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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曹昂敏锐地注意到这一点,正欲开口解释,却见陈宫已然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与曹操道别。
不久前的异样短暂得好似错觉。可就在陈宫出门前的那一刻,他又短暂地往槛车的方向瞥了一眼。
两次审视,对顾至而言都像是踩在脚下的砾石,想忽略都难。
他暂且无法辨析陈宫那道目光的含义,也不想深究。
相比之下,庭院中另外两人的思绪要复杂许多。
与疑惑不解,却选择隐而不发的曹昂不同,曹操上前一步,解开槛车上的锁链,半开玩笑地试探:
“什长认识公台?”
“不识。”
尽管无法辨析陈宫那两眼的含义,但顾至能够肯定,陈宫那绝不是看到熟人的目光。
在原主留下的零碎记忆中,也没有东郡人陈宫的影子。
对于顾至的回复,曹操不知信了几分,面上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
“听闻什长要沐浴,操已叫人备好热水。”曹操道,“只是寒舍简陋,耳房逼仄,倒是要委屈什长了。”
倒是有趣。
顾至心道。
这父子两个,都喜欢把“委屈”挂在嘴上。
与曹昂的谦冲与诚恳不同,曹操口中的“委屈”,全然只是客套的成分。
顾至道:“将军客气,我本阶下囚徒,何谈委屈。”
口中说着客气,却是没有制止曹操亲自为他打开槛车的行为。
与曹操的表面客套,堪称魔法对轰。
曹操心中有数,倒是没有生气。
他前一刻还在与陈宫对谈,后一刻却是“知道”了顾至在半路上对提出曹昂的要求。要是换作别人,怎么也得惊疑一番,对他的掌控力感到惊讶与慎重。
顾至却像是完全没接收到他话语中的要点,又或者……他对此毫不在意?
曹操愈发觉得此人难懂,恐怕非常人能够驾驭。
在蔓生的多疑与防备中,想要伏虎的野望也步步滋长,随之升腾。
将所有念头压下,曹操笑着让到一旁。
“请。”
用来沐浴的耳房是新建的“违章建筑”,就在前院的西侧,紧贴着堂屋。
在狭窄拥挤的空间中,离槛车也不过十余步。
曹昂接收到父亲的目光,同样让到一旁,做了个“请”的动作。
顾至就像是包了民宿的客人,收放自如地下车,带着浑身的黏腻走向那间耳房。
在距离耳房还有五六步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曹操父子投以注视,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灰墙的后方突然跳出三只猴子。
曹昂霍然一惊,疾步上前。
再一看,跳出来的哪里是什么猴子,而是三个浑身泥浆的小孩。
“你是什么人?”
身量最高,约莫五、六岁的孩童手里握着一根枯萎的秫秸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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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只脚飞快地踹来,踢在他的膝盖外侧。
顾至仍然纹丝不动。那只脚的主人似乎不信邪,又施了两回力。
“寨主这是在做什么?”顾至终于询问。
阿猊“啧”了一声,不甘地将麻木的脚板收回。
“无他,不过是在探测你的实力罢了。虽然你反应迟钝了点,但身子骨挺结实,可以加入我们寨……”
话未说完,眼前的顾至忽然悠悠一晃,缓缓地倒向一侧。
阿猊:???
顾至“孱弱”地倒在一旁,原地表演了一场碰瓷。
“曹将军,贵公子将我踢成了内伤。”
听到曹将军三个字,阿猊眼中的问号顿时化作三个血红色的感叹号。
他往边上走了两步,一抬头,就看见曹操站在屋檐下,面如锅底。
一旁,长兄曹昂转过视线,对他求助的目光视而未见。
阿猊顿时蔫了,干巴巴地叫了一声阿父。
身后两个弟弟立刻抽出手,挺直了身板。
刚刚目睹了孩子乱七八糟,不知从哪学来的劣行,曹操既有几分生气,又存了几分看戏的心思。
可顾至明晃晃地点了他的名,曹操不好再作壁上观。
至于那句“被踢成内伤”的无赖之语,曹操只当自己没听到。
“顾什长,今日是我教子不严,多有冒犯。热水快凉了,什长且去洗沐,待我训完幼子,再来赔罪。”
意思是,你快点走开,别再逗小孩了,放着让我教训。
顾至对这番话做了完美的阅读理解,嗖的一下起身,顿时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
被顾至的演技骗过,以为他真的被踹伤的阿猊蓦地睁大眼。
碍于老父的威压,他没有开口,只瞪着顾至信步踏入耳房的背影。
顾至没有再管院内的鸡飞狗跳。
他褪去脏污的衣袍,跨入逼仄的浴桶,蹲着身,让温热的水没过胸膛。
混着尘土的污垢被热水搅散,黏腻感减轻了大半。
隔着氤氲的水雾,顾至随意环视,没有看到皂荚之类的物什,只在角落倒扣的木桶上看到一叠黑灰色的碎屑。
取了一些,用手细捻,略微一嗅。
草木灰。
顾至叹了口气。
他取了少许草木灰,混入水中。
清洗的水声单调而枯燥。
沾着水珠的指尖触及脖颈,略作停顿。
顾至皱眉,垂眸看向水中倒影。
在靠近衣领的颈侧,吊着天禄玉坠的黄色丝绦之下,有一处刀伤。
那道刀伤很长,几乎横亘着大半个右颈。创口处已经结了痂,却因为恢复得不佳,还在隐隐渗着血丝。
是什么时候伤到的?
顾至缓缓放下手。
原主的记忆过于稀少,且琐碎凌乱,对于这道伤,竟完全没有印象。
但依照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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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新旧程度,它的来源……约莫就在他刚穿来的时候。
沉思的眸光渐趋幽邃。
或者说,原主就是因为这个伤口而丧命,这才导致了他的穿越。
只是因为他对痛感并不敏锐,直到这时才发觉伤口的存在。
顾至没了洗漱的兴致,起身离开浴桶。
拇指大的玉坠在半空中摇晃,片刻,被掩在里衣之下。
勉强洗了个舒适的热水澡,顾至换上曹家备好的衣袍。
衣袍料子谈不上多好,但与曹家其他人所穿相差无几,由细麻织成,俭朴而舒适。
顾至走出耳房,院中的人已散了大半。
两个护卫守着正门,曹昂站在堂屋的屋檐下,见到顾至,快步上前。
“已为先生安排了住所。”
曹昂将顾至引到前院东侧的一间正屋。
屋子不大,里面的家具一应俱全,显然是早先改造庭院时留下的一间客舍。
“先生瞧瞧,可还有缺少的物件?”
屋内除了床榻与屏风,甚至连笔墨都备上了。墙角放着衣箧与盥洗用品,几、案各置一处,可见曹家准备得充足。
按照常理,曹昂这话乃是客套之语,顾至本不该再有要求。
可顾至偏偏提了。
“一切皆好,只是……”
顾至走到窗边,用木棍抬起支摘窗。
他示意曹昂来看空荡荡的窗口。
“小将军,这里少了东西。”
曹昂神色一凛,走到窗边。
他里里外外,仔细看了一圈。
神色逐渐从凝肃,变为疑惑。
“少了何物?”
“少了槛栏。”顾至一板正经地道,
“身为囚徒,应当住在牢房内。即便是豪华牢房,也应当有槛栏。”
曹昂:……
他在一片混乱的脑中找回了自己声音,恍惚地反问:
“……槛栏?”
他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对,槛栏。”顾至平静地重复,
“少了槛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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