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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童瞧了眼李慎,“我是看大王的面子,你不必谢我。”
她话锋一转:“员外郎找大王又是何事呢?是缺钱吗?”
庞度脸色臊红,语气却如常:“县主慧眼。”
萧童朝石墩一坐,“难怪大王寒薄,端的是个散财童子。”
众人见她说话这么没分寸,暗自惊诧,更没想到李慎无奈道:“县主……”
似在请求她少说几句。
她却不领受,“大王并无实封,在诸王公主中赏赐也算少的,更不会渎货敛财,全靠俸禄,怎么养得了天下寒士?”
庞度敛容道:“下官并非不知大王处境。下官早岁而孤,族无亲房,幸有大王资助求学,此恩难报。得官后,兄妹甥侄来投,中表相依,上百口衣食由下官待办,积蓄甚薄。然归葬上亲乃人之大伦,若非无门,断不敢求到大王这儿。”
本朝注重亲族,投靠做官的亲戚是普遍风气,尤其是没了丈夫的女子,多带着孩子回兄弟父母家过活,娘家不仅要善待,还得给子侄外甥供书上学包办嫁娶。因此,一个官员养几十上百口人实属平常。幽州萧府里就养着不少亲戚,萧童一向对他们爱答不理。
再看眼前的中年人,虽寒酸,却不卑不亢。
李慎安慰他,“庞公,往事何必再提。归葬是大事,我怎会袖手旁观?就算你不说,我也早就备好了。”
“大王……”
萧童蹙眉,煞风景道:“丁忧三载,员外郎如何养家?”
家底子薄的官员丁忧期间多靠他人救济过活,有些文名的能写写碑文挣钱。
对方不语,她继续道:“听员外郎口音,像是河东人?”
“是,下官原籍代州。”
“代州?离幽州不远,日后如有所需,去书幽州帅府,定有回应,倒不必舍近求远来找大王。”
庞度不敢置信地在她和永王之间扫视,“这……恐怕不妥。”
“不妥?难道员外郎以儒士自居,不屑与节帅为伍?”
“下官不敢。”见李慎无意见,庞度只好道谢,“下官深谢县主。”
二人走后,李慎在她身边坐下。
“县主为何替我纾难?”
萧童手指伸向脖间,抚了下项链,“郎君帮我良多,还为我破费,我自然要投桃报李,我可不喜欢欠别人。”
宝石被阳光反射出的光芒刺得李慎眼疼,他却移不开目光。
萧童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适才席间,郎君为何击磬打乱我奏乐?”
他不答反问:“县主琵琶师从何人?”
“曹国巫女,怎么了?”
“没什么,县主弹得极好。”他想了想,决定不说出来。宰相卢辩极好音律,都没听出来萧童琵琶中的邪音。他则是因为定力极佳,才未乱心神,及时抽身,用石磬化去其中邪靡。
“郎君击磬也不错,不过,我不喜欢磬,和它一样。”她指向平静的池水。
李慎领会其意,笑道:“礼乐抑情。”
她挑眉,“所以郎君要打断我弹奏?所以郎君一直不找我?”
“今日之宴是为县主而设。”
“什么?”
不这样,怎么见你?他心道。
“郎君是想见我吗?”萧童试探道。
她绝非懵懂少女。虽然年纪不大,并无情爱经验,但美貌让她被动地早熟,她从小就深知那些灼热的目光在渴求什么,她过惯了众星捧月的日子,习惯了自己的一举一动牵引他人的情绪,在这种过程中,她被动地习得了男女情爱的皮毛。
因此,她很清楚李慎每次看她的眼神里有什么,但因为那是李慎,她总是不能确定。
他这样的人会喜欢她这样的人吗?
他对所有人都这样吧?
李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朝远处的婢女招了招手。后者端着朱盘上前,里面摆着五彩丝缕。
“为县主上续命。”他吩咐道。
端午这日佩戴的彩色丝线又称“续命”。
“郎君是特意来为我上续命的?”萧童伸出光秃秃的手腕,却道:“既然如此,怎可假手于人?”
李慎看了她一眼,拿起丝线,环过那截细藕般的白腕子。
他半垂着眸,睫毛在眼下投出阴翳。纵然蝉鸣如雷,萧童却觉得时间停止流动,一切都静止了。
“县主。”
“嗯?”
“你要嫁给卢四郎吗?”他一边低头打结一边问。
萧童的笑脸微凝,“郎君要娶周家女吗?”
她试图观察他的神色,“周大娘子美貌端庄,还会击磬,与郎君甚为般配。”
“我倒不知她是何模样,圣人和太后属意周家,我……”
“郎君还是先看看吧,不定一眼就相中了。”她脸上没了笑意。
“我……”他如鲠在喉,怎么也打不好结。
她冷冷觑着他,与方才判若两人,“我哥哥说的果然没错,敦厚君子多脆弱无能。”
李慎神色挣扎。
“我们以后别再见了,娶你的王妃罢。”她腾地起身。
他按住她的手,“我不是你,不是魏王弟和衡山妹,你们可以率性而为,而我不同……”
“哪里不同?”
他抬起头,眼中流露痛色,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县主可知为何是我主审你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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