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看她板着脸，笑了笑丝毫不在意，继续道：“你不好好在季国待着，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说着，他又眯起满是星光的眼睛，探究地问道：“你是季文泰什么人？”

一种危险的感觉笼上心头，叶殊暗自琢磨着。第一次见他在季国京都，如今在这里相见，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猜到，她是跟着季文泰来的。先前就猜测他不是季国人，如今听他敢直呼季文泰名字，只怕来头不小。没有抬头看他，叶殊冷声道：“与你无关。”

“怎么与我无关？”男子轻轻一笑，扶着下巴看她，“我至少要问问，我看上的人，是不是已经有家室了吧。”

叶殊面露恼色，别过头去，不再搭理他。

那个男子也不生气，一边翻着烤鱼一边道：“没听说季文泰娶过王妃，难不成你是他的小妾？”

叶殊不想有这种误会，正色道：“他是我表兄。”

“表兄？”男子眼里掠过一丝光亮，唇边笑意更深了，“那不知这位小姐，在下能否有幸知道小姐的芳名？”

“问别人姓名之前，不应该先自报家门？”

嘴角勾起一抹笑，男子定定看着她：“我叫勒川，你记住了。”

勒川？嫃颜部落的单于？草原上的领主？

叶殊有些惊骇，虽然猜到他来头不小，还以为是函国的哪个王子，没想到竟然是勒川？上一届万国大典，他也在，只是距离很远，叶殊并未看清。更想不到，他竟然就是当初那个帮她付糖葫芦的钱的人。如今想来，那年上元节他出现在京都，只怕也不是偶然。后来波冶失守、雁沙关告急，以至于征北一战爆发，恐怕都是他们早已策划好的，勒川那是去打探敌情的。

原本还以为数次相救，也算缘分，能够认识个朋友也不错。

现在看来却是可笑。

本就是敌对的两个人，何来的朋友？谁知道这相救是偶然还是必然？屡次三番被绑架，又怎知不是他早已策划好的？

头顶上是横横斜斜交叉的树梢，在月色下投出朦胧的暗影，在夜色里宛若一张密集的网慢慢笼过来。叶殊背心冒出一阵阵冷汗，觉得自己已经落入一个巨大的陷阱之中。

先前函国投靠嫃颜部落，季文泰他们就猜到勒川会领军来南国镇压。只是前一阵子又有消息说是嫃颜部落正在攻打祁州，朝廷已经撤了柔西的一半兵力去祁州阻挡，由不得人不当真，所以季文泰才放下心来，回茔州进兵器。只是没想到，勒川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见她面色不太好看，久久没说话，勒川抿唇：“我已自报家门，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叶殊脸色发白，半晌，淡淡道：“叶殊。”

“叶殊？”勒川笑得玩味，“好名字。”

“抓我的人，是你派来的吗？”

勒川看着她挑挑眉梢，哂笑道：“抓你又救你？在下不才，倒还做不来这种事。”

叶殊面色犹疑，显然并不信任他。

“与其让你被别人抓走，倒还不如被我抓。”勒川眼睛眯起来弯弯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叶殊皱眉问道。

“叶小姐好像没有告诉过我，说我不能在这里吧？”勒川戏谑地笑。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问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叶殊默默坐着，心里盘算着要怎样逃回去，要通知季文泰赶快做准备才好。

火堆上的鱼已经烤好，一阵阵飘着香气。河里的鱼肉质较粗，不像海鱼那般细嫩，但是这样烤起来吃却很香，有韧劲。

勒川把剑抽回来，拿起一片宽大的树叶包着一条鱼，递给叶殊。

叶殊没接，表情犹疑不定。

勒川伸手捏起一块鱼肉放进嘴里：“没下毒，你表兄也没事，吃吧。”

一天没吃东西，实在饿得很。叶殊接过鱼吃起来，她赌勒川费那么大功夫抓住她，肯定有利用她的地方，暂时不会拿她怎么样。

然而一条鱼还没吃完，她的眼皮却越来越沉，头一歪就倒在草地上。

拍拍手站起来，勒川拿着早已烤干的外袍走过去，给她盖上。顺手捏捏她滑溜溜的腮，笑道：“女人还是安安静静的好。”

夜凉如水，满天星辰恬静无声，一片宁谧。

月光下的白城却闹翻了天。

平王殿下暴怒。

宋轻扬满脸苍白，神情惶恐地站在王府大门外：“王爷恕罪，属下失职，还未找到叶教官踪迹。”

季文泰冷冷扫他一眼，看着远处茫茫的夜色，皱眉不语。

一路紧赶慢赶地回来，没想到还是出事了。杨廷和他分析祁州的局势，最后断定攻打祁州的人马断断不会是嫃颜部落。

勒川的战术向来是不骄不躁，循序渐进，而且尤以骑兵为重，攻城略地，所向披靡。嫃颜的草场是草原上最好的，出产的马匹也大都是威武高大的凉王马，骑兵之利，甚至犹在季国之上。但是前番祁州被困，敌方七万之多人马，骑兵却不足一万之数，最多的是牛皮铠甲虬髯赤脚的大汉，使用的刀剑长矛也一般般，凭的全是一身蛮力。如今朝廷发动六万之军，由季文熙领兵对付这一帮蛮夷，绰绰有余。

如今看来，如果攻打祁州的不是嫃颜，恐怕勒川早已悄悄领兵到南国，如今怕是已经压上南国边境。攻打祁州的蛮夷打着嫃颜的旗号，只怕是一早就和勒川商量好的，用来麻痹季文泰这边，放松防守。这一招声东击西，不可谓不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