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小妖怪,倒是知道得清楚。只是,焉能证明你所说的不是胡编乱造?”灵霄似笑非笑地反问。
“回上尊,当初小妖还是族长的万花园中一株灵树,根系发达,凡是小妖根系延伸处,皆为小妖的耳目。这些秘闻,都是小妖曾亲耳听见、亲眼目睹的。”弥音立刻解释道,“后来小妖好容易趁着天人一族殒命的机会掠夺了大量元魂,这才修得人身。”
言辞间,对于自己吞噬生魂助长修为的事情竟然毫无愧疚。
不过灵霄也能理解,这等低智灵物,不过是依靠本能行事而已。纵然天人用自己的灵魂凝练了她的魂体,用自己的鲜血灌溉了她的树根,对于那些人她依旧不会生出半分感激之情。
植物夺取养分生长,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然而你化形后,被墨姮收为侍女,随她一同前往人界。只是你却算计她身死魂封,还故意苛待她的一双儿女。”灵霄看着弥音,轻轻地摇了摇头,“虽你修炼出了人形,到底也只是个不通人情的草木精怪罢了。”
弥音眨眨眼:“小妖正在学人情世故,如今已学到不少了。”
灵霄呵呵一笑:“你学到什么说来听听。”
弥音的表情颇为得意:“小妖学会了如何操弄人心。譬如眼下,小妖想要墨雲的性命和她们姊妹二人的生魂来助我提升修为,但自知不是他们的对手,最好的方法便是寻个诱饵将他们引入陷阱中,请君入瓮。”
灵霄的面色微微一变,声音转厉:“他们现在在哪里?”
然而弥音却突然爆发出一串放肆的笑声,她阴阳怪气道:“上尊,我们再来玩个游戏吧,看看你能不能在他们活着的时候将他们找到。”
话音刚落,女人这一次竟然化作一片粉色烟尘钻进地底,消失不见了。
合欢花树的根系深扎地底,可以在地下肆意穿行。灵霄一时疏忽,让她抓住这个空子趁乱逃走了。
灵霄看着地面上已经木化了五成的侍卫们,片刻后,感叹地摇了摇头:“小妖之变诈几何?蠢得顾头不顾尾,她逃走了,可这些木头桩子还在这里啊。”
凭借着这些半木化的侍卫,何愁不能把女人找出来?
第四十七章警示
弥音趁乱逃走,只是她花费了大量心血培养出来的半妖军队却带不走。
灵霄扫了一眼扎根在揽月阁前头的大片半妖树林,轻轻地折了一枝树枝在掌。
被折断树枝的人却像是没有任何感觉,只是愣愣地看着已经被折断的茬口。
现在的他们更像是一颗树,已经失去了人类的痛觉。
灵霄拿着那根树枝在掌心打量了片刻,眉间微蹙。
“前辈,可是有何处不妥?”楚寒衣见灵霄面露难色,关切询问。
灵霄缓缓摇头,转而将目光落在眼前这群人身上:“你们已经中了妖毒太深,本君只能克制妖毒蔓延,却无法让你们恢复人类模样。”
此言一出,那群侍卫的眼神逐渐变得绝望。
就连眼前这位有神仙手段的修士竟也无法救得了他们,看来他们当是命数该绝,怕是九天真仙也难救了。
“你们若不想变成一颗树,便要在心中诚心忏悔自己犯下的罪孽,或许能为你们自己争取得一线生机。”灵霄见那些人面色悲戚,便又提点了一句。
闻言,那群侍卫立刻开始闭目,忏悔自己曾经犯过的罪孽。
“前辈,这群人既然会轻易被妖精影响心神,本就是心术不正之人,又何必再给他们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楚寒衣冷冷地瞟过眼前这群人。
人无三六九等,却有善恶之分。好人有浩然正气护体,不会轻易被邪物侵染,倒是本身就心思不正的人,却是最容易被妖物下手的目标。
楚寒衣自从踏上修真之路便嫉恶如仇,对待这些人他绝对不会有半分同情。
灵霄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们之中,罪孽深重的人已经无可救药,自是该死。只是那些不小心行差踏错且还没有铸成大错的人,若肯诚心悔悟,却还有一线生机。本座不过是为他们指一条生路而已,能否活下去,全凭他们自己。”
道散则为气,聚则为神。这些侍卫只有感悟到自己的罪孽虔诚悔过,才能护住元神,不被妖气同化。
若是死性不改,散了一口先天之气,便会沦为朽木一颗。
楚寒衣沉默地看着眼前的灵霄,许久之后终于是认输一样挪开了视线。
虽然早就知道,前辈已经与当初的那人大不一样,但是直到这一刻他才无比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他很想知道,灵霄那颗冷得仿佛千年不化的玄冰一样的心脏,究竟是被谁给捂得温暖了。
“别看了,我父后已经走远了!”突然,一张俊俏的脸挡住了楚寒衣的视线。
楚寒衣皱起眉头,神色不悦地盯着眼前的大雍朝天子。
从这几日的相处中,楚寒衣已经猜到了灵霄就是雍朝的男后,更是偷偷把记载着帝后起居注和宫闱野史的书籍找来,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得他心头一直在滴血。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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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他已经错过了灵霄两次了。
第一世,灵霄救了他,两人只有短短两天的交集,那人却大喇喇地住进了他的心脏里,每每想到他,便是钻心剜骨的疼。只是那时他修为低微,灵霄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光。
灵霄的第二世,他已成为清虚观的掌门,终日不是忙着修炼便是各处降妖除魔积攒功德,甚少入世,更是对人间的战争和皇权更迭没有半分兴趣。
所以他并不知道灵霄已经转世为人,成为了宰相府被舍弃的嫡公子,与废太子搅和到一处去了。
虽不清楚灵霄如今怎么又成了天界中人,但是这偶然的相逢于他而言,已经是上天的无限眷顾。
所以,他只想把握住这一次机会,不想出现第三次的遗憾。
只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阻碍太多,比如眼前的这位皇帝陛下。
通过这几天的接触,后知后觉的云镜湖也看出来,楚寒衣对灵霄的感情不一般。
“我警告你,你不许对我的父后有任何非分之想,父后他唯一爱的就是我的君父。”云镜湖扬起下颌斜睨着楚寒衣,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还有我,除了我们,父后不会再喜欢任何人了。”
楚寒衣面无表情地盯着挡住自己去路的小皇帝,长腿往旁边一跨就绕了过去。
对于这种小孩子过家家似的争吵,他没有任何兴趣。
不过云镜湖有一句话还是戳到了楚寒衣的痛处,那就是前世的云曦和檀渊之间的爱情。
关于先帝和男后的爱情传奇,就算是久居深山的楚寒衣也耳闻不少。
比如这位皇帝以男后的模样大兴修建元帅庙,为了男后肃清三宫六院,就连宫中的侍女们也都遣散了,只留下太监伺候。
可笑他当初还以为玉清元帅庙中的神像与灵霄长得一模一样,不过是一个微妙的巧合罢了。
楚寒衣有些心酸地想着自己这几天几乎要翻烂了的那些杂谈野史,还有史官正笔的《圣武帝后起居注》。
就算是心中有千百个不愿意,他也不得不承认,前世的灵霄是真正拼尽全力去爱着那个男人。
他放弃丞相公子的荣华富贵,甘愿与废太子谪居荒城,又为了废太子挥戈执甲,披荆斩棘,最后被那人捧到了万人之上的尊荣权位,与皇帝共享万里江山。
就连大雍朝的礼法都为此更改,皇帝之下,男后为皇位第一继承人,云曦之后,才轮得到他们领养的云镜湖。
真是,让人不甘心。
还好,那个男人死了。而他,尚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能够陪在前辈身边。
云镜湖见楚寒衣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眉头一皱,感觉事情不大妙。
他的君父如今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呆着,眼前又有人觊觎他父后,简直岂有此理!
就算灵霄并未拿正眼看楚寒衣,他也要替君父铲除这个隐患。
走在前头的灵霄不必回头,都能猜中云镜湖的心思,不觉轻笑了一声,侧头看着趴在他肩头的檀渊:“你养了个好儿子。”
檀渊暗金色的眼眸掠过一抹冷意:“那个楚寒衣”
灵霄看着他。
“他的修为早就足够飞升天界了,不过一直在隐藏实力罢了。等他上去再慢慢理会。”檀渊漫不经心地甩了甩尾巴。
届时,随便封个什么闲职,把他远远地调开也就是了。
三人一路无话地赶到了王帐主殿,就看到昏迷不醒的沈灵君躺在厚厚的地毯上,旁边早已经空无一人。
云镜湖上前掐住了沈灵君的人中,将他唤醒了以后立刻追问:“他们去哪里了?”
沈灵君神色茫然地看着云镜湖,有些难受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他的脑袋昏昏沉沉地,云镜湖说话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飘飘荡荡地听不真切。
“你们留下来照顾好他。”灵霄看了一眼沈灵君,手中的树枝突然冒起一阵淡粉色的红光,随后竟然化为一片淡雾往黑暗中的某个方向飘去。
不等楚寒衣开口,灵霄的身影就消失在三人眼前。
楚寒衣刚刚迈步想要跟上去,就被云镜湖一把拽住胳膊。
“父后让你留下,别去添乱,你没听见么?”云镜湖似乎没有撒手的打算。
这厮当真是无孔不入地想要撬他君父的墙角啊!
楚寒衣眼神一冷,片刻后挣脱了云镜湖的手,面无表情地在旁边的软椅上坐下。
云镜湖见状,这才松了口气,回头看着脸色痛苦的沈灵君:“你怎么样了?”
沈灵君深吸了口气,正要回答,目光却停在门口。
带着黄金面具的红裙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正透过面具眼睛位置的两个空洞一动不动地打量着他们。
即使是在黑暗中,少女的那双蓝绿异瞳也格外清亮,亮得就像是天空中干净的星子。
她的怀里抱着只看上去有些破旧的琵琶,整个人安静得像是鬼魅。
“你是无忧?”云镜湖下意识地喊出了声。
沈灵君默默地将视线定格在他身上:“你怎么知道?”
看着云镜湖心虚地低头开始扣手指,他十分确定,自己在半个时辰以前和卿莲的谈话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父后担心你的安危,所以”云镜湖干笑一声,又立刻解释道,“你看,这不就替你解围来了么?”
“危险,你们,赶快离开。”门口的无忧用并不纯熟的中原话对几人提醒道,“现在就走。”
沈灵君的手背在身后,不知道为何他的心情竟然有些紧张,这种感觉就像是幼年时候没做完功课就被父亲叫去书房的心情一样。
无忧断断续续地说完这几句话,又深深地看了沈灵君一样,转身就要离开。
“无忧!”见带着黄金面具的少女要走,沈灵君下意识地开口叫住了她。
无忧停在原地,眼神晦暗不明地看着他。
沈灵君顿了顿,被那双漂亮得像是宝石的眼睛注视着,他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在心中酝酿好措辞后,沈灵君才开口安抚她:“你别担心,忘尘前辈和楚前辈皆是修为深厚的高人。就算弥音是妖精,也会被他们降伏的。有他们在,不会有人伤害你们的。”
无忧缓缓地摇了摇头:“他们就算是杀了弥音,也改变不了什么。”
楚寒衣听出她话里有话,立刻上前追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云镜湖也察觉不对,双眼紧紧地盯着无忧。
无忧紧了紧手里的琵琶,微微垂下眼眸:“已经,来不及了。”
第四十八章合欢
西里河是西域七十二国的母亲河,而塔木河则是它无数分支中最长的一条。
塔木河流经伊逻国的大部分国土,被誉为孕育了伊逻国的生命源泉。
即使是在秋冬季节,塔木河的河水减半,却依旧蔚为壮观。浅蓝色的河水从雪山上的雪水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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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而来,如同一条轻柔的湖蓝缎带曲折地铺在黄色的沙漠中。
灵霄一路追踪着粉红色的妖气道塔木河流域,就见到那片粉红色的雾岚嗖的一声钻进了地下。
他走过去,俯身抓起一把金黄色的砂砾,然而掌心的砂砾并没有任何异常。
灵霄松开手,金色的沙尘便被风吹散,归于大地。
“弥音的本体应该就在这附近。”灵霄说着,锐利的目光在附近逡巡了一圈,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在下面。”
檀渊突然摇身一变,从幼龙形态化为了幼童形态?
幼年的檀渊简直漂亮得像是个精致绝伦的雪娃娃,眉心一点金色的火焰印记,那双向来都没有什么感情的暗金色眼睛像半透明的琉璃珠,微微抿起的嘴角露出几分倔强,却也显得那样招人心疼。
灵霄沉默地盯着眼前粉雕玉琢的漂亮男孩,没控制住自己罪恶的手试图去捏对方粉嫩的小脸:“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檀渊抬起胖乎乎的手拍开了灵霄以下犯上的爪子,小脸上的表情难得严肃:“这里不对劲。”
灵霄还不死心,继续伸出爪子想要揉揉天帝的小嫩脸:“无妨,那小妖藏在地下也没用,我会让她自己出来的。”
檀渊一脸无奈地看着眼前的灵霄,片刻后干脆伸出胳膊:“把我抱起来。”
灵霄闻言,立刻将地上的雪娃娃抱在怀里,亲昵地蹭了蹭又揉了揉。
幼年形态的帝君无论是龙形还是人形,都可爱得让人控制不住自己。
“别傻笑了,动手吧。”檀渊嫌弃地撇撇嘴角,却并没有推开灵霄的俊脸。
灵霄点点头,脸上的表情也认真起来。
玩笑归玩笑,能让檀渊都感受到压力变化出人形,一定是附近还存在着什么未知的危险。
灵霄谨慎地看了一眼远处波光粼粼的塔木河,左手的五指微微蜷起作握剑的手势。
须臾,一把通体呈红色的长剑出现在他掌中。
长剑的颜色几近透明,红色的火焰气息在剑体中不断翻涌奔腾,剑柄的形状宛如凤凰翎羽,根根羽毛清晰可见。
一股来自于上古洪荒的苍凉气息随着剑气不断往四面八方扩散,属于上位者的威压让深藏在地底的弥音畏惧得动弹不得。
这把凤翎剑从灵霄有记忆起就一直跟在他身边,见证了他一步一步的登天之路。
一道朦胧的淡红色剑影逐渐在虚空中凝聚,随后又化为无数道手臂粗细的剑光,破开虚空,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纷纷坠落,如同漫天的红雨砸落地面,转眼间便覆盖了方圆十里的范围。
“找到了!”灵霄忽然有所感应,他的目光凝聚在不远处的沙漠中。
下一秒,一道红色的剑光拖着长长的尾焰从地底窜出。而那剑锋之上,赫然扎着一颗不足一人高的粉红色合欢花树。
剑光带着花树落地后便啪地一声消失不见了,落在地上的花树却化为了一个匍匐在地上的清丽女人。
地上的弥音痛苦地捂着自己腹部被剑光贯穿的胸口,眼神恐惧地望着逐渐逼近的灵霄:“你你究竟是谁?”
她来自婆娑界,寻常的人间修士根本无法在地下找到她的本体,除非是对方手中掌控着仙器。
灵霄抱着怀里的天帝摇身一变,立刻就化为了青衣白衫的天界仙君。
手中长剑如凤翎,容颜俊美压三界
弥音的目光落在灵霄眼角那一粒殷红如血的朱砂痣上,终于颤抖着开口:“玉清元帅”
即使她从未见过灵霄,但也不会没有听过这尊天界煞.神的名讳。
想到这里,她竟然自嘲笑了一声。
没想到她已经躲到了伊逻国这样的西域小国,避开了人间各路仙吏仙人,却撞在这位大罗金仙的手里。
不得不说,这怕就是她的命吧?
“你既是婆娑界灵物,为何要下界害人?”灵霄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因为痛苦而蜷缩成一团的弥音。
弥音想要说话,但是伤口处剧烈的烧灼感却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让她浑身汗出如浆,绿色的鲜血很快就染湿了她身下的黄沙。
灵霄微笑着看着地上不断翻滚挣扎的弥音,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弥音觉得腹部的烧灼感一浪高过一浪,根本没有尽头,再看看灵霄无动于衷的表情她便明白了,灵霄是故意的。
然而即便是她死了,灵霄也有那个能力将她的元魂拘来继续拷问,在这等大罗金仙面前,她就像是一只卑微的蝼蚁,只有任人玩弄的份。
“百尺竿头,想要更进一步,乃是常情。”弥音发狠咬着后槽牙,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了嘶哑的声音,“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为求得不死不灭的金身灵体,杀了区区人类又有何错?”
灵霄淡漠地看着她:“为修不灭金身,你背信弃义,陷害自己遭难的主人,连她的两个孩子也不肯放过,这皆是你自私自利的本性,不必扯旁的来遮掩。”
弥音长长地吐了口气,眼神迷离地看着灵霄:“墨姮生了一个什么样的怪胎,我想仙君您不会不知道吧?那小丫头是魔胎,她的体内流淌着魔族的血!魔族乃是三界不共戴天的仇人,我即便是杀了她,也是在为民除害啊!”
灵霄冷笑一声:“天地孕育万物,从未以种族分善恶,而是察其心,观其行。魔族未必皆可诛,人类也未必皆良善。无忧她虽是天生的魔胎,却未沾染分毫戾气,倒比你这个口口声声为民除害的妖物更有活下去的权力。”
弥音不甘心地趴在地上,淡粉色的双眸却死死地盯着灵霄,眼底装满了怨念和不甘。
她已经顺利地算计了墨姮和她的那一双女儿,而且耐心地等待了十几年,直到魔胎成熟。
只要等她吸收了无忧的力量,就能锻出不灭金身,重回婆娑界去了
机关算尽,却倒在了最后一步,她实在是心有不甘啊!
“你是天界仙君,生来便地位尊崇,有人间信徒的香火供奉,又有天界元帅的无上光荣,你自然可以轻而易举地说出那些大道理。”
弥音的声音逐渐微弱,“但是你根本无法想象,像我这样身为最低等的灵物,活在最不堪的地方,要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能走到今天。”
听了这话,灵霄的表情却变得诡异起来。
他扫了一眼奄奄一息的弥音,微微上挑的凤眸望向远处渺远的地平线,眼底略微透出了一点怀念的神色。
片刻后,灵霄垂眸看着地上的女人,平静地告诉她:“我知道。”
而他曾经经历过的挣扎和痛苦,弥音却永远都不会知道。
三界之中,也几乎无人知道。
这位在天界地位超然的仙君,其实,来自魔界。
“灵霄。”檀渊趴在灵霄肩头,见他难得地陷入了沉默,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脸颊,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
“小手勿动。”灵霄回过神来,一把抓住了檀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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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眯眯道,“不要以为我没有注意就趁机占我便宜。”
檀渊轻轻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灵霄并没有注意到,檀渊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忧色。
“仙君,我若死了,那些中了妖毒的人类也会跟我一同陪葬的。”地上的弥音还不肯放弃,极度虚弱地望着灵霄,“救救我我保证”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们中的是你的合欢毒。”灵霄歪着头看着弥音,“等你死了显出本体,我从树上摘些合欢花回去,应该不难解他们所中的毒。”
弥音:“”
下一秒,弥音那双淡粉色的眼眸突然闪过一丝柔光。
她的双眸中艳波荡漾,就像是一池春水突然被风吹皱,带着摄魂夺魄的力量,能将所有与她对视的人的灵魂都吸入其中。
灵霄的表情逐渐变得痴迷。
弥音的眼底掠过一丝喜色。
她乃千年合欢花树成精,最擅采阳补阴和幻像魅惑之术。
若有一位大罗金仙能供她采补,她今日非但不会死,反而有可能练成不灭金身。
弥音强忍剧痛舒展柔弱无骨的白皙双臂,就要攀上灵霄的肩头。
一道暗紫色的电光映入弥音的瞳孔中。
下一秒,不等她做出任何反应,一道粗如人腰的紫色雷电从天而降,几乎是在瞬间就把花树妖精劈得神魂俱灭。
金色的沙漠中,连一丝焦黑的痕迹都不见。这个世界,再无合欢花树弥音存在过的痕迹。
灵霄转头看着檀渊鼓起的小包子脸:“真生气啦?”
檀渊淡淡地哼了一声,算是对灵霄的问题作出回答。
或许是因为那道劫雷将他劈回幼龙时候的缘故,他的性格时常会变得像是一头真正的龙崽那样暴躁易怒,特别是看到有人在觊觎自己的东西时。
弥音把自己的幻术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试图引诱灵霄,却没有想到,自己的贸然之举会成为她的催命符。
“罢了。”灵霄看着空无一物的沙漠,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收回掌心的凤翎剑,转身正要御风离开,突然,一阵滔天热浪冲天而起,几乎是在瞬间就席卷了整个天地。
同时,一道清濛水汽也在瞬间降落大地,与热浪对撞在一处,激起无数尘埃。
灵霄和檀渊两人同时转头,望向伊逻国王帐的方向。
那里除了颙鸟和蠃鱼的气息,还多出了一股格外不同的诡异气息。
那股气息让灵霄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是那两个丫头利用蠃鱼的力量压制住了颙鸟,把她们的母亲放出来了。”
灵霄瞬间消失在原地。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第四十九章还债
火与水之间的碰撞激发出巨大的力量,让整个大地都为之颤抖。
力量的余波飞速扩散,摧枯拉朽般摧毁了伊逻国王都的民房建筑。
受惊的百姓慌乱地逃向街道,恐惧地看着头顶上一红一蓝两道身影。他们的家园在这两人的斗法间已经被摧毁得七七八八。
眼见两人斗法的余威继续向四面八方扩散,一道紫色的结界骤然从地面升起,将满城的百姓护在结界之下。
“楚寒衣的修为倒是又精进了。”堪堪赶到的灵霄望着下面的紫色结界,摩挲着下颌评价。
“看前面。”檀渊面无表情地提醒。
灵霄抬眼,就看到一青一红两条身影正隔空对峙。
“寒樱,怎么是你?”红衣男子收回自己的内丹,目瞪口呆地望着对面拖着俩白色大翅膀的少女。
寒樱憋屈了几天,正愁没处撒火呢,盯着红衣男子就开始撸袖子:“怎么是我?感情你都没有看清楚是谁就开始动手?方才要不是我反应得快,现在都变烤鱼了!来来来,正好上次没有分出胜负,今天就在这里决个高低。”
男子无语:“你的脾气怎么还是这么暴?我在这里睡得好好地,突然被你砸醒,我只是本能地防御了一下啊,倒也不必一见面就对我这么凶吧?”
寒樱丝毫不听男子的话,身后的大翅膀不耐烦地挥动着。
不等男子说完话,她便猛地一震翅,如同离弦的箭冲了过去。
男子见状,也只能提着内丹之力迎战。
只听得两声清脆的响声,刚才还火气冲天的蠃鱼和颙鸟都老老实实地落在地面上,俩人的耳朵分别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重重地掐住。
两人不约而同地捂着被弹得生疼的脑门,眼泪汪汪地望着灵霄:“仙君大人”
灵霄微微一笑,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没有放松:“要玩大家一起玩嘛。”
玩?
颙鸟和寒樱对视一眼,互相瞪了一眼,转头看着灵霄时脸上却都露出了讨好的笑容:“仙君,我们知错了。”
“错?”灵霄俊美的脸上露出温柔如春风的笑容,“哪儿错了?”
寒樱垂头丧气道:“我不该一言不合就与昭阳大打出手,波及了无辜百姓。”
昭阳小心翼翼道:“我不该趁着天雷毁坏结界的时候偷偷下界觅食。”
灵霄微微眯上眼眸看着昭阳:“下界觅食?你把和树妖做交易在此镇压一个天人元魂的事情称为觅食?”
昭阳讨好地笑了笑:“顺便兼了项小差,毕竟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么。”
灵霄笑得更温柔了:“那是本君误会你了?”
他刚想点头,但是在看到灵霄脸上的笑容时,一股寒意突然从后背蹿上天灵盖,极度危险的感觉将他整个人笼罩起来。
昭阳立刻摇头:“仙君慧眼,是我错了。”
灵霄看着地面上突然多出来的一个巨大的黑洞,那股陌生的气息便是从洞里传出的。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个位置原本应该是揽月阁?
“怎么回事?”灵霄淡淡地瞟了昭阳一眼。
昭阳不敢隐瞒,立刻一五一十地将缘故告诉灵霄。
当初雷劫劈坏了神兽园的禁制,他也趁乱逃去了人界。
结果一路飞来,消耗了自己的大部分灵气不说,却根本找不到一个合适存身的环境。
如今的人界已经不是千万年前那个灵气充沛的人界了,想要寻一处风水宝地简直难如登天。
终于,昭阳在靠近伊逻国的时候嗅到了火神玉的气息,火神玉对他这一类火属的灵物便是最好的食物。
他毫不犹豫地将那颗火神玉吞了下去,随后就被弥音以提供火神玉为条件留下,镇压被她囚禁在揽月阁地下深处的墨姮。
这两日他刚好吞服了一颗火神玉,正在闭目炼化腹内的血玉呢,突然一种莫名的危险感迫近,他本能地祭出结界防御。
然后,就是方才那惊天动地的巨响。
寒樱出手太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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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便将揽月阁劈入地下,只在地面上留了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被她劈下去的,除了揽月阁,还有里头的人。
“知道该做什么吧?”灵霄又从怀里掏出两枚用来装灵兽的仙葫,拎在手里轻轻地晃了晃。
一鸟一鱼乖乖点头,分别化为一红一青两道玄光钻进了仙葫中。
灵霄随手将仙葫纳入衣袖,探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大洞。
洞里格外安静,安静中透着一股诡谲的气氛。
“下头的东西不简单。”檀渊皱起眉头道。
虽然眼下他修为大退,但这并不妨碍他利用圣龙一族的天赋感应到蕴藏在地底深处的危险。
灵霄抱着他站在洞口往下看了一眼,深深地皱起眉头:“实话实说,我是真的很讨厌这种环境。”
黑暗,狭窄,逼仄,总会让他联想起某些并不美好的回忆。
“魔气。”檀渊感受到了空气中那缕若有若无的魔气,小包子脸苦大仇深地皱成了一团。
“墨姮和墨雲两人都是魔族圣女的后人,底下有魔气也正常。”灵霄细细地分辨着空气中的魔气,片刻后直接抱着檀渊从洞口跳下去。
墨家兄妹体内流淌着天人一族的血脉,完美地掩饰了他们体内的魔气。就连灵霄和檀渊也被墨雲蒙蔽。
这便是娲皇造物的神奇之处。
两人急速下落了片刻后,灵霄的双腿终于踩在了地面上。
虽然周围的环境漆黑一片,但是并不妨碍他在黑暗中把附近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揽月阁整体掉入洞中,虽然大体的结构还能勉强分辨出来,却已经是断壁残垣,狼藉一片。
空气中弥散着浓郁的血腥味,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云镜湖蜷缩在旁边的地面上,双眸紧张地四处张望,双手抗拒地环在胸前,表情充满防备。
墨雲沉默地蹲在旁边,一言不发地将云镜湖护在身后。
楚寒衣站在空地上,吃力地维持着紫色的结界。
除了这两人,不远处的山洞岩壁上还有两人,正是卿莲和无忧。
只是这两人,有些不妥。
灵霄皱了皱眉,轻轻打了个响指,一片金色的柔光瞬间点亮了漆黑一片的地下洞穴。
“父后!”云镜湖陡然见到随着金色光芒走过来的灵霄,眼底的紧张之色瞬间消散,欢呼一声就要扑上去。
不过在看到云镜湖怀里的小孩时,他的脚步瞬间变得迟疑了。
“父后?”青年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这个孩子是我的弟弟么?”
灵霄:“噗嗤!”
檀渊的脸色瞬间变黑。
“咳咳,”灵霄顶着怀里某人冷漠的眼神收敛了笑容,严肃地摇了摇头,“不是。不过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种错觉?”
云镜湖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自己的独生子地位不保了呢。
“这孩子是哪里来的?”他好奇地围着灵霄转了一圈,忽然莫名觉得眼前板着张脸的漂亮小孩看上去有几分眼熟?
“路上捡的。”灵霄敷衍地应了一句,转头看到墨雲跟在云镜湖身边,眉头微蹙,上下打量着他,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你在这里做什么?”
墨雲沉默了片刻后淡淡道:“履行诺言。”
话音刚落,云镜湖就打断他的话:“我说了,那个约定作废,你现在自由了,可以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不必为了一个承诺就把自己困在我身边。”
灵霄挑眉,竖起大拇指给自家崽崽手动点赞。
这孩子终于出息了。
墨雲这一次沉默的时间变得更长了,从灵霄的角度甚至能看出他的眼神里,多少带着些无措和茫然。
他从入宫跟在云镜湖身边之后,就已经习惯了他对自己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依赖,他甚至清楚,自己在这个孩子心理占据了多大的分量。
他也坚信,无论自己走出多远,等自己回头的时候,云镜湖依旧会在原地等他,就像以前的很多次一样。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云镜湖这一次并没有在原地等他。
而且,他还很认真地告诉墨雲,他愿意放手给他自由。
云镜湖的态度转变得让墨雲措手不及,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本能驱使他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忐忑地跟在云镜湖身后。
“父后。”云镜湖背对着墨雲,留给他一个瘦削的背影,面对着灵霄的时候却疯狂挤眼睛,嘴角的笑容甚至还颇为得意。
能让墨雲为他露出这幅患得患失的表情,云镜湖也觉得自己很赞。
还没有把点赞的手放下的灵霄:“”
算了,这孩子还是扔了吧。
“又来一个,嘻嘻”忽然,一个缥缈不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灵霄一抬眼就看到对面墙壁上的卿莲两姐妹。
这两人都被结实的铁链捆起来吊在半空中,而在她们身后的墙壁上,竟然有个用鲜血绘出的巨大法阵。
身体呈半透明的长发女人盘膝漂浮在阵法中间,她的面色苍白得不像话,猩红的双眼贪婪地盯着灵霄和檀渊,随后轻轻地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了舔苍白的嘴角。
“你是墨姮?”灵霄面无表情地看着漂浮在半空的女魂,向来带着笑的眼睛里此刻没有半分温度。
他认得这墙上的阵法,那是真正的魔修才会使用的,掠夺其他生灵的力量和气运的噬元魔阵。
墨姮的元魂将赤红的眼睛转向灵霄,嘻嘻一笑:“没错是我,看来弥音那贱人告诉了你们不少东西。”
灵霄看着被铁链挂在墙上的无忧和卿莲,片刻后摇了摇头:“她们二人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得知你被困在此地,卿莲拼上性命也要救你出去,你就这样对她们?”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墨姮却将两个女儿放在这魔阵的死门的方位,眼见是要用魔阵慢慢将卿莲和无忧两人的血肉乃至元魂炼化,夺取她们的力量为她所用。
“呵呵,若不是她们,我何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听了灵霄的话,墨姮却笑地几近疯狂,她的元魂也随之变得越发凝练,“我原以为,与人类借胎可以诞下天灵之胎,谁会想到最后竟生出这样的魔物!她们一出生便夺走了我所有的力量,以至于我被弥音那等卑贱蠢物暗算!”
“天灵之胎?”站在旁边的墨雲闻言,突然抬头看向墨姮,剑眉紧紧地皱起,“阿姮,你还没有放弃那个计划吗?”
“放弃?哥哥,你教教我怎么放弃?”
墨姮望着墨雲,眼神逐渐变得怨毒,声音也逐渐尖锐:“我们本是娲皇创造的天灵之物,却因为一个错误就要永远被剥夺居住在婆娑界的权力!我本是高高在上的天人族公主,为什么要在这个污浊的人间苟且短短数十载?”
灵霄和云镜湖不约而同地用眼角的余光瞟了墨雲一眼,只是后者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可以放弃天人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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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地位,你可以放弃天人千年的寿命,你可以当一个普通人类蝇营狗苟,但是我做不到!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只要我生出天灵之胎,只要我吞下一个天人,我就能重新返回婆娑界,我就还是可以主宰自己命运的天人,而不是碌碌一生却被命运戏弄的愚蠢人类!”
墨姮的元魂突然飘到了墨雲面前,化为一名端庄雍容的高贵少女。
她的身上穿白底绣着大片金色曼陀罗花的长裙,鸦色长发用纯金打造的发簪束起,美丽的脸庞仿佛用玉石雕刻,即使是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却也看不出半分瑕疵。
“兄长,难道你就不想回到婆娑界,继续过我们以前快乐的生活吗?我们生来高贵,为什么要与这些凡尘俗子为伍?”墨姮的元魂变回了当初那位睥睨众生的天人族公主,这让她越发迫切地想要得到墨雲的认同。
墨雲抬眸看着眼前已经被自己的欲望折磨得疯魔的妹妹,缓缓地摇了摇头:“阿姮,当初你信了旁人的鬼话,在暗中算计我想将我吞噬。幸而我命大,被人救下。那时候我念在你年纪尚小的份上,并未与你计较。现在想来,或许是我一开始便纵了你,让你一错再错。”
听了这话,灵霄却突然明白,凭借墨雲的实力,当初为什么会被人重伤且昏倒在西域的无人之境。
修为深厚再的人,也防不住从自己身后捅过来的刀子。
不过他也确定,墨姮的确已经走火入魔了。为了能够返回婆娑界,她甚至连自己的哥哥都能下杀手。
孰料,听了这话的墨姮却又化为之前那个已经完全魔化的模样。
她恶狠狠地盯着墨雲:“你才错了,你们都错了!既然你执迷不悟,兄长,你最好还是和他们一起去死吧!”
她原本是天之骄子,娲皇宠儿,天帝将他们贬下人间本来就是个错误。
她不过是想要纠正这个错误罢了,她何错之有?
随着墨姮的精神逐渐失控,整个地下洞穴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眼见墨姮就要启动魔阵,一个清越冷淡的嗓音却打断了她的动作。
“墨姮,是谁告诉你,你与人类借胎,就能生出一个灵胎?”
墨姮停下动作回头看着灵霄,片刻后漠然反问:“与你何干?将死之人最好别那么好奇。”
“你就没有想过,或许那个人从一开始就骗了你呢?”灵霄微微歪着头看着墨姮,“否则,你为什么会生出一个魔胎?”
墨姮的眼底掠过一丝狠戾,她转头毫不犹豫地启动了噬元魔阵:“等我把属于自己的力量全部拿回来以后,再去找他算账!”
就算被人骗了又如何,只要她能重铸肉身,只要她能收回自己的力量,一切就都还能翻盘。
“母亲”被铁链困住的无忧虚弱地抬起头,蓝绿异瞳装满了泪水,双眼却倔强地盯着墨姮。
她似乎是有话要说,但是长年被囚禁的身体却格外羸弱,让她在这种情况下就连呼吸都成为了一件困难的事情,更遑论开口说话了、
墨姮侧头,傲慢地看着她。只是她的眼神格外冷漠,不像是在看着自己阔别十余年的女儿,反倒像是在打量自己的生死仇敌。
“无忧,别哭!”卿莲用嘶哑的声音安抚道。
她和无忧的眉眼都很漂亮,而这份美貌却传承自眼前这个从心脏到灵魂都是冷血的女人。
这样的认知让她几欲作呕。
然而,尽管如此,她却依旧不甘心地问了个问题:“你怀孕生下我和无忧,只是为了生出一个天人供你吞噬?”
墨姮冷笑一声:“伊逻王那种蠢货怎么值得我为他生孩子?提升我的力量,就是你们存在的唯一价值。可惜的是,你们连这点儿价值都没有,反倒吸走了我的灵力。不过没关系,现在,就是我改正错误的时候了。”
卿莲咬紧了后槽牙,终于开始后悔自己的贸然行动。
她和无忧两人自幼没有母亲陪伴,只有几个奶嬷嬷陪着。而继后弥音又总是对她们二人冷眼以待,伊逻王是个贪图享乐的人,更是不会在意自己的两个女儿过得如何。
在这种情况下,母亲每夜的托梦便成了支撑她护着妹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卿莲始终坚信,只要自己隐忍负重,好好保护着无忧长大,终有一日她会把母亲救出来,那时候,她和妹妹便会得到母亲毫无保留的疼爱和宠溺。
直到此刻,她才恍悟,那些美好的憧憬不过是母亲为了引诱她上钩放的诱饵而已。
可笑她却对此坚信不疑,像一头蠢驴不断地追逐着挂在前面的胡萝卜,为此不惜利用了自己深爱的人,最终却害得她和无忧落入这等地步。
无忧静静地看着墨姮,许久之后终于闭上了眼睛。
她的一生,就是个错误。
幼年时被囚塔木河,后来卿莲得知了她的存在,她黑暗的生活终于被姐姐撬开的缝隙照进了一缕阳光。
后来她顶替着姐姐的身份出门,看到了除了黑塔之外的辽阔世界,还遇到了一个温润如玉的中原少年。
那少年眉眼温和,望着她的时候眼睛里总是带着笑。
他带她去逛集市,教她读书写字,还教她弹琵琶。
他总说:“小卿莲你要多笑笑,你笑起来的时候多好看呀!”
可是那个少年不知道,会笑的女孩叫卿莲,而无忧,不知道怎么笑。
少年的温暖救赎了她,也给了她对于生活更多的期待。
姐姐总是安慰她,只要等救出母亲就好了,救出母亲,她们就能真正的无忧无虑地生活。
然而,无忧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她和卿莲一体同胞,然而她们之间最大的不同便是,卿莲只是个普通人类,而她却是掠夺了母亲所有修为的魔胎。
即使是没有修炼过,她体内的黑暗力量也在一日一日地成长。
她的梦境与母亲的梦境是联通的,透过母亲元魂的梦境,她知道了天人、婆娑界、魔族,也知道了母亲的阴谋。
无忧知道,姐姐也喜欢沈灵君。但是在她面前,姐姐却总是表现得无比嫌弃他。
但是喜欢这种东西,是掩饰不住的。姐姐在提到她们的少年时,眼睛里有光。
无忧想,如果把偷来的幸福和爱情还给姐姐,或许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卿莲保护了她十七年,她也想保护卿莲,哪怕就这一次。
所以,明知道卿莲放出来的是魔鬼,她也没有阻止。
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她愿意堵上自己的性命,换得卿莲平安幸福一世,就够了。
第五十章红莲
噬元魔阵被墨姮毫不犹豫地开启。
无数带着浓郁血腥气味的扭曲符文缓缓地从墙上的阵法中飘出,一点一点地在空中聚集,最后化为一片淡红色的光圈将卿莲和无忧两姊妹笼罩其中。
墨雲见状,立刻抽出腰间长剑飞扑上去,试图破了这能够吞噬一切的魔阵。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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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剑锋带起一溜清光,铺天盖地压向墨姮,一出手便不再保留自己的实力。
在这片剑光之下,就连附近的空间都被扭曲,出现了细小的空间裂缝。
云镜湖只感觉自己的脸被剑罡带起的风刮得生疼,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往灵霄身边靠了靠。
就连楚寒衣见到墨雲出手也不免暗中吃惊。
他自诩自己已经是人间修士中数一数二的存在,代表清虚观统御修界七十二宗门百余年,实力无人不敬服。
只是在心中暗自计较起来,若他当真与墨雲交手,胜负大抵在三七之间。这个所谓天人一族的资质,当真强的离谱。
然而,无数剑光落在血色结界上,除了激起片片涟漪,那些力量竟像是泥牛入海,再没有半分回应。
“兄长,没用的。”墨姮看着墨雲,得意地笑了起来,“我被关在地底这十几年来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布置出了这个噬元魔阵。阵法一旦启动,不炼化阵中所有人是不会停下来的。”
说到这里,她刻意地停顿了一下,准备好好地欣赏着在场所有人的表情。只是让她有些失望的是,在场的人竟然没有一个露出她期待的恐惧和绝望。
“无论你是人间修士还是天界真仙,落入这个阵法之中都必死无疑,所以,你别着急。待我吞噬完了她们二人,下一个就是你了。”墨姮有些恼羞成怒地盯着墨雲,阴鸷道。
墨雲被阵法的反弹之力击中,只觉得一股带着阴冷寒气的浩然巨力猛地击中自己胸口,当即狂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又狠狠撞在凹凸不平的岩石墙壁上,重重地摔落在地。
“啧啧,”灵霄站在旁边,冷静地评价道,“这一下摔得可不轻。”
云镜湖哪里还记得自己制定的欲擒故纵计划,墨雲喷出的这一口鲜血让他完全慌了神,连滚带爬地扑过去,试图将人扶起来。
只是墨雲受伤颇重,他有气无力地睁开了眼睛,不过在看到云镜湖满眼的焦灼和担忧,心里头一直悬着的石头忽然落地。
“我没事。”墨雲艰难地牵起嘴角,对云镜湖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灵霄:“”
这画面似曾相识。
他转就要出手,却被檀渊抬手拦了下来。
“这是她们二人的劫,需得她们自己去应。”檀渊淡淡道。
灵霄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完全魔化的墨姮,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如果这玩意儿是她们的劫,那与死劫何异?还需应什么?直接等死不就完了?”
墨姮的魔气来得诡异,却异常强大。卿莲不过会些控制虫兽的小手段,无忧更是空有一身强大的力量却不知如何运用。
要让她们二人去应付墨姮,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倒也未必,死劫之中亦有生机,但是能不能找到那个唯一的生机,就要看她们自己了。”
檀渊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越来越浓郁的血色结界,提醒道:“你再细看看那个阵法。”
灵霄抬头细细地打量着挂在墙上的阵法,看了片刻后面色微微一变:“那底下”
竟然是两个重叠在一起的阵法。
表面上的阵法是一个可以炼化一切生灵的噬元魔阵,但是下面却藏着一个更加危险的天魔引煞阵。
檀渊颔首不语。
灵霄蓦然转头看着檀渊,表情严肃:“你是不是早就看出了不妥?那噬元魔阵地下藏着个天魔引煞阵,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提前告诉我。一旦人间和魔界之间的通道被打开,魔族涌入人界,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我同你一起下来了。”檀渊轻松地耸肩。
灵霄皱眉打量着他:“可是,你现在不过是个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的小孩。”
檀渊颔首:“是啊,所以我同你一起下来了。”
灵霄默然片刻:“多谢你对我的信任。”
檀渊嗯了一声:“加油。”
灵霄:“”感觉自己像个工具人。
“你老实交代,你没有提前告诉我,是不是还想趁着这个机会,查出在背后设置这一切的主谋?”灵霄追问。
檀渊坦然地看着灵霄:“我以为这就是我同你下界的原因。”
灵霄:“”
好吧,他是个工具人石锤了。
就在两人谈话间,卿莲两姊妹已经完全被红色血光紧紧包裹住,远远望去,就像两个悬浮在半空的血色人形蚕茧。
两人都感受到了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在不断地吞噬着她们的血肉,撕扯着她们的灵魂,然而,她们却连痛苦的惨叫都发不出来,只能颤抖着看着自己被阵法的力量搅碎。
感受到了久违的力量在一点一点地涌入自己体内,墨姮狂喜不已。
按照这个速度,只需要一个时辰,两姊妹就会完全被阵法炼化,而这股力量也会给她带来新生。
“喂,那边那位大婶。有件事我想你可能没有注意到。”灵霄轻松悠闲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墨姮危险地眯上眼睛望向灵霄。
她不知道这个小道士的来历,也不清楚对方的实力。不过这些东西都不重要,毕竟很快,这个洞穴里所有的人都要死了。
所以,她不介意一个将死之人呈口舌之利。
“什么事?”墨姮高傲地斜睨着灵霄,同时继续畅快地接收着那些原本属于自己的强大力量。
她是天生高贵的天人一族,很快,她就将重返婆娑界,成为自己命运的掌控者。
“你所设置的噬元魔阵有个致命的漏洞,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而已。”灵霄微笑道。
墨姮闻言,露出了一抹嘲讽的冷笑:“想要用这种蹩脚的借口来阻止我的话,你就太天真了。”
灵霄叹了口气:“轻易地就相信了别人教给你的阵法而且还用上了,你也太天真了。”
墨姮冷漠地看着灵霄。
或许是自认为已经稳操胜券了,向来不喜欢浪费时间的她也不介意跟灵霄多说两句:“继续,我倒想看看卑贱的人类在垂死挣扎的时候,还能编出什么离谱的理由。”
看着别人在她的掌心狼狈挣扎,却逃不脱必死无疑的结局,这种掌控全局的感觉,让她有一种自己仿佛回到了婆娑界的错觉。
她此刻,十分享受这种操纵别人命运的快感。
灵霄问:“这噬元魔阵是别人教给你的吧?我甚至能猜到,那人和教你利用人类孕育灵胎的人是同一个人。”
墨姮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瞬。
灵霄勾起唇角:“所以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对一个已经欺骗了你一次的人这么信任,言听计从地启动这个阵法。”
墨姮压抑住心底那股淡淡的不安,冷哼一声:“你懂什么,这噬元魔阵乃是魔界的天才修士在数百年前所创,无论是人是仙,是灵是怪,只要有入魔之心,便能借助阵法的力量化为魔修。这个阵法魔界人尽皆知,他或许在别的事情上骗了我,但是这噬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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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阵,却绝不可能骗我。”
灵霄摩挲着下颌:“看来教你魔阵和骗你孕育魔胎的人真的是同一个人。”
墨姮表情微怒:“你在诈我?”
灵霄耸耸肩:“不不不,我只是在请你帮我证实我的猜测而已。你果然是在婆娑界长大的,竟一点儿不知道外界的险恶。我劝你先回头看看墙上那个阵法,在震东位的那处写的魔族文字。”
墨姮将信将疑地回头。
只是魔族文字她并不认识,那些扭曲歪斜的符号都是她按照那人留下的阵法图一笔一划地刻上去的,她唯一能确定的是,那个阵法与图上的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那是一个小小的引雷诀,就是它,注定了你的败局。震东位属雷,这个噬元魔阵原本是炼化万物为至阴至邪的魔气,然而这里却多了一道至阳至刚的雷诀,破了阵法的循环和平衡。”
看着墨姮逐渐苍白的脸色,灵霄脸上的微笑更温柔了:“我猜,再过一刻钟,这个阵法就会崩溃,同时,藏在它后面的天魔引煞阵会自发启动,打开人界和魔界的通道。”
“不、不可能不会的”墨姮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双眼却死死地盯着阵法震东位。
“你怎么会对这个阵法了解得这么清楚!你究竟是什么人?”墨姮突然转头,颤声质问道。
灵霄看着她,俊美无俦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因为,这个阵法原本就是我创造出来的。”
“你胡说,这个阵法分明就是魔族所创”墨姮的话音在看见灵霄掌心突然窜出的那股魔气时彻底消失了。
灵霄是魔族!
他分明是人类,怎么可能是魔族?
灵霄看出了墨姮眼底的难以置信,缓缓地放下手:“解释一下,虽然我也能用魔族的力量,但是我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这么说这噬元魔阵当真是你所创?”墨姮那双赤红的眼眸里,光彩逐渐黯然。
灵霄叹了口气,表情嫌弃地表示:“我创造的可不是噬元魔阵,而是四象化灵阵,为提升我自己的修为而创的。只是魔界那群蠢物,把本君好端端的一个四象化灵阵改头换面,变成了这等至阴至邪的东西。”
“就算这阵法果真是你所创又如何,我若不能成魔,你们所有人都要为我陪葬!”墨姮突然狂喊一声,随后竟运起十成修为开始加速吞噬血茧中的力量。
然而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奇怪,因为无忧体内的魔元之力突然像是决堤的江河疯狂地主动涌入她的体内。
墨姮的封印才解除不久,根本无法承受太快的阵法运转。
她的表情突然变得痛苦起来。
原本她的身体就像只能容纳一条小溪的载具,突然被汹涌不绝的大江大河淹没,这样下去的唯一下场便是,她被这股强横的力量撑得爆体而亡。
“看来她们找到了那一线生机,置之死地而后生,两人倒也聪明。”灵霄悠闲地评价道。
然而下一秒,他的眉头又深深地皱起来:“如果墨姮不能完全转化为真魔,也就不能作为祭品开启天魔引煞阵,而且很有可能会被噬元魔阵反噬”
这就意味着,他也就不能靠着天魔引煞阵来查出墨姮背后的主谋。
“墨姮,反正你都要死了,不如现在告诉我谁是背后的主谋,到时候我好替你报仇啊。”灵霄干脆对着半空中的墨姮喊道,“我猜,以你睚眦必报的性格,肯定也不甘心就这样被人算计吧?”
墨姮已经被源源不绝的魔元之力撑到了极限,听到灵霄的话,她拼尽全力从喉咙里蹦出了两个字:“圣虎”
话音未落,她已经逐渐凝聚出实体的身体骤然爆炸,而血茧中的卿莲和无忧也在下一秒破茧而出。
“这是”楚寒衣震惊之余,立刻转身避嫌。
云镜湖也立刻转头,同时还不忘将已经半昏迷的墨雲的双眼遮住。
就连灵霄也被檀渊毫不客气地抬手挡住视线。
只是那原本国色天香的两姊妹在被血茧炼化的过程中,竟然融为一体。那是一名不着寸缕的绝色美女,比起她们的母亲更为美艳。修长的身体宛如初生的婴儿,圣洁无瑕。
灵霄抬手将一件仙袍扔过去,替女子严严实实地包裹住完美的身体。
此时,失去了魔力维系的噬元魔阵竟突然开始加速运转,似乎想要将这阵法中所有的人都一网打尽。
“还有人在暗中继续运转阵法!”灵霄眉头一皱,心知不妙。
暗处的人的力量是墨姮的百倍不止,同样的魔阵在不同人的操控之下,区别立刻就出现了。
就连灵霄在阵法再度运转之时也感受到了几分沉重的压迫。
“你去护法,本君来应付!”
檀渊的声音突然变得成熟起来。
灵霄心中一惊,立刻回头看去。
原本粉粉嫩嫩的小团子突然拔高,变成了个俊美清贵的冷俊少年
唔,看来他家帝君当真是从小好看到大。
只听得一声响彻天地的巨响之后,已经濒临崩溃的阵法瞬间坍塌,无数细如发丝的空间裂缝出现在地洞附近。
这些空间裂缝看似不起眼,却强大得足以撕裂天界仙人。
下一秒,一朵硕大无朋的红莲凭空绽放,层层叠叠的花瓣比人还高。当红莲每舒展一片花瓣,空气中便隐约响起了庄严的诵经声,传来似有还无的清冷莲。
同时,外界因为空间裂缝而出现的罡风也被莲花严严实实地隔绝在外。
灵霄单手掐诀,雍容庄严的红莲便尽态极妍,绽放出让世人都为之倾倒的绝美风姿,同时也将所有人都纳入它的保护范围之内。
在长夜将尽的晨光之中,一朵硕大无朋的红莲从地底缓缓升空。
历经一夜变故的伊逻国百姓在见到红莲之后,都默默无语,跪地叩拜。
一时间,灵霄只感觉到无数的信仰之力正源源不断地涌入体内。
他的修为,在这一瞬又有了新的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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