万沪琴分坐在姐姐的两侧，紧紧地靠着姐姐。万湘剑握着他们的手，示意他们别怕。

外面，明媚的阳光普照着，洒在街道两旁的梧桐树上，分外明亮。行人三三两两，悠闲地走着。不时，悠扬的音乐声传来。一切，似乎是如此温馨。然而，挂着太阳旗的铁甲车在街道上穿梭，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在街道上巡逻。只有这些，才会猛然让人感觉，这个世界是另外一个世界。

一路上，姐妹仨沉默着，好像不存在一般。不时，张嫂反过头，瞅一瞅她们，好确定她们还在车上。

万湘剑希望车速慢些，晚一点到达十六铺，妈妈在身边的时间长一些。她又希望车速更快些，妈妈就可以早一点上船，早一点逃离上海，早一点去香港，与爸爸相聚。

终于，小车停下来。

码头上的人不多，稀稀拉拉的。一队日本巡逻兵，背着长枪，穿着大皮靴，咔嚓咔嚓地从一旁经过。等日本兵过去，万湘剑才带着两个弟弟下车，走到妈妈那边。司机、张嫂马上跟上去，生怕她们趁机上船。

一家人，分成两列，面对面地看着，默默无语。

“嘟嘟嘟——”轮船鸣着汽笛，提醒登船的旅客马上登船。年玉萍一手抱着炮生，一手挽着包裹，带着港心，朝站口走去。

万湘剑汪着泪水，看着妈妈离去的背影，真想带着两个弟弟，跟着妈妈一起去香港，和爸爸相聚。可是，这只是幻想。只要有需要，码头上的日本兵就会冲过来，将他们碾成粉末，打成蜜蜂窝。

几声汽笛后，轮船起航，缓缓出了港口，朝海上驶去。岸边，三个孩子，已经哭成了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