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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主婚

在场的三个大男人手足无措地看着站在僻静处无声流泪的绿柔。

片刻后,灵霄拎着身边的两人将他们拽回房间:“这个时候就不要去打扰她了。”

人间的悲喜并不相通,很多情绪人类只有自己独自消化才能将伤口愈合。

回到房间后,灵霄这才转头拍了拍云镜湖的肩膀:“你看懂了什么吗?”

云镜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说来听听。”灵霄有些欣慰,看来绿柔的遭遇总算是让这不省心的小子惊醒了一回。

“要是确定了感情就不能一拖再拖,否则黄花菜早就凉了!”云镜湖一拍大腿回头看着墨雲。

“等这次回皇宫之后,我就封你为后。”

墨雲微微一愣,似乎完全没有料到云镜湖会这样坦诚布公。

灵霄默默地捂住了脸,不住地在心底默念,这崽是自己养大的,这崽是自己亲手养大的

墨雲微微蹙眉,俊美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为难之色。他看着云镜湖:“陛下,莫同属下开玩笑了。”

灵霄一听,立刻跟着点头,生怕云镜湖忘了墨雲的身份,不住地开口提醒他:“他可是个修士,日后若是上天做神仙去了,留着你一个人在人界,你岂不是下一个绿柔么?绿柔在这里等枫翀等了七百年,等来的是什么结果你也看到了。”

人世间的爱别离,求不得,往往十之八九。不是每一份初心不变的守候,都能换来期待已久的忠贞不渝。

云镜湖沉默了下来。

灵霄以为他终于劝得云镜湖动心了,立刻趁热打铁道:“更何况,我瞧陛下你虽然喜欢这位道友,但道友却未必能给你对等的感情。大道无情,我们修道之人皆不”

“我父后说过,喜欢一个人,就要把他死死地握在掌中。”云镜湖的眼底突然闪过奇异的光彩,他微微扬起下颌,带着几分被宠溺的骄矜。

“当初为了与我君父在一起,他也用过苦肉计装作受伤,让君父昼夜不舍地照料他;还曾命人装鬼吓走了鲜卑送来联姻的美人;用连环计设计了反对君父封父后为圣后的大臣告老还乡就连圣明如我君父那般,不也死死地栽在我父后手里唔唔。”

灵霄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忙不迭地伸手去赌云镜湖的嘴。

怪他以前太过得意,在云镜湖的面前也没个遮拦,心里想到什么就说出去,倒教这孩子给他一通抖搂,全都说出来了。

他感觉到怀里的银龙略微动了动,立刻压低声音解释道:“你不要听小孩子胡诌,他那是瞎说的,你看这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说谎”

檀渊低沉慵懒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入了灵霄耳中:“无妨,反正本君早就知道了。”

灵霄愣在原地,片刻后试探地追问:“那当初被鲜卑送来的异域美人”

“不是你天天命人在使者驿馆装神弄鬼把她吓走的么?”檀渊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灵霄讪讪地松开手,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倒也是,那人从头到尾都是檀渊本人,作为洞悉三界掌控一切的主宰,自己托生为人时的那点儿小伎俩又怎么瞒得过他呢?

不过,即使是知道自己耍了些小手段,檀渊却也默不作声地配合着,这个认识让灵霄的心中忽然涌出一股言语无法表达的愉悦。

“忘尘,你在笑什么?”无法听到两人对话的云镜湖只看到站在旁边发愣的灵霄突然露出傻笑,忍不住好奇地戳了戳他的手臂。

“咳咳,没什么。”灵霄瞬间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继续严肃地盯着云镜湖,“你可曾想过,要将墨雲封为帝后,一则你要尊重他自己的意见”

没想到灵霄话没说完,墨雲却突然开口:“如果这是陛下的愿望,那么墨雲愿意。”

灵霄:“”

这里能不能来个正常人啊我说!他当初只是要墨雲护着云镜湖的安宁,顺便照顾照顾他,没有要他答应云镜湖所有的请求的意思啊!

听了墨雲的话,云镜湖立刻红了脸。

“咳咳!”灵霄仍然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要立男后阻力重重,陛下你可要想清楚。”

“我想的很清楚,我的父后和君父都能做到,我们也一定可以。”云镜湖的目光格外坚定,他微微扬起头看着墨雲,“既然你也愿意,那么我们就先在这破庙里拜过天地吧。对了,忘尘道友,你给我们做婚礼的主婚人吧!”

灵霄目光绝望,话题是怎么从绿柔那里扯到婚礼的?

然而不等他拒绝,云镜湖就已经把他按到旁边的木椅上坐下,然后把墨雲拉过来与他一同祭拜天地,再对着灵霄深深地鞠了一躬。

灵霄觉得有些别扭,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我又不是你们的父母长辈,让我做主婚人不大合适吧?”

云镜湖嘿嘿一笑:“不妨事的,我只是希望有天地人神的见证,就足够了。”

灵霄见面前的两人都对着自己躬身行礼,终于明白大局已定。

云镜湖看上去性子温和,但是骨子里却比任何人都倔强。凡是他认定的东西,别人很少能让他改变主意。

灵霄在心里叹了口气,冷着脸从袖笼里摸出一对红翡绿翠鸳鸯佩塞给两人:“虽然我不是你们的长辈,但是既然你们也拜了我了,本道也不好不回礼。这点儿东西,就权当是赠与你们的贺仪吧。”

那玉佩是一对防御灵器,危急关头能够自动护主。

灵霄只希望,他们永远也不会用到它。

待绿柔拭干眼泪回到庙宇内时,她总觉得屋子里头的气氛诡异了些。

灵霄不知为何独自盘膝坐在一旁闭目养神,但纵然他闭着双眼,却依旧能够感受到他满脸的不悦。

至于云镜湖和墨雲两人则别别扭扭地坐在另外一侧,一问一答地聊着莫名其妙的话题。

什么叫谁上谁下?什么又是谁攻谁守?

她眨了眨眼,茫然的目光在房间里的三人之中来回转着。

“绿柔,”注意到绿柔已经回来,灵霄这才缓缓地睁开眼睛,“你既已没有继续留在此地的必要,不如本君挪你去别处吧。继续做地仙也好,去天界做个仙娥也罢,端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绿柔闻言,浅浅一笑:“方才让仙君看笑话了,只是小仙修为浅薄,能有幸做一方山神已是阎君开恩,断不敢再有别的奢念。小仙所在的山脉灵气充沛,小仙想以此地的灵气孕育灵草,日后福泽一方,造化黎民,也算是修行了。”

“况且,小仙自有记忆来,唯一喜欢的便是侍弄这些草药,唯一熟悉的也是这方山脉。若离了这里,小仙倒不知道该如何生活下去了。”

绿柔婉拒了灵霄的好意,坚持要留下来。

灵霄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翌日清晨,便用一只常见的仙葫载着云镜湖和墨昀二人往幽州方向去了。

倒是云镜湖还记得自己此前的诺言,让墨雲连夜传了消息回去,就在这附近的村落再为绿柔修筑一座仙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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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百姓香火供奉,也免得她一人在这深山中太过冷清。

“这倒是件好物,墨雲你怎么竟没有?”云镜湖稀奇地坐在仙葫上,时不时探头望向云层之下的人间,只觉得换了个角度再看人间,原本高大起伏的山峦如同海面的波澜,平地的城镇村落如棋盘上的棋子,又是一番不同寻常的视觉盛宴。

若墨雲能有这件宝物,他昨日也不至于遭受那等活罪。

墨雲缓缓摇头:“我修习的是心宗道法,我们门派向来讲究修心修行,不大赞同借助外物之力裨益自身之能。”

换句话说,也就是只修炼强横的实力,完全不屑于使用法器来提升自己的实力。

在心宗众人看来,万物皆为虚妄,总有幻象破灭的时日,唯有自身的存在是真。将自己的修为提升至巅峰,才能面临世间诸般苦难,修至大圆满境界。

所谓心宗渡己不渡人,便是此理。

云镜湖听得云里雾里,不过也不去深究。此刻,他能与墨雲在一起,便也心满意足了。

灵霄坐在仙葫的另一头,实在不忍直视那边别别扭扭又黏黏糊糊的两人,干脆拿出怀中的避水珠把玩。

这避水珠虽然珍贵,但也并不算罕有。凡有道行的水族生灵,双目和内丹皆为避水之珠。不过灵霄手中这枚避水珠却格外不同。

他手中这颗珠子乃是娲皇补天时从补天神石上遗落下界的一粒神砂,恰巧落在东海岸一颗万年蚌精的蚌壳之中。那神石碑蚌精的血肉包裹,日夜润泽,千年方得这一粒神珠。

即使是落入凡人掌中,亦能在海面如履平地,且海中凶恶海妖蛟龙皆惧其威,不敢冒犯。

当初上官牧云也是颇耗费了一番功夫才得到此珠,便殷勤地拿着珠子向檀渊献宝。

只是檀渊却对这东西没什么兴趣,转手便将它送给了年幼的云镜湖去当弹珠玩。

不想后来,云镜湖还是把这颗珠子同其他珍宝一同塞入棺椁给他们二人陪葬。

兜兜转转,这颗珠子到底还是落入了灵霄手里。

若是让上官牧云知道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寻来的宝珠最终落入了情敌之手,怕不是要被气死哦。

灵霄正寻思着,突然一只仙鹤从云中飞来,只听得一声鹤戾,那仙鹤猛地拍了数次翅膀,直冲冲地朝着灵霄飞来,在靠近灵霄时张开大嘴便欲抢夺灵霄手中灵珠。

灵霄微微眯上眼眸,猛地一挥衣袖,一股庞然之力瞬间横抽过来,不但将周身缭绕不散的云雾瞬间粉碎,更是一巴掌将那灵鹤打散在天地间。

“那是什么?”云镜湖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下意识地追问道。

灵霄回头,淡淡地解释:“其他修士以身外化身幻化的灵鹤,不足为惧。”

云镜湖皱起眉头:“我说的是你手中的那颗珠子!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颗珠子此刻应该躺在帝后的棺椁中才对!”

灵霄:“”

我要是说你爹我盗了自己的墓不知道你信不信哟?

灵霄无法解释手中避水珠的来历,他眼珠一转便开始胡扯起来:“这颗珠子乃是我从一位修士中得到的。前些时日,我在游历之时无意中救了一位云游修士。为了回报我的救命之恩,他便将这粒珠子赠予了我。怎么你认得这颗珠子吗?”

云镜湖半信半疑的看着灵霄,微微颔首道:“这颗珠子我怎能不认得?它原本便是我的东西,后来随我父母入葬。无意外,现在应该躺在他们的陵墓之中,而不是在你的手中。”

灵霄故作大吃一惊:“怎会如此?想来我却是被那个盗取你父母陵墓的人给骗了。下次若是见到那人,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

墨雲看着灵霄这番做作的演技,微微蹙眉:“前头那三人,你可认得?”

灵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正好看见前面的云海之中有三名修士正候在那里。

当中的女修身量高挑,形容美艳,一双斜飞入鬓的剑眉衬得她柔婉的眉眼格外英气勃发。

女子的容颜,英气中带着难以遮挡的煞气和戾气,与她原本柔美的外形极不相符。

她穿着袭玄色长裙,不堪一握的细腰一根墨玉腰带勾勒的越发细致,仿佛轻轻一用力就会折断。

女子腰间佩着一把长剑,灵霄眯上眼睛细细地打量着那把长剑,总觉得那把剑看着格外眼熟。

在女子左右还分别站着一男一女两名年轻人。这两名年轻人灵霄却是认识的,正是前两日曾经在陵墓之中有过一面之缘的徐轻飏和胡薇。

看到对面的灵霄,两个年轻人不由自主地又往后面退了一步。倒不是他们两人胆子小,实在是灵霄强悍到不可思议的实力已经让他们在心中生出了畏惧之情,故而一看到这个人,他们就本能的感到压力。

见到这三人拦在路前,灵霄逐渐的放缓了仙葫的速度。直到三人近在眼前他才彻底的让仙葫芦停在半空之中。

“你们三人为何要拦住我的去路?”灵霄微微眯上眸子,不紧不慢的询问道。

那名女修一双好看的星眸上下打量着灵霄,似乎也是觉得眼前的男子有些面熟,但是细细的想了想却始终想不起来曾在何处见过她。

女修回忆了片刻,想不起来便作罢了。

她握住了腰间长剑,目光冷冽的望着灵霄,语带威胁道:“识趣的话,快将你手中的避水珠交还给我。”

还给你?

灵霄闻言,眼珠子一转,立刻回头坦诚地看着云镜湖,低声道:“对了,就是这个女人把避水珠送给我的。”

在对面的女修尚且不知道的情况下,一口大黑锅已经稳稳地扣在她的脑袋顶上了。

云镜湖听闻这女人开口便讨要避水珠,再加上灵霄信誓旦旦的语气,竟然有七八分相信了。

他看着女修的目光逐渐变冷:“你是何人,竟然入我父后君父的陵墓之中盗取避水珠。”

女修看着云镜湖的目光微微一怔,在注意到对方头顶那股冲天的龙气后立刻就确认了云镜湖的身份。

除了人界九州四海的主宰之外,只怕还没有哪个人能拥有这样纯正的龙气护体。

女修的确曾经派出自己的两名弟子进入帝陵盗珠,因而倒是没有反驳云镜湖的话,只是傲然地抬起头:“修界之事,只怕你一个人君还管不着。看在你是他的儿子的份上,今日之事你别多嘴,我也不会将你牵扯进来。”

云镜湖简直要被气笑了,这世界上,除了他的父后能让他在口舌这方面吃瘪之外,其他人他还真没有遇见过对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若是飞升天界或者远渡重洋也就罢了,非我九州之臣,朕倒是管不得你。而今你脚下是我大雍朝的土地,身处的天空乃是我大雍朝的穹顶之下,既然在我大雍朝境内,朕自然管得。莫说是你,就算是你身后的仙山宗门,若在我大雍朝的九州四海之内,朕还是管得!”

云镜湖冷笑,话语却掷地有声:“据朕所知,你们这些仙门宗派里的修士却也并非不食五谷的神仙,终究还需世俗供奉维持门人的衣食住行。若朕一道诏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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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了你们的香火供奉,收回你们的门派土地,朕倒想看看,你还能如何嚣张?”

女修的眉目变冷,眼底逐渐溢出一抹杀气。

然而下一秒,她却被两道杀气死死地盯着。

灵霄和墨雲两人都站在了云镜湖身前,一个比一个目光冷厉地盯着那名女修。

双方对峙片刻后,女修的语调终于放缓了几分。

她装作没有听到云镜湖的那番威胁,继续看着灵霄,微微扬起下颌冷漠道:“你手中那避水珠本是我的,让你交还与我有何不妥?”

灵霄笑了,慵懒地掂了掂手中的避水珠:“你说这颗避水珠是你的东西,那你叫它它能答应你吗?”

避水珠是死物,自然不能答应。

女修的脸色瞬间变得格外难看。

看来对面这个年轻修士是打定主意不肯交还避水珠了。

听到灵霄这惫懒的话语,不止是对面的女修,就连他身后的两人也都惊呆了。

不过,的确很过瘾就是了。

那女子噌的一声拔出腰间长剑:“既然你不肯还,那就别怪本座手下不留情面了。”

灵霄见女子似乎是想要动手,戏谑地开口询问:“我们之间有什么情面可讲吗?姑娘你说话可要注意了,可别说些含糊其辞的话来抹黑本座的清誉啊。”

女子眼神一厉,就要出手,却又被灵霄懒洋洋地喊停。

“要动手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本大爷手下不斩不杀无名之人。你想要这个珠子,且报上名来,让本大爷掂量掂量你是否有资格来抢夺这避水珠。”

女修顿了顿,冷冷的开口回答道:“本座上官牧云,乃是修行百余年的化神期修士。”

上官牧云?

听到这个名字后,灵霄蓦然瞪大了眼睛,将女子从上到下又打量了一遍,语气有些迟疑:“你、你是上官牧云?是修真世家上官家族的那个上官牧云?”

对面的女修冷笑了一声:“难道你听过本座的姓名?总算是有几分见识,既然知道本座是谁,还不速速将你手中的避水珠奉上。”

谁知灵霄听了她的话,竟然捂着肚子笑的在葫芦上打跌。

他边笑边伸出颤抖不止的手指指着对面的女人,像是想要说话,但强烈的笑意却让他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灵霄捂着肚子笑了大半天,方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但是在看到女人的面容后,他却忍不住又狂笑出声。

非但如此,他还幸灾乐祸地掏出在他怀里睡的正香的檀渊,强行把银龙盘在自己的臂间让他看向对面:“快看快看,哈哈哈哈哈,那人竟然是上官牧云哈哈哈哈哈!”

难怪他刚才觉得这女人腰间配剑眼熟,仔细瞧瞧,那不就是上官牧云的配剑掠影剑吗?

檀渊眯上暗金色的竖瞳扫了对面的女人一眼,几乎是一眼便看穿了在这具美艳的皮囊下,寄生着一抹不属于原主的生魂。

他又看了两眼,总算是明白了灵霄为何会发笑了。

等灵霄笑够了,这才擦拭着眼角的泪水逐渐停了下来。

“你在笑什么?”胡薇见灵霄笑得那样嚣张,即使是再怎么畏惧灵霄的实力,却仍然忍不住站出来为自家师尊挽回面子。

“哈哈哈哈,我在笑,当年的上官牧云好歹也是世家大族的少家主,堂堂上官家族的继承人,只是为了苟活于世,这七尺昂藏的男人身躯,却也不得不寄生于女子体内,当真是给上官家族长脸呐!”灵霄笑够了,这才懒洋洋地回答道。

听了这话,胡薇和徐轻飏两人皆是一愣,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自家师尊。

他们的师尊虽然平日里待他们二人严苛了些,但在他们看来严管厚爱,这都是自家师尊不同于常人的爱护方式。

虽然上一次在帝陵中他们与灵霄偶然相遇,也从灵霄口中得知了一些师尊的往事,不过他们当时并没有相信灵霄的那些话。

但是如今灵霄竟然在师尊面前这般说,莫非他说的话竟然是真的?

难怪师尊每次遇到有男人对她展开追求时总是像被人踩中了命门,时常都会暴跳如雷。

如果说这具身体里的灵魂是个男人的话,似乎就变得很好理解了。

上官牧云的面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忍不住盯着灵霄打量起来:“你又是谁?”

他被云曦所杀又借尸还魂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知道那些前尘往事的人大都也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就算是修界之中,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不过屈指可数。灵霄既然能够一口道出他身上最大的秘密,必然是当初的知情者之一。

如今他这幅示人的面容只怕也是假的。

要想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唯一的方法就是逼他动手。

上官牧云自信,只要对方一出手,他就能确认对方的真实身份。哪怕对方在自己的脸上遮掩再多层面具,但是他的修炼心法和功夫路数却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想到这里,上官牧云瞬间发动了。

只见一道凛然剑气挟裹着雷霆之力朝灵霄面门劈来。

然而就在剑气逼近瞬间,却像是冰雪遇见了夏日烈阳,瞬息就消散无踪了。

上官牧云微微一愣,旋即又接连辟出上百道清濛濛的剑光阵法。

然而灵霄依旧是轻而易举地化解了这仿若天罗地网一般密集的剑光攻势。

徒劳无功地攻击了一会儿,上官牧云却是越出手越心惊。

他自问自己的修为就算不是人界顶尖,但是担负着上官世家百年一遇的天才之名,他的实力却也算得上是一方强者。

然而他在面对对面的年轻道士时,以自己八成的修为却探不出对方的来路,这在他平生的对战之中尚属首次。

意识到对面修士的修为只怕在他之上,上官牧云终于停下了攻击收回长剑。

“师尊。”徐轻飏和胡薇两人面带忧色地看着自家师尊。

“罢了罢了,技不如人,这避水珠还是留给他们吧。”上官牧云的眼底掠过一丝冷光,“不过,拿不到这避水珠,只怕幽州的百姓要受苦了。”

闻听此言,云镜湖挑眉追问:“你们要这珠子又有何用?”

“本座听闻幽州出现上古凶兽蠃鱼,此物不除,必成大患。”上官牧云冷冷道,“本座的功法在水底难以施展,故而才想借一借这避水珠,好除去那兴风作浪的妖物。”

灵霄瞥了她一眼,见她的目光还不死心地黏在自己手中的避水珠上,不觉笑了:“你哪怕说你喜欢上个男人,想要拿此物去讨他欢心,这珠子我未必就不给你了。只是你说你要去救人,这话却休要再提,免得本座倒被你笑死了。”

上官牧云眼神一冷,看样子像是恨不能立刻用手中长剑给灵霄身上开出十个八个窟窿,只是实力有所不及,目光也无法伤人,只是冷笑不已。

“忘尘前辈,你看既然我们都是为了对付蠃鱼,不如一起同行吧!”云镜湖闻言,一双漂亮的凤眸转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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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灵霄。

灵霄蹙眉看着眼前的倒霉孩子:“你傻呀,这人面相刻薄,内心恶毒,与她同行岂不是自找麻烦?”

云镜湖对着上官牧云笑了笑,凑到灵霄耳边低声道:“既然这个人来者不善,又觊觎避水珠,与其让她在暗地里下绊子,倒不如把她放到我们眼皮子底下。有前辈你和墨雲两人在,想必她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灵霄顿了顿,这孩子到底是跟着檀渊那家伙学坏了。不过云镜湖面相纯善漂亮,特别是那双无辜的眼睛极具欺骗性,很容易就会让人对他丧失警惕性。

“行吧,既然你坚持,那就依你所言。”灵霄用眼角的余光扫了对面三人一眼,一拍仙葫就飞快地遁远了。

“师父,我们要跟上去吗?”徐轻飏茫然询问道。

他目前还没有从自己师尊骨子里其实是个男人的事实中回过神来。

上官牧云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跟!”

既然对方都松口了,她自然没有不跟的理由。

虽然对面那个忘尘修士的修为的确在她之上,但是她就不信,自己找不到空子将那枚避水珠夺回来。

胡薇闻言,弱弱地提醒道:“师尊,说起来我们涂山好像也有颗避水珠,乃是水兽双目所化,不如我回去将避水珠借来给您吧?”

上官牧云冷笑一声:“你们涂山那颗避水珠怎能与这颗相比?”

她也懒得再多说什么,一震双袖便跟了上去。

“师兄。”胡薇见上官牧云很快便只剩下个背影,立刻转头看着徐轻飏,“要不然我们还是溜吧。”

她拜入师门的时日尚浅,才不过半年光景,徐轻飏倒是已经在上官牧云手下呆了三年整了。

不过就她看来,上官牧云似乎也没有把他们两人当做弟子认真教导,特别是徐轻飏,有什么脏活苦活累活,便丢给他们两人去做。

“你走吧。”徐轻飏低头看了一眼胡薇,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我要留在师尊身边。你本是涂山女,偷溜出来也就罢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胡薇闻言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是偷溜出来的?”

徐轻飏笑了笑:“谁家会让个半大的孩子自己下山去历练?特别是你这样法力微末,连自己的耳朵都无法收起来的。”

胡薇红着脸抬手捂住自己头顶上火红毛绒的狐耳,犹豫片刻后她才道:“哎呀我现在还不想回去嘛,族长说我们必须要修炼千年才能下界历练,我才不想再回去修炼八百年呢!人间多好玩呀,还有师兄陪着我,我不走了。”

徐轻飏勾起唇角:“随你。”

两人立刻御剑去追赶前头的师父。

“听说我们前头还有个大师姐,师兄,你见过咱们那位大师姐吗?”还不会御剑的胡薇趴在徐轻飏的肩头,好奇地捏了捏徐轻飏的耳朵。

徐轻飏猝不及防被一只嫩滑小手碰到耳垂,差点脚下御剑不稳,从半空摔落下去。

好在他及时稳住心神,这才又将脚下长剑控制好。

“别胡闹。”他严肃道。

胡薇也被吓了一跳,片刻后才弱弱地嗯了一声:“知道了。”

徐轻飏见小丫头似乎也被吓到了,停顿了片刻后才淡淡道:“你没见过大师姐也正常,她很少会跟在师父身边。她的真实身份是养在当今太后膝下的郡主,自然没什么时间留在师父身边修炼。”

“郡主?那岂不是有很多钱么?”胡薇眼前一亮,“若是我们去投奔大师姐,她会不会请我吃许多许多的烧鸡?唔,还有叫花鸡、红烧鸡、姜葱鸡、盐焗鸡、黄焖鸡”

胡薇报了一大串菜单,说着说着,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脑袋一歪,竟直接趴在徐轻飏背上睡着了。

徐轻飏只觉得肩头有些湿意,侧头一看沉默了。

这馋丫头,果然又把口水滴到他的衣服上了。

不过这小丫头的全鸡宴梦想只怕是要破灭了。

毕竟跟郡主比起来,他们师尊方才得罪了的皇帝才是天地间最大的主宰。

更何况徐轻飏在前些时日已经在京城听说,虽然当今太后是皇帝生母,但是母子之间貌合心离,皇帝不喜太后奢靡,太后担心皇帝离心,双方如今也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母慈子孝。

他们的那位郡主师姐,想来眼下的处境也未必就多好了。

虽然幽州距离京城数千里远,但随着灵霄的仙葫法器祭出,也不过数个时辰就抵达了。

安邑城又在幽州更东边,只是有仙器在手,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罢了。

立于云端,灵霄几人远远地便瞧见了安邑古城。

“陛下请看,那边就是安邑城了。”墨雲抬手一指,层层阴云之下,依稀可见一座墨色古城屹立海边。

安邑城历史颇为悠久,已经有千余年的岁月,城外的城墙都已经修葺过多次。

如今这城外的高墙均高三丈三,乃是以最为坚硬的玄武岩堆砌而成,又在石缝之中浇筑钢水凝固,就连那两扇高而狭窄的厚重城门都是以千年铁桦木为底,外表再覆盖一层厚重铁板铸成。

因此,安邑城亦被公认为是无法从外部攻破的铁城。

当然,如今的安邑城在几十年前还不是这样,将它变成这样一座固若金汤的重镇的人,正是檀渊和云曦。

檀渊还是废太子时,曾在这座城里呆过十余年。不过作为幽州王,他手中依旧拥有不小的兵权。

安邑乃是沿海重镇,时常受到海寇袭扰,城中城外的渔民苦不堪言。

就连那时候的云曦想要出海去捞个鱼,或者在岸边赶海,都因海寇的偷袭而几次只能匆匆了事。

不知道是为了安抚民心、扫除寇乱还是为了让自家伴读能够好好地在海边游玩,檀渊便不动声色地开始铸城墙、练军队。

就这样外松内紧地筹备了两年多的时间,终于檀渊的幽州王亲卫军一战成名,他们在海上打败了装备精良的海寇,斩获颇丰,甚至连海寇藏在远海孤岛上堆积成山的财富也被他一点一滴地挖干掏尽。

然后檀渊把收缴的十分之一送入京城,其余的九成全都留下,对外加紧修筑防御工事,提高卫兵月银,对内扶贫济困,改善百姓生活。

如此一番操作下来,不过数年光景,不仅安邑城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不破之城,就连整个幽州的百姓,都成为了幽州王檀渊最坚定的支持者。

后世分析,幽州王檀渊在安邑的仁德之政宽严并济,改善了当地百姓的生活,藏富于民,这为他日后举兵反攻京城奠定了坚实的人心基础。

后来更有史学家评价,大雍朝的明君圣君层出不穷,但只要一提到圣武帝,其他人便都沦为背景。

无他,实在是圣武帝的功绩太过宏伟。他留给后世最伟大的遗产便是,大雍朝的版图覆盖了整个世界三分之二的面积。

而其他的三分之一,却都是些苦寒之地或者是寸草不生的荒凉沙漠,即使是打下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此刻,这座被无数文人墨客用笔墨歌颂记载的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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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却在遭受着巨浪和暴雨的双重侵蚀。

灵霄站在高而狭窄的城门口,望着眼前熟悉的城门和城门后面巨大的绞盘,恍惚间仿佛还能听到数十年前城中昼夜不歇的打铁声,还有城中全民皆兵的肃穆氛围。

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园,为了保护家中的妻女,所有男人们都拿起了武器,有的人甚至从厨房拿出菜刀,从渔船拿来鱼叉,只等着和前来侵犯的海寇做殊死搏斗。

安邑人的尚武精神便是自那时候起传承下来的,如今安邑城中,家家户户都有那么一两个会功夫的人。

幽州炙热的烈阳和冷酷的寒风,铸就了安邑人这把不畏风雨的铜皮铁骨。

数百年的生命中,唯独这座城,让灵霄找到过家的感觉。

家,不需要有多么华丽宏伟,只需要有一个相守相爱的人陪伴着,那便是天底下最让人安心的所在。

而眼下,他们,回家了。

第二十二章安邑

云镜湖抬手轻轻地抚摸着冰冷的城门,眼神专注而怀念:“这里便是君父和父后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啊。”

纵然以前他曾无数次地听过文人墨客对这座海城的吟诵或赞美,甚至还亲眼见过这座城的简图,但是那些浮于纸面上的文字图画带给他的冲击,远不如此刻站在城门口来得震撼。

厚重的城门锈迹斑斑,带着悠长远久的历史气息沉默地屹立于此,瓢泼般的大雨倾盆而下,顺着城门不断往下流淌,又沿着路边的沟渠哗哗淌去。

站在这里,他仿佛透过数十年的岁月,看到了当初眉眼青涩的相国公子和年少皇子携手走来,那一对翩若惊鸿的璧人擎伞在雨中,对他露出了足以惊艳时光的淡笑。

墨雲站在云镜湖身后为他撑伞,顺手又将一件厚重的大氅披在他的肩头。

虽然现在不过是初秋时节,但是已经连续下雨小半个月的安邑城内温度已经降低了许多了,街边上三三两两的行人都已经将厚重的棉衣裹在身上。

“这城中百姓身上都穿着新棉服,看来这安邑城倒是一座富庶之城啊。”胡薇跟在徐轻飏身后,伸长了脖子左右打量着这座风格与京都大不相同的海城,片刻后忍不住赞叹道。

徐轻飏摇了摇头,没说话。

云镜湖看了她一眼:“安邑城内的气温最冷也冷不到哪里去,城中百姓根本穿不到这么厚重的棉衣。你见他们身上棉衣簇新,却没有看见他们的衣服针脚歪斜,一看便知是匆忙间赶制出来的。想来是这数日天降暴雨,又有海浪倒灌,让这附近的气温骤降,百姓不得不赶制了棉衣御寒。”

“不过这暴雨袭来,城中却秩序井然,大功还是要归结于我君父和父后当初重修此城时,另辟了数百道排水渠道。没有洪水淤积,倒是免了洪灾劳民伤财之苦。”

云镜湖看着街道两侧的水渠排沟哗啦啦往外流淌的雨水,忽然生出了一个诡谲的念头,“他们应该不会早就算到有今日一劫,所以才会提前就挖好沟渠了吧?”

说完这话,云镜湖自己却笑了:“应该不会的。”

他的君父和父后都是普通人,唔,就算是不那么普通的普通人,也不可能会掐算未来,并且料到在几十年后的某天,安邑会被暴雨侵袭。

旁边的灵霄默默地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这个结果怕还真的是檀渊掐算出来的。对于天界之主,掐算个劫数不过是心念转动之间罢了。

不过也是经云镜湖一提醒,灵霄才意识到这一点。

安邑虽然濒临海岸,但下雨量却不大,加上地势高,很少会有雨水淤积。当初檀渊下令开挖排水沟渠时,却也有不少人提出反对意见。只不过檀渊执意如此,他们便也只能听令行事。

没想到当初的筹谋却是预备在几十年之后派上用场,若无这些水渠,安邑将会成为一个巨大的铁桶将雨水蓄积,而城中百姓唯一的选择便是弃城逃走。

云镜湖看着街上的行人来来去去,虽然眉间忧色不消,但却也都没有格外慌乱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安邑令能够令城内百姓不慌不乱,也算是护城有功。此番水患之后,倒是可以把他调去更合适的位置。”

在这种大灾面前,能够安抚民心,城邑的主官功不可没。

几人正说着,城门口突然出现一队兵丁护卫着的车队辚辚入城,为首的官兵骑着高头大马快速往前小跑。

见到前面有人拦路,骑马的官兵稍减马速,高声提醒道。

“快让一让,前面的不要挡着路!”

灵霄一行人立刻退到街边让出路来,目送着那队官兵护送着几十口贴着官府封条的沉重木箱招摇过市。

“师兄,你说那箱子里头会是什么东西?会不会是好吃的?”胡薇舔了舔嘴角,垂涎欲滴地问。

徐轻飏无力地揉了揉太阳穴:“不会。”

“听说欧阳大人之前派人去求太守支援,想来这车里装的就是粮草和冬衣吧?”

“我猜也是,否则何捕头怎么会这么着急着押送车队入城?”

“太好了,连接着十多天的暴雨,我们家中米缸见底,那咸鱼海货也不是天天能吃的东西。如今有这些物资运抵,我得回家取钱,等着待会儿买些好物回家才是。”

“要是有鲜嫩的青菜就好了,我家那口子伤寒了,正想喝青菜粥呢!”

“”

街边的人群三三两两地讨论了一会儿,便都高高兴兴地散开了。

看得出,这车队入城之后,原本愁闷的居民们脸上也都多了几份笑模样。

云镜湖微微颔首:“这蝻氛幽州太守虽然在奏折上谎报了灾情,不过驰援安邑倒是不慢。”

好歹也能勉强功过相抵了。

闻言,站在旁边的上官牧云却发出了一声冷笑。

“师父,”胡薇对于这个脾气不大好的师父向来是畏惧多过其他的,此刻见他笑容不屑,小心翼翼地问道,“您在笑什么呀?”

上官牧云转头看着云镜湖,淡淡道:“我在笑,一国之君竟然这样幼稚,可见大雍朝的未来只怕已经无路可走了。不过你既然是云曦教导出来的,有这等表现也属寻常。”

云镜湖挑眉看着他。

墨雲冷冷地扫了上官牧云一眼:“你无非是察觉到那车队中的木箱是空的,这有什么好得意的?陛下身边能人辈出,这等小事,自然有其他人为他调查清楚了,再交由圣君裁夺,又何必事事亲力亲为?御人者,以德而不以术,以道而不以谋,以礼而不以权。这等浅显道理,阁下不会不知吧?”

上官牧云语塞,片刻后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灵霄双手抱臂,笑眯眯地看着两人的言辞交锋,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抚摸着手腕上的银龙手镯。

上官牧云一直就不善言辞,即使是多活了这么多年,依旧无法在言语上占得半点儿上风。

而且他的修为也不及墨雲

处处都比不过人,却又凭白担了天才之名,也不知道上官牧云的心理承受能力到底有多强大,才能若无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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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活了这么些年。

“既然其中有猫腻,那就跟着去一探究竟吧。”云镜湖眯了眯眼睛,他也很想知道,安邑令为什么会让属下押着一队空箱子入城。

灵霄抬头看了看天色,厚重的云城就暗暗地悬在城上,不过更远的海面上,那里才是乌云聚集之所。

认真算起来,安邑城不过是黑云边缘地带罢了。

“看来,那蠃鱼距岸边尚有一段距离,那就先去瞧瞧这个安邑令吧。”灵霄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云镜湖的想法。

上官牧云倒像是有不同的意见,不过其他几个人自然是不会在意他的看法,在前头自顾自地就往安邑的官衙方向走去了。

灵霄顺手挥袖,一股强悍而无形的力量瞬息间冲上云霄,轻而易举地就用法术推开了堆积在安邑上方的黑云,露出了万里晴空。

温暖的金色阳光落下,让城内所有的人都忍不住驻足抬头,看着头顶上这久违的好天气。

看着雨水停止,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清新的雨水混杂泥土的香味,灵霄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就是这样的天气,才会有回到安邑城的感觉。

然而他无意中露的这一手,却叫除了云镜湖之外的四个人再度震撼了。

就算是墨雲,他自问想要驱散这头顶乌云不难,但是要做到像灵霄那样轻描淡写,却也是几乎不可能的。

看着脸上挂着清冷笑容的灵霄,墨雲越发觉得这人捉摸不透了

安邑城不大,城内人口也不过一万有余。

灵霄循着记忆中的路线,领着几人果然找到了官衙所在。

不过他记忆中的幽王府已经改为潜邸,毕竟这里是先帝先后住过的地方,无论是谁再住进去都算是冒犯。

后来这潜邸又改做皇家冬宫,供皇族冬日休憩。

当然,冬宫实在是距离京城太远,虽然这里已经改了,但还从未有哪位皇族入住过。

而安邑的官衙也搬到了潜邸对面。

鸣冤鼓位于衙门右侧,两头威风凛凛的石獬怒目圆睁,这传说中能辨曲直、善断是非的神兽雕像中,却并无兽魂寄体,不过是两具石壳子而已。

倒是门上张贴的两张门神像,的确有门神守在这官衙门口。

见到灵霄登门,两名门神伴随着一阵红光跪拜在两侧:“拜见仙君。”

当然,这两个门神,也只有灵霄一人能看得见。

他轻轻地挥了挥手:“免礼,不必管本君。本君只是下界来收服那蠃鱼的,没有其他公干。”

两名门神点点头,又随着一阵红光消失了。

倒是云镜湖突然揉了揉眼睛,疑惑道:“刚才那是什么?”

墨雲蹙眉:“陛下看见什么了吗?”

云镜湖不大确定:“好像是瞧见两个”

他又看了一眼贴在官衙门上的门神像,摇了摇头:“应该是我看错了。”

青天白日的,怎么可能会有什么穿着玄衣皂靴的门神存在呢?一定是他看错了。

灵霄微微挑眉,云镜湖怎么可能看得见仙界之人?

“儿子这是什么情况?”他低声询问檀渊。

檀渊作为圣龙,其实很喜欢这种湿漉漉的天气。他惬意地盘在灵霄手腕上:“他不是说了么,他看错了。”

灵霄:“”

突然有一种想当寡夫的的冲动呢!

第二十三章沈家

入城的车队从官衙后门进入,门口的府兵警惕地左右张望着,待押送车队的官兵尽数入内后,便立刻关上了大门,挎着官刀守在门口。

当然,这样一堵矮墙根本拦不住灵霄几人。

灵霄刚准备带着云镜湖一同飞上屋顶,就看到墨雲已经搂着他家崽的细腰飞上屋顶了

算了,嫁出去的崽崽泼出去的水。

灵霄抹了把脸,跟着一同飞上屋顶,几人趴在屋檐上探头朝院子里看过去。

院子里的十余人正在列队候命,旁边一名上了年纪的老人正焦急地在原地来回踱步。

忽然,一名穿着天青色官服的男人步履匆匆地从前院走过来,在看到已经被打开的几个空箱子后,皱着眉头放缓了脚步。

那年轻人模样清朗温雅,颇有几分端方君子的翩翩气度。

纵是他脚下的官靴沾满了泥土,袍角也被雨水和泥浆弄脏,却丝毫不能遮掩他的儒雅谦和。

“这人瞧着有几分眼熟。”灵霄摩挲着下颌,若有所思地戳了戳手腕上的银龙,“你瞧瞧呢?”

缠绕在他手指上的檀渊淡淡道:“你认不出来么?他是沈从安的孙子,沈灵君。”

“沈从安,这个名字好耳熟。”灵霄越发苦思冥想起来。

檀渊不轻不重地甩了甩自己的尾巴:“沈从安是圣武时期的礼部侍郎,我瞧此人风骨傲然,后来提拔他做了内阁大学士。只是他上位之后,竟对我要封你为后的事情指手画脚,于是便被我派去做了个三品宣抚使。”

经檀渊这样一提醒,灵霄顿时恍然,沈从安后来干脆辞官归隐,带着自己的家眷老小回老家临安去了。

不过为表皇帝抚恤忠臣之心,檀渊还是命人赐下了黄金千两作为老臣的安家费,又颁了一张丹书铁券给沈家,算是帝王最后的恩荣了。

再看看那年轻人沈灵君的模样,灵霄不觉咋舌。怪道他觉得这人眼熟,这沈灵君的眉眼却与他爷爷年轻时十分相似,眼神也都十分清朗干净。

“那老头回去不是给自己家里人下了命令,不许沈家后人再科考从官么?”灵霄扯扯嘴角,回想起当初沈从文为了反对檀渊封男后,又是上表陈情,又是长跪午门,可以说是反对派中最激烈的一人了。

在沈从安看来,只要云曦这个男后上位,那么檀渊的一世英名也要毁了,这大雍朝的江山也要断送了,天下的黎民百姓更是要陷入水深火热了。

反正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云曦身为男子却以色侍人,引诱君王,简直罪大恶极罪无可赦,最好是被斩首示众才能消灾解厄。

要不是檀渊谨慎,派人一直盯着他,只怕这老头当年就直接撞死在宫门口了。

不过他这般激烈反对,灵霄也没有跟他客气。

他直接让人把老头的三个儿子请到宫门,跟老头一同跪着,并以奸佞的口吻告诉老头:“看见旁边那白玉狮子没有?诶,你对准了撞过去,很快你就可以得偿所愿了。不过你在这里撞死,血溅宫门,看似得了个忠良的名号,但你的三个儿子眼睁睁看着你撞死,你猜,他们会不会担上不孝不忠不义不悌的骂名?”

这话当即让老头愣住了。

灵霄又笑眯眯地告诉老头:“檀渊才登上帝位不久,你这老家伙便要以死相逼,让他背上个残害忠良的恶名。你倒好,白赚了清白名声,其心可诛啊。”

灵霄别出心裁的‘劝说’大概是起到作用了,沈从安第二天就递上奏折乞骸骨,檀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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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痛快地批准了。

后来灵霄才在宫内听说,沈从安定下家规,沈家后人从此不许科举入仕,他要眼睁睁地看着不听忠良之言的圣武帝最终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当时的灵霄还颇觉遗憾,毕竟沈从安的三个儿子也都是栋梁之才,却因为老父亲的命令不得不守在家中,满腔才华抱负无处施展。

而今看到沈家后人又出山为官,惊讶之余,灵霄也颇为欣慰。

沈灵君头顶红光聚而不散,分明是文曲下凡,看来他家崽崽日后在朝堂之上必将再获一位贤臣。

灵霄正思忖间,就听到下头佩刀的衙役开口禀事。

“大人,属下奉命去了幽州,只是我们兄弟十多人在太守府跪等了两天也没有见到太守大人的面,太守府上的人推辞说太守病了,不得见我们属下担心安邑城中有变,只能带着兄弟们先回来了。”

为首的衙兵面有愧色,似乎为自己未能完成任务而羞愧不安,“小的回城时记得您的吩咐,返城时严封木箱,城中百姓见到后,果然安心不少。”

沈灵君闻言,却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那太守郭琪不肯见你,原不是你们的缘故,而是为我。他父亲与我爷爷曾同殿为臣,两人之间颇有龃龉。只是他会挟公报私,倒是我不曾想到的。”

衙兵闻言,沉默片刻后试图安慰沈灵君:“就算他太守不肯援助,只等灾情到了陛下案头,想来朝廷的赈灾银钱也会很快运抵。”

沈灵君却是轻笑一声:“你说他连这里的灾情都敢明目张胆地无视,怎么会如实将灾情报至御前?”

衙兵急了:“难道他就不怕事后败露,陛下追责么?”

沈灵君缓缓地摇了摇头:“事后,他只一句,不曾收到灾报,大抵就能把此事推托出去了。毕竟幽州距安邑太远,暴雨又来得太急。当务之急,不是太守那边的阻碍,而是城内的百姓。”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本官将城内所有米铺商户售卖的和仓库囤积的粮食全都收拢集中,也只能勉强支撑大半月。如今米仓快要见底,本官已经托人从附近城镇购置物资,只等他那边一旦办妥,再支撑半个月也不是难事。”沈灵君扫了一眼院子里一排陈列的空箱子,淡淡道。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做出两手准备,倒是个思虑周全的。”云镜湖轻声赞道。

“大人,今天暴雨骤停,此刻更是晴空万里,会不会这场暴雨已经过去了?”另外一人抱着期待看着沈灵君。

沈灵君皱起眉头:“本官在观景楼上见到,近海的乌云虽然消散,但远处海面上的乌云仍未散去,这暴雨还会不会继续谁也不知道。说起来,这场暴雨去得也怪,本官怀疑,怕不是有人力在其中作怪。”

趴在屋檐上的灵霄摸了摸鼻子。

“对了,有那么多各宗各派的修士们如今正住在聚仙楼里,大人还没有时间去见一见他们。您说会不会是他们出手?”旁边的管家忽然想起了那些宗门仙师递来的拜帖,猜测道。

沈灵君叹了口气:“此次灾祸并非简单的暴雨,而是由一头妖兽引发,若要解除灾难,必须要铲除那头妖兽才行。”

“他长得好好看呀。”趴在屋顶的胡薇双手托腮,忽然发出一声感慨,“就连叹气的时候都这么好看。”

旁边的徐轻飏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身边的师妹,然而胡薇却全然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继续双目痴痴地望着院子里的沈灵君。

“傻丫头,回回神了。”徐轻飏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胡薇后脑勺。

“师兄你做什么?”胡薇有些不高兴地推开了徐轻飏的手,顺便一手肘反击回去。

徐轻飏轻描淡写地托住了胡薇的手臂:“别看了,这位沈大人已经心有所属了。”

“你、你怎么知道?你别是编个谎话来骗我的吧?”胡薇半信半疑地看着徐轻飏,同时脚下也不老实地踹了过去。

徐轻飏熟门熟路地避开了师妹的偷袭:“你看他腰间的璎珞佩,那是此地风俗,唯有已经心有所属的有情人才会去玉清元帅庙里求这种璎珞佩来戴上。”

突然被cue的灵霄默默地抹了把脸,他也是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业务范围扩大了。

突然,小动作不断的两人僵在原地。

不止他们,上官牧云和墨雲几人也都缓缓地转头看着两人。

只听得喀拉一声,几人藏身的屋顶突然垮塌,瓦片和横梁齐刷刷落下。

灵霄如同一片柳絮飘然落地,一袭白衣不沾半点儿尘埃。

另外几人虽不及他从容优雅,也都安全落地。

然后,灵霄这边的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地与对面的沈灵君等人面面相觑。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擅闯官衙!”沈灵君身边的侍卫首领立刻拔刀上前,将他护在身后,对着伴随着屋顶瓦片从天而降的几人厉声呵斥道。

“啊这”灵霄微微一愣,把目光转向旁边正在拍打身上灰尘的上官牧云,“对啊,这里是官衙啊,不能随便进来的。”

上官牧云也是一愣,随后矜持地抽出一根手帕,捂着嘴角咳嗽起来,俨然一位柔弱娇美的体弱美女,像是多说一句话都能要了她的命。

徐轻飏和胡薇心虚地往后退了两步,一个抬头望天一个低头看地。

对面十几双目光都落在了云镜湖身上。

“沈大人,我们都是前来帮助安邑降妖除魔的热心修士,”云镜湖双手作揖,行了个修士间常见的礼节,一本正经地胡诌道,“冒昧打扰,实非我等故意。只是我们除妖心切,这才惊扰了大人,还望恕罪则个。”

沈灵君盯着云镜湖看了一眼,眼神微微变得诧异。

只见他上前一步,撩开官袍径直跪下:“下官沈灵君,拜见皇上。”

第二十四章卿莲

自以为身份掩藏得很好的云镜湖怔在原地,随后有些委屈地回头看着墨雲。

他们离开京城后一路上遇到的人,无论是‘忘尘’还是绿柔,又或者上官牧云,都是一眼便看穿了他的身份。

好吧那些人是修士,会什么望气之术,他忍了。但是这沈灵君一介常人,是怎么将他认出来的?

墨雲看出了云镜湖的想法,上前一步,拧眉问道:“你见过陛下?”

沈灵君沉声回答:“两年前太子监国,主持科举殿试。微臣有幸,曾在殿中远远目睹过圣上尊容。”

云镜湖依稀想起来了:“没错,那时候父后的身体欠安,君父便日日守在他身边,那一年的科举的确是我去监考的。”

不过殿试的学子们大都谨慎小心,并不敢抬头窥探天颜,倒是没想到这个沈灵君会有这样大的胆子,居然见到了云镜湖的真面目。

站在旁边的灵霄默默地摸了摸鼻子。

他在人界历劫时候的寿数也是很长的,最后几年的确身体不大好,为难檀渊整天面对着一个容颜衰老、满头银发的老头子还能下得去嘴。

似乎是察觉到了灵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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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法,缠绕在他手腕上的檀渊轻轻地用自己的龙尾勾了勾灵霄的小拇指。

灵霄压着不断上翘的嘴角,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得意:“承蒙帝君不弃,倒予我人界这一世无憾。”

檀渊忽然沿着灵霄的手臂一路游到他的肩头,微凉的龙身贴在灵霄耳畔,声音虽然带着几分稚嫩,却格外认真:“若你信我,让我陪你走完漫漫仙途,必不让你后悔。”

这、这

感受着檀渊微凉的呼吸若有若无地喷洒在自己的脖颈处,灵霄简直震惊得无以复加。

虽然,他知道檀渊心中也有自己。但是这样直白坦然的表明心迹,还真是第一次。

一时间,灵霄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浑身僵硬地在原地站了片刻,结结巴巴地开口:“让、让我想一想。”

话一出口,灵霄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他现在就后悔得想要抽自己一耳光,能等到檀渊这个万年冰山主动开口表白,这简直比看到天上下黄金雨还要稀奇。

然而檀渊接下来的话却让灵霄更加呆滞。

他轻轻地用脑袋碰碰灵霄的脸颊,轻笑了一声:“我等你的答复。”

灵霄愣愣地点点头,随后又紧紧地皱起眉头,目光犹豫地看着趴在自己肩头的檀渊。

“你有什么话想说?”檀渊干脆缠上灵霄的脖子。

灵霄微微点头。

“说吧。”檀渊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宠溺的笑意。

灵霄舔了舔嘴角:“你说有没有可能,雷劫会把仙的脑子给劈坏了嗷嗷嗷,我错了我错了”

檀渊放松了骤然收紧的龙身,携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意钻进灵霄怀里。

灵霄龇牙咧嘴地摸了摸脖子,这家伙脾气还是这么大,看来脑子应该没有被劈坏。

“阁下的灵宠脾气似乎不大好?”注意到动静的上官牧云回头,对着灵霄露出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这畜生小的时候不好好调.教,日后只怕会反噬主人呢。”

灵霄虽然也经常腹诽檀渊,但却绝对不能容忍有人当着他的面说檀渊半句不是。

听了这话,灵霄冷笑一声:“是么?看来你小时候父母就没有把你调.教好,竟也将你放出来。”

上官牧云一怔,随后气得俏脸通红。站在旁边的徐轻飏和胡薇两人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地将她拉住。

他们倒不是怕上官牧云恼羞成怒出手,而是担心他们师徒三人加起来也不是对方的对手。

上官牧云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两名弟子的劝解下重重地哼了一声,一甩袖站到旁边去生闷气去了。

云镜湖和墨雲两人对视一眼,暗中交换了个眼神。

他们一直知道,灵霄身上带着一条灵蛇宠物,一人一蛇基本上形影不离,偶尔灵霄还会对着手腕上的灵蛇自言自语。

只是他们却也没有料到,灵霄竟然这般偏疼重视自己的灵宠,之前被上官牧云怼了那么多次都总是笑眯眯的人,在听到对方骂了句小畜生以后就瞬间变了脸色。

“师尊,请恕弟子冒昧,”徐轻飏见气氛僵持,只能把上官牧云请到旁边去,压低声音询问,“既然您决定要与忘尘前辈同行,为何总是要与前辈过不去?”

上官牧云没好气地看了自己弟子一眼,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事实上,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见到这个叫忘忧的修士就满心戒备,更是处处瞧他不顺眼。

或许,是因为这个忘忧给他的感觉很像另外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忘忧。

还好,那个人已经死了。

云镜湖上前将沈灵君搀起来,清了清嗓音道:“朕此行微服私访,只为来看看灾情如何,你既认出朕的身份,朕也不隐瞒了。如今这边灾情到了何等地步,你且细细说来。”

沈灵君立刻颔首,恭敬地将云镜湖迎入内堂。

这官衙的外面不算宏伟,里头看上去却也陈旧寒酸。

内堂的地面都凹凸不平,前头摆着的酸枝梨桌也格外陈旧,两侧的太师椅下头竟还垫着两块木片。

“陛下请上坐。”沈灵君神色怡然地伸手一引,似乎根本不觉得这房间里陈设寒酸。

云镜湖点点头,却先让灵霄在尊位上坐下了。

“这位是”沈灵君见状微微一愣,看着灵霄是个生面孔,一开始还以为他是陛下的随侍,不过此刻看来却又不像那么回事。

“忘忧前辈,是格外厉害的修行之人,此行来安邑正是为了降妖除魔。”云镜湖立刻介绍道。

灵霄从容落座后,云镜湖这才跟着在他旁边坐下。

“陛下,安邑城内原有臣民五千,下辖三十七个村庄。洪灾骤降,附近地势较低的村落已经被完全淹没,微臣命人将他们迁至城内安置,如今城中居民近万。此次灾难,百姓死十余人,伤二百余,死者已经入殓置于义庄,伤者皆送入城中道观佛堂治伤。”

“灾情开始之初,微臣便命人将城内米铺的存粮尽数征收,存于官衙库房之内。只是灾民源源不断地逃入城中,这存粮已经所剩不多。三天前,一段海岸大堤被巨狼摧毁,浪潮已经逼近安邑”

说到这里,沈灵君给云镜湖倒了一杯还温着的茶水:“实不相瞒,属下已经做好准备,若是万不得已,也只有弃城这一条路了。”

安邑是幽州最重要的海防重镇,因为有它在,海寇已经几十年不敢进犯了。

对于幽州人而言,安邑已经不是一座简单的城市了,它更像是一个符号,一种信仰,一种力量。

“有朕在,安邑城不会有事的噗!”云镜湖端起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随后一口喷了出来,浓郁的土腥味霎时在口腔中弥散开来。

“这是什么东西?”他丢开手里的茶杯,用衣袖擦了擦嘴角,抬头怒瞪着沈灵君。

沈灵君似乎早已料到,他缓缓地起身告罪:“这十几日暴雨不停,城中井水里皆是泥沙,就算过滤静置一日,这土腥味也散不去。微臣一时疏忽,竟然忘了此事。不过陛下放心,城中百姓这十几日来饮的都是这井里的水,他们现在无恙,想来陛下龙体也不会有事。”

看着沈灵君气定神闲的表情,云镜湖确定,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不过,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旁边的灵霄看得有些好笑,这个沈灵君还是有点儿意思的。

云镜湖接过墨雲递上来的羊皮袋漱了漱口,随后又追问:“你说你已经安排人手去附近城镇购买物资了?”

沈灵君嘴角微扬:“委屈陛下在屋顶呆了那么久。”

云镜湖老脸微红,开始转移话题:“那些人何时能返城?”

“别等了,你们等不到了。”忽然,一个清脆如玉的少女声音大喇喇地从外头传来。

几人转头,就看到穿着醒目红裙的少女晃着手中的皮鞭从院子外头进来。

她的容貌与中原人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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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她的眼眸格外大而有神,一双浓眉不描而黛,琼鼻挺拔,樱唇红润,十足域外美人的模样。

少女的头上披着一块半透明的刺绣纱巾,眉心缀着明月珰,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她身形修长高挑,凹凸有致,比起清冷傲慢的上官牧云,更像是在沙漠中绽放的玫瑰,美得让人过目不忘。

这样浓丽明媚的女子向你走来时,会让你觉得空气都变得燥热起来。

“卿莲,你怎么找到这里”方才还镇定自若的沈灵君此刻表情慌乱,看着红衣少女的表情就像是见了鬼。

谁知卿莲却看了他一眼,转而就站到云镜湖面前。她的身量在女子中算是极高的,此刻站在云镜湖对面,也是与云镜湖平视。

“你就是中原皇帝?”卿莲打量了云镜湖片刻后开口道,“我要向你要一个人。”

云镜湖与她对视片刻:“要谁都不打紧,朕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又是怎么认出朕的身份的?”

怎么,他的脸上是刻了大雍朝圣安帝云镜湖这几个字?

第二十五章调兵

不等卿莲回答,站在旁边的沈灵君就揉着太阳穴站出来解释:“陛下恕罪,此女乃微臣旧友,域外伊逻国的小公主卿莲。幼年时微臣随父母周游列国,曾在伊逻国暂住过数年,拜一位大家为师学习琴艺,与卿莲公主有几分同门之谊。”

“伊逻国王室有一门不传秘术,能够灵通虫蚁,控制蛇蝎。”说到这里,沈灵君警告地瞟了卿莲一眼,“这小丫头不懂事,必然是早就在外面借由鸟兽耳目听得这里的谈话,故而才知道了陛下的身份。”

云镜湖点点头,这样也算说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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