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姜的话仍在继续:“那掌事说以往常常见小姐把这柄剑挂在房中,还以为这是小姐的配剑,便着人送了过来。”
这不是她的配剑,林朝朝轻轻抚上了这柄通体泛着寒气的细剑,冰凉又锋锐的触感让她晃了晃神。
这是当年她打算赠予苏暮雨的剑。用的是一块天山千年玄铁打造,千锤百炼,花了近一年的功夫细细锤炼,但铸成之后她和苏暮雨已经分手了。
这把剑就没有送出去。
之后当她走出这段情事,便也将这把剑扔到了一边,没想到现在竟然被重新找出来了。
手指细细摩挲着剑柄上那几只仙鹤,林朝朝想:不知他有没有接到她的密信,明日就要出发了,怕是来不及在去海外仙山之前见他一面了。
“把它也收拾进明日的行李吧,就放在我的房间里。”
林朝朝的指腹滑上了剑柄与剑身相接的几寸,却感觉这一小块地方的触感有些奇怪,此处打的蜡好像比别处更厚一些。但她没有多在意,只因为是自己的感觉出了问题。
三日后,夜暮
宽阔的运河上,一艘精致的画舫正顺水南下。船身不小,吃水不浅,但行驶起来又快又稳,足见船夫的功底和画舫的质量。
片刻后船行的慢了,原是空中不知为何突然淅淅沥沥的开始下雨,夜晚行船本就危险,如今又下了雨,船夫们更是不敢鲁莽行船。
甲板上的火把被雨浇灭,雨夜无月,水路漆黑,全靠船夫们的经验以及对这片水域的熟悉。
雨声滴滴嗒嗒,雨滴落在江面晕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船舱内灯火昏黄,一个姿态袅娜的倩影印在纱窗上,身前还放着一架筝,正是南下青州的林朝朝。
在她旁边的屏风外侧,还有一道女子的身影,弓着身子,侍奉在侧。
“下雨了。”林朝朝轻轻拨了一下筝,微微叹息。
“你出去知会一下,让人给船夫们送壶热酒,再派几个人点着灯,嘱咐他们不必着急行船,慢慢走也无妨。”
“是。”屏风外的身影退出船舱时漏进来一股携着雨水的江风,清凉湿润。
船舱里安静无比,只有烛台上的焰火偶尔爆出火花的细微声音。
林朝朝轻轻挑弦,乐音从指间流泻而出。
今夜有雨,她的筝音便如同细雨一般清润。一拨一拢,一捻一挑,宛如此时江面上落的那一场雨,带着一丝丝忧伤与温柔。
这乐声丝丝缕缕,悠悠扬扬,委婉连绵。它渐渐盈满了这间船舱,但渗出去的几缕声音却被蛮横的江风吹的七零八碎,让外面的人听不真切。
一曲终了,林朝朝轻轻捻着一根弦,船舱突然刮进了一小股带着湿气的风。
高大的阴影笼罩在正低头捻着弦的姑娘身上。一阵极轻的收伞声之后便是滴滴答答的水珠落地之声。
“你来了。”
林朝朝抬起头,见他一身黑衣上氤氲着湿气,看了一眼舱外,却是轻笑一声。
“怎么每次你一来就下雨,比钦天监的天象都准。”
以前也是,每次见面的时候总下雨。林朝朝差点以为自己谈了个武侠版萧敬腾。
苏暮雨以前就听惯了她的揶揄,但时隔许久还是免不了有些局促,只能默不作声。
“坐吧。”林朝朝摘干净了手指上的护甲,引着苏暮雨在一旁坐下。
她提起桌上的茶壶,玉白的手上画着丹蔻,似牡丹灼艳。青瓷茶提被她攥在手中,微微倾斜,姿态优雅且从容。
“上等的雪顶含翠,不知道你的品味有没有变,尝尝。”
她将茶盏往苏暮雨推了推,秋水一样的眸子将苏暮雨包裹其中。
苏暮雨心中紧了紧,沉默地端起了那杯茶,暗暗警告自己日后万不可随意食用他人所递之物。
然后端起碧玉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温热的茶入口却是一股清凉,咽入喉中便有淡淡的回甘,好像柔软的雪在喉中缓缓消融。
确实是好茶,他将茶杯放下,斟酌开口:“小朝。”手边放着伞,伞尖触地之处晕染开一片深色。
“传信,是为何?”
他们相恋时间不长,林朝朝那几年天南海北的求医,常常是江南住几个月,蜀中住几个月,皇城又住几个月,他们总是错开。因此便通了密信,才偶有相守之时,所以严格来说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并没有多少。
但是那次分别后便不曾用过了,几日前收到林朝朝的密信,苏暮雨还惊讶了许久。他原本想等她身体好些再主动去见一次她的。
“苏暮雨,”林朝朝一直握着那茶杯,她沉吟片刻,尽量委婉的问道:“我的人告诉我,这次唐门和暗河联手在南安城设伏诛杀雪月剑仙。这件事,你也参与了,是吗?”
她轻轻点着茶杯,面上依旧沉静如水,只是心中翻涌不停。
林朝朝的声音轻柔宛如云烟,在这雨夜之中带着几分朦胧,像是迢迢春水,让人沉醉。
但苏暮雨的心头却渐渐冰冷,是啊,她和雪月剑仙渊源颇深,十二年前若没有出那一件事,她现在应该是李寒衣的徒弟。
“是。”他认命一般点了点头,“但我本意并非诛杀,只是拦截。是大家长……”
他欲言又止,这是暗河之事,不该让她知道太多,这样会给她惹来麻烦。
“小朝,我亦不曾想过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若非要说,我意在阻,绝不再杀。”
苏暮雨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只是此刻语速微快,带了些难以察觉的不安。
他为什么要不安呢?明明他和小朝早就结束了,明明他的心早就冰冷如铁,为什么还是会在面对她的时候情绪升腾,难以抑制?
林朝朝握着那只茶杯紧了又紧,最后轻轻放下。
“我信你。”
好歹是前男友,她信得过苏暮雨在某些方面的人品,他在很多时候其实不像一个杀手,更像一个世家郎君。
至少他们在一起那段时间,他真的很君子。君子到林朝朝以为他们在谈一场柏拉图的恋爱。
“但是暮雨,”她轻叹一口气,眉间微蹙,“我不明白你们暗河到底想干什么,当年好不容易脱离朝廷,现在又掺和进皇子夺嫡,重蹈覆辙,这实在不算明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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