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坚定地告诉他,前面有光。只要跟着她,就能重获新生,回到故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男人睁开眼,对上的是美人一双盈盈泪眸。愁聚眉峰,万点啼痕,他们近在咫尺,呼吸相闻。
何处是故乡?
吾心安处即是吾乡。
她所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归途。
孟开平毫不犹豫地低头回吻上去,反身将师杭压倒在榻间。
分不清是谁先动了念,也分不清是谁先扯的衣,孟开平只知道,这一次欢爱比他们从前任何一次都更交融、更缠绵。他一边忘情地舔舐樱唇,一边在酥胸间轻轻揉捏,面对这一切,师杭都没有分毫推拒绝,只吟哦一声便环抱住了他。
她的手抚在孟开平颈后,双腿交缠在他腰间,将自己遮蔽的身体敞开给他寻觅。这是一种无言的邀请,也是一种宝贵的信任。
但孟开平并不急着长驱直入。因为他的心中溢满了爱意,这爱意长久以来都是一厢情愿,今日终于传来空谷回音,怎能不令人动容?于是他吻得十分小心,两人的舌尖相嬉着不断试探,由珍爱渐渐转变为挑逗。
师杭的唇上原先尚留有些许淡淡的口脂,湿润晕开后,微微染红了唇角。不知算不算酒劲作祟,她越来越急切,不再满足于唇齿间的暧昧。她主动拉着孟开平的手,抚过挺立的嫩白乳尖,绕过小腹,径直向腿间的小穴而去——
“嗯……下面好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故意用力咬了下孟开平的唇,催促道:“求你了,摸摸好么……”
佳人有求于他,孟开平岂有不应之理?此刻,他面上不加掩饰的欲求之色同饿狼也没什么两样,于是便顺着师杭摸到了穴口处。
指尖所触,皆是一片淫靡濡湿。
“筠娘。”孟开平忍不住轻笑一声,故意附在她耳边道:“似水淹般,羞不羞?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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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大长章,实在写不动了,先浅发一站车,下章开到终点站!
这一章个人觉得,是写到目前,师杭与小孟感情的最大转折点。里面穿插了很多我自己的思考,关于权力,关于生死,关于人生理想……写到一半居然给自己写泪目了哈哈哈,毕竟我也是个理想主义者,连带着我笔下这本书里许多人都是。
我特别不喜欢那种爱得莫名其妙、要死要活的男女主,因为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那么多不可替代。或许权衡过利弊后,依旧坚定选择的感情,才是最牢靠的感情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有什么好羞的呢?
便是换作清醒时候,师杭于床榻间也从不被动扭捏,更何况当下酒劲壮胆。她非但不盼着孟开平饶她、怜她,倒盼着下面那处能被入得再深再彻底些。
“不羞的……”美人面颊嫣红,吐气如兰:“难道你不喜欢么?”
当下箭在弦边,娇柔反问亦成了赤裸裸的挑衅。孟开平无暇顾及散乱满地的衣物,他极利落地屈膝而上,将师杭抵在角落处掰开了双腿——一片雪白间,那处粉嫩晶莹立时便迷了他的眼。
男人先是伸进中指,可抽动几下后,喉间却莫名发渴。
从前缠绵欢爱,孟开平甚少有耐心如此。他总觉得堂堂一个大男人,低头跪俯在女人身下岂非颜面无光?可是这一回,他却极虔诚地含住了那处桃源幽径,贪婪至极地吮吸其中甜蜜的汁水。师杭每一声动情的吟叫都是对他的奖赏。
若这只是一场转瞬即逝的春梦,那他愿溺毙于此时,再不放手。
什么飘零江山、什么功名利禄,孟开平全都不想要,他就要一个她。
也不知被他玩弄着强迫高潮了几回,师杭终究还是撑不住哭出了声。美人腰肢曼妙,娇臀丰腴,浑身颤栗着在男人的攻势下节节败退。良久,孟开平终于抬头,半支起身含笑问她:“现下还痒么?”
明明可以用更粗长的肉屌满足她,却偏偏要让她经受百般折磨。师杭虽有些迷糊,但还是呜咽控诉道:“你、你若再这般无赖,明日我便走……”
“走?走去哪?”
孟开平一听她还敢威胁他,立时便将她拦腰抱起,重新换了个更方便稍后施展的姿势,恶狠狠道:“你想都不必想!没我的令,你连这张小榻都下不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更得趣的事儿,孟开平又贴在她耳畔不怀好意继续道:“你若不乖,明日我便用铁链将你拴在这儿。除了我,谁也不许你见。”
“往后每日我忙完军务便来泻火,夜里给你灌上三四回精水,灌罢,再使玉势将那小孔堵严实,等我回了才准拔出来。你说,这样快活么?如此肏上个三年五载,食髓知味后,怕是连赶你走都不肯走了呢。”
阵阵热气扑在耳上,勾起一阵蚀骨酥麻。孟开平的语气似真非假,听上去,他竟是当真这样想过的。师杭恍恍惚惚叹惋,她怎么就忘了呢,他向来是个恶劣的、不择手段的男人。落到他手里,算她倒霉。
炙热硕大的阳具已然抵在穴口,顶端兴奋地渗出丝丝黏稠,将进未进。师杭不明白他为何还要强忍着,只好揽住他的脖颈,怯怯哀求道:“我错了……快些肏我好不好?”
此刻,师杭因酒劲面颊酡红,孟开平的面上相较于她显得清清冷冷,可唯独他自个儿才知道,心中的那团火究竟燃至了几成。
“说些好听的来。”他拍了下她细腻的臀肉,“说对了,便有赏。”
男人舞刀弄枪惯了,大掌上布满厚茧。这粗糙的皮肤无论触及哪儿,对师杭而言都是连绵挑逗。她当即难耐地扭了扭臀,小声嗫嚅道:“将军……”
因着不大情愿,她的声音也十分细碎,孟开平自是不满意的。他用指腹磨了磨鲜艳欲滴的乳尖,提示道:“旧称早听腻了,且唤些旁的来听听。”
他能泰然处之,可师杭敏感的娇躯却经不起这般兴风作浪,于是她又讨好道:“公子、郎君、廷徽……”
一连串听下来,可孟开平仍噙着笑不语也不动。师杭隐约知道他希望得到怎样的答案了,干脆放肆勾住他的腰,主动贴抚了上去。
“相公、夫君……啊!”
孟开平眸光极亮,贯穿而入后便飞快抽送起来。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他不在乎。他只想着,今夜她既同他饮了那坛合卺酒,今生今世便注定结为夫妻。至于她所在乎的聘礼酒宴、洞房花烛,他日后一定尽数补给她。这一刻,她就是他的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夫人。”
孟开平不住地亲吻她,身下的动作却猛烈且无法抗拒。师杭连出声讨饶的气力都没有,只能发出些不成体统的呻吟。那处幽窄穴肉又润又暖,孟开平甫一挺身而入便抑不住谓叹,阖上眸子细细感受被吸裹住的紧致。
男人浑身发热,他迫切地希望蹂躏她、占有她,可归根结底也只是想要爱她。他心中的爱意几乎快要满溢出来了,他希望,她能怜悯他,同样施舍给他一丁点儿爱意。
满屋馥郁甜香,孟开平睁开眼,正对上师杭那双湿漉漉的眸子。她的肌肤莹莹生光,雪乳颤颤连波,在烛光下的一切美景都在蛊惑他的心神。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穴内亦不留一丝缝隙,恨不能长久如此再不分离。
……
这一夜,先头分明是刀光剑影,最后却过得活色生香。
天光大亮后,直到巳时末,师杭方才幽幽转醒。她额间钝痛、头重脚轻,几乎快起不得身,好容易缓了半晌,才勉力扶着榻边的栏杆半坐起来。
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师杭茫然环顾屋内的陈设,掠过凌乱的锦被、翻到的酒坛、燃尽的长烛……最终视线停留在墙边的那杆亮银枪上。也不知触动了哪一根神经,她猛地恍然,霎时间,枪头的红缨都胜不过她面颊绯红。
糟了。
师杭垂头呆怔许久,无数片段在脑中闪过,可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赤裸裸的事实。
她被抓住的当晚,居然就跟孟开平睡了?
处处都是交媾过留下的痕迹,由不得师杭否认。腿上的掌印清晰可见,可腿间并无肮脏精水,师杭用手捶了捶头,强行拼凑起前一晚支离破碎的记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似乎记得,他们做了远不止一次……
她记得,自己张狂乘在他身上似骑马般,穴肉稍稍一紧便听闻男人一声闷哼……
她还记得,她最后被灌到满满当当,小腹鼓胀,那男人轻轻一碰,便涌出一大滩白浆……
天哪!!!
师杭懊恼悔恨地掩面,欲哭无泪。毕竟酒是她要喝的,人也被她上了,谁占便宜谁吃亏根本扯不清。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啊?难道她好色至此,咬住便不放了吗?
师杭实在不记得昨晚到底跟孟开平聊了些什么,又是怎么稀里糊涂跟他发展到这一步的,但她不得不承认的是,孟开平对她确有一种难以抗拒的吸引力,这才以致于她头脑略微发昏便被他带进沟里了。
在认识孟开平前,师杭一直坚信自己喜欢的是儒雅随和、文质清雅一类的男人。孟开平相较于此,不能说是小有差距,只能说是南辕北辙。可跟孟开平长久相处后,师杭才既惊心又后怕地意识到,她从前太不了解自己了。
文采斐然固然好,却不是必需的。其实她根本不喜欢书生,她喜欢的,从始至终都是有坚韧不拔、毅力卓群的男人。孟开平就像是为这八个字而生的。
甚至在床事上,她也根本不喜欢所谓温柔的抚触,孟开平那样霸道暴烈的性格,刚好长在她心坎上。师杭强逼自己想象了一下行房前若有个规矩守礼的男人先同她嘘寒问暖、之乎者也一番,怕是前戏还没做,胃口先倒掉了。
咳,要是这么说,她也不算太过分……对罢?
师杭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她觉得孟开平指定是在酒里下了什么催情药,总之责不在她。再一条,纵情之后若是有孕,倒霉受罪的不还是她这个做女人的吗?
念及身孕一事,师杭立时便急了。她匆匆裹了衣服下榻,正要开门唤人来,却见一旁的桌案上放了一张小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师杭没想过孟开平拔屌走人后会给她留话,可一看信笺上笔锋锐利却不大好看的字迹,师杭不得不确信,倒还真是他留的。
男人走得匆忙,只留了两句话。
“张缨出城,勿逃勿忧,吾不伤她,三日必回。”
“王太医之药甚好,为夫饮服数月,甘之如饴,夫人勿惧。”
从没有哪一份信带给师杭这般的震撼,连张缨跑了都成了陪衬。她将最后一句反复念了十数遍,平白直叙的一句话,生生给她念出了些微冷汗。
他是说,他为了避孕,特意又找王太医拿了药?
那她先前背地里偷偷摸摸下毒又算什么?
给这小子喝上瘾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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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张缨与燕宝是在天将明时逃出城的,她们藏了暗箭在身,离去时伤了数十人。至于死者,饶有留手,怕也难免。
未见孟开平前,张缨还跃跃欲试,想着能与之一教高下。可等她当真亲眼见了孟开平,并与之交手后,立时便有些后悔贸然来到鄱阳。
“只盼阿筠莫怪咱们。”燕宝一面赶路一面放心不下,“不管能否脱身,饶州都回不得了。”
她们无法回到城中解救师杭,可以说,师杭想要靠自己甩下孟开平简直难如登天。但张缨对此并不忧虑。
“姓孟的绕了这么大一圈引她来此,自然不会伤她,更不会杀她,咱们还是该想想寨中弟兄们的安危。”她的面上显出少见的凝重之色,“红巾军常与苗人势力结仇,无论如何,必须先尽快撤出此地。”
跟来江西的人虽然不多,但个个都如手足般要紧,张缨不舍也决不能抛下他们。倘若孟开平有恶念,恐怕只需点上数百精兵便能将她们全歼在此,这样的小打小闹于他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
“等他反应过来,少说也要半日功夫。”燕宝听闻,尽力劝她道:“孟开平手下管着的人多了去了,再者,有没有咱们南雁寨都碍不着他打下江西,何必多事?”
以燕宝看来,这群当元帅的家伙眼光总爱放得更长远,除却号令三军,往往不屑于掺和什么无关紧要的战役。可张缨却不以为然。
头顶的天色青白微亮,远处传来破晓鸡鸣,两人骑在马上飞驰,半刻也不敢耽误。张缨默然想,孟开平确实不在乎她们,可他在乎师杭啊。若用“爱屋及乌”之言来断定从沙场中九死一生滚出来的男人,实在太天真了,她更愿意相信“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才是孟开平的本色。
也不知是天不垂怜还是她断得太准,仓皇间,一大队兵马终究还是追了上来。
张缨见状几乎要将一口银牙咬碎。
红巾军在各路义军中是出了名的训练有素,而齐元兴手下各路将领又是出了名的能征善战。前后合围,两相对峙,在绝对的优势压制下,张缨连垂死挣扎的念头都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真教你们逮住了。”张缨护着寨中人,恨恨道:“要杀要刮,请便罢。咱们苗人可不是那等窝囊没骨气的,我愿以命抵命!”
一听这话,南雁寨的苗兵们顷刻便群情激愤。他们宁可死,也不愿让当家的死在前头。有些人拔出刀,红着眼就要冲杀过去,可孟家军这边领头的吴宏与丁顺却无意见血。
“张寨主。”吴宏一个手势止住了时刻防备着的下属,驭马上前拱手道:“稍安勿躁,元帅他迟几步便来,有事与寨主相谈。”
谈什么?谈和吗?
张缨狐疑地望着吴宏,冷声呵道:“我不是杨完者,不会做与虎谋皮之事。而今放眼满天下,大大小小上百支苗军,有哪支落得个好下场?不是龟缩一隅便是被人拿来当枪使。你们汉人怒斥元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们苗人又何尝不是异族呢?齐元兴先前屠苗屠得可不少啊!”
苗族将领总以为混出点名堂来便能耀武扬威,殊不知汉人最是狡诈,不过先假意许些好处借刀杀人罢了。等没了威胁抑或是认为苗军势大,汉人便会翻脸将他们置于死地。
这番话虽出自张缨一人之口,可听在众人心里,都难免生出物伤其类之感。是啊,打到今日,不少人都想不明白他们到底是为国而战还是为族而战?元人与汉人、汉人与苗人、贵族与奴隶、官员与百姓——天下为何处处敌对?难道人生来便要互相残杀吗?
吴宏望着眼前这群人身上所着的苗装,叹了口气,翻身下马。张缨见他将手里的长枪交给下属,便也下了马,预备听他一言。
吴宏颇为恳切道:“张寨主,听闻你发迹于徽州,说来倒跟咱们孟元帅算旧相识了。而今放眼满天下,苗军虽多,可除了杨完者这个元廷走狗,又有哪支折在了孟元帅手里?且不论旁人如何,元帅他从未屠苗,一贯主张的皆是以和为贵。你我生于同国、长于同地,吃的同样稻谷,饮的同源清水,哪里就称得上迥异呢?依在下拙见,不顾国之安定却只求己之私利者,才是真正的‘其心必异’。”
说到这,吴宏还似笑非笑提醒道:“阁下一队人完好无缺,可别忘了城中伤重的看守。呵呵,寨主所藏袖箭精巧锋锐,还是我方吃了暗亏啊。至于咱们孟家军的信誉,诸位大可以放心。元帅应诺了,便是谈不拢也自会放你们离去,绝不伤寨中一兵一卒。”
孟家军就这样围着他们,没有如预料一般盘马弯弓、气势汹汹,反倒客气有礼、好言相劝。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吴宏的话入情入理,张缨听后难免自觉理亏,一时间静默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走又走不脱,不若先虚与委蛇一番?张缨脑中飞快思量着,可她实在不知孟开平所图。正犹疑,远处却传来一阵快马蹄响。
他来了。
张缨紧盯着那数骑间的为首之人,正色以待。
这还是她头一回与孟开平相谈。昨夜,这男人只一心要抓师杭,下令将她与燕宝拿下后,压根没多余心思废话。这世上其实只有一种忽视,那就是弱小。张缨明白,区区南雁寨在孟开平眼中太不够格了,因着师杭,她才有机会于此时此地同他叫板几句——
“孟元帅,您的胃口倒是不小啊。”张缨望着他高声冷嘲,“难不成但凡途经江西的人马,都要归入元帅麾下?”
秋日清晨雾浓露重,孟开平一袭深衣勒马而至。近了,方见其只着窄袖宽摆常服,宽檐的黑笠大帽下垂玉珠练,随身仅佩一柄腰刀,片甲不见。
本该是剑拔弩张的氛围,可他却轻装简行得太过,莫名让张缨等人以为他是来访友的。
与昨夜的沉凝肃杀不同,孟开平这会儿的脸色倒很和悦,甚至可以称得上喜形于色了。他先吩咐了吴宏几句,随后便朝张缨笑语道:“久闻不如一见,张寨主,本帅尚未尽地主之谊谢你,何必急着走呢?”
谢什么?谢她教师杭跳江死遁吗?
张缨僵着脸回道:“倒是不必。”
太阳已然升起了,野地平阔,秋风微冷,偶有雀鸟惊枝。孟开平早在来前已尽数思定,便直截了当道:“我晓得寨主不喜寻常俗物,更无意于流水席宴。”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折纸,和气道:“故而,我特意拟了这张谢礼单子,谢诸位千里护送夫人之恩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抬手间,孟家军皆向后避退二十步,孟开平亲自下马,孤身上前欲要将单子交到张缨手中。张缨觉得他简直疯了,胆子竟大到如此。
“你果真不怕?”张缨瞥了眼他腰间长刀,估量着令人放箭暗害他能有几成胜算。
“礼尚往来,何惧之有?”男人步步镇定,反显得她不够坦荡。
敬重一位对手或许永无可能,或许,只要一个瞬间。张缨的心渐渐倾斜了,她暗叹,认命似的上前接过那张单子。
洒金红纸配书墨色小楷,瞧着还怪像喜帖的,真不知他们红巾军规矩如此讲究——
“这……”
张缨展开瞧了一眼,仅一眼她便改换了满副神情,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孟开平,你真是疯了。”
燕宝想凑过去瞧,可张缨却蹙眉阖页,不许她瞧。孟开平见状摇摇头道:“我清醒得很,张缨。大营就在不远处,带上这些谢礼走罢。你来江西的目的是不可能达到的。”
张缨被他这话气得涨红了脸,手里的纸仿佛烫手山芋一般,成了上位者用来羞辱贬低她的施舍。
可孟开平却继续火上浇油道:“你选错了。徽州的安逸全是错觉,外面的战局远比你想的惨烈得多。向西来,无非两条路——输给我或输给陈友谅,你更喜欢哪一种?”
“输给我的话,也许结果会好些,可我也不是个烂好人。你想割据一方,绝无可能。你必须为我卖命,帮我打下江西,否则吃空饷的苗兵,我一个也不会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十数年来,张缨也是少有败绩。她常在战局上压注赢得盆满钵满,这回,她最野心勃勃,却刚巧撞上了孟开平。
“你也是带着人从乡中闯荡出来的。”张缨不服气,“凭什么我不成?难道你觉得我是女人才……”
“不。”孟开平眸光锐利,立时否决道:“我若有此意,今日便不必与你说这些。宋时抗金的杨妙真、梁红玉不让须眉,吾辈抗元如何不能有女将?你未必逊于她们。除了江西,还有别的路可走,我想荐你,助你一臂之力。”
……
孟开平这一走,教师杭有些惶惶。
她起得太晚,略在屋中坐了片刻,便到了午间用膳时候。来送饭的不是旁人,正是老熟人袁复。
“夫人。”袁复粗声粗气叩门唤了,见师杭启门便将手中食盒递去,叮嘱道:“元帅回来前,您还是安心等着,别处就莫去了。”
他语气很客气,但神情却很冷淡。师杭大致猜得到缘由。不过瞧见袁复遮罩住半边面颊,只剩独目,她还是不由关切道:“袁将军的伤可好些了?”
袁复闻言一愣,顿了顿,旋即回道:“旧伤而已?,不打紧。”
他以为两人间的交谈该到此为止了,没想到师杭又追问道:“何时所伤?连你都伤重至此,你家元帅呢?”
袁复对上她诚挚的目光,抿了抿唇,思来想去才据实说道:“五月那会儿遇上埋伏,有心算无意,难免受了点伤。元帅伤在腰上,他除了大夫也不让人细看,您可瞧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句话,弄得师杭羞也不是,恼也不是。袁复且以为夫妻间都是寻常,她只好干咳一声答道:“腰上我倒没留意,不过他背上却才添了新伤……”
“唉。”袁复叹了口气,本有千言万语欲说,却又觉皆不必说。
他颇为复杂地看了师杭一眼,无奈至极道:“夫人,您若不是盼着元帅早死,便少些折腾罢。人生不过区区数十载,见一面少一面。末将死后,好歹还有妻儿记挂;您有难,还有家中亲眷;可元帅他再怎么拼命……举目无亲,也是可怜。”
师杭从不觉得孟开平比自己可怜的,她总认为孟开平得天独厚、求仁得仁。可听了袁复这番话,她突然有些感伤。
论身世,孟开平确实比她惨得多。
“袁将军,你拼命是为了什么呢?”师杭轻声问道,“你也算衣食无忧了,不涉险,或许还能伴着妻儿平安过完这辈子。”
孟开平为何拼命她是知道的,可她从前听说袁复出身小富之家,造反对他而言并非救命稻草。
袁复听后难得笑了笑:“生则尽力,死则死耳,不过为了个公平道义。”
他说:“夫人,我原是徐州人氏。当年脱脱平乱,下令屠杀平民,尽毁城郭屋舍,将徐州夷为平地。直至今日,那一带仍旧白骨蔽地,阖城无遗者。人命如草芥,可知当政者并非道义者,我见不惯这样的事。”
“后来江淮饥馑,我亲见百姓始采树皮叶,或煮土而食,诸物皆尽,乃自相食。活人被逼得靠尸体度日,吃完了,自己也躺下等死,道旁尸积成山。有人阖族富贵,有人举家投河,您说,这仗能不打起来吗?可叹打仗后,元将愈发无耻。咱们将帅能身先士卒,元将却能挥剑斩手下逃跑,徒留三十万人自相残杀。各地这些事您都没见识过,若见过,但凡还有一丝良知,也该同元廷划清界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孟开平紧赶慢赶,终是在第二日黄昏时分回了城。
天边余霞成绮,可他却无心多瞧。他已将一切有把握的事情都安置妥当了,唯独余下这一桩拿不准的棘手事,教他心间始终惴惴难安——
虽说酒后易吐真言,可酒后说的话、做的事,往往也都是不作数的。他不会蠢钝地以为师杭同他稀里糊涂睡了一觉,过往仇怨便随之消散了。两人之间隔着太多阻碍,饶是孟开平曾越过千万刀山火海,也不敢妄度师杭的心思。
她曾处心积虑骗过他一回,在她面前,孟开平分毫胜算也无。待会儿无论怎样挣扎都不过是蒙眼去赌罢了。
孟开平沉凝着面色下马,袁复守在院外见他抬步径直往里走,不禁干咳一声,赶忙上前拦他一步道:“元帅,昨儿夫人精神尚好,倒与属下叙了些旧……”
内室中,师杭提笔正书。两封信将将写罢,她正欲搁笔,却听院内脚步声响——
是他回了。
门开,微袭了阵冷风进来。师杭不紧不慢回首望去,恰好与孟开平的目光撞在一处。男人穿得颇为严密厚实,应是方才骑马赶回。他似是怕身上寒气侵着她,起先并没敢走到她近前,而是避到一旁的镣炉旁蹲了下来,捡起筴子拨了拨里头的炭火。
两人都没有言语,各有各的踌躇。
孟开平一边假装烤火,一边默默估量,她究竟还记不记得前夜之事?她说的那些话究竟几分真几分假?若他贸然提及,又是否会惹她着恼呢?
而师杭却想,装模作样多半是心有暗鬼。与其等他弄鬼作局,还不如她先声破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师杭将案上写好的信理成一沓,款步行至孟开平面前,递与他道:“这是我写给令宜和于姐姐的。当日走时未同她们告别,教她们伤怀,多半还扰了令宜婚事……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如今也无需再瞒着了。”
闻言,孟开平缓缓站起身。他望着师杭的手,抿着唇,师杭见状还以为他对她有疑,便又道:“你若不放心大可拆了阅过。我晓得既送去应天,但凡出了岔子,你是要担责的。”
哪知孟开平听后脸上的神情更复杂了。他接过那两封信,看也不看便揣进了怀中。而后,他望着师杭那张平静的娇容,忍了又忍,闷声道:“你只放不下她们,就没什么要同我说的?”
难道她走时曾跟他告别了吗?头一个为之伤怀痛心的人难道不是他吗?
为何她待旁人都和颜悦色,唯独待他冷淡疏离?
师杭亭亭立在那儿,沉吟片刻,却只回道:“前夜我们已然说了够多了。”
她记不大清,可猜也猜得到,该说的、不该说的,她恐怕都跟他说过了。
“我不想同你无休止地吵下去,若非走投无路,我本就是个不愿跟人交恶的性子。”师杭似是在安抚他,语调柔和:“孟开平,我已经不恨你了,这应当足够让你满意了。即便你一路诱骗我来到饶州,即便你又将绿玉和师棋拉上了齐元兴这条船,我都可以理解你——理解你对我的执念、理解你想要赢过我的不甘……可这并不意味着我会选择追随你。”
我赢了吗?我赢过吗?
孟开平无法抑制地苦笑。
怎么他总觉得自己除了在战场上,其他时刻都是一败涂地。他的确诱骗了她,可他也只是想亲眼见她平安无事;他拉拢了符光,可他也只是想保护她仅剩的亲眷,希望自己能庇佑他们活得久一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像无论他做什么,她都难以感同身受,如此这般,使得原本压在孟开平喉间的那些话不由哽住了。他不敢再去倾诉自己究竟为她付出了多少,因为即便说了,她大概也不屑于高看他一眼。
但师杭的想法却很明确。离开孟开平之后,她去了许多地方,见识到了他所说的无边疾苦:蒙元权贵不顾百姓死活施加徭役重税,上至堂堂皇帝,下至区区小吏,但凡缺钱便在民间房贷;数千车金银财宝途径妇泣于后、子号于前的灾地,却一刻不停,最终流入了搠思监的私库;要职皆由蒙人与色目人掌管,省臣无一人通文墨者,字不辩王张,案不明清白……
她终于领悟到了当日朱先生所言——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大元气数将尽,回天无力也。
师杭在心底叹惋,轻声道:“我绝非泯灭良知之人,所以,我不会再站在元廷那一边。”
孟开平闻言猛地抬眼。
然而紧接着,师杭一字一句继续道:“但我也不希望,我们之间越过当下的关系。我做不到为人妻、为人母,更不可能遂你的意、守着你南征北战。你若想得明白,便放张缨一行走罢。我与你之间的事,就让我与你来解决。”
这话出口时,其实师杭不免有些发虚,可她面上却始终维持着镇定自若的模样。她知道自己这话太过离经叛道了,甚至于,足以称作是对一个男人的羞辱。昨夜孟开平分明才当着众人的面唤她“夫人”,意在给予她堂堂正正的名分,今日她却对此弃如敝履。
孟开平简直快被她气笑了。他一贯晓得她性子古怪,却没想到重逢后更令他刮目相看了。
“无媒无聘,是为苟合。”孟开平勉强压下蠢蠢欲动的火气,“筠娘,你跟着我却不嫁我,旁人见了并不会以为你清高,只会嘲弄轻蔑你。”
孟开平几乎可以事事迁就她,即便是他无法理解的事。但这桩事明明是为她好,为何她还不领情呢?
两人近在咫尺,师杭抬头看向他,眸光澄澈如水。她不觉得是她“跟着”孟开平,她从来没跟过,反倒是孟开平想方设法绑着她、跟着她。这人状似在说要娶她为妻,可师杭很清楚,主动权在她的手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丝毫不愿担上这道枷锁,该是孟开平求她“娶”了他才对。可惜他是男人,即便既成事实,男人为了面子,也绝不会亲口承认自己在情爱一事上落了下风。他们顶多只会在强权面前低下头。
“你不该把娶我,说成是对我的优容。我虽比你晚生五年,又自小溺于富贵,可我也是会有长进的。想当年你十六领兵,背后戳你脊梁骨的人还少吗?那恐怕不只是闲言碎语,更有害你性命的阴谋诡计,可是你在乎过吗?”
“孟开平,是你告诉我的,恐惧不会让命运变好。当年嘲弄轻蔑你的人,如今大多不在人世了。这世上的风刀霜剑不会为任何人手软留情,他们都没有你走得远,所以,我也不在乎。”
“我不在乎旁人怎么说,我只知道我自己要什么。现下嫁给你,就意味着我得听从你的安排待在某处。思及容夫人、思及令宜和邹嫂嫂,那些军中家眷们哪一个不是牺牲了自己,成全了丈夫和孩子?也许你要说,她们的付出是值得的、是有意义的,可那不是我要走的路,也不是我擅长的事。我希望做一些让我自己心安、也对得起我这些年所学所习的实事。我不要百年以后旁人只记得我与你的干系,抑或是只记得我是师伯彦的女儿,我有我自己的名字。”
这番话,掷地有声。说罢,屋内顷刻一片寂然。
师杭的面颊有些飘红,她剖白完非但不再缺乏底气,反而凭空生出一种诡异的满足感。她仔细端详着身边男人坚毅的面庞,在心底默然道,她果真是喜欢他的。
甚至爱恨交织下,又将这份情感抬升到了无法替代的地位。
这些年来,她抗拒过、克制过、逃避过,可下意识的反应骗不了人——原来她是如此信任与看重孟开平。这番非至亲者不可言说的肺腑之语,她想也不想便尽数脱口而出,毫不讳言。即便孟开平是一类与她出身境遇截然不同的人,可她却莫名坚信,只要她说了,他会理解她的。
她信得过他的人品,也敬佩他的眼界与能力。这样从不肯弃江山而就俗物的男人,早见识过各式各样穷极的野心,自然不会讶于她之所求。
今日的谈话不同于那夜潮涨似的意乱情迷,而是理智为上。师杭不急于要他的回答,她愿意等,可孟开平的脑中却掠得飞快——他不得不承认,这女子实在不凡,什么话在她口里一嚼,念出来便是另一番滋味了。
他被她这番话震住了,恍然后细想,他猛地发觉她实在太像一个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像谁呢?
像二十岁的他。
那时候的孟开平还没有爱上师杭,他孑然一身,年少果决,抱负远大,早早便定下了此生要走怎样的路。
孟开平不由重新打量起了这姑娘。他发觉,他竟还停留在刚遇着她时的印象,全然没意识到来年开春后,师杭也已经二十了。
她胜过了从前弱小的自己,不再稚嫩迷茫,不再有未谙世事的天真、固执和懦弱。从十五岁至二十岁,近五年的光阴,她在与他较量的过程中变成了更加成熟勇敢的她。她的身上之所以有他的影子在,是因为他是除她爹娘外,对她影响最深的人。
在朝不保夕的乱世,原来,他们两个才是对方至亲的人。
师杭不知道孟开平想到了什么,她只看到孟开平的面色不再沉郁,反而焕发出了奕奕神采。师杭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可他什么都没说,竟在下一瞬迈步上前用力拥住了她。
师杭微微一惊,并未躲闪,也无处躲闪。男人的双臂紧紧环抱着她,她贴在他怀中,他阖眸低下头窝在她颈间,蹭了又蹭,闻她的发香。
他们从没抱过这么久,两个人都静静地沉默,心却似有炭烧,越来越暖。
这个拥抱难舍难分,足以超越过往一切亲密。孟开平原先还想着提起她醉后所言,探一探她是否真心。可在他感受到怀中女人同样勾住了他腰间的环带时,他心口陡然一松,莫名不再执着于那句话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罗帏舒卷,似有人开。明月直入,无心可猜。
当日她走时,什么金银细软都没带走,却唯独带走了他赔给她的那支白玉簪。
孟开平睁开眼,眸光极亮,垂首紧盯着师杭哑声道:“往后,你想去哪都好……只是不要躲着我,好么?”
师杭怔怔地有些出神,但她还是点头应了,孟开平一见,简直乐得没边。他趁机在她唇边偷香窃玉一口,兴高采烈道:“既如此,再不要生出嫌隙来了。你不疑我,我亦不疑你。咱们立誓为证。”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这世上多的是结为夫妻却相仇相疑者,他与师杭若当真做到了后一句,又岂会逊于哪对夫妻呢?
师杭不明白他一个不信神佛的,何时信起了指天誓日这一套。但她想,倘若孟开平真能如她所愿,她的确无须再避他不及了。他要立誓那就立誓好了。
除却这一桩,孟开平还有事未了。他牵着师杭让她落座,自个儿则转身跑去箱柜中鼓捣片刻,捧出个匣子来。
经过上一回托付家当,师杭对他这献宝似的神情头疼不已,正欲回绝,却见匣子一开,不少熟悉物件被搁在里头。
有她送他的剑穗、她绣的香囊,还有一册书。
师杭起先并没留意那册书,她拿起剑穗和香囊看了又看,不由感慨道:“我还以为,你早将这些物件绞了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孟开平闻言撇了撇嘴,故意玩笑道:“幸好令宜替我收了一阵,否则我可要追悔莫及了。”
说罢,他拿起留在匣底的那册书,递到她手中,认真道:“我曾做了许多错事,不能回到当日,不敢求你原宥,但我会尽力弥补的。”
师杭望着扉页上“露华集”三个字,心有所感,翻开后细看,竟果真如她所料。
那么多杂乱无章的旧稿,包括她幼时闺中作的小诗,竟全都被编了进去。师杭猜也猜得到孟开平费了多大功夫、花了多少心思,在生死攸关的紧迫战局之外,他竟还愿抽出空来整理她这些风花雪月、多愁善感的诗文。
帐外是吹角连营,帐内灯下,成堆的兵书战报旁,他一页页地誊抄。每写一句,都能想象得出她写那一句时,眉眼间是如何的顾盼生辉。
孟开平少时最厌读书习字,而今却因她改了性子,闲时都能跟幕僚师爷们扯上几句经史子集了。
“从前送了那么多金银首饰,你却不甚喜爱。思来想去,这礼定能博你一笑。”孟开平见她欢颜,心中也欢喜不已:“待你阅过,确无遗漏,广而刻之才好。”
“我的文章恐怕还不配编成集子。”师杭摩挲着纸张,极爱惜地抚过上头的墨字,有些受宠若惊回道:“印出售卖,那更是要误人子弟了,快些作罢。古来多少鸿儒穷尽一生都未能于坊间刻书、流传后世,何况我哉?”
师杭羞于自己浅薄,受之有愧,可孟开平却不吝赞她道:“应天的刘先生学贯古今,却也夸你的文章好,无须妄自菲薄。你若不信,有朝一日便随我回应天瞧瞧,我喊他当面与你说。再者,这天下的书又岂是一个模子出来的?你从前看的戏文、话本、游记,难道就没有好的不成?坊里可不能只剩下四书五经。正所谓阳春白雪、下里巴人,各有各的妙处。依我之见,你年岁小,才更要想法子结交高士,让各色人物都读一读你的文章。他们说好的,你去钻研;他们说不好的,你勤而补之。如此事半功倍,想来胜过闭门造车者万千。”
孟开平似是生怕她不肯再写了,又拿自个儿列举,极力劝她道:“当年我练枪,也总担忧自己练得不精,不敢同高手过招。可我爹却硬逼我练出胆量与脸皮来。他说我年岁小,便是切磋败了,人家也顶多笑话我一句‘初生牛犊不怕虎’,没什么好羞的。最最羞人的,是那等纸上谈兵者,熬了老大年纪却只敢同身边熟者较量,嘴上吹得震天响,结果出手就露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师杭听他越扯越远,暗自发笑,不安的心绪竟也被抚平了几分。于是她终是收下那书,郑重道:“多谢,我会好生校对的。这份礼,也算是助我一臂之力。去年我便想了,往后还有许多待成之事——我爹爹曾与朱先生有修书之约,他故去,理应由我践诺。另除四书外,还有曲谱、曲词等难以放下,我儿时曾有编撰此类杂书之念,无奈见识有限。当时不成,如今正好。”
“曲谱曲词?”孟开平难得听她说起将来的打算,“收录这些可绝非易事,战乱未平,你要去哪?”
师杭浅浅一笑,颔首道:“的确不是易事,也许这会耗费我一生的时光。但也正因战乱纷起,这更是不得不做之事。”
说着,师杭将手中的《露华集》翻至某页,上面有她从前评的几首琵琶琴曲:“杭家的藏书阁中,有不少历经唐末战乱留存下来的曲谱。可惜,朝代兴亡更迭不断,江山社稷多番易手,杭家覆灭后,那些曲谱多半也都付之一炬了。一家之祸如此,一国之祸如何?等这场仗打完了,本朝本代还能剩下什么呢?”
孟开平听着,难免回忆起他占据师家那日毁坏的大堆书册墨宝,一时间懊恼不已。
他曾觉得那些东西毫无价值,连杂草都不如,现下想想简直作了大孽,蠢出生天了。
可是师杭并没有怪罪他,只语气平和地继续道:“我总忍不住猜度,盛唐时那些文人恐怕也不会料到他们随手写下的曲谱会越来越少、越来越珍贵。王朝气象万千之时,谁能绸缪到大厦倾颓之日呢?收录这些的人太少,虽然费时费力,但每朝每代都必须有人前赴后继地去做,才能教后来者得见。我愿意去做这样的事。”
“先前在各处游历,我已收了些许在手,往后仍需积少成多、笔耕不辍。待见识过更多的风土人情之后,说不准哪一日我也能写成一本游记呢!”
师杭的期许十分美好,可孟开平实在担忧她的安危,连声叮嘱她千万莫去红巾军以外的辖地。他怕自己护不住师杭,更恨无法脱了身时刻陪她。
孟开平长叹一声道:“还未同你说起,我替你答谢张缨,为她指了条明路去浙江。那里苗军大小势力众多,我许诺愿为她供给军需,且看她能否闯出个名堂来。可这会儿听你这么一说,她不在你身边,我半点也放心不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孟开平已然思定,他要另遣人护在师杭身边才好,万不能教她胡乱闯荡。然而师杭闻了张缨去向后,却直言道:“我该深谢你了,张缨有她自己的志向。君子之交淡如水,细水长流,同行一程足矣。我与她分别,不过早晚罢了。”
“筠娘,那我还能帮你做些什么呢?”孟开平有些怅然。师杭不是他手下的兵,他的能力终归是有限的。
闻言,师杭思索片刻,蓦地含笑道:“孟元帅,好生善待百姓,再多打些大胜仗罢。待你纵马平定天下、收复疆土,于我而言,便再无去不得的去处了。”
孟开平没料到她会说这样倒反天罡的话,毕竟她最厌战事,还曾叱骂过他是个无道屠夫,罪该万死……
“如果你当真要以杀证道,踏破元廷,那就胜给我看。”师杭与他对视着,坚定道:“如果你认定齐元兴会是个明君,那就胜到最后,终结这场纷争,将他送上皇位罢。”
已然没有回头路可走了,放眼将来,只有为国重择明主,才能让百姓少受点苦。
既无人肯先放下屠刀,那就必须杀到无人相争,方可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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