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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逆光,他看不清她的脸,但他没有丝毫犹豫,上前两步跪下,额头重重顿在地上。
“奴庄衡给皇后殿下请安。”
赵濯灵这才抬眸,怔了一瞬,放下书卷。
“前阵听义兄说,京城要来中使,居然是你。”
庄衡进诏卫前,曾是弘业帝近侍,后被派去伺候贵妃赵濯灵,二人并不陌生。
“蒙圣人不弃,命奴监察范阳诸军。”
“那你来我这儿做甚?”赵濯灵失笑。
庄衡微微抬头,“圣人另有旨意,命奴探望殿下——”
她打断他,“我不是皇后,还是叫女史吧。”
“奴不敢。”
赵濯灵离开窗台,把书卷放回架子上,平静道:“我是个活死人,皇后埋在地宫里,你要叫皇后,就去皇陵喊个够。”
庄衡余光跟着她的身影而动,“殿下是大王和公主的母亲,大王和公主是奴的主子,奴斗胆,称殿下‘夫人’。”
她返身俯视他,“起来吧,你是天子使臣,怎好跪我。”
“谢夫人。”
他起身后,仍敛着眼皮,却微笑道:“十数年过去,夫人神采依旧,更胜往昔,圣人知道了,必定欣喜。”
“我好不好,你们诏卫不是一直都知道吗?”她语露讥讽。
对方倒是镇定,“圣人时刻牵挂着夫人。”
“看也看过了,你可以回去覆命了。”赵濯灵面无表情道。
庄衡忽然耳朵一动,看向帘幔后面,“谁?”说着手扶上了刀柄。
“你别动!”赵濯灵喝斥。
萧童从里面走出来,怀里抱着一只鸟,微扬着头,放肆地打量庄衡。
赵濯灵立即缓了脸色,柔声笑道:“阿鸢,你又去哪儿玩了?”
“姑母,他是谁?”
“这是天子使臣,不得无礼。”
萧童走向庄衡,唇角挂着一丝笑,“使君怎么没有胡子?”
赵濯灵扶额。
越是身居高位的宦官,自尊心越强,最忌讳谈及残躯,许多宦官粘假胡须,庄衡虽然没粘,但也从来没人对他说这种话,萧童一句话就踩中人家死穴。
庄衡却神色不动,微笑着观察面前的少女,轻而易举地猜出她是萧恕独女,听闻其女极美,虽只有十三岁,河东河北的少年郎皆跪倒在其石榴裙下。
“在下庄衡,内侍省内侍。”
原来是宦官。萧童心道。
“父亲为了迎接使君,修了新驿舍,使君不想去看看吗?”
“萧娘子是替夫人下逐客令吗?”庄衡就这么看着她笑道。
赵濯灵走过来,抚着萧童的肩,“阿鸢,你先出去一下。”
“好吧,”她盯着庄衡,眼神戒备,“我就在门外,姑母有事叫我。”
“我知道,去吧。”
萧童目光不善,不情不愿地出了门,庄衡却始终笑着,待她消失在门口,方收回视线。
“雍王和萧娘子同岁,已经快有圣人高了。衡山公主也似萧娘子这般活泼烂漫。魏王俊美多才,写得一手好字,常受到圣人夸赞。”
赵濯灵这才注意到他拎着画筒进来的,他边说话边从里面掏出画卷,自顾打开。
“上月,圣人令画工为大王和公主临像,让夫人缓解思亲之情。”
赵濯灵接过画,拿到窗前端详,阳光下,她的眼睑轻微地跳动。庄衡看到她的眼尾各添了一道淡淡的细纹,除此之外,和十三年前比,几无变化。
过了会儿,她把画卷了起来,“他们在宫里,在羽翼之下,我没什么忧心的。”
“有两件事,圣人想征求夫人的意见。”
“说。”她放下画。
“圣人想告诉大王和公主您还在世。”
“不行!”她遽然抬高音量。
“恕奴斗胆,萧娘子和夫人没有血缘,夫人尚能怜爱。大王和公主是夫人亲生,夫人为何不能抚于膝下?”
“正因萧童非我血脉,我才能怜爱她。”
庄衡疑惑不解。
“罢了,说了你也不明白。我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想利用孩子们拿捏我吗?说吧,第二件事是什么?让我回京城?”
一旦雍王兄妹三个知道母亲还活着,必然闹着来幽州寻母,让她陷入尴尬为难的境地。
“夫人慧眼。”
“当年说得很清楚,死生不复相见,这些年,你们诏卫监看我,我都忍了,他还想怎么样?”她语气越来越恶。
“夫人离宫后,圣人渐迷修道,这几年服食丹药,左右劝不得,眼见日益消沉,奴实在不忍,求夫人回去吧。”庄衡再次跪下。
赵濯灵嗤笑,“皇帝求长生,自古有之,何必用我做藉口?你快起来,我受不得此等大礼。”
庄衡横下一条心,仰头道:“夫人不知,衡山公主和魏王多思敏感,公主还好,魏王常有惊世骇俗之举,多次当众人面令圣人难堪,上个月,他被送去昊天观受训了。”
“他是皇帝的儿子,既然享荣华富贵,也该付些代价。”
“难道夫人就置之不理?魏王这样,和夫人无关?”
“你在指责我?”
“奴不敢,”庄衡微微俯身,“奴只是觉得,魏王和公主需要母亲。”
“又不是我要生下他们的,”她冷笑一声,“我知道,在你们眼中,我是绝情之人。我若不绝情,他岂会放心我在这里?至于孩子们,终有一天,他们会感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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