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故意的？”
杰森语气十分坦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埃德文打量着他的表情，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刚刚那个提议，说实话他没怎么当真。
毕竟……
在来到反物质世界之前的通讯里，骑士就说过，让他再也别过去。
那样的语气……总不会是在说谎。
反而刚刚的提议，才更像是个玩笑。
在到达堡垒下方的入口处后，就见蝙蝠不知道按下了臂甲上的什么按钮，一架飞船突然显露在云层里。那黑漆漆的外壳，一看就是蝙蝠洞出品。
埃德文本来以为这艘飞船纯粹是用来穿越隔膜的。
结果才一上去，他就发现了一些有点眼熟的按键和操纵杆——按照用途来分类的话，它们都能被分到“武器”那一类。
“……”
很难说这些是为了以防万一的自保，还是为了抓捕曾经戴着红灯戒的他。
在看到埃德文上去后，杰森便打算离开了。
结果他刚要转身，蝙蝠侠就看了过来。只是……那双蓝眼睛里没有任何他预想中的敌意或者戒备。
“你应该也要回去了，”他像是完全没听见之前那一通杀人犯发言似的，虽然没什么表情，但语气几乎算得上是温和，“祝好运，孩子。”
……见鬼。
杰森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沉默着转身离开了。
他们本就是陌生人。
没什么好说的。
小混蛋之前已经把传输机调整的方式告诉了他，也把军械库的位置描述了一遍。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去，处理掉军队的事，再去杀几个疯子，或许还可以顺便把那群黑邦处理了……
杰森死死盯着走廊深处的阴影。
不，在这之前，最好先换个代号。
他已经受够奎茵那个疯婊子给他取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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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这样的想法，他加快了脚步，朝着传输机那走去。
结果刚到半路，就见一个才告别过的人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杰森。”
…………
与此同时，月球上的圆形监狱里。
超女王坐在军械库的控制台上，正一脸烦躁地把玩着腰上的屈服套索。
明明事情已经差不多过去了。可在正物质世界的那一小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以及那些镜像体在这个世界的所作所为，却仍然不断地在她脑海中盘旋。
“说真的，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那么做？他们得到了什么？”
打击犯罪，甚至还拯救世界？
“真无法理解……”
她拧着眉，嘴唇也紧抿着。
“而我居然还在一直想他们。”
“那些镜像人短短一个小时不到，就帮正义联盟做了不少事。”一旁夜枭头也不抬地说，“感谢他们吧，接下来我们能玩好一阵了。”
超女王没有因为这话心情转好，但也没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她看了眼不知道在看什么的夜枭，说：“这中子镭射炮都放了多久了，你居然还把它翻出来……”
而且还特地重新挑起了终极人的怒火，让他去找那群镜像体的麻烦。
“你在想什么，杀了那些镜像体？”
夜枭面无表情地盯着瞄准器里那艘黑色的飞船，没有说话。
直到超女王脸色越来越差，他才轻笑了一声，手指从控制钮上移开，转身揽住她的腰。
“我在想你。”
说完，他低头吻了下去。
第86章第86章
深夜。
哥谭。
厚重的阴云遮住了月光，将整座城市的混沌和腐朽都笼罩在黑暗之下。
哪怕灯火通明，也无法照亮任何一处角落阴影。
她仿佛是恶魔在人间建造起的另一个地狱市场。
所有罪恶，所有灵魂都扎根于此。互相纠缠，互相憎恨。与那蝙蝠形状的黑影一起，构成了她的骨与血。
一艘飞船悄无声息地穿过云层，径直飞入了韦恩庄园所在的帕利塞德斯区。
飞船里，蝙蝠侠看着旁边已经支撑不住，陷入沉睡的埃德文，沉着脸，一时无言。
另一个世界的超人说过的话在他耳朵里回响。
他不认为埃德文会因为自己的目的去洗脑、利用杰森。而且，他从没在埃德文身上见过那样明显的信任。这显然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差。
但，埃德文在另一个世界的哥谭做下的事……应该都是真的。
他该怎么对待这个孩子？
蝙蝠侠自问。
那些偏激，执拗……
不等他得出答案，杰森的通讯就打断了思绪。
“布鲁斯，我注意到你的信号了，你还好吗？”
听到这轻快的声音，蝙蝠侠沉重的情绪微微一松。
可紧接着，他又想起了在反物质世界，看到的那张稍微年长一些，却有着好几道伤疤，甚至还被烙下一个“J”的脸。
他无从了解，对方身上发生了什么，可那些疤痕，无法挺直的脊背，配枪……都表明了那个孩子遭受了太多不应该遭受的事。
杰森从来都缺少恐惧，而这，或许是致命的。
“是的，杰，我很好。我也找到埃德文了。”
“噢。”
通讯那头，杰森撇了撇嘴，“我没听见他的声音，他什么时候这么准时睡觉了……”
说着这样的话，他的语气却没有半点抱怨的意思。
但杰森没想到，他得到的回答却是：
“他受伤了。”
他慌了一瞬：“什么——”
说完他随即反应过来，那小骗子绝对又惹了什么麻烦。
他站起来走了两步，又立刻意识到自己有点急过头了——蝙蝠侠既然找到了他还把他带回来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于是又坐回去，只是仍皱着眉，语气也不太好。
“我是说，他确实该受点苦头了，真希望他以后能省点心。”
可等到飞船回到蝙蝠洞里，看到那个被蝙蝠侠从飞船里抱下来，遍体鳞伤，像被塞进了怪物的嘴里被咀嚼过一遍似的少年时，杰森的表情还是控制不住地空白了一瞬。
“他……他发生了什么？！”
抛开伤口不提，那增长的年龄，以及那身陌生的，满是血的制服。
一时间，许多糟糕的猜想塞满了他的脑海。
“冷静，他会好起来的。”
蝙蝠侠沉声安抚道。
“但是——”
埃德文本就睡得很浅，闻声皱起眉，挣扎着睁开眼，朦朦胧胧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正对着自己的方向。
“骑士……？”
杰森一愣：“埃德，你怎么样？”
一听这叫法，埃德文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站在那的是陶德。
所以，他已经回来了——
这个认知出现在脑子里的瞬间，他立刻试图从蝙蝠怀里下去，结果下一秒他就被放到了病床上。
“你必须要休息。”蝙蝠侠说。
一句标准的祈使句。
好吧，看来没得商量。
埃德文没在这上浪费力气，安分地放弃了，任由蝙蝠给自己检查身上的伤。
他躺在那，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半闭着，像是在走神，或者发呆，总之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杰森看着越发觉得不舒服。
他印象里的埃德文，从来不是多安静的性格，尤其是和熟悉的人在一起的时候，总喜欢说些没必要的谎，或者一些一点都不好笑的讽刺和玩笑。
而且不管真心还是假意，他嘴角都会带着点弧度，而不会像现在这么……
阴郁。
或许是因为卡尔的死，或许……是因为这多出来的年龄。
陌生感突兀地横亘在心头。
杰森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一声不吭地在旁边帮忙。
“……”
然后就见埃德文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好像再问“怎么不说话了”。
杰森：“……”
……这家伙只有惹人生气这一点，完全没变。
……
“要看看他吗？”
蝙蝠侠在一片沉默中开口问道。
埃德文没想到蝙蝠会主动提这件事，对此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当即点了头。
本来以为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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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趟墓地，掘开潮湿冰冷的墓土才能见到那只小怪物，却不想，棺材居然已经在蝙蝠洞里了。
埃德文无心去想蝙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他能找到复活的方法，又或者只是为了给他一个安抚。在见到棺材的一瞬间，他就不顾身上的伤，试图上前推开那碍眼的棺盖。
但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阻止了他。
“在这之前，”蝙蝠侠沉闷地说，“向我保证，无论成不成功……不要为此再伤害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我知道了。”
埃德文回答得痛快，没有说同意还是反对，语气也多少有点敷衍，不过蝙蝠侠还是松开了手。
这是最后一次。
他想。
这个孩子不会再有下一次机会。
埃德文不知道蝙蝠侠的想法，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那双绿眼珠只死死地盯着那副棺材，心神早已经钻了进去。
蝙蝠侠一松手，他就踉跄着走了过去，杰森看不过去，帮他推开了棺盖，也没得到他的半个眼光。
当棺盖完全被推开，里面的内容物终于暴露在了光里。
小怪物还是他离开前，那副只有半张脸完好的可怜样子……
……卡尔。
埃德文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从腰带里拿出了那两管绿色的液体，然后整个上半身都俯了下去，和卡洛斯几乎额头相互抵着。
他把针头对准了那截苍白的脖颈，毫不犹豫扎了进去。
拉撒路之池的副作用他有亲身体会过。
复活的一瞬间，死前所有的痛苦和折磨都会一齐挤进脑子里，几乎能在一瞬间把理智撕成粉碎。
如果不是有红灯戒的折磨在前，以及穿越世界后，终极人带来的威胁在后，他也不会这么快就恢复理智。
而且在那之后，他明显感觉自己变得十分情绪化，那段时间里，不管是猫头鹰还是他自己，都被折腾得不清。大概半个多月后，他才能完全克制住那些副作用。
小怪物死前在想什么……死前是什么样的情绪？
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
那场爆炸，再加上爆炸前的那些伤……
换做是自己，能够冷静下来吗？
而且小怪物和他不一样，也和那个他杀了用来测试池水效果的刺客不一样……尽管尸体保存完好，小怪物也已经死了一个月了。
这些疑惑在脑子里一晃而过，埃德文却完全没有深思的意思。
“我们马上要重新成为家人了。”
他一边低声说着，一边冷静地把绿色的液体，缓缓推进这块名为卡洛斯的僵硬死肉里，没有一丝犹豫。
‘我会修好你的。’
他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
杰森本能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说到底死而复生这种事，光是听着，就透着诡异和荒诞。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埃德文的手，不由屏住呼吸。终于，针管里绿色的液体尽数被推进了卡洛斯体内。
结果会怎么样？
成功？
……还是失败？
他相信埃德文如果选择这个途径来复活卡洛斯，那一定是经过验证的——不管那验证的方式有多让人心惊。
但是……
心脏重重地在胸膛里跳动着，犹如擂鼓，此时，哪怕一秒钟的静谧都被无限拉长。
一些压得让人喘不过气的东西密密麻麻爬满了全身，杰森忍不住凑近了一些，试图看个真切。
“怎么样？”
埃德文像是没听见一样，低着头，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嘿，埃德……”
杰森嘴巴张了张，一时不知道应不应该安慰。
还没等他想好下文，他突然看到卡洛斯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
“——？！”
杰森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然而还没等喜悦浮到脸上，就被一声如同兽类的低吼给打断了。
“吼——！！”
只见卡洛斯突兀地睁开双眼，那双黄眼珠里却一片混沌，没有半点理智。紧接着，他的身体也痉挛起来，像是承受着无法呼吸般的痛苦。
杰森下意识要把埃德文拉开，但卡洛斯的爪子却在一瞬间抓住了埃德文的手臂。他张开嘴，露出獠牙，对着埃德文的脖子就要咬下去——
一旁蝙蝠侠冲过来，当机立断给卡洛斯注射了镇静剂，可这只让他恍惚了一瞬，没一会儿就变得更加狂暴起来。
好在池水还没完全生效，卡洛斯刚要从棺材里跳出来，就被蝙蝠侠狠狠地压了回去。
杰森连忙将一动不动的埃德文拉到身后，然后也凑上去帮忙。
咆哮声震得耳膜发痛，他却浑然未觉。
眼见手底下熟悉的友人成了全无理智的野兽，甚至还发了疯地试图撕咬视野内的一切，杰森深吸一口气，帮着蝙蝠侠再次给卡洛斯注射了过量的镇静剂。
这次多少起了点效果。
感觉到卡洛斯挣扎的力度变小，他稍微松了口气，但还没来得及完全吐出来，心就蓦地一沉。
埃德文。
现在就在他的背后。
……他现在会是什么心情？
这真的是正确的吗？
杰森看了眼沉默的蝙蝠侠，犹豫了一下后，才转向埃德文。
“埃德，你别太……”难过。
话没说完，他突然听见一声轻笑。
杰森怔在那，脸上只剩下了惊愕。
只见，埃德文目不转睛地看着棺材里，那个刚刚恨不得把他吞吃入腹的野兽，微微咧嘴一笑。
眼中……
竟只有纯然的喜悦。
第87章第87章
“……他真的疯了。”
“不能这么说……这或许就是他想要的结果，而且他现在……嗯，很正常？”
“正常？是啊，他可太正常了。我是说，我以为他会一天到晚都待在那里，但是没有。”顿了顿，陶德又说，“他表现得好像完全不在意一样，甚至还主动提出去上学……天知道他多讨厌那里！”
“……在原来的年级……又是在哥谭外的寄宿学校。”
在夹杂着隐约野兽低吼的争吵声里，埃德文仍旧能够分辨出陶德声音里的质疑和烦躁。
倒是格雷森，他在面对陶德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变得耐心了不少。
似乎……之前蝙蝠离开的那段时间，是他们两个搭档夜巡的？
埃德文没有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他食指敲了敲桌面，拿出手机，调到了另外一个监听器。
一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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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机里就只剩下了纯粹的低吼声和一些浑浊不清的咕噜声。
……这是在睡觉？
他看了眼时间，不太确定地想。
“嘿，克雷茨，该轮到你了……你在听什么？”
一个金发男生凑了过来，随意看了眼他的手机屏幕。
埃德文反手把手机一合：“诗歌。”
“……啊，噢，那你继续吧。”金发男生本来只是想找个借口搭话，但见他这副样子，便撇了撇嘴，不再说下去。
明明都是“夏洛克·福尔摩斯社团”的成员，结果进社团的这段时间以来，他就没见这个留级的家伙参与过什么活动，也没和什么人说过话，基本一来就是拿着个手机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一个孤僻阴沉的怪人。
这大概是所有认识克雷茨的人，都会有的一个共识。
见那男生坐回去，埃德文也没再拿出手机来，只半垂着眼，等待时间过去。
他一向觉得日常社交十分没必要，对社团本身也了解不多，只知道“夏洛克·福尔摩斯”是“韦恩先生书架上的书”里的人物。
当时他应老师的要求，正要随便选一个，就注意到这个社团偶尔会研究哥谭市里的那些案件，才递了申请表，但也只是为了消磨时间和应付老师，对案件本身没有任何兴趣。
本以为这次也这么混过去了，结果今天找他的人还不少，没一会儿一个更年幼的声音就凑了过来：
“你是骗他的吧？”
埃德文侧头看了眼，见一个……最多十二岁的小子坐到了他边上的座位。
他从记忆里找了找对方的名字，无果，于是兴致缺缺地收回了视线。
“我观察过了，你拿出手机的时候，动作不太像是在调节音量，所以我想应该是调频之类的。”见埃德文没搭理他，他也自顾自说了下去，只不过压低了声音，“其实主要是有一次，可能是声音太响你一开始没意识到，然后我注意到那时候你皱眉了。如果是诗歌的话不太可能存在这个情况，再加上你总是听得非常认真……可你的成绩……”
埃德文抬起头，看向对方。
男孩一下子转移了话题：“额，其实我就想问你，这个新的活动我能和你一起吗？”
“……”
“我刚加入这个社团，他们都有小组了，好像只有你落单，所以我就来问问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一组？”
“……”
“好吧，好吧，你不感兴趣的话就算了。”
埃德文没有说答应或者不答应，他歪着头想了下：“我刚转来的时候，在校门口见过你……你认识陶德？”
上个月，他第一次来这个学校，当时是潘尼沃斯先生送他来的，时间临近上课，校门口人算太不多，这个小子是其中之一。
而且对方还往车里瞥了好几眼，像是在找谁。
韦恩先生，或者陶德。
鉴于他的年龄，埃德文推测是后者。
“陶德不会和我一个学校的。”
他说。
本来以为这足够打发了，没想到男孩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哇哦！你记住了所有人的脸，仅仅就靠扫一眼？”
埃德文歪着头看他：“……”
男孩眨了眨眼睛，才意识到自己没做过自我介绍：“我是提姆·德雷克，你可以叫我提姆。”
“……埃德文·克雷茨。”
或许出于无聊，也或许是好奇这个小子为什么对陶德和韦恩先生感兴趣，埃德文最终还是答应了提姆的邀请。
不过……这次活动的课题是什么来着？
埃德文目光一虚，没有把这个问题说出口。
提姆完全没注意到这点，兴冲冲把公告拿了过来：“马上就是假期，而且这个课题花的时间会久一点，我是说，嗯，我们交换个联系方式？”
埃德文没有反对。
只是在心里下意识地推测起德雷克是在哪认识的陶德。
德雷克身上的衣服不算便宜，明显不是东区出来的，不是孤儿。
看他的表现，应该只是单方面认识陶德……或者韦恩先生？以及“德雷克”……那个德雷克企业？
“行。”
至于夜间工作方面。
除非陶德又漏了什么破绽被人认出来……否则应该不至于有人猜到蝙蝠侠和罗宾的真实身份。
埃德文把猜疑按回心底，拿出手机和提姆交换了号码。
最坏情况也只不过是陶德被韦恩先生训一顿，或者回炉重造重新训练。
就算被开除，陶德也能去泰坦……不，泰坦就算了，夜翼倒是应该会帮忙……
总之怎么都和他没关系。
在社团结束后，埃德文就和提姆道了别，直接回了宿舍。
宿舍都是双人间，因为他是中途转学来的，再加上年纪问题，所以暂时是一个人住。
不过就算这样，他也不会在这种地方放什么太私人的东西，电脑也保持着相对干净的状态——除了课业的部分，没有存任何其他内容。
本来这只是他在过去这两年里养成的习惯，而不是真的觉得这所学校会有什么问题，结果，这一次，他刚打开宿舍的门，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窗户被打开过了。
对方很谨慎，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除了……他离开前，将窗户的把手稍稍往下按了按，如果没有重新开关过，是不会弹回去的。
也就是说，有人从窗户进来过，甚至……很可能还没离开。
衣柜里、书架后、床底、卫生间里、书桌下……都有可能。
埃德文的手不动声色地靠近了后腰。
其实按照他这段时间安分守己的表现来看，不管来的人是谁，交给警卫是最好的。
只是这种水准的潜入……明显不是一个学生能做出来的，甚至黑邦也不会。
埃德文在脑子里迅速进行着排除法。
可直到把那群疯子都筛选了个遍，他也没找出完全符合条件的人。
……看来，他等会最好处理干净现场。
“……”
就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余光突然瞥见一个深蓝色的人影从书架后出现，如同鬼魅一般。
不等他看清楚，整个人就被按到了门板上，连同手腕也被死死地扣住。
紧接着，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
“埃德文·克雷茨，我知道你，你比我想的年纪大了一点。”
“一年零七个月前，你往黑邦里扔了一颗火星，火焰几乎烧遍了整个新泽西州……当然也烧到了我的城市里……嗯，不过我不是为了这件事找你的。”
男人依旧紧扣着埃德文的关节，没有丝毫放松。只不过言语间却始终没多少恶意。
“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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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收藏连环杀手跑到枢纽城杀了几个人，他很聪明，也很自负，每当我以为马上要抓住他的时候，他就再一次不见踪影……”
“他对目标的选择十分随机，只有一个特点——他会挖掉他们的眼睛。”
“‘夺眼者’，‘黑暗天使’，‘太阳镜’……他的外号很多。嗯，最后那个是因为他总是带着一副墨镜。我想他的眼睛或许有什么问题。”
“而现在他来找你了……他在你的照片上留下了一个残缺的指纹。”
“我调查过之前他在别的地方犯下的案子，发现这是他的少数几个指纹之一。”
男人有些神神叨叨的，声音越来越低，比起质问埃德文，更像是在自问：
“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会来找你？或者你有什么能够吸引他的地方？你电脑里没有多余的信息，房间里也没有……是手机吗？你最近用手机联系过谁？或者……嗯，是眼睛……你的眼睛有什么特别的？”
男人话里透漏出来的信息很多。
“我的城市”、“枢纽城”、“调查”……听起来像是个侦探，或者一个义警。
这对埃德文来说不重要，不管杀手是谁，想对他做什么，现在都无所谓，只有一点，他完全想不通——
“照片”。
不提之前设计黑邦的时候，哪怕是之前和小怪物旅行，他都注意着不会留下监控，所以几乎没有机会留下照片这种东西。
更别说这家伙明明不是哥谭市的人，居然查出黑邦的事情和他有关……还说得那么笃定。难道他和韦恩先生一样，也有一颗卫星？
埃德文试着挣脱，但这男人的手劲出乎意料的大，他就连扭头都做不到。
于是他干脆也不动了，只问了个最想知道的问题：“我的照片，你哪来的？”
没有得到回答，这个多少有点神经质的男人没表现出恼怒，语气也还算得上平和冷静。
“Hum，好问题。”
他说。
不知道对方是想到了什么，埃德文感觉到男人稍稍松开了对他的桎梏。
于是他额头抵着门，勉强回过头，想看看到底是哪个家伙的时候，结果就看见……
深蓝色的软呢帽下，竟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但我才是提问者。”
第88章第88章
枢纽城是个和哥谭市一样混乱的地方。
在这里，一个收藏连环杀手的路过、犯罪，不比一场抢劫案特殊多少。
唯一不寻常的，是克雷茨那张被钉在线索墙上，通过侧写和旁人口述打印出的照片，以及上面残缺的指纹。
夺眼者不仅仅发现了他的安全屋，还故意留下线索。
这显然是一个挑衅。
但是对于照片的选择，问者不觉得他是随便选的。
埃德文·克雷茨，为什么是他？
带着这个问题，问者一路追逐着夺眼者满是血腥味的脚印，来到了这个充斥着罪恶和疯狂的城市。
初秋的哥谭市阴雨连绵成线，到处都泛着水汽，哪怕开着车灯也照不远前路。仅仅只是踩在这片腐朽潮湿的土地上，他就几乎再一次听到了城市嘈杂的絮语。*
问者强压下躁动的愤怒，撑着黑伞，踩过污浊的积水，驻足于一所学校门口。
很普通的寄宿制学校，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过去他与蝙蝠侠有过数次合作，对方不是一个容易蒙蔽的人，所以埃德文·克雷茨的所作所为，以及目前的情况，蝙蝠侠应该是掌握得最清楚的。
但这是属于他的问题。
在走投无路前，问者选择自己寻找答案。
首先，他去找了关于埃德文·克雷茨的信息。
事实让他有些惊讶。
从出勤率来看，自入学后，埃德文·克雷茨就没有踏出过校门，在学校的表现也十分普通——仅仅一个月，这个称得上是犯罪天才的孩子就变得泯然众人。
是之前的推测出错了？
问者产生了怀疑。
不，或许是别的原因。
于是，他又来到宿舍楼前。
戴着手套的手打开窗户，问者走进了埃德文的宿舍。
一眼过去，他只看到放着课本和课程相关读物的书架，只有一台电脑的书桌，没有多余的家具、摆设，墙上也没有贴乱七八糟的海报……干净得不像一个青少年的房间。
是因为谨慎？
这一点是最有可能，也是最贴近埃德文·克雷茨的特点。
但是。
问者走到书架前，看着上面落着的一层薄薄的灰。
答案或许比这还要简单，他想。
埃德文·克雷茨可能……只是单纯地没有任何喜好。
在这之后，问者继续检查了这个房间的其他部分。
垃圾桶里很干净，杯子没有使用过的痕迹，电脑里也只有学习文档……
不过，在检查到卫生间的时候，他倒是发现了一点线索——在洗手池的水塞下，有一根短发。
头发的颜色……
问者对着灯光反复确认。
是棕色。
他记得很清楚，克雷茨的头发是黑色的。
那么。
一根卷入水塞，明显不属于房间主人的头发代表了什么？
有某个人和克雷茨足够亲密，能进入这样的私人领地？甚至还用洗手池洗过脸？或者头发？
要么还有另一种可能，一场谋杀？或者审讯？
问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应该准备上鲁米诺试剂的，这样或许会发现其他惊喜。
……
在下午六点差两分的时候，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最后停在这间宿舍的门口。
紧接着，克雷茨打开门走了进来。
问者藏进阴影里。
等待。
观察。
结果他发现，克雷茨几乎是进入房间的瞬间，就警惕了起来。
甚至手还有个往后靠的动作。
枪？还是刀？
这个问题，在他把人制服后，就得到了答案。
问者从埃德文的后腰拿走了那把枪，然后松开手，卸下子弹，再把空枪递了回去。
“……这种事你应该去找蝙蝠侠，他应该在大都会。”
埃德文接过枪，走到了书桌前，无所谓地解释说：“前两天有人摸到了我这里，蝙蝠‘问’了一下，发现了个和国际帮有关的案子。”
顿了顿，他转头看向问者：“鉴于这几天我还没打扫过房间，我猜你应该发现了什么，刚刚才会反应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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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者从口袋里拿出那根被封存在透明袋子里的头发：“说说看，最近还发生过什么事？”
埃德文平淡地收回目光。
“没有。”他说，“我也没联系过任何人。”
一查就能查到的学籍，没有被处理过的校园监控……只要有心，谁都能找到他，用不着他主动。
虽然不知道会有谁还知道他的名字，但在过了一个月后，答案就变得一目了然——他当初扫尾还是很成功的，到目前为止也就国际帮找上来，而且还和他关系不大。
至于这个喜欢问问题的无脸人说的收藏连环杀手……？
“我记得有两个实验体的故乡就是枢纽城？”他眼一低，随口问了一句，话里却没有半点疑惑的意思。
毕竟，除此之外，也没其他人能知道他的长相。
问者：“你和他们相处不来，对吗？”
埃德文没搭理他：“我对你说的那个杀手没印象，也没兴趣。所以，你有问题的话，去找蝙蝠女孩怎么样？”一边说着，他一边打开电脑，把手机连了上去，开始完成课后作业。
“Hmm，有待考证。”
问者没有反驳，而是审视起眼前的少年。
冷静，而且放松。
没有多余的情绪。
“你是真的完全不关心？还是已经想到了你们间的关联？”
埃德文全不在乎他的怀疑：“那你为什么不去查呢？”
“这，是一个好问题。”问者没理会埃德文赶人的态度，“事实上，我还有一个线索没有说。”
“……”
“按照夺眼者的行动轨迹，我在地图上做过标记，试图找出他的真实身份，在来哥谭市的路上我也试图拦下他过，但结果是……没有。”
“没有航班记录，行车记录，甚至没多少监控记录。餐厅、旅店、商店……他像是只靠杀人就能活着一样。”
埃德文手一顿。
不管答案是超能力者，还是非人之物，都让他想起了些不太好的事。
见此，问者说：“很好，看来你终于重视起来了。”
埃德文没怎么犹豫就表示：“等我放假再说。”
“为什么？”问者再一次提出问题，“我以为你知道想进这所学校很轻松。”
“我不想缺勤。”
问者看着埃德文，沉默了几秒：“你认为我想把你当成诱饵？为什么你会这么想？你身手太差，反应也很慢。牵扯进来只会妨碍我找到答案。如果你想帮忙，就把想到的线索告诉我。”
“……”
听着对方带着挖苦和讽刺意味的长句，埃德文心情毫无波动。
他摆了摆手，说：“超能力者的话，具体你去问你城市里的那两个，不是人的话就去找约翰·康斯坦丁。”
那群实验体里，确实有能做到类似事情的人，他们的故乡一个在曼哈顿，一个在得克萨斯州，他都没有多接触过。至于不是人的情况，似乎也就只有几年前杀了的那只恶魔了。
但……如果康斯坦丁没骗人的话，恶魔应该是要遵循某种规则的。这种随意杀人的行径……不太可能。
埃德文还是倾向于这只是随机的选择。
不过他知道对方不会相信。
好在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后，问者留下一张印着问号的名片后，就直接离开了。
等到外面完全没了动静，埃德文才拿起手机，把事情告诉了暂时负责哥谭的夜翼。
如今卡尔在蝙蝠洞很安全。
他手机里能时刻监视小怪物的生理情况，也能随时监听那边的动静。
他会想办法帮小怪物找回理智，会继续调查那个该死的伪教徒，会解决掉所有潜在的威胁……
而在所有问题解决之前。
现在这样……就很好。
至于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杀手，就让那些义警自己忙去吧。
不管他们怎么查、得出什么结果，都和他无关，就算出岔子了，也还有蝙蝠兜底——
埃德文本来是这么以为的。
直到，在第二天早上，他在教室外面见到了一个男人。
对方像是从黑白默片里走出来的一样——白色的头发，白色的西装，就连皮肤也是病态的苍白。全身上下，唯独四样东西是黑色的：他的衬衣，他的领带，胸前手巾袋里的手帕，还有……
脸上那副墨镜。
“冒昧打扰。”
男人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声音温和，让人一听就容易生出好感来。
埃德文满脸疑惑：“先生，你找我吗？”
“是的。”男人点点头，“埃德文·克雷茨，我为你而来，你的老师认为……”
埃德文看着男人的嘴一张一合，总觉得有种违和感。
不是因为问者告诉他，眼前的这个人是个收藏连环杀手，也不是因为这个男人明明告诉了问者目标，也知道问者在追查，仍然正大光明找上了门，而是……
他隐约感觉，在那副墨镜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出声响？
埃德文一直觉得自己的听力还算不错，可现在他却不免产生了一丝怀疑。
暂时按下猜测，埃德文弯了弯眼睛，绿眼珠仿佛发着光似的：“谢谢你，先生！但我现在还有课，能不能另外约个时间？”
说着，他不着痕迹地倾了倾身，像是个带着点讨好的请求。
“当然，你几点下课？”
“三点，先生。”
男人微笑起来，他说：“那到时我在图书室等你。”
“没问题。我会准时到的。”
说完，埃德文直起身，笑着摆了摆手向男人道别。
随着一场友好又和谐的交谈就此落幕，埃德文转身离开的同时，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无踪。
他敢肯定这人是故意的。连漆黑的镜片都遮挡不住的贪婪目光，直到刚才都一直死盯着他。
挑衅，以及有恃无恐。
不过埃德文最在意的不是这个。在稍微靠近些后，他确定了自己之前没有听错——男人的墨镜后确实有怪异的响动，虽然很轻。
那是一些……
细微的、
像是牙关咬合的声音。
第89章第89章
一股冷意顺着脊背窜上脑门，埃德文两手插在口袋里，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手机按键。
男人能在这个时间，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学校，还说是老师的要求，走的一定不是正规渠道，也就是说，对方的能力比他之前推测的还多一点。
“他和你说了什么？”
才走到拐角的地方，一个男孩突然冒出了个头来。
是德雷克，显然他看到了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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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的那一幕。
“他自称是……”埃德文看着一旁比自己矮了好一截的男孩，顿了顿，说，“老师找来的心理辅导。”
“可我们学校从来不会安排这个……而且他看上去完全不像个医生……也不像老师。刚刚我看见他从唐恩先生的办公室出来，觉得奇怪就进去问了下，结果发现唐恩先生的精神状态好像出现了点问题，像是刚睡醒一样，只告诉我他叫柯林斯……”
提姆分析得头头是道，话里话外都在试图告诉埃德文那个男人很不对劲。
听完后，埃德文说：“我已经报警了。”
不过是义警。
两个。
“啊……噢，那就好！”
提姆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亮了亮，虽然很快就把激动压了回去，但还是能看出来他心情很好。
“……”
埃德文默默地收回目光。
好极了，这小子就算不知道蝙蝠的真实身份，也一定猜到韦恩和蝙蝠有那么点关系。
陶德被开除的几率提高了。
……不，也可能是夜翼？
总之不会是蝙蝠女孩。
提姆歪了歪头：“怎么了？”
“没什么。”
“等下午放学后你打算怎么办？”
埃德文认真想了想，回答说：
“解决问题，然后回宿舍，和平时一样。”
既然对方都找上门了，还约定好了地点和时间，不做点什么实在浪费。
不过首先，他最好先让那两位兢兢业业的义警先生，帮忙确定这位“柯林斯”先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如果只是个有点麻烦的超能力者还好，但……
想到刚刚对方仿佛是故意表现出的异常，埃德文眼神一沉。
如果不是人类的话，那可能就是带着目的找上门的。
而且，他不确定柯林斯先生刚刚有没有察觉到德雷克的跟踪。
以防万一，他最好把所有可能性都考虑上，否则，到时柯林斯先生中途转移狩猎对象，他的计划就扑空了。
*
虽然要提前做的准备很多，但埃德文完全没有逃课的打算，甚至还趁着下课休息的工夫，和提姆一起把假期的社团活动计划表给做了出来。
……不，应该说是他看着提姆把计划表给做了出来。
感谢德雷克。
顺便感谢大概率已经暴露身份的陶德，或者格雷森。
埃德文毫不心虚地想。
至于另一边，那两位去追查柯林斯的义警，在得到柯林斯出现在学校的消息后，不到两个小时，就抓到了对方的踪迹。
临近中午，埃德文抽空看了眼夜翼的定位，发现对方在哥谭市政区。
在和夜翼联络前，他无法确定这是陷阱，还是柯林斯真的在那。
又或者……有别的什么意外。
等到放学后，埃德文就按照原计划走向了图书室。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柯林斯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图书室外的走廊里。
他依旧是一副西装革履的打扮，整个人干净得就连脚底都没染上灰尘。他白色的头发尽数梳往脑后，没有半点凌乱，就好像之前被夜翼、问者追到市政区的，不是他本人一样。
但埃德文知道，这是错觉。半个小时的迟到，足以证明柯林斯绝对没有外表那么游刃有余。
只是，柯林斯身上没有半点伤口，衣服也是先前那身。
看着监控画面里，男人越过沉睡的图书管理员走进图书室时，脚步微不可察的停顿，埃德文收起了手机。
……和他想的一样。
又等了好一会儿，他才深呼吸了一下，从图书室的杂物间走了出去。
柯林斯姿态随意地坐在中间的座位上，听见动静，他转过头，脸上露出森然的笑容。
“你迟到了，孩子。”
埃德文没有和他寒暄的意思。
现在已经算是图穷匕见，先前那场各怀鬼胎的交谈没必要再来一回。
埃德文二话不说，直接朝他开了一枪。
结果和他想的差不多，那身白西装上甚至连个洞都没有。
——好极了。
埃德文放下枪，露出几分慌乱：“你是恶魔吗？”
柯林斯被逗笑了，他连连摇头，然后傲慢地说：“恶魔？不不不不，我怎么会是那种……东西。”
这个问题似乎让他有了些谈兴，又或者他觉得事情尽在掌握，所以打算延长这场狩猎的快感。
“我是更特殊的……你可以把我当做一个梦想家，一个开拓者，我踏着血和黄金铺就的道路走向真理。”
“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上你吗？不是复仇，也不是什么见鬼的利益，只是因为我想——我主宰着我自己的国度。”
他低低地笑起来，声音里满是扭曲的兴奋和愉悦。
“我无可阻挡，坚不可摧，我可以随心所欲，予取予求。”一边说着，柯林斯终于摘下了那副古怪的墨镜。
埃德文注意到，他的眼眶里没有眼球，取而代之的……是两排雪白的牙齿——就像多了两张嘴一样。
突然，那三张畸形的嘴齐齐地笑了：“尤其……在这个世界里。”
“……”
埃德文不动声色，没有做出半点回应。
柯林斯也不恼怒，把墨镜放进口袋后，就从西装里抽出两把银白的短刀来。
“你把图书室的门当做了梦境世界的入口，如果我是别的什么东西，说不定已经被困在这个和现实一般无二的梦境世界里……”
“可惜，这里我早就已经待到厌烦了。”
话音刚落，那白色的身影一闪，眨眼睛就不见了踪影。
埃德文只听见风声呼啸，紧接着，脊背一痛，他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地撞到书架上。书架轰然倒塌，排列整齐的书籍纷纷砸落在地。
巨大的冲击力让埃德文几乎感觉脊椎都要断裂，不等他适应这剧痛，尖锐的刀锋就贯穿了他的腹部，把他整个人钉死在地上。
柯林斯踩着他的伤口，脚用力碾了下：“接下来，我会吃掉你的眼球，或许还会用剃刀在你身上找点乐子再杀了你，最后脱身离去。”
粘稠的恶意中，埃德文冷静地、专注地盯着这个苍白的怪物。
“你和……睡魔先生是什么关系？”
柯林斯毫不意外地点点头。
“你知道吗，那天我就在远处。我亲眼看着陛下把你们带入梦境世界。只是陛下当时的力量太弱了，甚至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他轻笑一声，安慰道：“不过别担心，就像我刚刚说的，我仅仅只是想杀了你而已，和其他的事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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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陛下抓到我之前，我会一直逃，一直杀，永远不会停下来——直到把整个世界都变得和我一样。”
说完，柯林斯就俯下身，手指直接捅进了埃德文眼眶里。
埃德文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他死死咬紧牙，才勉强没发出惨叫。
柯林斯故意延长了这种折磨，手指搅弄了好一会儿，才把那只绿眼珠挖了出来。
在近乎昏厥的疼痛中，埃德文大口喘着气，任由血液淌过脸颊。
仅剩的左眼似乎也因此受到了影响，视野变得模糊不清起来，一时间，唯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还清晰可辨。
好一会儿，埃德文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颤着声问道。
“……好吃吗，柯林斯先生？”
咀嚼声突兀地停了。
埃德文吸了口气，尽量让声音稳定下来：“我……才知道，原来不是人的东西，也会……因为过于熟悉，而放松警惕……还是说，只有你是例外？”
柯林斯愣了下，皱起眉环顾四周。
“你做了什么，小子，为什么……为什么我……”
“你出不去了？”
埃德文好心补全了他的话。
才说完，他就感觉身上那只脚挪开了，然后他被整个提了起来。
看着近在咫尺的两张嘴，埃德文又问：“猜猜看，刚刚追你的两位现在在做什么？”
柯林斯咬着牙，表情变得有些狰狞：“你以为这就能困住我？你以为我在梦境世界活了多少年？你能做到的不过是拖延时间。而且在梦境世界里，没有人能帮你！”
“只要吃了你，梦境就会崩塌，然后我就会去杀了你那两个朋友，还有你认识的所有人……”
话没说完，他就察觉到情况不对劲，于是把埃德文往旁边一摔，打算彻底解决掉这只狡猾的猎物。然而，他的手却不受控制似的，停顿在半空。
见状，埃德文不顾疼痛，硬是扯起嘴角笑了一声。
“所以……好吃吗？”
拖延时间？
仅仅是为了拖延时间，他怎么会选择付出这种的代价。
不管是塑造一个真实的梦境，还是失去一只眼睛的疼痛，又或者忍着恶心和这个怪物交流，都是种折磨。
在和夜翼联系上后，他就得知了柯林斯不是人类，并且基本排除了恶魔这个选项。
而他至今只和两种非人生物产生过交集。除了恶魔，剩下的就只有梦——也就是睡魔。
他给图书管理员下了药，让对方在昏睡在图书室门口。果不其然，柯林斯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走廊里，同样也是管理员先生的旁边——和当时睡魔带着他和卡洛斯移动的方式几乎完全一样。
于是埃德文产生了一个猜想：他当初用过睡魔的力量，那毫无疑问能治好小怪物的脑子。现在，柯林斯同样能够改变普通人的认知。那么，如果得到它，能不能让卡洛斯清醒过来？
埃德文不知道答案。
但是没关系，试试就行。
于是，原本只是用来拖延时间的陷阱，彻底变成了一个骗局。
而现在，他要攫取神明的力量了。
第90章第90章
现实世界。
在埃德文进入图书室一个小时后，提姆·德雷克从社团教室里走了出来。
外面滚滚雷声震耳欲聋，紧接着，闪电撕开天幕，又迅速消失在灰霾的云层中。
这场倾盆大雨，从早上一直下到了现在，完全没停下的意思，仿佛是打算持续四十昼夜，将整座城市都淹没一般。*
隔着一层玻璃和玻璃上不断冲刷的水帘，提姆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像是细沙一样的东西在云中翻涌，若隐若现，看不真切。即便偶有汇聚成形的，也很快向着四周散溢出去，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无踪，仿佛这只是一场独属于雨天的、光怪陆离的幻觉。
提姆本来没放在心上，拿了伞就要回宿舍，但在经过门口的时候，他的脚步突然顿住了。
就在几分钟前，几个浑身湿透的橄榄球队队员从外面匆忙忙跑了进来——应该是本来打算冒雨训练，结果没想到雨越来越大——照理说，这种情况下，地面上怎么都会留下几个脚印的，可是……
看着光洁的地面，提姆带着疑惑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只是信号明明是满格，却怎么都法拨通。
真的出问题了。
早上的事情一下子跳进提姆的脑海，他当即撑开伞冲进雨幕里，朝着图书室的方向跑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放学的关系，越是接近图书室的方向，学生就越少。
几分钟后，提姆站在了图书室外。
他的小半个身体都被打湿了，但他完全没心思想这个。
按照之前埃德文说的，他应该是来赴约了。现在，那个叫柯林斯的人很可能也在里面，而且那些异常应该就和他有关。
或许直接去找警察……或者义警，才是更好的选择。可……找到他们需要花费多长时间？
正当提姆打算先绕去窗户看看情况的时候，里面隐约传出了一些断续的交谈声。
是两个男人的声音。
“情况怎么样？”
“都是被洗脑的普通人……不过……眼珠都被挖走了。”
“埃德文到现在都……按照他说的……”
“显而易见，他另有打算。”
提姆深吸了一口，推开门走了进去：“打扰一下。”
看到里面的两个义警转过身，尤其是蓝色紧身衣的那位，他稍松了口气。
“感谢上帝，真的是你。”
夜翼皱起眉：“行了，孩子，你不应该在这，我想你最好等到明天再来借书。”
“不，等等。”问者说，“他和克雷茨是一个社团的，或许他会有什么发现。”
“额，是的，先生。”提姆走进图书室里，左右看了看，发现并没有打斗的痕迹。
“现在外面不太对劲，电话打不出去，刚踩上去的脚印一会儿就消失了，而且不仅是这个，还有我的作业……”完全一片空白了。
说到这，他表情变得有点苦恼。
“是的，关于这点我们也发现了。”夜翼点点头，“你现在可以回去了，继续待在这里或许会有危险。”
“嘿！我还知道一些线索。”提姆连忙说，“在中午的时候，埃德文打了一通电话——我猜那不是打给你们任何一个人的。”
……
“该死的，输不起的混蛋。”
康斯坦丁骂骂咧咧地从酒吧里被赶了出来。
他一身酒气，风衣的衣摆上也沾着点黑色的脏污，现在被迫站在雨里，嘴里叼着烟一下子就灭了，整个人还从头到脚被淋了个彻底，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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狈得像是条落水狗。
他抓了两下稻草似的头发，从口袋里拿出响了好半天的手机。不等电话对面的人开口，就骂了起来：“臭小子，你他妈还想干嘛？我发誓我——”
结果一个女声直接打断了他：
“约翰！”
“噢……小扎。”康斯坦丁把嘴里湿漉漉的烟吐到一边，“你找我什么事，我现在忙着呢……”
“别给我玩这套……混蛋，你违背约定！你骗了我们！”
扎坦娜的声音几乎淹没在喧嚣的雨声里，但康斯坦丁依然把每个单词都听了个清楚。
“嘿，冷静，小扎，我都搞不清楚你在说什么！不过我发誓，我什么都没做。”
“你知道的，最近我正在忙着那位‘梅林’的事，根本没工夫想别的。”*
电话里，扎坦娜沉默了两秒：“我真希望你说的是实话，约翰。那个男孩就像预言中的那样，打破了梦境和现实间的壁垒……没人知道他会做到什么地步，说不定他会把整个世界都拉入虚幻的泥沼。”
预言。
那是两年前的事了。
预言的画面里，一个看不清脸的人打开了梦境世界的门扉，把世界装进了自己的梦里。
疯子海蒂、E、上都夫人、奥奇贤者……以各种形式进行占卜，最终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一个叫克雷茨的孩子。
没等他们决定好要不要把危机掐死在摇篮里，Z就把预言内容告诉了那只蝙蝠。
那时他们都以为预言里是卡洛斯。
直到后来，埃德文不知道怎么去了异世界，康斯坦丁才发觉预言指的是这臭小子。
当时他差点借机把对方交易给恶魔，只是……最后到底是改了主意，并决定不再插手埃德文的生死。
至于其他人，则是在一个不知道关于什么东西的认知从脑子里被挖走后，才产生忌惮，彻底放弃了杀死“克雷茨”的想法。*
“噢，这可真是不幸……”康斯坦丁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忍住了没拿出来，“但这次真的和我没关系。要知道，我当时可是第一个赞成杀了他的。”
“是啊，你……”电话里扎坦娜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就响起一阵忙音。
康斯坦丁抹了把好像隐约被细沙拂过的脸，收起手机。他看着几乎没有任何差别的周遭，和身侧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灰白亡魂，扯起嘴角干笑了一声：
“哈，这臭小子的梦可比他弟弟的好多了。”
一个孩子，把地球收进自己的脑子。听着像是什么天马行空的童话故事。
可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康斯坦丁还是产生了后悔的情绪。
或许他不应该告诉埃德文那小子怎么打开梦境世界的门，更不应该来到哥谭市，掺和进这潭浑水。
“不，这一点都不好。”
阴影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噢，该死的，蝙蝠你能不能至少发出点动静？”康斯坦丁吓了一跳，大声抱怨道。
蝙蝠侠从阴影里走出来。
“在酒吧后巷里有一具尸体，他的肠子被挖了出来。”
其实他还说轻了。
那里完完全全就是个□□仪式现场。
狰狞的尸体，四散的肠子……还有地面上、墙壁上那些由血液绘成的怪诞图案，在暴雨中都难以冲刷干净。
“那和我有什么……”康斯坦丁正打算蒙混，就被对方的目光给堵了回去，“基督啊，那只是一个占卜！人不是我杀的。我只是，额……稍微使用了一下他的‘遗产’。而且我发誓一块都没少！塞回去，再缝好，他就又完整了！”
“肠卜术”就是这么邪门又恶心，但是胜在准确，只要……找到正确的尸体。
蝙蝠侠没有被他的话转移走重点：“你利用埃德文连接起两个世界，约翰·康斯坦丁，你的目的是什么。”
冰冷的雨幕里，康斯坦丁的表情仍旧没严肃多少。他抬了下眼皮，又夸张地叹了口气。
“利用？你是真不知道那兔崽子多会骗人，对吗？”他哼唧着，还把烟盒掏出来抛了抛，“不过我们为什么要在这聊天？我的烟都湿了。”
“……”
见蝙蝠侠完全没有退让的打算，康斯坦丁揉了揉太阳穴：
“虽然这里已经是梦境了，但你瞧，这他妈的和现实不是完全一样吗，而且放心吧，最严重的情况还没……”
话还没说完，余光就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突然从街角一晃而过，他顿时像被掐住了喉咙一样没了下文。
“好吧，最严重的已经开始发生了。”
“这是真的和我没关系了。我哪知道他脑子那么好，居然只靠记忆就能连通其他人的梦境，还把别的世界的人拉了过来……该死的……”
蝙蝠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是……
他眼神一沉。
*
与此同时，梦境世界里正回响着断断续续的惨叫声。
“啊啊啊啊——！！！”
柯林斯双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脸，可不管用多大的力气，他都无法阻止自己的脸逐渐被分解成细沙，从指缝间流泻到地上。
现在时间过去了多久？
几分钟？几小时？还是几天？
他是梦境之主的造物，是一个噩梦，和梦境世界里的所有东西一样，本质上只是梦境之主手中的砂砾。在吃掉那个小子的眼睛后，柯林斯就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体内生长，并且一点点侵吞着他的力量。
他本来想彻底杀死那个小子，摆脱这样的僵局，结果对方居然只借着最开始，他没防备的时候偷去的一部分力量，就熟练地控制了自己的梦境世界，将他们两个完全分隔了开来。
甚至，柯林斯完全没想到，在被吃掉一部分，和他抢夺着力量的情况下，埃德文居然还布下了一个个陷阱误导他找去错误的方向……
这就导致他浪费了不少的时间，以至于，现在不得不面对被一个人类小孩吃掉的难堪局面。
可是怎么可能！！
一个人类怎么可能会使用梦的力量？！
……不，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要把那小子找出来！嚼碎他身上的每一块肉！
柯林斯猛地攥紧掌心的细沙，神情狰狞。
然而沉浸在愤怒和屈辱中的他却没有察觉到，一个穿着如同黑夜般长袍的男人，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这个梦里，那双闪着群星光芒的眼睛，正平静地俯视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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